第九十七章 故人重见（二）
“我那时刚巧奉你父亲之命出外办事，抓你父亲的圣旨又是那太监悄然带来的，事前没有一点风声。因此，我们尚不及反应，你父亲便被绑了。而我，因在外地，躲过了一劫。后来有了通缉令，我便带着丹心躲进了大山。我跟你父亲之前时，是山里的猎人，我们便以猎为生，为躲避追捕，一路南下，最后在王家庄落了脚。没料到，那刘庄头仗势欺人，我看不过眼，结果......”对面的男人淡然地道，布满风霜的脸上皆是岁月的痕迹，神情里却带着些许坚毅。
梅花的脸色仿若大染房里的布般，一时红一时白一时青。这，这不是通缉犯吗？她死死地咬紧牙关，看了看常小娘子，只见她边听边低泣着，又道：“那李大叔可打听清楚了，我父亲的案子还能翻不？”
李大叔摇了摇头，道：“我一直在山里，没有进城，又没有相应的人脉，所以极难打听。”他顿了下，又道，“不过，那带圣旨来的太监我倒认识，他便是之前的吴监军。在军营时，他屡屡向你父亲暗示，需贿赂他。但你父亲本就节俭，加上行伍出身，靠着自己在战场上奋身浴血方建立了这等功业，自然不肯受一个太监的威胁。因此，恐怕这事与这太监脱不了关系。如若要翻案，那便要扳倒这吴太监。”
常直的脸一下子刷白了，嘴唇哆嗦了几下，手里的帕子都绞成了麻花，死死咬着下唇，好一会，方道：“这吴太监是何许人也？他可以上达天听？”
李大叔笑了，道：“自然。监军都是皇上派来监督前方将领的。必定是极信任的人。如果要他倒台，要宫里有人才行。”他顿了一会，看了看她，小心翼翼地道：“如果贸然行事，恐怕会有身家性命之忧。”
常直垂下了头，须会，又抬了起来，先前的悲愤已然消失了，语气亦渐趋平静，道：“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与他有关。何况，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他碾死我们就如碾死一只蚂蚁般。我不会以卵击石的。放心，李大叔。我父亲临终前让人给我带话，让我好好活下去。这便是我此生唯一的目标了。至于案子，”她顿了下，低声道：“能翻则翻吧，不能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李大叔欣慰地点点头。一旁的伍娘不停地擦着眼泪。梅花则全程刷白着脸，似乎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对了，我听那王小蛋说，你可以帮我在衙门里上身份文谍。”李大叔小心翼翼地道。
常直点了点头，道：“你来时便应知道这是严府，在扬州城里颇有威望。严府里的侯爷是严家的二郎。他答应活动此事了。”
“但我的身份不是流民那么简单，那位严侯爷知道吗？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李大叔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不会的，即使知道了，他也一定会帮忙的。”常直立刻道，说完了方感觉有点不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如此信任他了？
“那就好。”李大叔长长吁了口气，转头看看娇小的女儿，眼角不禁一阵湿润。
伍娘的眼角又湿了，想必这大半年来的漂泊生活已让这位当年的铮铮汉子不堪负累了吧？毕竟疼爱的女儿还这么小，就要跟着他过如此颠簸流离的生活，还要整天提心吊胆的。不然，在未知对方是何人的情况下，便贸然带着女儿前来求见了。
“之前我一直犹豫要不要来。虽然动乱过去了，你父亲的案子也渐渐淡下去了，但我的身份在官府里终究还是通缉犯。我怕，这一来就进了牢房了。是那王小蛋跟我说了你在王家庄的事，便想冒险一试。没想到，竟然是小姐你。”李大叔呵呵直笑。
常直也笑了，随即对梅花道：“你将侯爷请过来吧，就说我这有要事。”梅花点点头，屈膝退了下去。不一会，严力便推着严鹤鸣过来了。
一番契阔后，果然，严鹤鸣一听到李大叔的事，虽皱了皱眉头，随即便点头道：“放心，我会帮你的。”他顿了下，看看常直，又道，“既然是旧识，那不如就让他在严府当护卫吧，平时你出去巡查店铺，庄子的，也要有个忠心的护卫。”
李大叔一听，大喜过望。常直自然是愿意的，而李大叔的女儿丹心，便跟在常直身边做了贴身丫鬟了。不过，这样一来，王家庄的庄头便没人选了。
常直将府里的人选都想了想，正皱着眉头时，便听到旁边的梅花道：“承包府里果园的宋妈妈家里的男人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呢。之前他们一家在杭州一带有十几亩地，后来得罪了当地的乡绅，被逼卖了地，远走他乡。之后为了生计，全家投到严府来。那男人现在还没有差事，整天只能帮宋妈妈打下手。不过，那果园倒也让他们打理得很好了。”
常直一听，喜上眉头，忙道：“那快让人请他过来。”
很快地，一个长得壮黑的男人便跟着小厮过来了。他穿着袴衣袴裤，憨厚中带着几分精明，见过礼后，便恭敬地站在那里，没有流露出被提拔的惊喜，也没有表现得畏缩不前的样子。
宠辱不惊，看来，还是个人物。
常直与严鹤鸣互看了一眼，眼里皆流露出赞许之意。
做庄头毕竟不是单纯懂得种田便行了，因为一个庄子里各色人等皆有，既要懂得安抚人心，也要懂得恩威并施。没有一点魄力是不行的。
宋妈妈家的叫宋春恩，在杭州时家里有十几亩薄田，在当地也算是小地主了。由来家境不错，加上两人都是懂稼穑的一把好手，小日子过得倒也红红火火。若不是那一场灾难，断不会离乡背井，卖身入严府。他骨子里自有一股傲骨，断不会是那些家生奴才的献媚样子可比的。
刚才乍听到常当家的叫他过来，常妈妈便惊喜万分。他倒是淡然。在路上时，听到梅花姑娘的暗示，他便知道自己是入了当家的眼了。虽有喜悦，倒也没有多大的雀跃。本着既来之则安之，东家派什么活便干什么的心态。这样子落在常直与严鹤鸣的眼里，便是沉稳了。
当下，常直便将王家庄的事宜交托给他，又嘱咐了数句，宋春恩便下去了。
这边厢，严鹤鸣以眼角示意了一下严力，待他吩咐人下去后，方对常直道：“有个人，想你见见。”
常直的眼皮一跳，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立刻便想到了刚才梅花说的“二郎让严武押着一个小厮在东厢房”。难道是？
抬头看向对方时，只见他微微点头，不觉脸一红，心头一热，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来。他，到底是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她不觉抿嘴一笑，那娇俏的表情让他一怔，待要说什么时，严武已带着人过来了，不过暗叹一口气，脸上懊恼的表情一闪而过。这看在她眼里，自然更是欢喜。
这两人的互动旁人看不出，那严力却看得真真切切，一见到严武，气便不打一处来，粗声粗气地道：“谁让你现在带他过来的？”
那严武一脸的莫名其妙，指了指通知他的小厮，挠着头道：“你不是让他叫我过来吗？”
这榆木脑袋，气得严力就想上去敲醒他。
旁边的梅花却‘嗯’了一声，看着那个被打得脸青鼻肿的小厮道：“你不就是那个说二郎在花园小亭里等我们娘子的小厮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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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的脸色仿若大染房里的布般，一时红一时白一时青。这，这不是通缉犯吗？她死死地咬紧牙关，看了看常小娘子，只见她边听边低泣着，又道：“那李大叔可打听清楚了，我父亲的案子还能翻不？”
李大叔摇了摇头，道：“我一直在山里，没有进城，又没有相应的人脉，所以极难打听。”他顿了下，又道，“不过，那带圣旨来的太监我倒认识，他便是之前的吴监军。在军营时，他屡屡向你父亲暗示，需贿赂他。但你父亲本就节俭，加上行伍出身，靠着自己在战场上奋身浴血方建立了这等功业，自然不肯受一个太监的威胁。因此，恐怕这事与这太监脱不了关系。如若要翻案，那便要扳倒这吴太监。”
常直的脸一下子刷白了，嘴唇哆嗦了几下，手里的帕子都绞成了麻花，死死咬着下唇，好一会，方道：“这吴太监是何许人也？他可以上达天听？”
李大叔笑了，道：“自然。监军都是皇上派来监督前方将领的。必定是极信任的人。如果要他倒台，要宫里有人才行。”他顿了一会，看了看她，小心翼翼地道：“如果贸然行事，恐怕会有身家性命之忧。”
常直垂下了头，须会，又抬了起来，先前的悲愤已然消失了，语气亦渐趋平静，道：“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与他有关。何况，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他碾死我们就如碾死一只蚂蚁般。我不会以卵击石的。放心，李大叔。我父亲临终前让人给我带话，让我好好活下去。这便是我此生唯一的目标了。至于案子，”她顿了下，低声道：“能翻则翻吧，不能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李大叔欣慰地点点头。一旁的伍娘不停地擦着眼泪。梅花则全程刷白着脸，似乎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对了，我听那王小蛋说，你可以帮我在衙门里上身份文谍。”李大叔小心翼翼地道。
常直点了点头，道：“你来时便应知道这是严府，在扬州城里颇有威望。严府里的侯爷是严家的二郎。他答应活动此事了。”
“但我的身份不是流民那么简单，那位严侯爷知道吗？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李大叔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不会的，即使知道了，他也一定会帮忙的。”常直立刻道，说完了方感觉有点不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如此信任他了？
“那就好。”李大叔长长吁了口气，转头看看娇小的女儿，眼角不禁一阵湿润。
伍娘的眼角又湿了，想必这大半年来的漂泊生活已让这位当年的铮铮汉子不堪负累了吧？毕竟疼爱的女儿还这么小，就要跟着他过如此颠簸流离的生活，还要整天提心吊胆的。不然，在未知对方是何人的情况下，便贸然带着女儿前来求见了。
“之前我一直犹豫要不要来。虽然动乱过去了，你父亲的案子也渐渐淡下去了，但我的身份在官府里终究还是通缉犯。我怕，这一来就进了牢房了。是那王小蛋跟我说了你在王家庄的事，便想冒险一试。没想到，竟然是小姐你。”李大叔呵呵直笑。
常直也笑了，随即对梅花道：“你将侯爷请过来吧，就说我这有要事。”梅花点点头，屈膝退了下去。不一会，严力便推着严鹤鸣过来了。
一番契阔后，果然，严鹤鸣一听到李大叔的事，虽皱了皱眉头，随即便点头道：“放心，我会帮你的。”他顿了下，看看常直，又道，“既然是旧识，那不如就让他在严府当护卫吧，平时你出去巡查店铺，庄子的，也要有个忠心的护卫。”
李大叔一听，大喜过望。常直自然是愿意的，而李大叔的女儿丹心，便跟在常直身边做了贴身丫鬟了。不过，这样一来，王家庄的庄头便没人选了。
常直将府里的人选都想了想，正皱着眉头时，便听到旁边的梅花道：“承包府里果园的宋妈妈家里的男人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呢。之前他们一家在杭州一带有十几亩地，后来得罪了当地的乡绅，被逼卖了地，远走他乡。之后为了生计，全家投到严府来。那男人现在还没有差事，整天只能帮宋妈妈打下手。不过，那果园倒也让他们打理得很好了。”
常直一听，喜上眉头，忙道：“那快让人请他过来。”
很快地，一个长得壮黑的男人便跟着小厮过来了。他穿着袴衣袴裤，憨厚中带着几分精明，见过礼后，便恭敬地站在那里，没有流露出被提拔的惊喜，也没有表现得畏缩不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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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妈妈家的叫宋春恩，在杭州时家里有十几亩薄田，在当地也算是小地主了。由来家境不错，加上两人都是懂稼穑的一把好手，小日子过得倒也红红火火。若不是那一场灾难，断不会离乡背井，卖身入严府。他骨子里自有一股傲骨，断不会是那些家生奴才的献媚样子可比的。
刚才乍听到常当家的叫他过来，常妈妈便惊喜万分。他倒是淡然。在路上时，听到梅花姑娘的暗示，他便知道自己是入了当家的眼了。虽有喜悦，倒也没有多大的雀跃。本着既来之则安之，东家派什么活便干什么的心态。这样子落在常直与严鹤鸣的眼里，便是沉稳了。
当下，常直便将王家庄的事宜交托给他，又嘱咐了数句，宋春恩便下去了。
这边厢，严鹤鸣以眼角示意了一下严力，待他吩咐人下去后，方对常直道：“有个人，想你见见。”
常直的眼皮一跳，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立刻便想到了刚才梅花说的“二郎让严武押着一个小厮在东厢房”。难道是？
抬头看向对方时，只见他微微点头，不觉脸一红，心头一热，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来。他，到底是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她不觉抿嘴一笑，那娇俏的表情让他一怔，待要说什么时，严武已带着人过来了，不过暗叹一口气，脸上懊恼的表情一闪而过。这看在她眼里，自然更是欢喜。
这两人的互动旁人看不出，那严力却看得真真切切，一见到严武，气便不打一处来，粗声粗气地道：“谁让你现在带他过来的？”
那严武一脸的莫名其妙，指了指通知他的小厮，挠着头道：“你不是让他叫我过来吗？”
这榆木脑袋，气得严力就想上去敲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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