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庄子死了人（七）
正在刘庄头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常直倒没有让他猜测许久，便淡淡地开了口：“自我上任以来，因城里繁事杂多，再加上各庄子又是按时交租，便没有抽空让各庄头进城汇报各庄之事，没料到，就出了这档子事。”她顿了一下，环顾全场，见到不仅刘庄头那一伙人，甚至全村的老百姓亦看着她。不同的是，刘庄头这边的是虎视眈眈，而那一地的村民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带了些许希翼。她心里暗叹一声，现在，她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刘二少爷之事，大家都是意想不到的。无论之前之事如何，究竟都是刘庄头受了委屈的。这是严府治理不严之故，也是我疏忽的原因。此番前来便是要给刘庄头一个交待的。”她的话音刚落，场内众人立刻骚动起来。
刘庄头这边的人自然个个喜出望外，擦拳磨掌的，狠不得又将那一众村民拉上来，一个个拷问。而村民们最后的希望被浇灭了，满脸的万念俱灰，眼里承载着满满的绝望。
正在场上的骚动越来越热烈之时，一把尖锐的声音响起：“那常管家是觉得刘庄头所做之事并无过错了？地上这四人让他无缘无故打得死去活来也是应该的吗？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众人看去，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身上的袴衣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块头虽大，却眼窝深陷，那脸瘦得骨头都突了出来。他身旁的一个老太太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下跌在地上，却还是死命地拉住他的衣衫，一边又朝着常直他们磕头，哀叫道：“当家的，庄头，我家王小蛋他这是饿得昏了头了，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请你们饶了他吧。”
“娘，他们做尽了坏事，还互相打掩护。我们的日子都活不下去了。家里都吃了两个月野菜。你看看你这一身的病，儿子不孝，无能为力。幸亏得那李大哥打了些猎物给咱家吃，又拿去卖了，兑了点银子，方为你抓了几副药，你这身子刚好了点。现在倒好，李大哥和他女儿被逼进深山躲藏，而我们则平白无故地在这受罪。还有这王四、王小二、王狗蛋、王老三都是无辜之人，还不是快被他们打死了。这严府的狗屁当家，一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我们问罪，想想看，我们还有活路吗？既然没有活路，那在临死前就说过痛快，也好过做冤死鬼。”王小蛋朝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声嘶力竭地骂了起来。
老太太乍听此话，头晕目眩，手一松，几乎就要晕过去，旁边的人忙扶了扶她，哀声叫道：“老爷们，给口水吧，她估计是在这里呆得太久了，那气上不来啊。”
王小蛋忙转头扶着老太太，看着自己娘亲苍白的脸色，不觉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记耳光，那牙齿都咬出了血。忽地，他爬到常直他们跟前，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头上都磕出了血，方哑声道：“刚才是我昏了头了，求求当家的，先让我这老母亲去休息休息吧。要剐要杀，冲我来便是。小的一条命全给了你。”
“我呸，活该。你的一条命值多少钱？”刘庄头旁边的二狗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满脸的戾气，招呼着人便要将他架走。
“等一下，”常直出了声，听不出情绪，只淡淡地转向刘庄头道：“我刚才已说了，会给刘庄头做主。那现在，此事是否应由我处理呢？”
刘庄头的小眼眯了起来，想了想，朝二狗挥了挥手，道：“那是自然。常当家的既开了口，便由常当家的出面帮我讨回公道。”顿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又道：“我家二郎枉死，定是要人偿命的。就有劳常当家的为我做主了。”
常直似乎听不到他口中的威胁之气，示意严武上前，将二狗那帮人拨开，又让两人扶了那老太太进前面的堂屋歇息，给灌了水，让那王小蛋在旁伺候着。
等到严武出来，冲她点了点头，她便知那老太太已无大碍，方松了口气，接着刘庄头刚才的话道：“枉死的话，便是有凶手了，那自然由凶手偿命了。刘庄头你可同意？”
刘庄头的眼皮跳了跳，点点头表示同意。常直微微一笑，指着前面那一众村民道：“那这些人，哪一个是凶手呢？刘庄头指出来，我这便捆了他见官，凭着严府的势力，定不会让他脱了罪，判他个秋后处斩，身首异处，为你儿报仇。”
这话让刘庄头噎了噎，隐隐觉得不妥，却又不知哪里不妥，而旁边的侯爷和底下众人皆看着他，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这里并没有凶手。”
听及此话，严鹤鸣不觉微微一笑，看来，还是这小丫头懂得打嘴皮子功夫。她先在话头上稳住了刘庄头，摆明自己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让刘庄头放下戒心。口口声声说要为刘庄头讨回公道，实际上不过是想先把这些村民转移到安全之处再作区处罢了。
毕竟，现在他们的软肋便是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
果然，常直一听他这么说，帷纱下面的小脸便露出了笑意，道：“既然这里没有凶手，那让他们再呆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不如，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家里呆着，等抓到凶手了，再让他们自由活动。”
“不行，”刘庄头立刻叫了起来，而严鹤鸣的脸瞬间便冷了下来，常直亦转头看着他，他咽了咽口水，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横起来，毕竟对方说要给自己找回公道的，无论如何，不能将这两人得罪了。否则，自己有理也会变无理。
想及此，他的脸上便堆起一丝笑容，道：“只有他们才知道凶手在哪里，如果让他们回家了，很可能就再也抓不到凶手了。”
“那，你打了这么多人，他们招了吗？”常直指指地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四人，淡淡地问道。
“这，这，他们没说。”刘庄头支支吾吾地道，又一昂头，高声道：“不过，就这样拷问下去，我相信他们总会招的。”
常直垂了垂头，站了起来，面对着底下一众村民，高声道：“你们有谁知道那凶手在哪里吗？”
全场鸦雀无声。刘庄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脸上渐显讽刺之意，如果就这么一问，那些人便招了，他也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倒是鹤鸣，若有所思，嘴角渐渐露出了一抹笑意。
“知道的，赏银10两。”常直不理会众人的眼光，继续朗声道。
此话一出，全场开始骚动起来，不仅那些村民，就连刘庄头那些狗腿子亦窃窃私语起来。
“20两。”
这下，全场的骚动声更大了。须知道，20两可是一个普通人家五年的家庭开支费用啊，何况是这些身无分文的村民们。就连在广场周围的那些狗腿子的脸上亦个个跃跃欲试的，狠不得马上抓到那猎户父女。
“30两。”
全场一片抽气声，刘庄头亦开始紧张了。虽然他是庄头，可30两也不是小数目啊，他得贪污多少收成才得到呢。
这时，从村民中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道：“他，他估计在大连山中。”这话一出，立刻遭到了众人的哄笑，刘庄头更是嗤之以鼻，道：“谁不知道他在山中。问题是这山这么大，怎么找？”
其他人皆摇头甩耳，连说那人想钱想疯了。
他们没料到，常直却没笑，只是轻声道：“谁说他在大连山中的，站出来。”全场又是一静，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很久，才有一瘦得皮包骨的老汉期期艾艾地站了起来，满脸的不知所措。刘庄头他们皱着眉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常直，不知她要闹哪一出。而那老汉周围的村民则狠狠地瞪向他，甚而有人向他啐了一口，低声骂道：“没良心的王老七，当初你快饿死了，如果不是李大哥打了些猎物，分给了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王老七垂着头，死死地捏住自己的衣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又有人开口为他开脱：“也不怪他，这老七八十多的老母卧病在床十几年了，媳妇早跟人跑了，丢下一个儿子，也就是个傻子，还整天生病。听到30两，还不得两眼发光啊。”
“人再穷也要有点良心。那李大哥帮了咱们多少的忙？咱总不能害了人家两父女的性命。”
底下窃窃私语。常直却不管他们说的什么，指着那王老七，让他上前来。待王老七期期艾艾地走上前来，又接过严武递上来的银袋子，便递给了他，笑道：“谢谢你提供的线索，这是你应得的。”
这下，全场哗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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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二少爷之事，大家都是意想不到的。无论之前之事如何，究竟都是刘庄头受了委屈的。这是严府治理不严之故，也是我疏忽的原因。此番前来便是要给刘庄头一个交待的。”她的话音刚落，场内众人立刻骚动起来。
刘庄头这边的人自然个个喜出望外，擦拳磨掌的，狠不得又将那一众村民拉上来，一个个拷问。而村民们最后的希望被浇灭了，满脸的万念俱灰，眼里承载着满满的绝望。
正在场上的骚动越来越热烈之时，一把尖锐的声音响起：“那常管家是觉得刘庄头所做之事并无过错了？地上这四人让他无缘无故打得死去活来也是应该的吗？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众人看去，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身上的袴衣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块头虽大，却眼窝深陷，那脸瘦得骨头都突了出来。他身旁的一个老太太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下跌在地上，却还是死命地拉住他的衣衫，一边又朝着常直他们磕头，哀叫道：“当家的，庄头，我家王小蛋他这是饿得昏了头了，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请你们饶了他吧。”
“娘，他们做尽了坏事，还互相打掩护。我们的日子都活不下去了。家里都吃了两个月野菜。你看看你这一身的病，儿子不孝，无能为力。幸亏得那李大哥打了些猎物给咱家吃，又拿去卖了，兑了点银子，方为你抓了几副药，你这身子刚好了点。现在倒好，李大哥和他女儿被逼进深山躲藏，而我们则平白无故地在这受罪。还有这王四、王小二、王狗蛋、王老三都是无辜之人，还不是快被他们打死了。这严府的狗屁当家，一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我们问罪，想想看，我们还有活路吗？既然没有活路，那在临死前就说过痛快，也好过做冤死鬼。”王小蛋朝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声嘶力竭地骂了起来。
老太太乍听此话，头晕目眩，手一松，几乎就要晕过去，旁边的人忙扶了扶她，哀声叫道：“老爷们，给口水吧，她估计是在这里呆得太久了，那气上不来啊。”
王小蛋忙转头扶着老太太，看着自己娘亲苍白的脸色，不觉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记耳光，那牙齿都咬出了血。忽地，他爬到常直他们跟前，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头上都磕出了血，方哑声道：“刚才是我昏了头了，求求当家的，先让我这老母亲去休息休息吧。要剐要杀，冲我来便是。小的一条命全给了你。”
“我呸，活该。你的一条命值多少钱？”刘庄头旁边的二狗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满脸的戾气，招呼着人便要将他架走。
“等一下，”常直出了声，听不出情绪，只淡淡地转向刘庄头道：“我刚才已说了，会给刘庄头做主。那现在，此事是否应由我处理呢？”
刘庄头的小眼眯了起来，想了想，朝二狗挥了挥手，道：“那是自然。常当家的既开了口，便由常当家的出面帮我讨回公道。”顿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又道：“我家二郎枉死，定是要人偿命的。就有劳常当家的为我做主了。”
常直似乎听不到他口中的威胁之气，示意严武上前，将二狗那帮人拨开，又让两人扶了那老太太进前面的堂屋歇息，给灌了水，让那王小蛋在旁伺候着。
等到严武出来，冲她点了点头，她便知那老太太已无大碍，方松了口气，接着刘庄头刚才的话道：“枉死的话，便是有凶手了，那自然由凶手偿命了。刘庄头你可同意？”
刘庄头的眼皮跳了跳，点点头表示同意。常直微微一笑，指着前面那一众村民道：“那这些人，哪一个是凶手呢？刘庄头指出来，我这便捆了他见官，凭着严府的势力，定不会让他脱了罪，判他个秋后处斩，身首异处，为你儿报仇。”
这话让刘庄头噎了噎，隐隐觉得不妥，却又不知哪里不妥，而旁边的侯爷和底下众人皆看着他，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这里并没有凶手。”
听及此话，严鹤鸣不觉微微一笑，看来，还是这小丫头懂得打嘴皮子功夫。她先在话头上稳住了刘庄头，摆明自己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让刘庄头放下戒心。口口声声说要为刘庄头讨回公道，实际上不过是想先把这些村民转移到安全之处再作区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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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及此，他的脸上便堆起一丝笑容，道：“只有他们才知道凶手在哪里，如果让他们回家了，很可能就再也抓不到凶手了。”
“那，你打了这么多人，他们招了吗？”常直指指地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四人，淡淡地问道。
“这，这，他们没说。”刘庄头支支吾吾地道，又一昂头，高声道：“不过，就这样拷问下去，我相信他们总会招的。”
常直垂了垂头，站了起来，面对着底下一众村民，高声道：“你们有谁知道那凶手在哪里吗？”
全场鸦雀无声。刘庄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脸上渐显讽刺之意，如果就这么一问，那些人便招了，他也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倒是鹤鸣，若有所思，嘴角渐渐露出了一抹笑意。
“知道的，赏银10两。”常直不理会众人的眼光，继续朗声道。
此话一出，全场开始骚动起来，不仅那些村民，就连刘庄头那些狗腿子亦窃窃私语起来。
“20两。”
这下，全场的骚动声更大了。须知道，20两可是一个普通人家五年的家庭开支费用啊，何况是这些身无分文的村民们。就连在广场周围的那些狗腿子的脸上亦个个跃跃欲试的，狠不得马上抓到那猎户父女。
“30两。”
全场一片抽气声，刘庄头亦开始紧张了。虽然他是庄头，可30两也不是小数目啊，他得贪污多少收成才得到呢。
这时，从村民中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道：“他，他估计在大连山中。”这话一出，立刻遭到了众人的哄笑，刘庄头更是嗤之以鼻，道：“谁不知道他在山中。问题是这山这么大，怎么找？”
其他人皆摇头甩耳，连说那人想钱想疯了。
他们没料到，常直却没笑，只是轻声道：“谁说他在大连山中的，站出来。”全场又是一静，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很久，才有一瘦得皮包骨的老汉期期艾艾地站了起来，满脸的不知所措。刘庄头他们皱着眉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常直，不知她要闹哪一出。而那老汉周围的村民则狠狠地瞪向他，甚而有人向他啐了一口，低声骂道：“没良心的王老七，当初你快饿死了，如果不是李大哥打了些猎物，分给了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王老七垂着头，死死地捏住自己的衣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又有人开口为他开脱：“也不怪他，这老七八十多的老母卧病在床十几年了，媳妇早跟人跑了，丢下一个儿子，也就是个傻子，还整天生病。听到30两，还不得两眼发光啊。”
“人再穷也要有点良心。那李大哥帮了咱们多少的忙？咱总不能害了人家两父女的性命。”
底下窃窃私语。常直却不管他们说的什么，指着那王老七，让他上前来。待王老七期期艾艾地走上前来，又接过严武递上来的银袋子，便递给了他，笑道：“谢谢你提供的线索，这是你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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