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梅林潘家 > 第十二回:诠释妍月眼下黑 教诲萌女心里闷

第十二回:诠释妍月眼下黑 教诲萌女心里闷

小说:梅林潘家作者:萧涌字数:5953更新时间 : 2016-06-18 09:40:29
  轩子松开了她,努力镇定情绪,转而走到桌边拿起纸张,情真意切地品鉴着“墓彩月”。许久,更觉得这“墓”字不但不雅致,且寂寞又阴森,使人瘆得慌;墓林上的七彩月亮,多屈了一个撩人的景致,多屈了一个好名字,在这样的背景中只能想像到远古血溅横尸的阴郁、冷漠沙场上一个伶佇祭奠者的柔拂身影的画面。他捅了捅眼镜,道:“这‘墓’字又不是姓,与你性格的诠释又格格不入,你肯定姓别的mu,我还不如给你改了。”

  小月的神色异彩纷呈,要改凭他,反正不懂。轩子低头凝目覃思,转而一拍脑门,忙搦管在纸上写了个“目”字,道:“你说这‘目’字好吗?”见她稀里糊涂的样子,他解释道:“这个‘目’字就是眼睛的意思,一切生物只要有眼睛就活了嘛!月明如眼,霞光相衬,这样的景致是美伦美奂的。”

  小月当即高兴地拍起了手,她的思维方式是有眼睛的月亮什么都看得见;看得见弟,看得见娘。

  轩子勾着头思索着,可又摇头否定,觉得“目彩月”是鲜明活泼了,可不像“墓彩月”有背景,不置于背景的“彩月”不管多么艳丽夺目,可还是少了份暇想的空间,那只是一幅浮浅的画面,更不能折射出一份动静结合的喻意,没有喻意的“彩月”就是有了眼睛也没有真正地活起来。他把分析的观点告诉了小月,征求她的意见。小月只是一个劲地说是、好之类的话,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在他笑起来时,小月翕敛心情,喃喃道:“我不懂,你又问我,我不说或说你准会说我啥都不懂。”她转而道:“你说彩月啥时候升起来?”

  日薄崦嵫,暮至出月!轩子幡然醒悟,大声喊道:“暮至出月,那不是暮彩月吗?你看我多笨,这‘暮’同‘墓’同音,形态也很相似。你帮我大忙了。”他高兴地手舞足蹈。

  小月笑意浓浓,问道:“你才想的暮彩月跟带眼睛的有啥不同?”

  轩子蘸足了墨水,在纸上苍劲有力写上“暮彩月”三字给她看,又解释道:“这个‘暮’字就是太阳落下去的时候,我们说的就是天快要黑了,由于西落太阳的余辉折射在云朵上就是彩霞,月亮就在五光十色的霞光衬映下慢慢升起来了,这就是‘日暮西山,彩云染月’的画面。”他眼前小月笑意盎然的脸模糊了,意境中犹如一轮圆月冉冉升起来。

  小月听不太懂他的解释,云彩中的月亮也没看过,可经他绘声绘色描述,特别是感到他的认真和豫悦,也恍恍愡惚觉得“暮彩月”的画面很美妙,况且是一位尊拜的少年从自个名字诠释出来的画面,也认为这样的画面值得用心珍藏,那怕用一辈子心血。就是眼前的画面同样让她眩晕,特别是画面中的灵魂:一个俊美少年。

  轩子脸上透着悠然自得的笑,眯缝着眼而更显陶醉,思绪仍在美妙的画面中荡漾,情感也在徜徉中得到升华,喃喃自语:“暮彩月不但置身于活鲜鲜的景物里,更有活鲜鲜的喻意,这样的‘暮彩月’不但展现了自己,更照亮了别人,这是一副焰烧青春、热忱而奉公于天下的壮丽画卷,小鸟就是迎着这样的光芒回家的,小兔子就是迎着这样的灿烂出门的,许许多多的生灵就是在这种辉煌普照下双宿双飞的。”

  小月揣摩不透他说什么,见他在笑,心里就认为在赞美自己,愧不可当,不禁叫道:“我没有你说的好,以后我只能保证不再给潘家添乱了。”

  轩子道:“你长得好看,心地善良,你不让潘家女人受责而自个承受舀油的责任这就是‘暮彩月’的精神。你有这种精神一生都会光彩夺目的,你也会照别人。我一定为你写一首诗,潘家也需要你这样的诗以自勉、以激奋。”

  写诗!小月没有觉得受宠若惊,反而脸色黯了下来,特别这“诗”还与潘家相关连,不禁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问:“诗是啥东西?”

  轩子也犯难了,对一位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的人谈诗,真是对牛弹琴了。思索了一下,道:“这写诗呀!就是写你长得啥样子,心地是啥样的,你身上所有发光的地方,及你给别人的好处等等,反正你有的都写。”

  小月笑道:“你给我写诗给我画相差不多。我见过画相的,跟你一样总盯着我,半天也不眨巴眼呢!”

  轩子忙收回了目光,笑了起来,道:“嗯!写诗跟画相差不多,都得看清楚。”

  “那你不要只给我画,要给所有的潘家人画,特别是你婶娘,她对你可太好了。”

  “好哇!可还是先得给你画,因为就你有为他人而想的境界。”

  “那太好了。”小月搬来一张椅子,在他面前正襟危坐。轩子见她期待如此,真不忍心说自个未涉丹青。而小月见他迟迟不动笔,还以为他正在把自个观察呢!更是一动不动的。

  轩子搓着脸,道:“这画相还挺难的,比作诗还难,我总找不着感觉。”

  小月道:“是不是我长得不够端相?这蓝衣服也洗成灰的了,要不我换一件?”

  轩子喃喃道:“好看。”

  “那你好好看看。”小月又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之极。

  此时,小枝一头撞了进来,叫道:“你们干嘛?缩在房里半天,马上吃饭了。”

  轩子才知道天快黑了,忙走出屋向西天望去,哪见暮彩月呀!满天乌云。

  现在的潘家可和谐、安宁多了,干活的,读书的,静养的,逗狗的......真是各得其所、各得其乐地过着日子。李无香差不多成了甩手掌柜了,早上有时天开亮才起床,每天律行给干活的分工也改在吃晚饭之前,有时也干些轻松、清洁的活儿,闲得无聊就出去串串门。老当家的再不守甑了,咳嗽的时候少了,打呼噜的时候多了。轩子跟兄嫂之间的关系更密切了,时常笑声融融;他可不身体力行,而是帮闲凑趣。现在潘家的天空更晴朗了,可还有一件极待轩子解决的事。

  “啥?晚上各房还得点灯,真个好享受。”李无香立刻泄下脸来,叫道:“轩子,又是哪个长舌头向你挑唆的?”

  “婶娘,你别管是谁,我找你就是商量的。”

  “不行!”李无香头一挺,叫道:“这事不容商量。”

  轩子赔笑道:“不要说得这么绝,容我给你分析一下。”

  李无香叫道:“轩子,我知道那帮女人又推出你来抗争了,我都依了你多少事!那帮女人好大的胃口,总填不饱,一次次把你推出来,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何来不餍饫之说?轩子提高了嗓音,道:“这不是闹,这是解决最基本的生活要求。”

  李无香毫不松口,道:“轩子,你可不懂那帮女人,仗着你,我若一步步松手,她们以后敢骑到我脖子上拉屎,到乱得一锅粥的时候看咋收场?”

  “你说哪去了?我们一大家子,何必......”

  “何必啥?”李无香像困兽一样走来走去,叫道:“在理的我依你,这类亏心眼的我绝不答应,除非我闭上了眼。”

  轩子不气馁,反而积极争取,摆事实,讲道理:劳动的收获用在顶用处,多合乎情理呀!晚上没有灯多不方便,况且各房都有毛孩子,潘家油又吃不完。李无香叫道:“你就瞄准了那两缸油?吃不过来我还可以卖呀!买主我都找好了。”

  轩子也火了,叫道“婶娘,你卖了......”

  “对,我卖了也不让各房点,烧了多可惜呀!有吃不完的油我何必见天嚆着下厨的省着点?我也在夜里摸了半辈子了。”李无香转而语重心长道:“轩子,撑着这么大的家婶娘能不把算盘拨来拨去?别的礼上往来、还几房红鸾喜事我不倒腾,就你在外面念书,你一年在我手上支了多少?我又请你这位读书先生给合计合计我有几条渠道进手?不就指望卖几个油钱。”

  话说到这份上,还牵扯到从没给潘家进益的自个身上,这让轩子还怎么进言?

  在此之前,各房的找到他说,轩子,你可是潘家的活菩萨,要是你能让各房点上灯,做嫂的一辈子都会感激你。多么小的要求,又多么伤感的恳托?轩子的血气直往上涌,当即拍着胸脯表态:你们放心,今晚就让各房点上灯。其实轩子早注意到各房这个现实困难了,甚至为此爬进床下验了缸里的油,一经她们提出,立即向李无香争取,没想到碰了钉子,不知向各房如何交代。

  轩子抬起头时李无香早走了。向四周望了望,感到空荡荡、阴风袭袭的,疾步向外而去,却碰见了各房的。各房的失望之极,浑浊的眼望着他。轩子无处可逃,脸讪讪如绷,硬着头皮顶上去,不敢抬起头来,又怕她们探问照明这事。可她们走到轩子面前却停下了。劈面相见,轩子不可能再迈了,身躯要垮下来般的沉重。

  大房的首先开言:“轩子,我们都知道了。她不松口也没办法,你也尽力了,做嫂的还是念着你的好。”

  二房的接口道:“是呀!没灯不照样过日子?没饭吃才难受。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潘家各房以后准有点灯的那一天。”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劝慰了起来,转而对他赞不绝口。轩子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终于伸出的脚在门坎外找到了空当,卡出去后,大步地逃走了。

  为了点灯,为了光明,各房的一直在努力,并将继续努力着。然而潘家晩上照明的需求几年里都没有解决,潘家每一个夜晚都是黑暗的。漆黑的夜,阴风咻咻,寒气凄凄,“暮彩月”终被黑暗吞噬的。

  再说潘家,翰墨幽香,且莫喜轩子的大作出炉了,只是他太寂聊了,可真想得出主意,决定教俩姑娘学习。俩姑娘既喜欢又觉新鲜,立刻搬来了椅子,在轩子转过身时深深一鞠躬,齐声叫道:少爷。在此之前,她们商量了一阵,觉得叫他先生不亲热,叫少爷又顺溜又雅致。

  轩子终没提出异议,也没回应,却寒起了脸开课,道:“学以致用,我从简单的开始教。”

  俩姑娘多用功,整天缩在轩子房里不出来。当然轩子的雅趣得到了潘家俩巨头的赞赏:李无香说以后家大业大的潘家也要请一位教书先生启萌后辈,这读书声就是香;老当家的更乐了,说轩子脑子里的知识终于憋得难受,取精用宏,成先生了。俩实权人物一追捧,潘家还有谁不悦?在外面的女人堆也没发表只字片言。

  对于俩姑娘来说更多的可少干活。当李无香一叫唤,小枝就从房门口探出头来,道:“娘,你又烦啥?正教着呢!”

  李无香虽然嘴上叨叨不停,但在门口呆会儿就走了。这些天以来,俩姑娘吃完早饭就缩进他房里了,那堆衣服也迟迟没人洗。

  轩子首先教俩姑娘唱歌,既而教她们念一些琅琅上口的古诗。一星期过去了,房里传出的歌声也成调了,诗也诵得是那么回事了,还时不时传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笑声,惹得一大群孩子进房凑热闹,德子带着狗也出现在房里。李无香看见了,又撵赶:“去去,别扰了她们用功。”她倒先赶人,后撵狗。

  轩子又开始教她们识字,无非是教一些小草、云朵、白鹭之类的简单词组。她们对这类与生活息息相关的词语很熟悉,一教就会,更是嘶着嗓子、摇头晃脑地念起来,托腔曳调的,与唱歌一样好听。关键是认写在纸上的字,她们就傻眼了,张冠李戴,指着这个发那音;如果几个字同在一张纸上,就更混淆不清。轩子本一时兴起,只为挥聊逗趣,现在可觉得一点也不好玩了,闷闷不乐地呆在房里,转而道:“你们不要贪多,先认我教好的字,今个就不教了,温习。”

  可她们好学的劲头正猛着呢!总缠着讨教。小枝说这字发这音,小月说发那音,俩人争个脸红脖子粗、不可开交、性子大发后,又走过来恭敬请教:少爷,这字到底发哪音?整整一个下午,房里的读书声变成俩姑娘吵嘴了。李无香一头扎进来,道:“这是咋了?”

  轩子忙上来挡驾,道:“我让她们讨论,这利于她们长知识。”

  李无香笑道:“还有这种读书法,真是新鲜。”

  轩子愈加兴趣索然了,被搅得头晕脑胀的,对着她们思量片刻,牙一咬,心一狠,干脆让她们写字:一字写一百、一千、一万遍。主意已定,一人发了一支笔,又写了一个词语让她们誊抄。这一招真灵,俩姑娘依葫芦画瓢认真在写了,姿势不敢恭维,就是笔也握得硬梆梆的,墨汁更弄在了粉脸上。总算耳根子清静了,轩子露出了慧黠的笑,觉得真累,伸了一个懒腰,转而躺在了摇椅上,伸长了腿,歪斜了头,闭上了眼,借这阵子好好打个盹。

  字样放在桌子中间,俩姑娘一头一位。要说她们就是好学,写完了一遍就凑头向中间字样看一眼,乐此不疲,直写得香汗淋漓、右手发酸,仍然争先恐后、你追我赶的写。至于她们写的字由一团墨汁、一个褶皱写得像那么回事了,只要不是一个睁眼瞎依着那端正的字样一定辨认得出写的是什么。轩子却打起了呼噜,真的假的?反正他许久没动了,看来这“脑力劳动”比潘家干活人还疲累。

  “哎哟!”小月终于叫了一声,在纵目探察她的进度时,发现她写的字与自个的不一样,偷偷几眼却瞧不出哪不一样。小枝见她总伸着脖子看自个的字,忙用掌捂住了,也伸头去瞧她的字,也觉得她写的不一样。俩姑娘互瞧了一阵子,终于异口同声道:你写反了。

  小枝看看自个的字,看看字样,叫道:“你写反了。”

  小月看看字样,又瞧瞧写的字,叫道:“你写反了。”

  俩姑娘又吵了,动手弄拳的,都弄得满脸脏兮兮的,最终又来拽轩子。

  轩子揉着惺松的眼,打着长长的喷嚏,脸上明显不快,一跃身把摇椅也弄翻了,大模大样在房里踱步了一圈,然后叫道:“写字争个啥?纵横捭阖呀?”他眉头一纵,手臂一挥,命令:“再给我写,不写出水平来别停,没达到我的润笔就别吃饭。”他“大发雷霆”,用意很明显,就是希望她们知难而退,看还写不写字、读不读书?

  俩姑娘也像做错事的学生,低着头,红着脸,默不作声地受着训。轩子满意极了,叫道:“就你们这副德性还想念书,趁早嫁个好人家生孩子去,别传出去丢我这个先生的脸。”

  她们不但没笑,还哭丧着脸。

  最后,小月鼓起勇气,道:“少爷,她写反了。”

  “反了?”轩子真露出一头雾水的样子,凑上头看小枝写的字:没错,就是写的红梅。

  小枝对他察颜观色后,冲道:“糊说,你写反了。”

  轩子转过身来看小月的字,她纸上的字却是梅红——这在语义上来说也没错。她们见他不露声色,同时问道:谁写反了?轩子仍不说话,唬着脸,瞪着她们。她们低下了头,一次次吐舌头。轩子拿出两张白纸,让她们左边的到右边来、右边的到左也来,继续写。小枝原本写红梅,现在写梅红。小月原本写梅红,现在写红梅。不久,她们又发现对方写反了,抬起头来时,房里早没了轩子的影子。

  真是俩傻姑娘,气走了教书郎。轩子早躲到茅房方便去了,刚才气得要呕血,现在倒萌发了要唱歌的念头。

  想必这则小段是因为轩子想早日摆脱她们而没教“红梅”这词。这就是一个正反混淆的小段,在这年代、在这年代落在纸上的文字同为正反相矫之时。她们到底傻不傻?看下去就知道了。

  俩姑娘为了少干活,一直在找教书先生,终于一人一头把他堵在弄堂里,气急败坏地叫道:到底谁写反了?轩子叹了一声,道:“是我写反了。”

  轩子对她们躲了几天后,她们拉长着脸对他不理不睬的。轩子太无聊了,赔着笑脸逗她们道:“要不还识字念书?”

  她们嗤之以鼻,说啥破少爷,啥可显摆的,正反都分不清。

  看来要逗她们开心,轩子得另想辙了。

  老当家的一连几天听不见读书声,派李无香来问是怎么回事?

  轩子道:“婶娘,我把她们都教会了。”

  李无香笑了起来,道:“那潘家又多了俩位读书小姐了,咋这么快呢?”

  “她们灵性,一教就会,把我学的淘罄了。”

  李无香道:“你这少爷真了不起。”

  经李无香这一推崇,潘家有人进进出出开始叫轩子少爷了,尽管轩子一再提醒潘家人,说现在社会动荡,潘家别显山露水而招致不必要的口舌是非。可有的人早把他当少爷了,封得了口,封不了心呀!小孩叫少爷时,轩子有时会应,这是否说明他也有虚荣之心?

  我小时候听长辈讲叙轩子的故事、他教姑娘这一段时,插口问道,谁是潘家少爷?长辈回答说,潘家少爷还没有出生呢!这说明潘家人怨他没给各房带来长久安定、祥和、富足的生活,这等于厌世于他了。他在潘家最后的这段日子,让潘家人在以后整三十年里每每想起是那样的欣慰和遥远。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g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qg9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