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底

　　
“大人，二公主如今被皇上安置在冷宫。”
右相听完暗卫的话，神色一顿，随之笑了起来，“下去吧。”
“这宋氏小儿还未放弃南疆这步棋呢，堂堂皇朝二公主都暴毙在西院了，这样好的机会他竟不把握住，反而是将二公主藏起来，是想就此要挟那南疆圣女，让南疆协助他稳固帝位吗？”
“兴许就是如此。”一旁的书架后传来沉沉的声音，他走了出来，正是当初追着苏润声去瑖花楼为首的宣家军，他是右相统领的第六支宣家军的领军宣冀。
“这也许是我们的一个好机会。”右相眯了眯眼。
“大人指的是？”
“南疆是绝不可能协助皇上的，所以根本不用白费功夫，不过既然二公主已经身死了，不如……”
右相意味深长地看着宣冀，宣冀思索再三，他是右相的心腹，跟随右相多年，思索一会儿便知晓右相所指之事。
“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去那冷宫将二公主的尸身偷出来，让她回归原位。”
“嗯。”右相满意地点了点头。
宣冀领命就退下了，右相看着窗外乌黑的夜色，想来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却不料，隔天一早，右相刚穿戴好朝服准备出门时，一个侍从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宫中出事了！”
“何事？”右相冷静地听着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意料之外，侍从颤颤巍巍地说：“今早，今早有宫女发现二公主死在羽妃娘娘宫中，羽妃娘娘也受了重伤，半身不遂。”
什么？右相一惊，这二公主怎么会在羽妃宫中？
这时，宣冀快步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从他脸上难为的表情，右相知道，他们又晚了一步，那二公主已经早早让人给挪走了，可那绝不会是皇帝，如果这样的话，皇帝岂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不合理。
可那又是谁？
“太医说，二公主是因身中蛊术才暴毙身亡的，那蛊术只有南疆人会，太医为羽妃娘娘诊断了一番，说那羽妃娘娘是滥用蛊术被反噬的，如今一来便是羽妃娘娘用蛊术谋害了二公主。”
“而且现在人人怨声载道，都在不满皇上将南疆人引进皇朝，才让南疆人在皇朝用这邪恶的蛊术害人，所以大臣们也都纷纷上书让皇上立储，说让皇上赶紧立一个开明的储君，一同协理政事。”
右相越听越气，感觉一股血直冲头脑，他已经猜出是谁所为了，这可真是一步极巧的棋，不费吹灰之力，却获益良多。
如今皇帝唯一的救命稻草南疆已经再无生还的可能了，再这样下去，皇帝迟早被楼兰世子那帮人架空，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结果，他需得先行一步。
“来人，去宫中说我近日身子不适，不能上朝。”
侍从应下，连忙跑了出去。
“宣冀，去宫门口守着，等大皇子下朝了，速速将他请到我府中来。”
“是。”宣冀领命。
右相张开双臂，有婢女将他身上的朝服解下。
“祁儿在何处？”
“公子近日都去给老夫人请安，如今应该是在老夫人处。”
老夫人向来和宣祁不亲近，近日怎会时常去看望老夫人？右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近日宣祁也并无异动，如今还是先忙正事吧，等宣冀回来了，再同他一起去找宣祁，定要让宣祁将两支宣家军的令牌交出来。
“去上宸宫。”
右相说完，带着人出了府。
宣祁这段时间都在往老夫人院子里跑，他知道第八支宣家军在老夫人手中，他必要要得到第八支宣家军。
可他到了老夫人院中，才发现老夫人早已病重在床，昏迷不醒，而院子上下都是大小姐宣清的人，看来老夫人已经被宣清控制住了，他也是费了许多力气才换掉宣清的一些人，安插一个自己的医师进去。
就在刚刚，宣祁的侍从来报，这个医师说老夫人清醒了，事不宜迟，他连忙赶来了。
“这么早，阿祁便来了。”
宣祁一进门，便看见端坐在一旁的宣清，有些出乎意料，宣清竟这么早也在此。
“不过祖母刚刚才服了药睡下，阿祁还是莫要去打扰才好。”宣清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
曾经宣祁被宣清这样无害的笑容迷惑过，可如今他依旧看破了，所以他对宣清的话并不买账。
“我还是进去瞧瞧吧。”
宣祁说完，没给宣清机会，抬脚迅速走进屋中，宣清连忙跟上。
屋中的宣老夫人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床上。
“阿祁这么心急做什么？难不成我会骗你不成？”宣清稳住情绪，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何最近宣祁频频来老夫人院中，可她绝不能暴露她对宣老夫人做的事。
宣祁忍住心中的怒火，他白白错失了和老夫人说话的良机，“大姐姐若是无事，便先出去吧，我留下再照看一会儿祖母。”
宣清看着床上昏迷的老夫人，刚刚她早已差人再让老夫人陷入沉睡了，总归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如今还在这相府，她还是那个宽容和善的大小姐，她可不想和宣祁闹什么不愉快。
“那你便留下好好照顾祖母。”宣清说完便走了出去。
宣祁走上前，坐在床榻便的木凳上，伸手给老夫人拉了拉被子，看着老夫人的面容沉思，时间不等人，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没一会儿，他刚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老夫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一旁的医师见状，连忙放下称着草药的称，起身关起房门，再走到床边，掏出一支极细的金针，插入老夫人面部的几个穴道，老夫人缓缓睁开了眼。
宣祁喜出望外，连忙扶起老夫人，“祖母。”
“公子，老夫人身中剧毒，时常昏迷，此次苏醒时间可能并不长，公子可要抓紧时间。”医师说着往门口走去，他得在门口给宣祁望风。
老夫人看着宣祁，略有些意外，“是你。”
“祖母，如今我只能长话短说了，我需要祖母手上的宣家军。”宣祁焦急。
“你是来为你父亲讨要的？”老夫人满脸警惕。
宣祁摇了摇头，“我与父亲，道不同。”
老夫人毕竟也是活了长久的人，三言两语之中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没想到你父亲还是要执意如此，他硬生生将你母亲留在这世间多年，你母亲也再也阻止不了他了吗？”
一提起宣夫人，宣祁心中犹如刀割，“母亲，她逝世了。”
“她……终是解脱了吗？”老夫人怜悯之中带着如释重负之感，看来老夫人和宣夫人之间，并不像传言中所说的不和。
宣祁低下头不知作何感想，心中沉重无比。
“第八支宣家军，曾经你父亲也来向我讨要过，可我知道他狼子野心，我告诉他，若是有朝一日他真敢做些什么，这第八支宣家军便是他首要的敌人。”宣老夫人情绪有些激动。
原来，右相早知第八支宣家军的存在了。
老夫人颤抖着身子转身抬起一旁的玉枕，“这玉枕是当初宣家主与我成亲之时送我的。”
老夫人的手摸索着玉枕，没几下，那玉枕的机关便被触发，半枚令牌缓缓被托出。
“这第八支宣家军的令牌本来有两枚，宣家主在世时，他一半，我一半，宣家主逝世后，便都到了我手中，他临终前与我说，待我也随他去之时，这第八支宣家军，今后是要充入七支宣家军中的，这第八支宣家军只是他为了保护我而建的，并无任何不臣之心。”
老夫人说着，将手中的半枚令牌递给宣祁，“还有那半枚令牌，在清儿手中，是我看走了眼，她竟会和大皇子有勾结，为了那大皇子盗取令牌被我发现，这才加害于我。”
这下宣祁不得不相信，宣清和大皇子果真勾结在了一起。
“大姐姐和大皇子，是何时在一起的？”
“清儿是在三年前盗取的令牌，他们何时纠缠在一起的，我并不知晓。”
这下是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宣祁想，三年前那些人果真是宣家军，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宣清和大皇子宋睿，真有杀了他的心思。
“祁儿！”老夫人一把抓住宣祁的手，“当年的宣家主对皇朝的赤子之心，日月可鉴，你……你一定不能，让宣氏一族，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
说完，老夫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宣祁收起令牌，将老夫人扶着躺下，医师见状连忙走了过来施针。
“祖母的情况如何了？”
医师收起针，一脸凝重，“这几年来，大小姐一直给宣老夫人喂毒，剂量虽不多，可宣老夫人毕竟也不年轻了，还能吊着这一口气已经是不易了，今后恐怕……”
“公子要做好准备。”
宣祁沉默了一会儿说：“有劳先生了。”
宣祁伸手打开门，屋外的旭日早已大放光彩，早晨湿冷的雾气也被一哄而散了，宣祁抬脚踏出屋子，燥热的风像是烧得火红的铁器朝他扑来。
鲜血，也是如此滚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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