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山庄小童

　　
三十息时间过去，一声轻笑在房间之中响起。
“妹妹，你可输了。看来这伤势有些重了。”紫翊说道。她面上虽有笑容，但内中却有几分担忧。
白素无奈，只得坐下，让紫翊替自己检查。
紫翊微微闭上双眼，指尖有一朵绚烂的紫莲绽放。紫莲离开紫翊的指尖，缓缓飘到白素的头顶。
“凝！”紫翊轻唤一声。
只见顷刻之间，有无数淡紫色的光雨撒下，将白素笼罩在其中。自白素胸口有一道道细若游丝的黑色气雾飘出。
这黑气一经离体，就拼了命地往外蹿，只是被连绵不绝的光雨拦下。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白素周身已经聚集了许多灰黑色的气雾。
紫翊摇手一收，口中喝道，“收。”
只见那紫莲再生光华，将那黑气也收入花瓣之中，而后回到了紫翊的手中。
紫翊看了看手中的紫莲。原本紫色的莲瓣有些发黑，神情有些严肃。
这紫莲有着净心驱邪的功效。若是紫莲的莲瓣越黑，则说明其邪毒之深。如此看来，白素的伤势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紫翊试探地问道，“不如白素妹妹随我上一趟学宫，眼下病情已是迫在眉睫。”
白素莞尔一笑，“不劳紫翊姐姐费心了，我凭借着功力还能压制一二。学宫的先生本就忙碌，白素还是少给他们添乱了。”
紫翊心中微微一叹。自己这白素妹妹的性格倒是与她夫君一般无二，都倔到骨子里了。
“如此也罢，白素妹妹可要保全身体，我先去了。”
“好。”
白素将紫翊送走之后，在镜子前坐了一会儿，也睡下了。
流云城城外向北沿着彩云间逆流而上五里路，有一座绿荫葱葱的小洲。
小洲上散落着些许村庄，这些村庄大多以姓为名，譬如有刘家庄、虞家庄、简家庄。小洲南部设有码头，供庄民去到流云城做生意。
连接村庄与码头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小路两旁生着一些灌木或是杂草。
第二日，东方的天空微微亮起鱼肚白。从流云城往东去，极遥远处的沧海海面上，一轮红日无声的悬挂。万千缕金蛇以极快的速度蜿蜒而过脊部黝黑、腹部雪白的汹涌波涛，爬进了斑驳的丛林里，爬上了少年的脸庞。
一身青衫，披着朝霞的微红，走在清晨的小路上。
手中刚采的狗尾巴草迎着晨风摇晃，陆辞渊早早地来到了这小洲上。据娘亲白素所说，流云城的渔户大多聚集在这里，他要查清楚昨日那些诡异的灰褐色灵纹。
“血腥气？”
陆辞渊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清晨的山风中竟然夹杂着一丝血的味道——虽说味道不浓，但如陆辞渊这般的仙家弟子，六觉胜过常人。
这时，从山道上传来了一声惨叫。
“啊！”
陆辞渊心中一惊。他在地上轻轻一踏，雕青兽皮靴下漾起了淡蓝色的灵气波纹。陆辞渊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陆辞渊身形已在数十丈之外的小路上。
他的面前是一具尸体，先前那声惨叫想必是此人死前发出的。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死状甚是凄惨。
“这……这老者的面容怎么成了这般模样”，陆辞渊心中想到。
这老者的面容干枯得如同僵尸一般，似乎是被吸干了生命精气。
“难不成与太渊有关？”
陆辞渊起身，双掌结印，向着虚空打出了一记淡蓝色的晦涩符印。
照影术是一种较为通用的仙法，可以将此处不久前的影像重现出来。
三息过去，这道淡蓝色符印散去，一道影像出现在了陆辞渊面前——老者神色慌张，走在小路上，似乎在躲避什么东西。
就在陆辞渊要看下去的时候，影像之中闪出一股灰褐色的气雾，而后影像就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化为了一片虚无。
影像被干扰了！
陆辞渊微微皱眉，看来是有一股力量干扰了照影术的施展。
“血腥气变得浓了。”
在陆辞渊思索的时候，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钻入了陆辞渊的鼻子。
陆辞渊看了一眼老者的尸体，而后转身往小路深处走去。
小路深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虞家庄。”
陆辞渊站在木牌边朝西望去，眼帘之中，尽是荒凉。
荒烟蔓草旁杂物繁乱，断臂残垣处野火残息。窄小的阡陌之上散落着稻谷，正有几只野鼠在争抢着吃食。
“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虞家庄高低不一的土墙间，陆辞渊小心地走着。自走进虞家庄之后，陆辞渊就见到了十几具尸体。这些尸体与先前山路上的那具尸体相同，都是被吸干了生命精气而死。陆辞渊的心头有些不安。
这虞家庄在流云城治下本应安宁祥和，怎么会遭到惨绝人寰的屠庄惨祸。
陆辞渊在一户人家前停下。
“这脚印似乎是个孩子的。”
这户人家木门半开，门前的泥地上有几个脚印。脚印不大且密密麻麻，似乎是脚印的主人在慌乱的时候留下的。
小院里，低矮的土墙边上有一棵歪脖子树，歪脖子树下是绿意葱葱的草丛。草丛里时不时传出细微的声响。
陆辞渊心中疑惑，便向墙边走去。还未走到这草堤旁，头顶就传来了一阵动静。他连忙抬头看那歪脖子树，才知道虚惊一场。
原来是有两只羽毛漆黑的乌鸦飞离了枝头。
只是入眼的景象让人一阵恶寒——一个少女僵坐在这歪脖子树的主干上，面带惊惧之色。显然，这二人是在极度惊恐之中死去的。先前那两只乌鸦或许是来这树上吃腐肉的吧。
正在陆辞渊思索之际，他背后忽然生起一阵劲风。
有东西在他身后！
陆辞渊身形一晃，动作极快，转身将制服了眼前的“东西”。
“疼”，一声痛呼在空气中响起。
这小男孩的手臂被陆辞渊握得发紫，小手还抓着一块小石头。原来，这小男孩一直躲在草丛之中，将陆辞渊当成了妖魔，顺手在草丛里捡了一块石头借着陆辞渊抬头的机会将他拍晕。
陆辞渊见到这小男孩，连忙松开手。
小男孩狠狠地瞪了陆辞渊一眼，若是陆辞渊再不松手，他这小手臂指不定要被他掐坏了。
陆辞渊才知道，眼前这灰头土脸的小男孩在这草丛里躲了一个晚上。
突然，小男孩朝着树上大喊道，“姐姐，姐姐！”
小男孩喊着喊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其实，他心里明白。他的姐姐昨天晚上就死了。
陆辞渊见男孩流泪，眼中也有落寞之色。
刚出生的时候，那人还抱过自己。只是在他刚刚满月的时候，也是那年的正月初一，那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陆薪传，你究竟在哪呢？他在先生宋观镜阁楼里见过那副画像——画中之人并非良人。
陆辞渊回过神来，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温柔道，“去换身衣服吧。”
男孩像根木头一样拄着，约莫过了三息时间，才缓缓点头。院里还有一口水井，男孩正要打水，被陆辞渊叫住。
“别用这井里的水，这水有毒。”
小男孩向陆辞渊投去疑惑的目光。
陆辞渊走到水井边上，手掌结印朝井内打出了一道淡蓝色符印。只见井中之水凝聚成了一条水龙扶摇而上，蹿到了井口。
小男孩眼神一亮，显然是被陆辞渊这一手惊艳到了。这是仙家法门之中比较寻常的拟态术。
二人分明看到这水龙的身躯上除了不断流动旋转的水波上，还有一丝丝黑气。突然，这水龙张口就要扑向小男孩。
陆辞渊手掌一摇，掌中蓝光绽放。倏忽之间，整条水龙自头部向后层层结成冰霜，成了一条冰龙。
那些附着在水龙上的灰褐色气雾似乎有灵智一般，争先恐后地退回了井中。
小男孩眼中有着震惊和恐惧。
“这些灰气是……”，男孩还没说完，身子就隐隐颤抖了起来。
陆辞渊弯腰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以安抚他的情绪。
等到他的情绪稳定后，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陆辞渊。
小男孩名叫虞水生。
昨天傍晚，一群甲士潜入了虞家庄，他们的身上散发着难闻的黑气。虞水生的两个姐姐把虞水生藏在草丛里，又盖上了茅草。残阳如血，血色的魔爪伸向了这江边渔庄，如同捏死蚂蚁一般，碾碎了庄民的美梦。虞水生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灰褐色气雾扑向了自己的姐姐。
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虞水生已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男孩的腰间还挂着一个香袋。这是他姐姐的遗物。
陆辞渊和虞水生搜遍了整个庄子，没有找到一个活着的庄民。
少年和男孩站在庄口，齐齐回头望了一眼日光照耀下的虞家庄。
“先去我家住一段日子吧”陆辞渊说道。
迎着虞水生的目光，陆辞渊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温柔道，“放心，我可不是那些坏人。”
虽然虞水生年纪不大，但天性聪慧，也分得清善恶。若是陆辞渊对他有半分恶意，凭着陆辞渊先前施展的手段，他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虞水生并未马上说话，又回头看了一眼虞家庄，而后点了点头，吐了一个字。
“好。”
陆辞渊正要带着虞水生回城，只听背后的虞家庄中传来了一声巨响。
虞家庄之中有一股狂暴的气机涌起！
他连忙将虞水生带到一处草丛中，让他坐下后，以术法画了一个圈。
“你不要出圈。”
丢下一句话，陆辞渊便催动《扶摇渡》，化作一道流光，往虞家庄中气机最盛之地赶去。
虞家庄中心聚集着无数的灰黑色气雾。这些气雾聚拢在一起，瞬息之间就成了一道旋风。无数房屋被这旋风摧毁。
灰色旋风，遮天蔽日，不能分辨其中光景。
此时，一道淡蓝色虹光自远处破空而来，直冲入那灰色旋风之中！
三息时间过去，那道虹光被一道灰色光柱弹了出来。
虹光之中，陆辞渊双掌一旋，转而向前一推。
一时间，虹光极盛，蓝色光华照耀半个庄子，灰色光柱退回了旋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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