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天下武功
“真实的情况是，在这几年的二三线城市的走xue里，我见过好多当年火过的实力歌手，风尘仆仆却盖不住的落魄。也看到过卖奖牌的奥运冠军，被迫害的暗访记者，见证了没犯过错的企业轰然倒塌。
他们固执的做着自认为美好的事情，却并没有被资本市场赋予成功的头衔。
而□□坐五年牢出来，资产涨了五百万。涂着口红的男导购，一年赚了两个亿。
世界本就如此，没有什么是一定正确的，□□能立金牌坊，志短人穷得低头。你若要坚持，最好是因为快乐。”
——梁续（2019）
高考，不能动摇的基本国策，为国家筛选人才的同时，也是安抚穷人的一剂良药。
这需要让学生们先安定下来，不能让在学校里就明白命运“先天”的限制。踏实学习，努力996的工作，为社会创造税收和“价值”。
可有些人却信奉另一套逻辑，他们不服管教，鄙夷一切纪律。
这些人并没有被刻在纪念碑上，而是活成了现在都市上等人口中的段子。
段子之中，他们是乳臭未干的“社会人”——傻逼罢了。他们露出的脚腕散发着恶臭，二十岁之后便会长冻疮；他们染了头发，简直就是非主流；他们抽烟，蹲在厕所里，一点儿品味都没有。
事件仍在发生着，可在网络上抨击曾经不敢惹的“暴力角色”，似乎已变成了变成了另一种狂欢。
为此他们还拍了很多影视作品，里面的校园暴力分两类。
一种是单挑，一种是群殴。单挑一般是某些帅男主在情绪爆发后，一个漂亮的右勾拳打在校园流氓的脸上。画面会从左右上下的机位各拍一次，后期升格加个特效。
而群殴则一般是当帅男主拉着女主往校门外跑的时候，身后追着的三五成群长相丑陋的校园流氓。
男主英俊潇洒，在剧中强行拥有着三十岁的眉型和身材，女主甜美可人，被拽着跑的时候另一边儿手臂还要折起来以显可爱。
至于打架的原因，漂亮又学习好的女生会因为太孤傲而被丑女剪头发，正直男主会因为刚正不阿而被混混们群殴。
梁续对此的评价是“扯淡”。
因为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聊起这种事情，他能叨跟你装一天一宿的逼。
他说那些好学生们写出来的校园欺凌，总带着一股凭空想象的荒唐味儿。所谓的“亲历”，也多半只是惹急了之后急头白脸的去掐人脖子。自认为英姿飒爽，其实与扯头发的婆娘无二，眼镜儿甩掉老远，身上全都是指甲的划痕。
这种编剧们，只不过是在过后的臆想和意淫里，给自己贴金罢了。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暴力一直都存在于他们“明媚校园”的旮旯之中。那里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多到他们想象不出来，只是他们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
好学生有好学的圈子，坏学生有坏学生的。除非故意来犯贱，或者占了不该占的便宜，否则两边少有交际。
梁续说，“混混儿”要想成事儿，有一套自己的“规矩”：
首先是，打架一定要有气势，下手稳准狠，一个脖拐或者巴掌就要唬住人，否则气势只要一没，就怎么都打不赢了。
至于原因，根本不重要。不需什么国仇家恨，也不讲什么儿女情长，一个挑衅的眼神或一句“操”，就足以勾起十几岁男孩儿的荷尔蒙。
其次，便是不能“傻”猛，想要混出道，不仅要费尽心思拉帮结伙，还要在冲突之后，选择合适的解决方案。
三拳两脚便能服软的自是简单，但若针尖对麦芒，便有些麻烦了。
这就需要“堵人”，即不管当下吃不吃亏，拉几个朋友堵他，把面子找回来。若是能拉点儿高年级的，事半功倍。只要人一怂，逮住了踹两脚，扇几巴掌，让他好好道个歉就完事了。
这种巴掌要很有技巧，讲究主会用手掌轻轻拍几下对方的脖子根，不能拨弄人的脑袋，或者用力扇脸。几下轻轻的掌掴，说几句“以后别——”开头的话以示惩戒。问他敢不敢了，他会说不敢了。那个年代还没有哪个傻逼会来一套军体拳，或者高呼“我们是法治社会”。
但认怂也是有门道的，分两种，一种是把眼睛避开，彻底怂了，只能以后慢慢消化窝囊的事实；
另一种就比较耐人寻味了，他会一边儿说着怂话，一边儿盯着你。也说不敢了，但眼神是凶的。这种要小心，迟早会把事情闹大，也就是学生们口中的“出大事儿”。
像这种“出大事儿”，梁续他们在学校的时候也赶上过。可惜亲眼目睹的人，是韦方俊。
挨打的人叫曹德旺，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之一，说起来还和韦方俊有些私交。
韦方俊初来二中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又土又傻，第一个待见他的，便是曹德旺。这位体育老师名字虽然老气，却是教师队伍中一眼便能发现的帅小伙。他有双景岗山一般的眉眼，看其人来炯炯有神。常年梳着三七分头，没课的时候便占着篮球框。
可惜帅是帅，为人却很轴，据说常年还穿红裤衩，可能是要个吉利。他的轴还体现在对于体育课的敬业精神上，在那时的山东，倘若学生们在跑完圈儿之后就早早回到教室做卷子，是会受到表扬的。
曹德旺却不这么想，也不知是谁把这么一个有志青年推进了火坑。
三个体育老师里，数他事儿多，自打进了学校，便加强了自己带的班的运动强度。
天气好的时候，便能看到他站在操场上，瞪着一双眉心全是褶子的圆眼睛，嘴里含着口哨，追着学生们跑圈。他时不时还会夹带些私货，比如给体育特长生指导些专业，给大家打两套军体拳什么的。
他的拳打得很像那么回事，甚至学校里还有一种传闻，说他曾经在社会上有点儿地位，一人喝退过十几人的阵仗，是浪子回头之后来的学校。
韦方俊便是因为武术而同他熟络起来，他也是正经学过的。当年在蓬莱也上过校园晚会，和四个学生打一套把式。
曹德旺难得碰见这么投脾气的孩子，自然是天天有事儿没事儿便招呼他下私功。给他讲一些武林逸事，若是在食堂碰见，还会多给他个麻花或是煮鸡蛋以示关心。
上到高中，就轮到了别的体育老师。从此韦方俊不总能看见他了，甚至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
打人者叫庞义，是个学生，不是本校的学生，而是在梁续前女友所在的一中。
在梁续他们上学的年代，一中庞义代表了一种人——最不能碰的人。据说庞义本也不是个惹事的主，只是家里势力太大，在烟台市都是出了名的。
那天庞义是来二中找自己的女朋友，高三的一位大姐大。偏偏今天带着初中生值班的是曹德旺。看到孩子们被推搡开，便上前将他纠缠。
庞义再向前冲，他便狠狠揪住了庞义的脖领子。
庞义没吃过这个亏，还手也推在曹德旺的脸上。越是不让进，越是发了狠的要进去，两个人拉拉拽拽的进了大门。前进了一百二三十米，直到学校的老篮球架子旁边才停下来。
庞义被惹极了，坐在篮球架子下面喘着粗气，掏出一根烟点上。曹德旺虽然也被轮了几下，还是一脸刚毅的拽着庞义往起拎，坚决要把他轰出去。拽了两把没拽动，还把衣服给拽秃噜了。
庞义抬头瞪了他一眼，说了句“这事儿没完”，便打起了电话。
几分钟之后，四辆车将学校大门给堵住了，十几个流氓冲冲了进去，找到了庞义和依旧攥着他衣角的曹德旺。
没有人再敢过去，他们将曹德旺围在中间，如同周星驰电影里的十八铜人阵一般，拿起身边儿随便什么家伙，不停的轮下去。起初的几下曹德旺还拿胳膊来抗，不久便再没了斗志，只剩下人群外看过去时，流氓脚下翻滚的一抹黑色。
老师将学生们哄回了教室，大家礼仪之邦，明哲保身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好在总算有腿快的告诉了值班的副校长，急匆匆的带着几个年长的老师跑了过来。
韦方俊便是在这时看到的，便跟上去看热闹。
副校长在圈子外大喊了一声，而后静静地等着流氓们转过头，赶紧递了个笑脸，侧着身子点头哈腰的挤进了人堆儿。
递了一圈儿烟，总算是停下了流氓们的动作。
流氓们却不愿散开，吵吵着要“讲理”，还没等商量出个结果，一辆虎头大奔直接开进了校园。
下车的人是庞义的老爸，穿着一身黑西装，肚子有点儿大，面露微笑却带着一股威风。跟着他下来的还有一个头发齐肩的中年人，穿一身雪白的中山装，在后面默默跟着，一句话也没说。
庞义的老爸和副校长握了握手，扒拉开众流氓，和白衣男人一起走到曹德旺跟前，蹲下看了看。
“怎么闹的这么大，”他有些嗔怒，说罢看了一眼儿子，庞义在一旁如同受气包一般坐在地上，低头不语。
人群外的韦方俊这才踮高了脚尖，看清了里面，他估么着那些双脚下的黑色应该是个人。判断的依据只是胸口的位置还一鼓一鼓的，地上的血溅的如同孩子玩儿过滋水枪一般。
庞爸爸面露难色，拍了拍副校长的肩膀，转头比划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便往教师楼走去。而白衣男子则带着众流氓浩浩荡荡的出了学校。
曹德旺就那么被撂在了那里，赶过来的老教师们，没有一个上前。有人打起了急救电话，也有几个人皱着眉头怒气冲冲的说着该怎么办。剩下两个比较机灵的依旧哄散学生，嘴里喊着：“看什么看，回去上课。”仿佛这是一堂课外活动一般。
韦方俊想再往里挤挤，却又被人群给推了回来。他看到了曹德旺的脸，如同丢弃在地上的脏布偶一般，嘴唇微张，侧脸满满的血一直流到衣领里。
红色之中他的眼睛睁着，没有了跑圈和打军体拳时候的锐气，而是一股子难过。
有一瞬间韦方俊感觉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细看时，依旧像死鱼般空洞。
学生们被勒令着回教室，走在最后的韦方俊，看见了庞义和他爸再次从校长室走了出来。庞爸爸的胳膊搭在一个人的肩上，待走近些，韦方俊才认出来那是只在宣传栏里见过的王校长。
他们走过的时候还在聊着，庞义爸爸的表情略带愧疚，而王校长则是微笑中带着一丝不安，张嘴说：
“快回去吧，这剩几个月高考了，耽误不得啊。”
这事儿是下午的时候韦方俊跟大伙儿学的，梁续初听的津津有味，但听到后面，与旁边儿趴着的学生们神色慢慢不同起来。
“你没上去帮忙啊？”
他打岔道，韦方俊却好像没有看见他一般，又与他人讲起了种种细节。
“上去削他们啊，功夫白练了？”
梁续再度插言，周围学生也纷纷侧过脸来，只有韦方俊不为所动，连眼神都刻意的避开这边。
梁续没了能装逼的机会，气鼓鼓的坐回了位置上。
“什么玩意儿啊，”梁续心中还是不忿，“看热闹比打人的还热闹。”
“骚俊好容易能说出点儿新鲜玩意儿，你就消停的吧，”吴越在一旁头也不抬的嘟囔道，将发蜡图在手心，对着笔袋里藏得小镜子不停揪着自己的毛寸。
梁续见他帮腔，也没好脾气：“你薅掉了也长不了个。”
“滚，传过去。”吴越说罢，从桌上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梁续。
“切——”梁续拿过纸条，转过身冲着不远处咳咳两声，蒋甜转过头。梁续做了个投篮的姿势，远远的将纸团丢过去。
“唉，低调点儿——”吴越白了他一眼，“骚俊啊，这是还吃着味儿呢，谁叫你念人家情书来着。”
“那我又不知道是他的，”说罢梁续下意识的望向原斌的桌子，那里已经两天没见人了，“再说了，谁他妈知道他还有这心思呢。”
“人家有没有这心思也不该你事儿啊，碍你哪儿疼了。”
“咋的，那放着让他追，他就追上了？我他妈就算他回娘胎重新造人，两辈子时间追上了，也不利于内部团结不是？”
“那你念人情书就团结了？”
“策——”梁续自知理亏，暗骂一句，索性胡搅蛮缠起来：“那盖悦辉有什么好的，一个一个的。要我说啊，都是一般货色。”
“好了伤疤忘了疼，”吴越将小镜子收了起来，“嫌人家一般货色，你整一个牛的我们看看？不是扎自己胳膊的时候了。”
“我要追啊，我就——”梁续左右环顾了下四周，虽说刚从失恋的痛苦中出来不久，但男人嘛，给女人打分儿永远是连准备都不用准备的。
“我看薛雯雯就不错，不比那盖悦辉强。”
“强啊，你上啊，你追一个我看看？”吴越没好气儿的嘲讽道，“续哥啊，不是谁都和咱一样，人家是班长，你能不能成熟点儿。”
“班长怎么了？”梁续不以为然。
“你见她搭理过谁？我把你塞回去再造一炉，你也追不上。”
梁续却突然瞎琢磨起来，远远打量着薛雯雯，觉得看时间久了，底子也是不错。
“何以见得呢？”梁续目不转睛的嘟囔道。
“呦呦呦，还何以见得——四个字你会写么。人家是考清华的主，你是什么？混好了也就是个流氓。”
梁续前后摇晃着凳子，脑中不停幻想起来，视线缓缓落在班里的“小贴吧”。
那几年贴吧刚火，班里也搞起了模仿贴吧的匿名记事本，就贴在黑板的旁边。上面的内容，多是些作业难题的求助，自发的猜谜游戏。偶尔也夹杂着一些匿名的小打小闹，比如哪个老师有毛病，万哥又对着哪里的地图撸了管等等。
虽说都是匿名，但贴字条时难免被人看见，多数时间学生们也很“小心”。
梁续将手头儿的笔记本扯下一张，大笔一挥，写上一行字：
“怎么追上薛雯雯？”
而后他趁热打铁，大步流星走到黑板旁边，在学生们的瞠目结舌中，将纸贴在了最前面的位置。
得意的回到座位之后，他又仔细的环视了一圈，果然，学生们都明白梁续可不是问学习的主，已是按捺不住的好奇。
晚自习的时候，留言板便有了变化，在几个学生们起哄的“芜湖——”式跟帖后，那张纸被无情的换了下来。留言板上仅剩下一行文字：
“拜托你先多考两分儿行么？”
梁续看了，心中又喜又恼，喜的是那隽秀的字体，一看便可知出自谁人之手，而恼的是，这女人还当真不好斗，专捡自己不成的地方扎针。
当然了，梁续也没几处不怕扎的部位。
他又晃悠起椅子，对着眼前罗了一尺多高的作业发愣。打从跟韦方俊闹掰了之后，已经没人帮他抄作业了，每次还要等吴越写完了再“亲自”动手。
“脸疼不？”吴越看他呜呼哀哉的表情，更觉好笑。
“切——”梁续一挑眉毛，“这不算正面拒绝吧，那就是有戏！”
吴越用鼻子冷哼一声：“怎么？为爱学习了准备？”
“学个□□啊，”梁续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将胳膊肘缓缓搭在吴越肩头：“后天的月考，靠你了。”
吴越看了看他，也温和的笑着把他的胳膊肘拿下来：
“爱莫能助——傻啊你，月考分班换考场。”
“那你给我发一份。”
“不敢，我可不敢，”吴越摇晃起脑袋，“续哥啊，这事儿，你不是有骚俊么？你啊，就认怂吧，赶紧舔吧舔吧还来得及。”
“我可不找他，”梁续没好气儿的摆摆手，“你瞅小心眼那样——”
话虽如此，梁续回头远远的望了望，这事儿，还真就得着落在他身上。
待到下课铃一响，梁续便冲着教室后面那个许久没有光顾的角落俯冲过去。
“骚俊儿诶——”他一脸谄媚的嚷嚷道。
韦方俊估计是也看明白了留言板上的事情，早就有所防备，看着梁续没皮没脸的杀过来，低头跟坐在靠外一侧的万哥耳语了几句。
万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而后缓慢的将手臂慢慢伸直，挡在了梁续和韦方俊之间：
“你，你们不要欺负韦方俊。大，大家是同，同学，要，要友爱。”
周围几个学生，和韦方俊一起笑的直捶桌子。这里面只有一个人表情很尴尬，便是平日里最不要脸的梁续，他看着万哥一脸正义的眼神，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傻子说理。
“嘿嘿，”韦方俊见方案奏效，得意的拿着书本当扇子，扭过脸自得其乐的扇起风来。
“呃——不欺负，不欺负。”梁续干愣了半天，只好对傻人用起了傻招。没想到还真好使，万哥一脸肃穆的又坐了回去。
“你个臭几把傻逼！”梁续立马转脸，嗔怒骂道。刚想再伸手去拽韦方俊，却发现万哥瞪起警惕的小眼睛，狠狠盯着自己，随时又要起身。梁续连碰一下万哥都要恶心好几天，只好又把手缩了回来。
“骚俊儿，过分了啊，没意思了啊。找你说正事儿来的！”他绕过万哥的方位，将脑袋伸到韦方俊面前。
“万哥，”韦方俊又一摆手，“亲他！”
一句话惊的梁续背后发凉，高一时那色眯眯的一眼，又在心中浮现。果然，万哥呼啦一下又站起来，撅着嘴向他身前凑。梁续“妈呀卧槽”一声惊呼，赶忙躲开。众人的哄笑声中，他叫骂着的从前面一排的桌子穿了过去，绕到韦方俊的那一边。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梁续叨叨念念的挨到韦方俊一边，弯下身子正色道：
“快点儿的，别闹了哈，后天我指着你了。”
韦方俊似没看见他一般将脸扭过去，摇晃着课本继续扇着风。
“不闹了哈，快点儿，快点儿的，行不行啊。”
依旧没有回复，梁续知道韦方俊这次是吃定自己了，只好开出价码：“这个周的米线，算我的。”
韦方俊嘴一撇，低声轱辘出一个字：
“滚。”
梁续仍不死心，又往上提了提：
“韭菜盒子，烤肠，奶茶，全给你包了。”
韦方俊翻了个白眼，只留下“哼”的一声。
梁续急了，将手杵在桌子上，脑袋越探越低：“你打今儿起，学校里所有的事儿，我白给你平了去！”
韦方俊将作业翻开，转着笔，假模假式的复习起来。
“你是大哥还不行么！”
韦方俊被他磨得没辙了，微微抬了抬眼皮：
“几科啊？”
梁续瞬间激动的吐沫直喷：“全部的！”
韦方俊仍不抬头，嘴角轻轻的挤出个“切”字。
“说准了啊！”梁续喜出望外，开心的差点儿没蹦起来。
韦方俊意犹未尽的白了他一眼，“烤肠每天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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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续（2019）
高考，不能动摇的基本国策，为国家筛选人才的同时，也是安抚穷人的一剂良药。
这需要让学生们先安定下来，不能让在学校里就明白命运“先天”的限制。踏实学习，努力996的工作，为社会创造税收和“价值”。
可有些人却信奉另一套逻辑，他们不服管教，鄙夷一切纪律。
这些人并没有被刻在纪念碑上，而是活成了现在都市上等人口中的段子。
段子之中，他们是乳臭未干的“社会人”——傻逼罢了。他们露出的脚腕散发着恶臭，二十岁之后便会长冻疮；他们染了头发，简直就是非主流；他们抽烟，蹲在厕所里，一点儿品味都没有。
事件仍在发生着，可在网络上抨击曾经不敢惹的“暴力角色”，似乎已变成了变成了另一种狂欢。
为此他们还拍了很多影视作品，里面的校园暴力分两类。
一种是单挑，一种是群殴。单挑一般是某些帅男主在情绪爆发后，一个漂亮的右勾拳打在校园流氓的脸上。画面会从左右上下的机位各拍一次，后期升格加个特效。
而群殴则一般是当帅男主拉着女主往校门外跑的时候，身后追着的三五成群长相丑陋的校园流氓。
男主英俊潇洒，在剧中强行拥有着三十岁的眉型和身材，女主甜美可人，被拽着跑的时候另一边儿手臂还要折起来以显可爱。
至于打架的原因，漂亮又学习好的女生会因为太孤傲而被丑女剪头发，正直男主会因为刚正不阿而被混混们群殴。
梁续对此的评价是“扯淡”。
因为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聊起这种事情，他能叨跟你装一天一宿的逼。
他说那些好学生们写出来的校园欺凌，总带着一股凭空想象的荒唐味儿。所谓的“亲历”，也多半只是惹急了之后急头白脸的去掐人脖子。自认为英姿飒爽，其实与扯头发的婆娘无二，眼镜儿甩掉老远，身上全都是指甲的划痕。
这种编剧们，只不过是在过后的臆想和意淫里，给自己贴金罢了。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暴力一直都存在于他们“明媚校园”的旮旯之中。那里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多到他们想象不出来，只是他们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
好学生有好学的圈子，坏学生有坏学生的。除非故意来犯贱，或者占了不该占的便宜，否则两边少有交际。
梁续说，“混混儿”要想成事儿，有一套自己的“规矩”：
首先是，打架一定要有气势，下手稳准狠，一个脖拐或者巴掌就要唬住人，否则气势只要一没，就怎么都打不赢了。
至于原因，根本不重要。不需什么国仇家恨，也不讲什么儿女情长，一个挑衅的眼神或一句“操”，就足以勾起十几岁男孩儿的荷尔蒙。
其次，便是不能“傻”猛，想要混出道，不仅要费尽心思拉帮结伙，还要在冲突之后，选择合适的解决方案。
三拳两脚便能服软的自是简单，但若针尖对麦芒，便有些麻烦了。
这就需要“堵人”，即不管当下吃不吃亏，拉几个朋友堵他，把面子找回来。若是能拉点儿高年级的，事半功倍。只要人一怂，逮住了踹两脚，扇几巴掌，让他好好道个歉就完事了。
这种巴掌要很有技巧，讲究主会用手掌轻轻拍几下对方的脖子根，不能拨弄人的脑袋，或者用力扇脸。几下轻轻的掌掴，说几句“以后别——”开头的话以示惩戒。问他敢不敢了，他会说不敢了。那个年代还没有哪个傻逼会来一套军体拳，或者高呼“我们是法治社会”。
但认怂也是有门道的，分两种，一种是把眼睛避开，彻底怂了，只能以后慢慢消化窝囊的事实；
另一种就比较耐人寻味了，他会一边儿说着怂话，一边儿盯着你。也说不敢了，但眼神是凶的。这种要小心，迟早会把事情闹大，也就是学生们口中的“出大事儿”。
像这种“出大事儿”，梁续他们在学校的时候也赶上过。可惜亲眼目睹的人，是韦方俊。
挨打的人叫曹德旺，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之一，说起来还和韦方俊有些私交。
韦方俊初来二中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又土又傻，第一个待见他的，便是曹德旺。这位体育老师名字虽然老气，却是教师队伍中一眼便能发现的帅小伙。他有双景岗山一般的眉眼，看其人来炯炯有神。常年梳着三七分头，没课的时候便占着篮球框。
可惜帅是帅，为人却很轴，据说常年还穿红裤衩，可能是要个吉利。他的轴还体现在对于体育课的敬业精神上，在那时的山东，倘若学生们在跑完圈儿之后就早早回到教室做卷子，是会受到表扬的。
曹德旺却不这么想，也不知是谁把这么一个有志青年推进了火坑。
三个体育老师里，数他事儿多，自打进了学校，便加强了自己带的班的运动强度。
天气好的时候，便能看到他站在操场上，瞪着一双眉心全是褶子的圆眼睛，嘴里含着口哨，追着学生们跑圈。他时不时还会夹带些私货，比如给体育特长生指导些专业，给大家打两套军体拳什么的。
他的拳打得很像那么回事，甚至学校里还有一种传闻，说他曾经在社会上有点儿地位，一人喝退过十几人的阵仗，是浪子回头之后来的学校。
韦方俊便是因为武术而同他熟络起来，他也是正经学过的。当年在蓬莱也上过校园晚会，和四个学生打一套把式。
曹德旺难得碰见这么投脾气的孩子，自然是天天有事儿没事儿便招呼他下私功。给他讲一些武林逸事，若是在食堂碰见，还会多给他个麻花或是煮鸡蛋以示关心。
上到高中，就轮到了别的体育老师。从此韦方俊不总能看见他了，甚至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
打人者叫庞义，是个学生，不是本校的学生，而是在梁续前女友所在的一中。
在梁续他们上学的年代，一中庞义代表了一种人——最不能碰的人。据说庞义本也不是个惹事的主，只是家里势力太大，在烟台市都是出了名的。
那天庞义是来二中找自己的女朋友，高三的一位大姐大。偏偏今天带着初中生值班的是曹德旺。看到孩子们被推搡开，便上前将他纠缠。
庞义再向前冲，他便狠狠揪住了庞义的脖领子。
庞义没吃过这个亏，还手也推在曹德旺的脸上。越是不让进，越是发了狠的要进去，两个人拉拉拽拽的进了大门。前进了一百二三十米，直到学校的老篮球架子旁边才停下来。
庞义被惹极了，坐在篮球架子下面喘着粗气，掏出一根烟点上。曹德旺虽然也被轮了几下，还是一脸刚毅的拽着庞义往起拎，坚决要把他轰出去。拽了两把没拽动，还把衣服给拽秃噜了。
庞义抬头瞪了他一眼，说了句“这事儿没完”，便打起了电话。
几分钟之后，四辆车将学校大门给堵住了，十几个流氓冲冲了进去，找到了庞义和依旧攥着他衣角的曹德旺。
没有人再敢过去，他们将曹德旺围在中间，如同周星驰电影里的十八铜人阵一般，拿起身边儿随便什么家伙，不停的轮下去。起初的几下曹德旺还拿胳膊来抗，不久便再没了斗志，只剩下人群外看过去时，流氓脚下翻滚的一抹黑色。
老师将学生们哄回了教室，大家礼仪之邦，明哲保身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好在总算有腿快的告诉了值班的副校长，急匆匆的带着几个年长的老师跑了过来。
韦方俊便是在这时看到的，便跟上去看热闹。
副校长在圈子外大喊了一声，而后静静地等着流氓们转过头，赶紧递了个笑脸，侧着身子点头哈腰的挤进了人堆儿。
递了一圈儿烟，总算是停下了流氓们的动作。
流氓们却不愿散开，吵吵着要“讲理”，还没等商量出个结果，一辆虎头大奔直接开进了校园。
下车的人是庞义的老爸，穿着一身黑西装，肚子有点儿大，面露微笑却带着一股威风。跟着他下来的还有一个头发齐肩的中年人，穿一身雪白的中山装，在后面默默跟着，一句话也没说。
庞义的老爸和副校长握了握手，扒拉开众流氓，和白衣男人一起走到曹德旺跟前，蹲下看了看。
“怎么闹的这么大，”他有些嗔怒，说罢看了一眼儿子，庞义在一旁如同受气包一般坐在地上，低头不语。
人群外的韦方俊这才踮高了脚尖，看清了里面，他估么着那些双脚下的黑色应该是个人。判断的依据只是胸口的位置还一鼓一鼓的，地上的血溅的如同孩子玩儿过滋水枪一般。
庞爸爸面露难色，拍了拍副校长的肩膀，转头比划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便往教师楼走去。而白衣男子则带着众流氓浩浩荡荡的出了学校。
曹德旺就那么被撂在了那里，赶过来的老教师们，没有一个上前。有人打起了急救电话，也有几个人皱着眉头怒气冲冲的说着该怎么办。剩下两个比较机灵的依旧哄散学生，嘴里喊着：“看什么看，回去上课。”仿佛这是一堂课外活动一般。
韦方俊想再往里挤挤，却又被人群给推了回来。他看到了曹德旺的脸，如同丢弃在地上的脏布偶一般，嘴唇微张，侧脸满满的血一直流到衣领里。
红色之中他的眼睛睁着，没有了跑圈和打军体拳时候的锐气，而是一股子难过。
有一瞬间韦方俊感觉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细看时，依旧像死鱼般空洞。
学生们被勒令着回教室，走在最后的韦方俊，看见了庞义和他爸再次从校长室走了出来。庞爸爸的胳膊搭在一个人的肩上，待走近些，韦方俊才认出来那是只在宣传栏里见过的王校长。
他们走过的时候还在聊着，庞义爸爸的表情略带愧疚，而王校长则是微笑中带着一丝不安，张嘴说：
“快回去吧，这剩几个月高考了，耽误不得啊。”
这事儿是下午的时候韦方俊跟大伙儿学的，梁续初听的津津有味，但听到后面，与旁边儿趴着的学生们神色慢慢不同起来。
“你没上去帮忙啊？”
他打岔道，韦方俊却好像没有看见他一般，又与他人讲起了种种细节。
“上去削他们啊，功夫白练了？”
梁续再度插言，周围学生也纷纷侧过脸来，只有韦方俊不为所动，连眼神都刻意的避开这边。
梁续没了能装逼的机会，气鼓鼓的坐回了位置上。
“什么玩意儿啊，”梁续心中还是不忿，“看热闹比打人的还热闹。”
“骚俊好容易能说出点儿新鲜玩意儿，你就消停的吧，”吴越在一旁头也不抬的嘟囔道，将发蜡图在手心，对着笔袋里藏得小镜子不停揪着自己的毛寸。
梁续见他帮腔，也没好脾气：“你薅掉了也长不了个。”
“滚，传过去。”吴越说罢，从桌上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梁续。
“切——”梁续拿过纸条，转过身冲着不远处咳咳两声，蒋甜转过头。梁续做了个投篮的姿势，远远的将纸团丢过去。
“唉，低调点儿——”吴越白了他一眼，“骚俊啊，这是还吃着味儿呢，谁叫你念人家情书来着。”
“那我又不知道是他的，”说罢梁续下意识的望向原斌的桌子，那里已经两天没见人了，“再说了，谁他妈知道他还有这心思呢。”
“人家有没有这心思也不该你事儿啊，碍你哪儿疼了。”
“咋的，那放着让他追，他就追上了？我他妈就算他回娘胎重新造人，两辈子时间追上了，也不利于内部团结不是？”
“那你念人情书就团结了？”
“策——”梁续自知理亏，暗骂一句，索性胡搅蛮缠起来：“那盖悦辉有什么好的，一个一个的。要我说啊，都是一般货色。”
“好了伤疤忘了疼，”吴越将小镜子收了起来，“嫌人家一般货色，你整一个牛的我们看看？不是扎自己胳膊的时候了。”
“我要追啊，我就——”梁续左右环顾了下四周，虽说刚从失恋的痛苦中出来不久，但男人嘛，给女人打分儿永远是连准备都不用准备的。
“我看薛雯雯就不错，不比那盖悦辉强。”
“强啊，你上啊，你追一个我看看？”吴越没好气儿的嘲讽道，“续哥啊，不是谁都和咱一样，人家是班长，你能不能成熟点儿。”
“班长怎么了？”梁续不以为然。
“你见她搭理过谁？我把你塞回去再造一炉，你也追不上。”
梁续却突然瞎琢磨起来，远远打量着薛雯雯，觉得看时间久了，底子也是不错。
“何以见得呢？”梁续目不转睛的嘟囔道。
“呦呦呦，还何以见得——四个字你会写么。人家是考清华的主，你是什么？混好了也就是个流氓。”
梁续前后摇晃着凳子，脑中不停幻想起来，视线缓缓落在班里的“小贴吧”。
那几年贴吧刚火，班里也搞起了模仿贴吧的匿名记事本，就贴在黑板的旁边。上面的内容，多是些作业难题的求助，自发的猜谜游戏。偶尔也夹杂着一些匿名的小打小闹，比如哪个老师有毛病，万哥又对着哪里的地图撸了管等等。
虽说都是匿名，但贴字条时难免被人看见，多数时间学生们也很“小心”。
梁续将手头儿的笔记本扯下一张，大笔一挥，写上一行字：
“怎么追上薛雯雯？”
而后他趁热打铁，大步流星走到黑板旁边，在学生们的瞠目结舌中，将纸贴在了最前面的位置。
得意的回到座位之后，他又仔细的环视了一圈，果然，学生们都明白梁续可不是问学习的主，已是按捺不住的好奇。
晚自习的时候，留言板便有了变化，在几个学生们起哄的“芜湖——”式跟帖后，那张纸被无情的换了下来。留言板上仅剩下一行文字：
“拜托你先多考两分儿行么？”
梁续看了，心中又喜又恼，喜的是那隽秀的字体，一看便可知出自谁人之手，而恼的是，这女人还当真不好斗，专捡自己不成的地方扎针。
当然了，梁续也没几处不怕扎的部位。
他又晃悠起椅子，对着眼前罗了一尺多高的作业发愣。打从跟韦方俊闹掰了之后，已经没人帮他抄作业了，每次还要等吴越写完了再“亲自”动手。
“脸疼不？”吴越看他呜呼哀哉的表情，更觉好笑。
“切——”梁续一挑眉毛，“这不算正面拒绝吧，那就是有戏！”
吴越用鼻子冷哼一声：“怎么？为爱学习了准备？”
“学个□□啊，”梁续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将胳膊肘缓缓搭在吴越肩头：“后天的月考，靠你了。”
吴越看了看他，也温和的笑着把他的胳膊肘拿下来：
“爱莫能助——傻啊你，月考分班换考场。”
“那你给我发一份。”
“不敢，我可不敢，”吴越摇晃起脑袋，“续哥啊，这事儿，你不是有骚俊么？你啊，就认怂吧，赶紧舔吧舔吧还来得及。”
“我可不找他，”梁续没好气儿的摆摆手，“你瞅小心眼那样——”
话虽如此，梁续回头远远的望了望，这事儿，还真就得着落在他身上。
待到下课铃一响，梁续便冲着教室后面那个许久没有光顾的角落俯冲过去。
“骚俊儿诶——”他一脸谄媚的嚷嚷道。
韦方俊估计是也看明白了留言板上的事情，早就有所防备，看着梁续没皮没脸的杀过来，低头跟坐在靠外一侧的万哥耳语了几句。
万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而后缓慢的将手臂慢慢伸直，挡在了梁续和韦方俊之间：
“你，你们不要欺负韦方俊。大，大家是同，同学，要，要友爱。”
周围几个学生，和韦方俊一起笑的直捶桌子。这里面只有一个人表情很尴尬，便是平日里最不要脸的梁续，他看着万哥一脸正义的眼神，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傻子说理。
“嘿嘿，”韦方俊见方案奏效，得意的拿着书本当扇子，扭过脸自得其乐的扇起风来。
“呃——不欺负，不欺负。”梁续干愣了半天，只好对傻人用起了傻招。没想到还真好使，万哥一脸肃穆的又坐了回去。
“你个臭几把傻逼！”梁续立马转脸，嗔怒骂道。刚想再伸手去拽韦方俊，却发现万哥瞪起警惕的小眼睛，狠狠盯着自己，随时又要起身。梁续连碰一下万哥都要恶心好几天，只好又把手缩了回来。
“骚俊儿，过分了啊，没意思了啊。找你说正事儿来的！”他绕过万哥的方位，将脑袋伸到韦方俊面前。
“万哥，”韦方俊又一摆手，“亲他！”
一句话惊的梁续背后发凉，高一时那色眯眯的一眼，又在心中浮现。果然，万哥呼啦一下又站起来，撅着嘴向他身前凑。梁续“妈呀卧槽”一声惊呼，赶忙躲开。众人的哄笑声中，他叫骂着的从前面一排的桌子穿了过去，绕到韦方俊的那一边。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梁续叨叨念念的挨到韦方俊一边，弯下身子正色道：
“快点儿的，别闹了哈，后天我指着你了。”
韦方俊似没看见他一般将脸扭过去，摇晃着课本继续扇着风。
“不闹了哈，快点儿，快点儿的，行不行啊。”
依旧没有回复，梁续知道韦方俊这次是吃定自己了，只好开出价码：“这个周的米线，算我的。”
韦方俊嘴一撇，低声轱辘出一个字：
“滚。”
梁续仍不死心，又往上提了提：
“韭菜盒子，烤肠，奶茶，全给你包了。”
韦方俊翻了个白眼，只留下“哼”的一声。
梁续急了，将手杵在桌子上，脑袋越探越低：“你打今儿起，学校里所有的事儿，我白给你平了去！”
韦方俊将作业翻开，转着笔，假模假式的复习起来。
“你是大哥还不行么！”
韦方俊被他磨得没辙了，微微抬了抬眼皮：
“几科啊？”
梁续瞬间激动的吐沫直喷：“全部的！”
韦方俊仍不抬头，嘴角轻轻的挤出个“切”字。
“说准了啊！”梁续喜出望外，开心的差点儿没蹦起来。
韦方俊意犹未尽的白了他一眼，“烤肠每天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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