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变故（一）
安然酒楼是临溪镇上最大的酒楼，其上下共分为三层。第一层与普通酒肆并无太大区别，一些酒徒狂客在这儿买上一壶寒塘，再要上一碟小菜。喧嚣嘈杂的环境里，消息流通得极其迅速。
早年间时常有些醉鬼含糊不清地说角落里有人在盯着自己，酒楼掌柜梁常谦笑骂着他们看错了，却也心知肚明，酒楼里的确藏有修士。只是知道又如何，他一个人也没有办法与三大家族叫板，只能任由着修士在暗处收集着消息。
二楼是一个个单独的雅间，在房间内外墙壁中间留有一指宽的空隙。梁常谦将酒楼重新改造时，曾拍着胸脯与众人保证这种设计的墙面具有隔绝声音的功效。也是从那以后，酒楼多了不少的生意，其中有不少，都是三大家族暗中给出的赔礼。而酒楼在那次重新改造后，也再没有醉酒的人会嚷嚷着墙角有人了。
第三层只有从酒楼外侧的楼梯才上得去，这儿不卖酒，也无雅间。硕大的空间里，整齐摆放着数十桌椅，桌椅的正前方，留有一处戏台。说书人偶尔会在戏台的角落里拉着二胡，讲上一段多年前江湖上的风流韵事，但更多时候是穿着各种宽大袍子、脸上涂满脂粉的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曲。
姬平选择的是二楼一间名为“风止”的雅间。三人环坐在桌边，姚远怀正对着门的位置，他的左手边是脸色苍白的姬平，右手边是身材肥硕的姜无涯。
姬平有些不悦地看了眼姜无涯，忍着脾气说道：“昨晚的事情，两位应该都知道了吧！”
“早知道了，天黑的时候就收到消息了！”姜无涯满脸无所谓，“不过是些没有任何价值的普通百姓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圣人都未出面，你与我唠叨这有用？”
姬平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抬手从袖中抽出一道符箓，黄纸上丹砂行如流水，刻画着古怪的符号。他催动符箓，其上符文闪烁，姬平起身将符纸贴于身后墙壁上，在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五根钉子，他将钉子钉于符箓不同方位，随着他松手，符箓无火自燃，火苗在墙面上扩散，最后勾勒为人形。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现于火内，钉子悬浮于尸体的四肢与头上，尸体站挺在墙边，纹丝不动。“这是我从那个村子里随便带出来的一副，若是毫无异常的话，也不让特意让你到场。”
姬平瞥了姜无涯一眼，继续说道：“或许你们对于这些事情有所忌讳，所以了解并不多。我这么解释吧，按照常理而言，刚死不久的普通人，魂魄都会在体内停留几天，直到近亲属起灵除孝之后，魂魄才会后知后觉地离开肉身，凭着冥冥中的指引去往冥界。然而若是无人为其披孝、将其送去冥界往生，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么魂魄便会一直停留在尸体内，直至肉身腐烂，错失去往冥界的机会，成为孤魂野鬼，又或许他们死前心生怨憎，恶之花在尸体内成形，令其化为行尸走肉，若是长久无人制服的话，魂魄彻底失去人性，便会沦为旱魃附属。但是我昨夜里特意去走了一遍，这些横死之人的尸体内，没有任何魂魄残留。”
姚远怀的确看不明白这种事情，即便姬平这般解释，他也不能理解，魂魄不见了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姬平似乎看出了姚远怀的困惑，“别急，先听我说另一件事情。”姬平顿了顿，转而看向姜无涯，“你昨夜不在，可能并不知晓我们最后见到的东西是什么。”他从腰间取下燃魂灯，拔下灯帽后墨绿色的灯芯自行燃烧着，姬平解释道：“这盏灯里的是个小梦魇，算是天地孕生的一种精魅，这梦魇的奇特之处或许不需要我多作解释，在座的都曾做过梦，而梦境就是它偷食人们魂魄之力的手段。回想一下，有没有那么一个清晨，感觉做了一夜的梦，明明也睡了一夜，却还是浑身疲累。”
姬平将灯火吹落在桌，清晰可见火苗里一团雾气在不断地化作各种形态，“那是因为夜间它们贪食了过多的魂魄之力。通过它的能力，便能够重现昨夜的场景！”，姬平弹了弹那团小火苗，桌上的火苗陡然扩散，将三人包裹在内。姜无涯与姚远怀皆是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当他们放下手时，两道红芒如奔雷疾电在他们的眼前逐渐放大，姬平适时出声提醒道：“不必慌乱，这只是梦魇根据我的记忆所模拟出的场景。”
梦魇所展现的画面结束后，姬平将小火苗收入燃魂灯中，低眉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很多都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两位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当作没听见，只是在这之前，我想要先提醒一句，事情从发生到现在也有数十个时辰了，可圣人并未露面，这是不是代表着，若是这件事情发生于你我府邸内，圣人也并不会有所干涉。至于这突然出现的两道红芒来自何处，我想圣人应是知晓，只是他默认了他们的存在，若是再大胆假设的话，或许那一位没有下山除恶，也是圣人在其中周旋。”
姬平端起茶水轻抿一口，润了润有些干哑的嗓子，“若真是如此，那么接下来有危险的，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三位中的任意一个，当然也可能是两个。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我想与两位进行合作，我们中无论是谁遇到了这红芒，都要立刻通知另外两人。至于我这么说的原因，两位可以听一听我的分析。”
“首先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两道红芒，昨夜我近距离与他们接触过，这两道红芒其实是两道残缺的魂魂，而且是同源之魂，是属于同一个人的两道残魂。姚兄昨夜与之交过手，应该知道若是只论实力的话，这两道残魂并不亚于你我。昨夜我设阵封锁了那一片区域，都没能捕获到他们，那么我是否可以据此进行假想，这两道残魂是否都具备有独立的灵智？”
”其次，是关于这两道残魂的出现，姚兄之前与我提过一句，不知是否还有印象，这两道残魂是在洛离放火烧了的院子里出现的。而我们此前所收到的情报并未有这一条，我收到的消息是那里出现了两个失去自主意识、只知食人血肉的修士，我想两位收到的消息，应该与我的并无多少出入吧！“说着，他略有深意地看了眼姚远怀。
姚远怀至今也未主动解释为什么洛离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洛离要烧毁那间存留有两人尸体的房屋。若非当时所有的影子都被姚远怀吩咐留在村庄外，防止被那两个以人为食的邪修感应到，他们现在又怎会对两道红芒出现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其实昨夜是我带洛离过去的，你们收到的消息中，那个女子修士叫做余荫，她早上曾来过我府，声称是洛离出门在外时认识的朋友，而在进入府邸后，她又趁着洛离身边防备松懈时，逼着洛离吃下毒药。她用洛离要挟我，想要谋取我族藏书阁里的功法，我也曾与她有过交手，说实话，她的实力在我之上。不过她的身体似乎出了些问题，在停手之后我便发觉她气血逆流，至少也是伤及肺腑了。所以在收到那女子出现的消息时，我本是想趁着她重伤之际，带洛离找她讨要解药，怎知道事情完全脱离了我的预料。只是有些可惜，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闹了半天也没有拿到解药，反而还被洛离给误杀了。如今也只能等我回去以后，再带他去求阁老帮忙解毒。”姚远怀像是知道两人心中所想，草草解释道。
尽管很多都是随口胡编的，不过可能相关的地方，姚远怀都点出来了。“如果说那残魂本身藏在那两人身上的话，会不会在那余荫与我交手时，便已经蠢蠢欲动了，只是被她强行压制住了。这么说的话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与我交手时未见异常，收力以后才突然像是重伤一般萎靡。”姚远怀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些眉目。“或许那两道红芒也并非藏匿于那个村落，在洛离放火烧毁房屋后才选择逃出来，而是一直潜伏在余荫体内，在余荫身死后，才想要重新选择宿主！”
姬平突然开口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一种可能，那两个修士其实并非邪修，而是因为那两道残魂主宰他们的意识，借着他们的身体吞食他人魂魄来进行修补自身魂魄！而这正是我把两位找来的原因，也是我一直不敢去承认的一件事情。只是现在姚兄已经在不断接近我的猜想了。”提及吞食魂魄时，姚远怀与姜无涯两人皆看到了姬平眼角抽搐着，像是想起了一些不可提及的往事。
姬平苦涩一笑，收敛表情，继续道：“其实关于之前姚兄说的，我还有更为合理的解释，只是如果真如我所假想的话，那么我们即使合力面对，战胜对方的可能性也不会太高。”姬平缓缓说道：“我猜，在姚兄第一次遇见那位叫余荫的修士时，藏匿于她体内的残魂极度虚弱，而在余荫与你对峙时，那残魂便趁机强行吞食着余荫的精气来壮大己身，余荫可能在与你交手时便发现了这件事情，只是当时的她不得不与你一战，只能任由那残魂在自己体内不断吸食精气。不过在与你交战结束后，她便当机立断地逆转气血，想要阻止体内的怪物继续成长下去。初时余荫尚能压制住体内的残魂，可后来便彻底沦为她的傀儡。那两道残魂的成长速度太过于惊人了，或者说，她们的本体境界应该很高，至少，也是久居于登仙境的人物，甚至有可能是人间不可见的云上境，所以才能通过掠夺他人魂魄来提高自身修为。”
姜无涯懒洋洋地插话，只是他似乎还沉浸在姚远怀的那番解释里。“孤身一人入姚府，还能落个全身而退，年岁不大，实力就已经超越姚兄，真是后生可畏呀！只可惜如此天纵之才竟然夭折在了这里。姚兄，你说此事中，会不会还有些事情我们没有弄清楚？我记得你家那小子从未修行过，即便那姑娘重伤，想要杀死洛离的话，应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吧！不会是你度量太小，替儿子报仇的吧……”姜无涯并无遮掩地说道，“你吩咐所有影子军在外围看守，而当时现场除了洛离外，就只有你在，我真的很难想象，你不出手的话，谁能杀得死那个叫余荫的修士。”。
姜无涯说得有些直白，他连着哼哼两声，并没有过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反正人已经死了，现场也就只有他姚远怀一位修士，还不是由着他胡言乱语了！只是真相的话，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得懂，姚远怀与洛离在一起，却死了个实力强于姚远怀的修士，你姚远怀直接说自己请了阁老出手他姜无涯都肯点头相信，非要把事情与洛离扯上关系，显得你家那小子有能耐吗？简直是可笑，那个从未接触过修行的废物有这本事了？真要有这本事的话他也不会在洛离与姬曜两人中更为看重姬曜。
“闲话就别说那么多了，唠叨来唠叨去不就想说对方厉害吗？要合作就直接点，如果我们三人合力都没有办法降伏对方，那大家就趁早准备好棺材躺进去等死。不过事先我想与姚兄说几句贴心话，可能有些伤人，姚兄还是要好好思量一下的。我有雷法，天克阴魂这些灵体，而他姬平本就是黄帝后人，最擅长对付这些邪祟玩意，我们遇到这两道残魂都可以周旋片刻，你呢，你靠什么？靠你府里那个只剩一口气吊着的老头子吗？你真得有资格和我们合作吗？可别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你都已经嗝屁了，那我们与你合作还有什么意义？”
姚远怀盯着姜无涯，眼神平静如寒潭，“多谢姜兄关心，姚某定会万分谨慎，若真遭此不测，也会倾尽一切家底，支撑到二位前来救场。”
姬平像是没听到两人对话一般，从怀里取出两个铃铛分别交给两人，“这是安魂铃，遇到魂魄袭扰时催力摇动铃铛，可以起到干扰作用，也可以借此收伏一些普通的孤魂野鬼，只是面对这一次遇到的残魂，效用不大，不过用来拖延时间，应该也是有些作用的！而且我在这铃铛里设了禁制，若是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发出信号的话，捏碎它，我便可以感应到你的位置。”
姜无涯把玩着黄澄澄的铃铛，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是遇袭的是你呢？我们怎么知道消息？”
“你们可以在这铃铛上种下印记，只要有一个铃铛有反应，另外两人就都能感应到。”姬平也拿出了留给自己的铃铛。
“不愧是行家，想的就是周全！”姜无涯笑着，拿过姚远怀手里的铃铛，丝毫没有觉得尴尬，“来，姚兄，我先替你的铃铛留下印记，真有状况了，可得赶紧捏碎它，不然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姚远怀接过姬平的铃铛，默不作声地在上面种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若非三人之中，他的实力最低，怎么一直受着姜无涯的冷嘲热讽。
合作之事商定完后，姚远怀走出安然酒楼，又转身从边上的楼梯上了三楼，远远瞧见夫人坐在角落里听戏以后，他又悄悄下楼，没有去打扰夫人的兴致。临溪镇谁不知道，姚府夫人最爱听戏，但凡坐下，戏曲不停，不会回府。至今唯一的一次例外，也就只有前几日里因为洛离才破例。
管家钟城见到姚远怀后，与其通报了夫人晨间留下的话。洛眠秋每日里，早上亲自送姚言去学堂后，便会直接到戏楼落座。今日倒是难得，还回来一趟，给姚远怀留了口信。听完管家复述后，姚远怀摇头一笑，还以为夫人哪根筋搭错了呢，居然会在送完姚言后还会回来走一趟。原来是学堂的杂役说文先生不在，学堂会过几日再开。他没有在意，点了点头便进入府中。夫人还是那个整日不着家的夫人，满脑子的戏楼戏子，姚远怀莫名地有些醋意，还有点羡慕那些长相都被脂粉遮住的戏子了。
在府里的内湖边，姚言与玖儿嬉笑着在给小乌龟投食，而洛离则与姬曜、姜明法两人商量着，如何在半天之内在临溪镇内将赵安宁找出来。
姜明法是姜月盈的弟弟，尽管两人同父不同母，但是关系也并不比亲姐弟要差多少。姜月盈是姜无涯向家族妥协后娶了同族女子所生，只不过在发现姜月盈身患异疾之后，全族上下，包括他的发妻都在异口同声地劝着姜无涯抛弃女儿，姜无涯一怒之下带着女儿离开了家族，发誓要替姜月盈寻找神医，治好异疾。
相较于父亲对姐姐的疼爱，姜明法就像是在垃圾堆里捡的一样，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父亲的重视，所幸姐姐对他不错，而他也觉得父亲应该对姐姐加以偏爱。因为父亲不喜欢洛离的缘故，在姜明法与洛离、姬曜相处时，他也时常嘲笑洛离。因为即便姐姐选中了他，可父亲为姐姐选中的，其实是姬曜。
姜明法哪里知道那个叫赵安宁的是谁，他也并不在乎洛离为什么要去找那个赵安宁，他只知道洛离回来这么多天还没去见过姐姐呢！“姐姐最近病情似乎有些严重了哦，那姓秦的老医师几乎是天天上门替她熬药，可也没见她的脸色有好转，不过昨天听说你回来了以后，她的状态就明显好很多了，她还主动找我聊天了嘞，让我别把她病情加重的事情跟你说，你说我朝着谁嘛，是吧，哥！要我说呀，她这就是想你想的，想出来的毛病。那不是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什么相思如流水什么的，我估摸着她呀，见到你以后病就该好了。”
边上坐着的姬曜起身站到姜明法身后，从姜明法身后拎着他脖子后的衣服角把他拖到两个姑娘身边，“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老老实实地陪玖儿和言言给‘满月’喂食。你以为月盈是什么想法？她那是怕洛离担心才这么和你说的，结果你倒好，一来就全给抖出来了。”姬曜倒是真心替洛离想办法，甚至还准备回家给他翻翻那本《三坟》，用追魂术替他寻找赵安宁。只是提及姜月盈，他也劝洛离先去看她，找赵安宁的事情，交给他就好了。
洛离笑得有些牵强，他轻声念着姜明法说的那句诗文，“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曜，现在陪我去一趟姜府吧！”他看向水中那只叫作“满月”的乌龟，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你一个人不行吗？还非要让我过去看你俩腻歪？”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不过姬曜还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泥，陪着洛离一起去了那么多次姜府，他又不是不知道，单独让洛离一个人去的话，那位府主大人，姜月盈与姜明法的父亲，是绝不会放洛离进府的。“你准备了什么礼物要送给她吗？”姬曜随口问道。
“啊，这……”洛离一脸尴尬。
“出门着么久，就一件礼物都没给她挑？”姬曜拍了拍洛离的肩膀，竖起大拇指。
洛离解释道：“本来是带了不少礼物回来的，你们每个人都有份的。我刚刚也说了，我是被叫齐元问的道人送回来的，我包袱虽然也被拿回来了，可里面的东西都成了废料。”
姬曜翻了翻白眼，“为了你的终生幸福，这些年我可没少操心呀！你自己可上点心吧，对人家姑娘好些，这回来几天了，不论干什么，那不得先去找姑娘汇报一下？她都病这么多年了，知道你回来还不让明法和你告状，你倒好，回来以后各种事情忙起来，就是没空去看她？她看上你哪一点哟！算了算了，有教训你的功夫都已经走到姜府了，走吧，就别墨迹了，赶快去见见你朝思暮想的月～盈～姑～娘～啦。”提及姜月盈，姬曜便拖着腔调半说半唱地取笑洛离。
正当两人准备去姜府时，姚远怀在后面叫住了洛离，“停下，回来，你身上的毒解了吗？你找到赵安宁的下落了吗？你忘了那个余荫的留给你的时间只剩今天上午了吗？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死了？为什么？父亲？就因为她逼我去找赵安宁的下落吗？”洛离错愕地看着姚远怀。他与姜无涯想法一致，也认为是姚远怀下的手。
“不是我杀的。”姚远怀根本不想搭理这茬，却又与洛离多嘴添了一句，“是你要找的赵安宁动的手！”
“那他人呢？他现在在哪？他为什么要杀掉余荫？”凭着一路·同行回两淮路途中对赵安宁的印象，他虽然不太喜欢赵安宁这个人，但也相信赵安宁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不认为赵安宁是嗜杀之人，即便他多次看到赵安宁招引山野精怪到身边再将其就地斩杀，他也还是愿意去相信，那个满脸诚挚地看着他，想要跟随来两淮境寻找人与妖共存之道的赵安宁才是他所认识的赵安宁。
“跑了，不过他总会再露面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替你解毒，至于赵安宁的事情，有机会的话，让他自己和你解释吧。”姚远怀根本没有闲心与洛离说明事情的真相。
洛离有些犹豫地看着姬曜，姬曜安慰道：“没事，你先去吧，我在这等你便是了，如果今天时间真的来不及，我们就明天早些去好了。”
洛离真诚地点头道：“多谢了！”
“这么些年的兄弟，你和我客气什么呢？”姬曜笑着锤了洛离一下，“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快去吧，下午要是还等不到你，我就得带玖儿回去了，那你就只能明天再去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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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间时常有些醉鬼含糊不清地说角落里有人在盯着自己，酒楼掌柜梁常谦笑骂着他们看错了，却也心知肚明，酒楼里的确藏有修士。只是知道又如何，他一个人也没有办法与三大家族叫板，只能任由着修士在暗处收集着消息。
二楼是一个个单独的雅间，在房间内外墙壁中间留有一指宽的空隙。梁常谦将酒楼重新改造时，曾拍着胸脯与众人保证这种设计的墙面具有隔绝声音的功效。也是从那以后，酒楼多了不少的生意，其中有不少，都是三大家族暗中给出的赔礼。而酒楼在那次重新改造后，也再没有醉酒的人会嚷嚷着墙角有人了。
第三层只有从酒楼外侧的楼梯才上得去，这儿不卖酒，也无雅间。硕大的空间里，整齐摆放着数十桌椅，桌椅的正前方，留有一处戏台。说书人偶尔会在戏台的角落里拉着二胡，讲上一段多年前江湖上的风流韵事，但更多时候是穿着各种宽大袍子、脸上涂满脂粉的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曲。
姬平选择的是二楼一间名为“风止”的雅间。三人环坐在桌边，姚远怀正对着门的位置，他的左手边是脸色苍白的姬平，右手边是身材肥硕的姜无涯。
姬平有些不悦地看了眼姜无涯，忍着脾气说道：“昨晚的事情，两位应该都知道了吧！”
“早知道了，天黑的时候就收到消息了！”姜无涯满脸无所谓，“不过是些没有任何价值的普通百姓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圣人都未出面，你与我唠叨这有用？”
姬平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抬手从袖中抽出一道符箓，黄纸上丹砂行如流水，刻画着古怪的符号。他催动符箓，其上符文闪烁，姬平起身将符纸贴于身后墙壁上，在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五根钉子，他将钉子钉于符箓不同方位，随着他松手，符箓无火自燃，火苗在墙面上扩散，最后勾勒为人形。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现于火内，钉子悬浮于尸体的四肢与头上，尸体站挺在墙边，纹丝不动。“这是我从那个村子里随便带出来的一副，若是毫无异常的话，也不让特意让你到场。”
姬平瞥了姜无涯一眼，继续说道：“或许你们对于这些事情有所忌讳，所以了解并不多。我这么解释吧，按照常理而言，刚死不久的普通人，魂魄都会在体内停留几天，直到近亲属起灵除孝之后，魂魄才会后知后觉地离开肉身，凭着冥冥中的指引去往冥界。然而若是无人为其披孝、将其送去冥界往生，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么魂魄便会一直停留在尸体内，直至肉身腐烂，错失去往冥界的机会，成为孤魂野鬼，又或许他们死前心生怨憎，恶之花在尸体内成形，令其化为行尸走肉，若是长久无人制服的话，魂魄彻底失去人性，便会沦为旱魃附属。但是我昨夜里特意去走了一遍，这些横死之人的尸体内，没有任何魂魄残留。”
姚远怀的确看不明白这种事情，即便姬平这般解释，他也不能理解，魂魄不见了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姬平似乎看出了姚远怀的困惑，“别急，先听我说另一件事情。”姬平顿了顿，转而看向姜无涯，“你昨夜不在，可能并不知晓我们最后见到的东西是什么。”他从腰间取下燃魂灯，拔下灯帽后墨绿色的灯芯自行燃烧着，姬平解释道：“这盏灯里的是个小梦魇，算是天地孕生的一种精魅，这梦魇的奇特之处或许不需要我多作解释，在座的都曾做过梦，而梦境就是它偷食人们魂魄之力的手段。回想一下，有没有那么一个清晨，感觉做了一夜的梦，明明也睡了一夜，却还是浑身疲累。”
姬平将灯火吹落在桌，清晰可见火苗里一团雾气在不断地化作各种形态，“那是因为夜间它们贪食了过多的魂魄之力。通过它的能力，便能够重现昨夜的场景！”，姬平弹了弹那团小火苗，桌上的火苗陡然扩散，将三人包裹在内。姜无涯与姚远怀皆是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当他们放下手时，两道红芒如奔雷疾电在他们的眼前逐渐放大，姬平适时出声提醒道：“不必慌乱，这只是梦魇根据我的记忆所模拟出的场景。”
梦魇所展现的画面结束后，姬平将小火苗收入燃魂灯中，低眉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很多都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两位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当作没听见，只是在这之前，我想要先提醒一句，事情从发生到现在也有数十个时辰了，可圣人并未露面，这是不是代表着，若是这件事情发生于你我府邸内，圣人也并不会有所干涉。至于这突然出现的两道红芒来自何处，我想圣人应是知晓，只是他默认了他们的存在，若是再大胆假设的话，或许那一位没有下山除恶，也是圣人在其中周旋。”
姬平端起茶水轻抿一口，润了润有些干哑的嗓子，“若真是如此，那么接下来有危险的，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三位中的任意一个，当然也可能是两个。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我想与两位进行合作，我们中无论是谁遇到了这红芒，都要立刻通知另外两人。至于我这么说的原因，两位可以听一听我的分析。”
“首先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两道红芒，昨夜我近距离与他们接触过，这两道红芒其实是两道残缺的魂魂，而且是同源之魂，是属于同一个人的两道残魂。姚兄昨夜与之交过手，应该知道若是只论实力的话，这两道残魂并不亚于你我。昨夜我设阵封锁了那一片区域，都没能捕获到他们，那么我是否可以据此进行假想，这两道残魂是否都具备有独立的灵智？”
”其次，是关于这两道残魂的出现，姚兄之前与我提过一句，不知是否还有印象，这两道残魂是在洛离放火烧了的院子里出现的。而我们此前所收到的情报并未有这一条，我收到的消息是那里出现了两个失去自主意识、只知食人血肉的修士，我想两位收到的消息，应该与我的并无多少出入吧！“说着，他略有深意地看了眼姚远怀。
姚远怀至今也未主动解释为什么洛离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洛离要烧毁那间存留有两人尸体的房屋。若非当时所有的影子都被姚远怀吩咐留在村庄外，防止被那两个以人为食的邪修感应到，他们现在又怎会对两道红芒出现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其实昨夜是我带洛离过去的，你们收到的消息中，那个女子修士叫做余荫，她早上曾来过我府，声称是洛离出门在外时认识的朋友，而在进入府邸后，她又趁着洛离身边防备松懈时，逼着洛离吃下毒药。她用洛离要挟我，想要谋取我族藏书阁里的功法，我也曾与她有过交手，说实话，她的实力在我之上。不过她的身体似乎出了些问题，在停手之后我便发觉她气血逆流，至少也是伤及肺腑了。所以在收到那女子出现的消息时，我本是想趁着她重伤之际，带洛离找她讨要解药，怎知道事情完全脱离了我的预料。只是有些可惜，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闹了半天也没有拿到解药，反而还被洛离给误杀了。如今也只能等我回去以后，再带他去求阁老帮忙解毒。”姚远怀像是知道两人心中所想，草草解释道。
尽管很多都是随口胡编的，不过可能相关的地方，姚远怀都点出来了。“如果说那残魂本身藏在那两人身上的话，会不会在那余荫与我交手时，便已经蠢蠢欲动了，只是被她强行压制住了。这么说的话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与我交手时未见异常，收力以后才突然像是重伤一般萎靡。”姚远怀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些眉目。“或许那两道红芒也并非藏匿于那个村落，在洛离放火烧毁房屋后才选择逃出来，而是一直潜伏在余荫体内，在余荫身死后，才想要重新选择宿主！”
姬平突然开口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一种可能，那两个修士其实并非邪修，而是因为那两道残魂主宰他们的意识，借着他们的身体吞食他人魂魄来进行修补自身魂魄！而这正是我把两位找来的原因，也是我一直不敢去承认的一件事情。只是现在姚兄已经在不断接近我的猜想了。”提及吞食魂魄时，姚远怀与姜无涯两人皆看到了姬平眼角抽搐着，像是想起了一些不可提及的往事。
姬平苦涩一笑，收敛表情，继续道：“其实关于之前姚兄说的，我还有更为合理的解释，只是如果真如我所假想的话，那么我们即使合力面对，战胜对方的可能性也不会太高。”姬平缓缓说道：“我猜，在姚兄第一次遇见那位叫余荫的修士时，藏匿于她体内的残魂极度虚弱，而在余荫与你对峙时，那残魂便趁机强行吞食着余荫的精气来壮大己身，余荫可能在与你交手时便发现了这件事情，只是当时的她不得不与你一战，只能任由那残魂在自己体内不断吸食精气。不过在与你交战结束后，她便当机立断地逆转气血，想要阻止体内的怪物继续成长下去。初时余荫尚能压制住体内的残魂，可后来便彻底沦为她的傀儡。那两道残魂的成长速度太过于惊人了，或者说，她们的本体境界应该很高，至少，也是久居于登仙境的人物，甚至有可能是人间不可见的云上境，所以才能通过掠夺他人魂魄来提高自身修为。”
姜无涯懒洋洋地插话，只是他似乎还沉浸在姚远怀的那番解释里。“孤身一人入姚府，还能落个全身而退，年岁不大，实力就已经超越姚兄，真是后生可畏呀！只可惜如此天纵之才竟然夭折在了这里。姚兄，你说此事中，会不会还有些事情我们没有弄清楚？我记得你家那小子从未修行过，即便那姑娘重伤，想要杀死洛离的话，应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吧！不会是你度量太小，替儿子报仇的吧……”姜无涯并无遮掩地说道，“你吩咐所有影子军在外围看守，而当时现场除了洛离外，就只有你在，我真的很难想象，你不出手的话，谁能杀得死那个叫余荫的修士。”。
姜无涯说得有些直白，他连着哼哼两声，并没有过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反正人已经死了，现场也就只有他姚远怀一位修士，还不是由着他胡言乱语了！只是真相的话，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得懂，姚远怀与洛离在一起，却死了个实力强于姚远怀的修士，你姚远怀直接说自己请了阁老出手他姜无涯都肯点头相信，非要把事情与洛离扯上关系，显得你家那小子有能耐吗？简直是可笑，那个从未接触过修行的废物有这本事了？真要有这本事的话他也不会在洛离与姬曜两人中更为看重姬曜。
“闲话就别说那么多了，唠叨来唠叨去不就想说对方厉害吗？要合作就直接点，如果我们三人合力都没有办法降伏对方，那大家就趁早准备好棺材躺进去等死。不过事先我想与姚兄说几句贴心话，可能有些伤人，姚兄还是要好好思量一下的。我有雷法，天克阴魂这些灵体，而他姬平本就是黄帝后人，最擅长对付这些邪祟玩意，我们遇到这两道残魂都可以周旋片刻，你呢，你靠什么？靠你府里那个只剩一口气吊着的老头子吗？你真得有资格和我们合作吗？可别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你都已经嗝屁了，那我们与你合作还有什么意义？”
姚远怀盯着姜无涯，眼神平静如寒潭，“多谢姜兄关心，姚某定会万分谨慎，若真遭此不测，也会倾尽一切家底，支撑到二位前来救场。”
姬平像是没听到两人对话一般，从怀里取出两个铃铛分别交给两人，“这是安魂铃，遇到魂魄袭扰时催力摇动铃铛，可以起到干扰作用，也可以借此收伏一些普通的孤魂野鬼，只是面对这一次遇到的残魂，效用不大，不过用来拖延时间，应该也是有些作用的！而且我在这铃铛里设了禁制，若是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发出信号的话，捏碎它，我便可以感应到你的位置。”
姜无涯把玩着黄澄澄的铃铛，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是遇袭的是你呢？我们怎么知道消息？”
“你们可以在这铃铛上种下印记，只要有一个铃铛有反应，另外两人就都能感应到。”姬平也拿出了留给自己的铃铛。
“不愧是行家，想的就是周全！”姜无涯笑着，拿过姚远怀手里的铃铛，丝毫没有觉得尴尬，“来，姚兄，我先替你的铃铛留下印记，真有状况了，可得赶紧捏碎它，不然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姚远怀接过姬平的铃铛，默不作声地在上面种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若非三人之中，他的实力最低，怎么一直受着姜无涯的冷嘲热讽。
合作之事商定完后，姚远怀走出安然酒楼，又转身从边上的楼梯上了三楼，远远瞧见夫人坐在角落里听戏以后，他又悄悄下楼，没有去打扰夫人的兴致。临溪镇谁不知道，姚府夫人最爱听戏，但凡坐下，戏曲不停，不会回府。至今唯一的一次例外，也就只有前几日里因为洛离才破例。
管家钟城见到姚远怀后，与其通报了夫人晨间留下的话。洛眠秋每日里，早上亲自送姚言去学堂后，便会直接到戏楼落座。今日倒是难得，还回来一趟，给姚远怀留了口信。听完管家复述后，姚远怀摇头一笑，还以为夫人哪根筋搭错了呢，居然会在送完姚言后还会回来走一趟。原来是学堂的杂役说文先生不在，学堂会过几日再开。他没有在意，点了点头便进入府中。夫人还是那个整日不着家的夫人，满脑子的戏楼戏子，姚远怀莫名地有些醋意，还有点羡慕那些长相都被脂粉遮住的戏子了。
在府里的内湖边，姚言与玖儿嬉笑着在给小乌龟投食，而洛离则与姬曜、姜明法两人商量着，如何在半天之内在临溪镇内将赵安宁找出来。
姜明法是姜月盈的弟弟，尽管两人同父不同母，但是关系也并不比亲姐弟要差多少。姜月盈是姜无涯向家族妥协后娶了同族女子所生，只不过在发现姜月盈身患异疾之后，全族上下，包括他的发妻都在异口同声地劝着姜无涯抛弃女儿，姜无涯一怒之下带着女儿离开了家族，发誓要替姜月盈寻找神医，治好异疾。
相较于父亲对姐姐的疼爱，姜明法就像是在垃圾堆里捡的一样，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父亲的重视，所幸姐姐对他不错，而他也觉得父亲应该对姐姐加以偏爱。因为父亲不喜欢洛离的缘故，在姜明法与洛离、姬曜相处时，他也时常嘲笑洛离。因为即便姐姐选中了他，可父亲为姐姐选中的，其实是姬曜。
姜明法哪里知道那个叫赵安宁的是谁，他也并不在乎洛离为什么要去找那个赵安宁，他只知道洛离回来这么多天还没去见过姐姐呢！“姐姐最近病情似乎有些严重了哦，那姓秦的老医师几乎是天天上门替她熬药，可也没见她的脸色有好转，不过昨天听说你回来了以后，她的状态就明显好很多了，她还主动找我聊天了嘞，让我别把她病情加重的事情跟你说，你说我朝着谁嘛，是吧，哥！要我说呀，她这就是想你想的，想出来的毛病。那不是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什么相思如流水什么的，我估摸着她呀，见到你以后病就该好了。”
边上坐着的姬曜起身站到姜明法身后，从姜明法身后拎着他脖子后的衣服角把他拖到两个姑娘身边，“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老老实实地陪玖儿和言言给‘满月’喂食。你以为月盈是什么想法？她那是怕洛离担心才这么和你说的，结果你倒好，一来就全给抖出来了。”姬曜倒是真心替洛离想办法，甚至还准备回家给他翻翻那本《三坟》，用追魂术替他寻找赵安宁。只是提及姜月盈，他也劝洛离先去看她，找赵安宁的事情，交给他就好了。
洛离笑得有些牵强，他轻声念着姜明法说的那句诗文，“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曜，现在陪我去一趟姜府吧！”他看向水中那只叫作“满月”的乌龟，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你一个人不行吗？还非要让我过去看你俩腻歪？”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不过姬曜还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泥，陪着洛离一起去了那么多次姜府，他又不是不知道，单独让洛离一个人去的话，那位府主大人，姜月盈与姜明法的父亲，是绝不会放洛离进府的。“你准备了什么礼物要送给她吗？”姬曜随口问道。
“啊，这……”洛离一脸尴尬。
“出门着么久，就一件礼物都没给她挑？”姬曜拍了拍洛离的肩膀，竖起大拇指。
洛离解释道：“本来是带了不少礼物回来的，你们每个人都有份的。我刚刚也说了，我是被叫齐元问的道人送回来的，我包袱虽然也被拿回来了，可里面的东西都成了废料。”
姬曜翻了翻白眼，“为了你的终生幸福，这些年我可没少操心呀！你自己可上点心吧，对人家姑娘好些，这回来几天了，不论干什么，那不得先去找姑娘汇报一下？她都病这么多年了，知道你回来还不让明法和你告状，你倒好，回来以后各种事情忙起来，就是没空去看她？她看上你哪一点哟！算了算了，有教训你的功夫都已经走到姜府了，走吧，就别墨迹了，赶快去见见你朝思暮想的月～盈～姑～娘～啦。”提及姜月盈，姬曜便拖着腔调半说半唱地取笑洛离。
正当两人准备去姜府时，姚远怀在后面叫住了洛离，“停下，回来，你身上的毒解了吗？你找到赵安宁的下落了吗？你忘了那个余荫的留给你的时间只剩今天上午了吗？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死了？为什么？父亲？就因为她逼我去找赵安宁的下落吗？”洛离错愕地看着姚远怀。他与姜无涯想法一致，也认为是姚远怀下的手。
“不是我杀的。”姚远怀根本不想搭理这茬，却又与洛离多嘴添了一句，“是你要找的赵安宁动的手！”
“那他人呢？他现在在哪？他为什么要杀掉余荫？”凭着一路·同行回两淮路途中对赵安宁的印象，他虽然不太喜欢赵安宁这个人，但也相信赵安宁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不认为赵安宁是嗜杀之人，即便他多次看到赵安宁招引山野精怪到身边再将其就地斩杀，他也还是愿意去相信，那个满脸诚挚地看着他，想要跟随来两淮境寻找人与妖共存之道的赵安宁才是他所认识的赵安宁。
“跑了，不过他总会再露面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替你解毒，至于赵安宁的事情，有机会的话，让他自己和你解释吧。”姚远怀根本没有闲心与洛离说明事情的真相。
洛离有些犹豫地看着姬曜，姬曜安慰道：“没事，你先去吧，我在这等你便是了，如果今天时间真的来不及，我们就明天早些去好了。”
洛离真诚地点头道：“多谢了！”
“这么些年的兄弟，你和我客气什么呢？”姬曜笑着锤了洛离一下，“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快去吧，下午要是还等不到你，我就得带玖儿回去了，那你就只能明天再去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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