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妖王
几道墙翻出将军府，程绵绵无比庆幸自己住在府邸最角落的地方，不怕会碰到人。连翘给的窝头被她两三口吃了个干净，不知道自己饿了多久，这点东西虽未饱腹，却也可以垫垫肚子了。
程绵绵虽与往常大有不同，时刻保持高度警觉，可此时扛着重物笨拙行动的她也未曾发觉，两个方向同时有目光一直在监视她，一刻不曾松懈。
向着连翘所述乱葬岗的方向不知跑了多久，程绵绵忽然闻到一股酒香。
她原来这么喜欢喝酒嘛？单是空气中漂浮的那一股味道，便已让她忍不住嗅了好几下。模糊透过路边店家门口的灯笼，记住这个位置，等她光明正大走出来时，一定要买些酒吃。
夜已宵禁，城门封锁，此时出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皇城几乎每天都有死人，有些是街头饿死的，有些是犯错被杀的，有些是奴隶仆人被活活打死的。尸身会拿草席虚掩裹着，统一运到皇城东边乱葬岗，若有人来领，只需一串钱便可将尸体领走自行处理。但若一串钱也不舍得，就只能自己去乱葬岗刨了。乱葬岗荒无人烟，人人闻之色变，即使怀疑她将莺红丢在那，大公子也不会真的亲自跑来确认。派人杀自己亲妹妹，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连调不调查也要深思熟虑，又怎会为了莺红坐实自己罪名呢？
将军之子，太子提携，想来应是天之骄子，程绵绵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杀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的亲妹妹？
她现在一无所知的状态，必然是有缘由的。原因定然不是因为三小姐的一顿鞭子，她今日看到自己过去没有丝毫诧异，程绵绵便知道害自己至此的人不是她。大公子以自己的名号派人来问候，她便猜到应该是来一探虚实，可能是吩咐之时有外人在，做出一副兄友妹恭的表象。也可能是对她知根知底没有丝毫防备，打着自己的名义也无妨。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他造成的，所以今晚特意派自己身边灵力最强之人去再次解决她。
只是，他们太依靠灵力了，自以为是凭借一点天赋就想悄无声息了结她。他们对人位置所在的判断，都是依靠灵力波动，而她，是靠自己的耳朵对各种微小声音的感知。大概谁也想不到莺红为什么会死在她的手上，一个出生便被贴上废物标签的人，胆小懦弱，甚至身份都是见不了光的小姑娘。
程绵绵在连翘含糊不清的指路下在城角处杂草丛生的地方找到一处狗洞，看着狭小的洞口，她陷入沉思。
程绵绵做不了几秒思想斗争，虽然偏僻，但也不是不会有人巡视。罢了，英雄不问出处！韩信尚且承胯下之辱，如今钻狗洞仅是权宜之计。
刚出城墙迎面一阵风带来一丝恶臭，饶是程绵绵如此沉着冷静之人，一路到了乱葬岗也忍不住打寒颤。阴风阵阵，尸山成堆，简直是人间地狱。这可是皇城，是这金翼最繁华之地！如此看来，边关战乱，枯骨黄沙，不定是什么样子。
没有灵力，便注定成不了才，即使你满腹经纶，即使你闻鸡起舞，呕心沥血的读书习武。连富贵人家的烧火劈柴的也做不了，若是不能做阵前卒，这些人的命，便如秋日落叶一般，被人无视踩碎，堆在一处也只会讨人嫌。
程绵绵看了眼被自己绑着四脚朝天的莺红，心里突然有些异样。不过很快那种感觉就被她压了下去，她跑了这么远可不是为了感慨的。
程绵绵伸手把插在莺红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在她衣服上抹了抹，看这刃，确是把好刀。
罢了，拿了你的刀，便送你最后一程。程绵绵走到旁边一棵大树下，开始用小刀掘坑。大树下有朵小花，泛着点点灵光，被她随手拔起丢在一边。
“呵~”突然声音从头顶发出，程绵绵瞬间条件反射将匕首甩了出去，下一秒就后悔了。
自己费这么大劲好不容易搞个小刀，就这么送给别人了？
一男子从树上跳下来，笑意盈盈看着她，手中把玩着匕首。匕首折射着月光，在此刻更显寒凉。
男人看起来衣冠楚楚风流倜傥，小指俏皮地翘起，半梳发髻，媚眼如丝，一席竹青色衣衫在阴风中增添一丝暖感，整体媚而不娇，煞是好看。可再多瞧两眼，又觉妖气十足，从内而外透着一些阴冷。
程绵绵试探地说道：“阁下并非梁上君子，为何偷看？”
此刻面前这男子便是妖界新主流光，仅掌管妖界一千多年，却是历来最阴晴不定的主。
流光瞧了静静躺在尸堆里的莺红一眼，道：“瞧这穿着，皇城富贵人家的。可此时皇城宵禁，你是怎么出来的？”
程绵绵拒不回答，这人看起来妖里妖气的，不知是敌是友。
流光假意思考了下，笑出声来：“莫不是从狗洞爬出来的？”
……这人……
程绵绵故作镇定指了指他手中匕首道：“阁下要是把它还给我，我就给阁下演示一番。”
流光一步步向她的方向靠近，靠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流光笑意更浓：“君君不用害怕，我还会伤你不成？”
君君？程绵绵此时百分百相信，这人是个神经病。
“阁下认错人了。”程绵绵心中规划起逃跑路线。
“大概是认错了吧～“看她如此警惕，流光停住脚步，不再靠近。
匕首经他随手一弹，插在程绵绵脚边泥土里。程绵绵捡起擦拭，装作不经意间看向他身后，然后露出惊恐地表情。
流光看她一动不动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果然好奇，忍不住转头看，身后除了那棵大树空无一物，伴随着空气撕裂地声音，流光回头时眼角只瞥见一抹逃离的残影，忍不住宠溺的笑出了声。
“君君啊，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真可爱……
程绵绵逃得飞快，确定身后那人没有追上来，才扶住一棵大树喘口气。这身体怎么这么弱，背个人出来累成这样。树叶阴影一摆动，程绵绵忽然察觉树上坐了个人！
这的人有毛病吗？！大半夜不睡觉都喜欢蹲在树上？
“滚下来！”程绵绵忍不住爆了粗，一天到晚尽碰些装神弄鬼的人。
“吓到你，对不起。”少年抱着树干，静静坐在树上，语气诚恳一字一顿。树荫将其全部遮住，黑暗中看不清面庞。程绵绵握紧匕首，这每天晚上都这么热闹吗？
“名字。”程绵绵后退两步紧盯着那团黑影。
“舒伦昊。”少年认认真真尽量把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
“目的。”
“等人。”
大半夜在阴风阵阵的小树林里，等人，还坐的那么高？但凡他不是这种说话方式，程绵绵都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不妥，舒伦昊解释道：“他们说，我在这一晚上，他们给我钱。”
“谁？”程绵绵皱眉，这少年明显与常人有些不同，谁会这么缺德？
“朋友。”
程绵绵折腾一夜早就没了耐心，便对着他道：“下来。”
舒伦昊摇摇头，发现实在太黑，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便开口道：“他们说，给我钱。”
“要钱干什么？”
舒伦昊指向乱葬岗的方向，道：“我娘，没钱埋。”
程绵绵深吸一口气，方才那人让她心有余悸，此刻实在不敢再耽搁，便道：“你可以现在回家。”
舒伦昊道：“我不会骗人。”
木头脑袋！笨就算了偏还固执，她一直讨厌这样的人，听了他的话拔腿便走，刚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来对着那团黑影道：“明日他们若不给你，你当如何？”
舒伦昊想了下道：“娘让我去军机处报名，我去，他们给我钱。”
好家伙，还把后路想好了，也不是很笨嘛。程绵绵从地上捡了根极小的树枝，一路攥着原路折返回到将军府。
连翘听见声音害怕极了，躲在被子里捂住嘴巴，直到程绵绵出声，才一把掀开被子道：“小姐你回来啦！”
此刻看到连翘依旧独自守在这里，程绵绵才信了她几分，若是她方才跑去告状，那么自己下一个要下手的人，便是她了。
“你这么久不在她院中，她不起疑吗？”程绵绵问道。
这个她，自然是三小姐程雪纷。
连翘轻声说：“她本就不信我真心求去伺候，现下大家都睡了，我待一会也无妨。”
程绵绵将匕首往自己身后藏了藏，道：“那你便回去吧。”
连翘猛然抬头，此刻才明白她在试探自己，又想起她是失了忆的，咬咬嘴唇，道：“小姐好好休息。”
连翘走到门口，程绵绵叫住她：“连翘，谢谢你。”
连翘眼眶发酸，却无可奈何，终究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就走了。
程绵绵躺在小破床上，手中攥着那把匕首，缓缓合上眼。
“小婵……”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程绵绵莫名心烦，感觉有人触碰自己，反手便甩开。回头一看，要碰她的人竟然是连翘！此刻正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她耐住性子伸手去扶，连翘可怜巴巴地唤了声小姐，画面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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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绵绵虽与往常大有不同，时刻保持高度警觉，可此时扛着重物笨拙行动的她也未曾发觉，两个方向同时有目光一直在监视她，一刻不曾松懈。
向着连翘所述乱葬岗的方向不知跑了多久，程绵绵忽然闻到一股酒香。
她原来这么喜欢喝酒嘛？单是空气中漂浮的那一股味道，便已让她忍不住嗅了好几下。模糊透过路边店家门口的灯笼，记住这个位置，等她光明正大走出来时，一定要买些酒吃。
夜已宵禁，城门封锁，此时出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皇城几乎每天都有死人，有些是街头饿死的，有些是犯错被杀的，有些是奴隶仆人被活活打死的。尸身会拿草席虚掩裹着，统一运到皇城东边乱葬岗，若有人来领，只需一串钱便可将尸体领走自行处理。但若一串钱也不舍得，就只能自己去乱葬岗刨了。乱葬岗荒无人烟，人人闻之色变，即使怀疑她将莺红丢在那，大公子也不会真的亲自跑来确认。派人杀自己亲妹妹，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连调不调查也要深思熟虑，又怎会为了莺红坐实自己罪名呢？
将军之子，太子提携，想来应是天之骄子，程绵绵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杀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的亲妹妹？
她现在一无所知的状态，必然是有缘由的。原因定然不是因为三小姐的一顿鞭子，她今日看到自己过去没有丝毫诧异，程绵绵便知道害自己至此的人不是她。大公子以自己的名号派人来问候，她便猜到应该是来一探虚实，可能是吩咐之时有外人在，做出一副兄友妹恭的表象。也可能是对她知根知底没有丝毫防备，打着自己的名义也无妨。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他造成的，所以今晚特意派自己身边灵力最强之人去再次解决她。
只是，他们太依靠灵力了，自以为是凭借一点天赋就想悄无声息了结她。他们对人位置所在的判断，都是依靠灵力波动，而她，是靠自己的耳朵对各种微小声音的感知。大概谁也想不到莺红为什么会死在她的手上，一个出生便被贴上废物标签的人，胆小懦弱，甚至身份都是见不了光的小姑娘。
程绵绵在连翘含糊不清的指路下在城角处杂草丛生的地方找到一处狗洞，看着狭小的洞口，她陷入沉思。
程绵绵做不了几秒思想斗争，虽然偏僻，但也不是不会有人巡视。罢了，英雄不问出处！韩信尚且承胯下之辱，如今钻狗洞仅是权宜之计。
刚出城墙迎面一阵风带来一丝恶臭，饶是程绵绵如此沉着冷静之人，一路到了乱葬岗也忍不住打寒颤。阴风阵阵，尸山成堆，简直是人间地狱。这可是皇城，是这金翼最繁华之地！如此看来，边关战乱，枯骨黄沙，不定是什么样子。
没有灵力，便注定成不了才，即使你满腹经纶，即使你闻鸡起舞，呕心沥血的读书习武。连富贵人家的烧火劈柴的也做不了，若是不能做阵前卒，这些人的命，便如秋日落叶一般，被人无视踩碎，堆在一处也只会讨人嫌。
程绵绵看了眼被自己绑着四脚朝天的莺红，心里突然有些异样。不过很快那种感觉就被她压了下去，她跑了这么远可不是为了感慨的。
程绵绵伸手把插在莺红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在她衣服上抹了抹，看这刃，确是把好刀。
罢了，拿了你的刀，便送你最后一程。程绵绵走到旁边一棵大树下，开始用小刀掘坑。大树下有朵小花，泛着点点灵光，被她随手拔起丢在一边。
“呵~”突然声音从头顶发出，程绵绵瞬间条件反射将匕首甩了出去，下一秒就后悔了。
自己费这么大劲好不容易搞个小刀，就这么送给别人了？
一男子从树上跳下来，笑意盈盈看着她，手中把玩着匕首。匕首折射着月光，在此刻更显寒凉。
男人看起来衣冠楚楚风流倜傥，小指俏皮地翘起，半梳发髻，媚眼如丝，一席竹青色衣衫在阴风中增添一丝暖感，整体媚而不娇，煞是好看。可再多瞧两眼，又觉妖气十足，从内而外透着一些阴冷。
程绵绵试探地说道：“阁下并非梁上君子，为何偷看？”
此刻面前这男子便是妖界新主流光，仅掌管妖界一千多年，却是历来最阴晴不定的主。
流光瞧了静静躺在尸堆里的莺红一眼，道：“瞧这穿着，皇城富贵人家的。可此时皇城宵禁，你是怎么出来的？”
程绵绵拒不回答，这人看起来妖里妖气的，不知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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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一步步向她的方向靠近，靠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流光笑意更浓：“君君不用害怕，我还会伤你不成？”
君君？程绵绵此时百分百相信，这人是个神经病。
“阁下认错人了。”程绵绵心中规划起逃跑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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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经他随手一弹，插在程绵绵脚边泥土里。程绵绵捡起擦拭，装作不经意间看向他身后，然后露出惊恐地表情。
流光看她一动不动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果然好奇，忍不住转头看，身后除了那棵大树空无一物，伴随着空气撕裂地声音，流光回头时眼角只瞥见一抹逃离的残影，忍不住宠溺的笑出了声。
“君君啊，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真可爱……
程绵绵逃得飞快，确定身后那人没有追上来，才扶住一棵大树喘口气。这身体怎么这么弱，背个人出来累成这样。树叶阴影一摆动，程绵绵忽然察觉树上坐了个人！
这的人有毛病吗？！大半夜不睡觉都喜欢蹲在树上？
“滚下来！”程绵绵忍不住爆了粗，一天到晚尽碰些装神弄鬼的人。
“吓到你，对不起。”少年抱着树干，静静坐在树上，语气诚恳一字一顿。树荫将其全部遮住，黑暗中看不清面庞。程绵绵握紧匕首，这每天晚上都这么热闹吗？
“名字。”程绵绵后退两步紧盯着那团黑影。
“舒伦昊。”少年认认真真尽量把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
“目的。”
“等人。”
大半夜在阴风阵阵的小树林里，等人，还坐的那么高？但凡他不是这种说话方式，程绵绵都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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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程绵绵皱眉，这少年明显与常人有些不同，谁会这么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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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绵绵折腾一夜早就没了耐心，便对着他道：“下来。”
舒伦昊摇摇头，发现实在太黑，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便开口道：“他们说，给我钱。”
“要钱干什么？”
舒伦昊指向乱葬岗的方向，道：“我娘，没钱埋。”
程绵绵深吸一口气，方才那人让她心有余悸，此刻实在不敢再耽搁，便道：“你可以现在回家。”
舒伦昊道：“我不会骗人。”
木头脑袋！笨就算了偏还固执，她一直讨厌这样的人，听了他的话拔腿便走，刚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来对着那团黑影道：“明日他们若不给你，你当如何？”
舒伦昊想了下道：“娘让我去军机处报名，我去，他们给我钱。”
好家伙，还把后路想好了，也不是很笨嘛。程绵绵从地上捡了根极小的树枝，一路攥着原路折返回到将军府。
连翘听见声音害怕极了，躲在被子里捂住嘴巴，直到程绵绵出声，才一把掀开被子道：“小姐你回来啦！”
此刻看到连翘依旧独自守在这里，程绵绵才信了她几分，若是她方才跑去告状，那么自己下一个要下手的人，便是她了。
“你这么久不在她院中，她不起疑吗？”程绵绵问道。
这个她，自然是三小姐程雪纷。
连翘轻声说：“她本就不信我真心求去伺候，现下大家都睡了，我待一会也无妨。”
程绵绵将匕首往自己身后藏了藏，道：“那你便回去吧。”
连翘猛然抬头，此刻才明白她在试探自己，又想起她是失了忆的，咬咬嘴唇，道：“小姐好好休息。”
连翘走到门口，程绵绵叫住她：“连翘，谢谢你。”
连翘眼眶发酸，却无可奈何，终究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就走了。
程绵绵躺在小破床上，手中攥着那把匕首，缓缓合上眼。
“小婵……”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程绵绵莫名心烦，感觉有人触碰自己，反手便甩开。回头一看，要碰她的人竟然是连翘！此刻正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她耐住性子伸手去扶，连翘可怜巴巴地唤了声小姐，画面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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