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君子温剑也温人
身穿和洛出云同样白袍的路齐河飞快的跑向正在吃饭的众人，嘴里咿咿呀呀的叫喊着，众人寻声望去，眼睛里都闪过一丝惊喜。
小春姑娘起身，拿起一个空碗去帮路齐河盛饭。
路齐河很快就跑到餐桌上，伸出双手想要直接抓肉吃。
白进见状，一拳头就敲在了路齐河的脑袋上，路齐河一下子就楞在了原地，双手依旧保持着抓的姿势。
白进笑眯眯的说：
“齐河，坐下好好吃饭，不然你懂的。”
说着，白进挥了挥拳头。
路齐河原先盘起的长发散落，歪头看了看白进，有些不解，嘴里念叨着咿咿呀呀的声音。
白进拍了拍他右手边的空座，路齐河好像明白了，小跳着过去坐了下来，小春姑娘把饭和筷子放到他的身前，他丝毫没有拿筷子吃饭的意思，直接上手就去抓，吃的不够尽兴，又想去抓肉。
白进叹了一口气，帮他夹了几块肉，然后笑着对众人说道：
“这孩子应该是受了点刺激，脑子有毛病了，放心放心，他会好的。”
想到路齐河的身上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又联想道齐家的作为，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一了份温柔。
正在猛吃的路齐河突然抬起了头，那双目像是清澈的湖水，盈盈水面的掀不起一丝波澜，装满了纯净之气。
他呆呆的看着众人，缓缓吐出两个字：
“输，逃？”
众人愣了下，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白进捋了捋他的长发，温柔的说道：
“你不会再输了，也不用再奔逃了，你已经......安全了。”
路齐河并不太理解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感觉心里暖暖的，包括洛出云在内的众人，一时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相比齐塔，这里简直就是仙境，他们不敢奢望，却又生活在这里，那两个孩童啜泣着，小春姑娘也悄悄的抹去眼边的泪水，两个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个紧盯着眼前的食物，一个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
洛出云想起了曾经父亲说过的话：高兴了要吃，不高兴也要吃，反正就是吃吃吃，吃就对了。
他低下头开始吃食起来，一旁的路齐河此时也在疯狂的咀嚼着，众人看着他们俩，随后相视一笑，也开始了享受。
食不言，这是洛南山教给洛出云的，他到现在仍然没有忘记，以后也不会忘记，洛出云觉得，他只要依旧遵循着洛南山说的这些话，那份联系就不会断掉，他的亲人们仍会陪伴在他身边。
待到众人吃完晚饭，黑夜也是渐渐笼罩了下来，一轮圆月挂在夜的枝头，深邃的星空中闪烁着点点光芒，空中多出了几朵绿色的光，那是萤火虫的光，是白进用灵力幻化的，凉风拂过，给这片小草原带来了一抹清凉，那轻轻摇晃的小草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伴随着偶尔的虫鸣给耳朵带来了极致的享受。
静谧的夜里总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多想些什么，但也会让人放空大脑，心旷神怡的享受着美景。
两个小孩躺在草地上数着星星，白进和小春姑娘在桌上笑着闲聊，两个男子商量着明天要干什么，他们想种一些果子和食物，路齐河在草地上疯跑着，而那清秀的少年已然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清爽舒适，心安至极。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感受过了，上一次是他和他的娘亲一同观雪的时候，听着那长情山的故事，他也睡着了。
白进拍了拍手，周遭亮起一团团火焰，他小声对小春姑娘说道：
“该睡觉了，我去背洛出云回去，你去叫他们回房，齐河要是不听话就不用管了，一会我去揍他。”
小春姑娘点了点头，起身叫人去了。
白进灵力包裹住洛出云，在他的控制下，洛出云飞到了白进的背上，白进手背后托住他，缓步向洛出云的房间走去，至于白进的房间，就在建在洛出云房间的旁边。
夜静了，都睡了，天云老道吃着兔肉，望着那轮圆月，他似乎也在思念着什么。
至于那肉，自然是白进送来的。
一周的时间又过去了，众人一直生活在这里，除了白进偶尔会去买东西，其他人都没有出去过。
路齐河依旧疯头疯脑，洛出云则是在屋外的木桌上看风景，他已经不再那么阴沉了，这一日，外出的白进给了洛出云一个惊喜，他拿来了一把剑、一块玉佩、三本书，还有一些长玉果。
剑是洛出云的在林哲那里求的却邪，玉佩是洛熙儿曾经带着的炽火琉璃玉，书是洛出云帮洛熙儿买的，果子是从朱和山上摘下来的，是洛家种植的。
洛出云愣愣的看着那些东西，强忍着泪水不流出来，他没想到曾经的玩笑话居然变成了真的，那炽火琉璃玉倒真是落入了他的手里。
他谢过白进，摸了摸却邪和玉佩，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洛出云放下它们，又看了看那三本书，他付钱的时候没注意过书名，如今再看，一本《系论》、一本《处事》、一本《化解》，洛出云咬住嘴唇，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洛熙儿的种种都浮现在眼前，然后他又想到了父亲、长老、王启，还有他那一别竟是永别的母亲。
洛出云用颤抖的声音对白进说道：
“可以带我去洛家吗？”
白进答应了，心里却一阵叹息，他怕他会把好不容易恢复的活力又散去，可如今已经把那些东西都拿来了，倒不如今日就来个干脆。
洛家后面是朱和山，朱和山左侧就是如今的小草原，路途并不算太远。
不到一个时辰，白进就带着洛出云来到了洛家，与其说是洛家，倒不如说是旧址，在齐塔的清扫下，那原本是无数洛家建筑的地方都变成了一片平坦的空地，中心空荡荡的，周围的树木依旧，被波及的树木应该是被砍了去，那里...原本是洛出云的家。
洛出云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目光从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仿佛能看到当初在洛家生活过的场景，一个个下人不紧不慢的各司其职，一个个洛家子弟在学堂念着书，从外面请来的教书先生温文儒雅的轻声呢喃，他和朋友亲人一起玩耍，和王叔一起捉鸟捉虫，跟洛熙儿大吵大闹结果不欢而散，他的父亲连声安慰小熙儿却给了他一个板栗，练功偷懒被捉住，让长老一顿臭骂......这一切的日常在他眼中已是回不去的奢望。
他还记得自己跟父母说想当一名剑仙，父亲笑着给他一把木剑，那是他的第一把剑，他还记得夜晚饿了想吃东西，是柳儿带着他偷偷跑到厨房给他做了一顿大餐，他还记得无数的下人们笑着称赞他温良，即使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也不记得他们的名字，那片空地...曾经有善人、有美景、有温情，可如今都已碎如朱镜，飞洒如沫，渐渐散入尘烟之中，再也难以觅根溯源。
旧事难寻，多时新朝，无数的经历更迭，这可能就是所谓忘却的第一步。
他很爱洛家，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一辈子都待在洛家，那里是他的归宿，却又难以成为他的归宿。
他又想到了之前和母亲观雪，想到了母亲的送行，那是他见到她的最后一幕，送别便是永别。
三年里，他无数次的回忆，他怕逐渐麻木的自己会忘却自己脑海内那仅存的没好，他越是回忆便越是痛苦，祈求上苍不要取走他的记忆，可似乎也是于事无补，他最终还是忘记了很多东西。
失去了长久陪伴之人，才会真正的痛苦，刻入灵魂的痛苦。
洛出云此时依旧只是呆呆的看着，他除了看，什么都做不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白进见他这样，忍不住开口道：
“你的母亲葬在朱和山上，你...要去看看吗？”
洛出云点了点头，二人转身离去，临走前洛出云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掺杂百味，难以形容。
这片干净的土地，永远也不干净了。
半山腰上，白进背着洛出云来到了顾雪心的墓前。
洛出云看到两个墓碑和一根玉竹，白进把他放到了正对着的一块大石头上，想让他坐下。
出乎白进预料，洛出云直接从白进的背上翻了下来，跪倒在顾雪心的墓前，他找到了唯一一个可以放声哭泣，拼命呐喊的地方，他撕心裂肺的哭喊道：
“娘亲，我...我对不起您，我太弱了，我这个样子怎么配成为剑仙...我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熙儿，长老他们死在我面前，而我却无能为力，我害怕，身体动不了，我...我只能看着，就那样看着。
“我是废物啊！！
“我多想...多想再见到你们啊！”
洛出云奋力的锤击地面，锤在了石头上，鲜血从他手上流了下来，他不为所动。
他呜咽着、啜泣着。
“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为什么，我多么希望您能看着我成为剑仙，为我骄傲，可如今...你们都不在了，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泪水浸入了土地，一株嫩草吸入泪水，竟也变得忧伤痛苦。
白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出云，人间的悲欢离合太多太多了，但是我们要向前看，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找一个目标去完成，一定不要浪费你的生命，你是他们在这世乡中留下的最后一缕微光。”
洛出云抬起头，喃喃道：
“我...我想干什么，我能做什么，我想当剑仙...我想报仇...可我的仇人都死了，我想...我想...”
“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长情山，对，我想去长情山，我和娘亲答应过的，我要去长情山，带着娘亲一起去。
“我要带着娘亲去长情山，白进，你告诉我长情山在哪里，娘亲虽然没说过，但你一定知道，你是剑仙，一定去过很多的地方，告诉我，快告诉我...”
洛出云艰难的站起身子，抓住白进的衣角。
白进扶起洛出云的身子，然后一拍胸脯，自信的说道：
“长情山嘛，我认得，我可是大剑仙，去过很多地方的，你等我回去给你画个地图，你顺着地图走就知道了。”
“谢谢，谢谢，长情山...长情山，我一定要去。”洛出云颤抖着身体，胡乱的念叨着。
白进扶着他坐到了石头上，一阵沉默，只听得见洛出云的隐隐啜泣声。
一直到了夜里，白进就一旁静静的等待洛出云，不出声不说话，一步也没有动过。
洛出云也没有再说过话，清秀的脸庞上留下两道泪痕，表情忧伤至极。
又待了一会，洛出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们回去吧。”
白进点了点头，背起他的身子离去。
洛出云又突然开口道：
“她叫柳儿。”
白进应了一声，他明日会来改字的。
回到房间里，白进躺到床上，心里想着那个谎言。
白进哪里知道什么长情山，他从未听过长情山这个山名。
他只知道这个谎言会给洛出云带来力量，带来生的渴望。
虚幻的花再美丽也不过是假的，可它对于一些人来说，却又真实无比，即使它美的遥不可及。
那些名为真物的东西，有时还不如那虚假的东西来的实在。
白进不知道，他的一个谎言竟能支撑洛出云的一路长行，他不知道，他的温柔带给了洛出云多大的安慰，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不清楚洛出云身上又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他只是尽可能的帮助这个孩子，来弥补心中的愧疚。
白进知道，他只是一个伪君子，根本不配成为什么剑仙，他只是一个用仅存的一丝善意去做善事，可大多数的时候，他只是为了自己。
那金色的锁链真的能够拦住他吗？
不一定。
就像是他为了白千儿和那所谓的计划可以听从天云宫的调配，可以看着礼贤灭了齐家，可以亲手让洛出云喝下那古怪的药水。
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毁了洛出云一辈子的罪人。
他对不起洛出云。
他拿出了那把伴随了他多年的配剑，轻轻的抚摸，用灵力温养。
或许，只有这把剑才能给他带来些安慰。
另一个木屋里，洛出云感谢着白进带来的一切，在他眼中，白进就是那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君子剑仙，他已经成为了洛出云的一个追寻目标。
洛出云心里暖暖的，不再那么悲伤。
他曾听洛熙儿说过一句话。
君子温剑也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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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姑娘起身，拿起一个空碗去帮路齐河盛饭。
路齐河很快就跑到餐桌上，伸出双手想要直接抓肉吃。
白进见状，一拳头就敲在了路齐河的脑袋上，路齐河一下子就楞在了原地，双手依旧保持着抓的姿势。
白进笑眯眯的说：
“齐河，坐下好好吃饭，不然你懂的。”
说着，白进挥了挥拳头。
路齐河原先盘起的长发散落，歪头看了看白进，有些不解，嘴里念叨着咿咿呀呀的声音。
白进拍了拍他右手边的空座，路齐河好像明白了，小跳着过去坐了下来，小春姑娘把饭和筷子放到他的身前，他丝毫没有拿筷子吃饭的意思，直接上手就去抓，吃的不够尽兴，又想去抓肉。
白进叹了一口气，帮他夹了几块肉，然后笑着对众人说道：
“这孩子应该是受了点刺激，脑子有毛病了，放心放心，他会好的。”
想到路齐河的身上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又联想道齐家的作为，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一了份温柔。
正在猛吃的路齐河突然抬起了头，那双目像是清澈的湖水，盈盈水面的掀不起一丝波澜，装满了纯净之气。
他呆呆的看着众人，缓缓吐出两个字：
“输，逃？”
众人愣了下，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白进捋了捋他的长发，温柔的说道：
“你不会再输了，也不用再奔逃了，你已经......安全了。”
路齐河并不太理解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感觉心里暖暖的，包括洛出云在内的众人，一时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相比齐塔，这里简直就是仙境，他们不敢奢望，却又生活在这里，那两个孩童啜泣着，小春姑娘也悄悄的抹去眼边的泪水，两个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个紧盯着眼前的食物，一个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
洛出云想起了曾经父亲说过的话：高兴了要吃，不高兴也要吃，反正就是吃吃吃，吃就对了。
他低下头开始吃食起来，一旁的路齐河此时也在疯狂的咀嚼着，众人看着他们俩，随后相视一笑，也开始了享受。
食不言，这是洛南山教给洛出云的，他到现在仍然没有忘记，以后也不会忘记，洛出云觉得，他只要依旧遵循着洛南山说的这些话，那份联系就不会断掉，他的亲人们仍会陪伴在他身边。
待到众人吃完晚饭，黑夜也是渐渐笼罩了下来，一轮圆月挂在夜的枝头，深邃的星空中闪烁着点点光芒，空中多出了几朵绿色的光，那是萤火虫的光，是白进用灵力幻化的，凉风拂过，给这片小草原带来了一抹清凉，那轻轻摇晃的小草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伴随着偶尔的虫鸣给耳朵带来了极致的享受。
静谧的夜里总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多想些什么，但也会让人放空大脑，心旷神怡的享受着美景。
两个小孩躺在草地上数着星星，白进和小春姑娘在桌上笑着闲聊，两个男子商量着明天要干什么，他们想种一些果子和食物，路齐河在草地上疯跑着，而那清秀的少年已然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清爽舒适，心安至极。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感受过了，上一次是他和他的娘亲一同观雪的时候，听着那长情山的故事，他也睡着了。
白进拍了拍手，周遭亮起一团团火焰，他小声对小春姑娘说道：
“该睡觉了，我去背洛出云回去，你去叫他们回房，齐河要是不听话就不用管了，一会我去揍他。”
小春姑娘点了点头，起身叫人去了。
白进灵力包裹住洛出云，在他的控制下，洛出云飞到了白进的背上，白进手背后托住他，缓步向洛出云的房间走去，至于白进的房间，就在建在洛出云房间的旁边。
夜静了，都睡了，天云老道吃着兔肉，望着那轮圆月，他似乎也在思念着什么。
至于那肉，自然是白进送来的。
一周的时间又过去了，众人一直生活在这里，除了白进偶尔会去买东西，其他人都没有出去过。
路齐河依旧疯头疯脑，洛出云则是在屋外的木桌上看风景，他已经不再那么阴沉了，这一日，外出的白进给了洛出云一个惊喜，他拿来了一把剑、一块玉佩、三本书，还有一些长玉果。
剑是洛出云的在林哲那里求的却邪，玉佩是洛熙儿曾经带着的炽火琉璃玉，书是洛出云帮洛熙儿买的，果子是从朱和山上摘下来的，是洛家种植的。
洛出云愣愣的看着那些东西，强忍着泪水不流出来，他没想到曾经的玩笑话居然变成了真的，那炽火琉璃玉倒真是落入了他的手里。
他谢过白进，摸了摸却邪和玉佩，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洛出云放下它们，又看了看那三本书，他付钱的时候没注意过书名，如今再看，一本《系论》、一本《处事》、一本《化解》，洛出云咬住嘴唇，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洛熙儿的种种都浮现在眼前，然后他又想到了父亲、长老、王启，还有他那一别竟是永别的母亲。
洛出云用颤抖的声音对白进说道：
“可以带我去洛家吗？”
白进答应了，心里却一阵叹息，他怕他会把好不容易恢复的活力又散去，可如今已经把那些东西都拿来了，倒不如今日就来个干脆。
洛家后面是朱和山，朱和山左侧就是如今的小草原，路途并不算太远。
不到一个时辰，白进就带着洛出云来到了洛家，与其说是洛家，倒不如说是旧址，在齐塔的清扫下，那原本是无数洛家建筑的地方都变成了一片平坦的空地，中心空荡荡的，周围的树木依旧，被波及的树木应该是被砍了去，那里...原本是洛出云的家。
洛出云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目光从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仿佛能看到当初在洛家生活过的场景，一个个下人不紧不慢的各司其职，一个个洛家子弟在学堂念着书，从外面请来的教书先生温文儒雅的轻声呢喃，他和朋友亲人一起玩耍，和王叔一起捉鸟捉虫，跟洛熙儿大吵大闹结果不欢而散，他的父亲连声安慰小熙儿却给了他一个板栗，练功偷懒被捉住，让长老一顿臭骂......这一切的日常在他眼中已是回不去的奢望。
他还记得自己跟父母说想当一名剑仙，父亲笑着给他一把木剑，那是他的第一把剑，他还记得夜晚饿了想吃东西，是柳儿带着他偷偷跑到厨房给他做了一顿大餐，他还记得无数的下人们笑着称赞他温良，即使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也不记得他们的名字，那片空地...曾经有善人、有美景、有温情，可如今都已碎如朱镜，飞洒如沫，渐渐散入尘烟之中，再也难以觅根溯源。
旧事难寻，多时新朝，无数的经历更迭，这可能就是所谓忘却的第一步。
他很爱洛家，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一辈子都待在洛家，那里是他的归宿，却又难以成为他的归宿。
他又想到了之前和母亲观雪，想到了母亲的送行，那是他见到她的最后一幕，送别便是永别。
三年里，他无数次的回忆，他怕逐渐麻木的自己会忘却自己脑海内那仅存的没好，他越是回忆便越是痛苦，祈求上苍不要取走他的记忆，可似乎也是于事无补，他最终还是忘记了很多东西。
失去了长久陪伴之人，才会真正的痛苦，刻入灵魂的痛苦。
洛出云此时依旧只是呆呆的看着，他除了看，什么都做不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白进见他这样，忍不住开口道：
“你的母亲葬在朱和山上，你...要去看看吗？”
洛出云点了点头，二人转身离去，临走前洛出云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掺杂百味，难以形容。
这片干净的土地，永远也不干净了。
半山腰上，白进背着洛出云来到了顾雪心的墓前。
洛出云看到两个墓碑和一根玉竹，白进把他放到了正对着的一块大石头上，想让他坐下。
出乎白进预料，洛出云直接从白进的背上翻了下来，跪倒在顾雪心的墓前，他找到了唯一一个可以放声哭泣，拼命呐喊的地方，他撕心裂肺的哭喊道：
“娘亲，我...我对不起您，我太弱了，我这个样子怎么配成为剑仙...我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熙儿，长老他们死在我面前，而我却无能为力，我害怕，身体动不了，我...我只能看着，就那样看着。
“我是废物啊！！
“我多想...多想再见到你们啊！”
洛出云奋力的锤击地面，锤在了石头上，鲜血从他手上流了下来，他不为所动。
他呜咽着、啜泣着。
“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为什么，我多么希望您能看着我成为剑仙，为我骄傲，可如今...你们都不在了，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泪水浸入了土地，一株嫩草吸入泪水，竟也变得忧伤痛苦。
白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出云，人间的悲欢离合太多太多了，但是我们要向前看，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找一个目标去完成，一定不要浪费你的生命，你是他们在这世乡中留下的最后一缕微光。”
洛出云抬起头，喃喃道：
“我...我想干什么，我能做什么，我想当剑仙...我想报仇...可我的仇人都死了，我想...我想...”
“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长情山，对，我想去长情山，我和娘亲答应过的，我要去长情山，带着娘亲一起去。
“我要带着娘亲去长情山，白进，你告诉我长情山在哪里，娘亲虽然没说过，但你一定知道，你是剑仙，一定去过很多的地方，告诉我，快告诉我...”
洛出云艰难的站起身子，抓住白进的衣角。
白进扶起洛出云的身子，然后一拍胸脯，自信的说道：
“长情山嘛，我认得，我可是大剑仙，去过很多地方的，你等我回去给你画个地图，你顺着地图走就知道了。”
“谢谢，谢谢，长情山...长情山，我一定要去。”洛出云颤抖着身体，胡乱的念叨着。
白进扶着他坐到了石头上，一阵沉默，只听得见洛出云的隐隐啜泣声。
一直到了夜里，白进就一旁静静的等待洛出云，不出声不说话，一步也没有动过。
洛出云也没有再说过话，清秀的脸庞上留下两道泪痕，表情忧伤至极。
又待了一会，洛出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们回去吧。”
白进点了点头，背起他的身子离去。
洛出云又突然开口道：
“她叫柳儿。”
白进应了一声，他明日会来改字的。
回到房间里，白进躺到床上，心里想着那个谎言。
白进哪里知道什么长情山，他从未听过长情山这个山名。
他只知道这个谎言会给洛出云带来力量，带来生的渴望。
虚幻的花再美丽也不过是假的，可它对于一些人来说，却又真实无比，即使它美的遥不可及。
那些名为真物的东西，有时还不如那虚假的东西来的实在。
白进不知道，他的一个谎言竟能支撑洛出云的一路长行，他不知道，他的温柔带给了洛出云多大的安慰，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不清楚洛出云身上又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他只是尽可能的帮助这个孩子，来弥补心中的愧疚。
白进知道，他只是一个伪君子，根本不配成为什么剑仙，他只是一个用仅存的一丝善意去做善事，可大多数的时候，他只是为了自己。
那金色的锁链真的能够拦住他吗？
不一定。
就像是他为了白千儿和那所谓的计划可以听从天云宫的调配，可以看着礼贤灭了齐家，可以亲手让洛出云喝下那古怪的药水。
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毁了洛出云一辈子的罪人。
他对不起洛出云。
他拿出了那把伴随了他多年的配剑，轻轻的抚摸，用灵力温养。
或许，只有这把剑才能给他带来些安慰。
另一个木屋里，洛出云感谢着白进带来的一切，在他眼中，白进就是那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君子剑仙，他已经成为了洛出云的一个追寻目标。
洛出云心里暖暖的，不再那么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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