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关于曹晓田
夏日正浓，曹平带着一家人来到河川，这是全家人第一次远行，也是第一次离开北方。
“爸爸，咱们为啥要来河川啊？”十岁的曹晓只看着窗外逐渐陌生的景象问道。
“怎么了？不喜欢吗？”
“我想去北京。”
“哥哥撒谎，哥哥撒谎。哥哥日记里写了好开心！”曹晓田开心的手舞足蹈。
“曹晓田！你又偷看我日记！”
“略略略……”
“别闹！”孔小丽发话了，“北京挺近的，咱随便找个时间都能去。这次长假可是你爸连续上了两个月班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可是我不喜欢南方。”
“你都没有来过你咋知道你不喜欢呢？”
“我也不知道……”
“哥哥害怕了，哈哈哈哈，胆小鬼……”
八岁的妹妹着实吵闹。
曹晓只的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没缘由的。但是看着兴奋的妹妹，看着爸妈的期待，他只好也强迫自己喜欢这趟旅行。
“哥哥，哥哥，快醒醒，我们快到了！”经过了好几天的折腾，火车终于到了目的地，妹妹的精神依旧很好，全家好像就只有曹晓只无精打采。
南方的天空好像是不太一样，好像更高、更蓝。首先入眼的不是高楼，而是崎岖不平的路，这是新鲜的，这些只是在电视上见过的。
新鲜感很快就把他淹没了，忘却了心里的不安，沉浸在这个新奇的世界里。
一条大江从城市穿过，江的另外一边是连绵的山，事实上，江这边也是。
“我们在这里待两天，然后就出发去把整个河川都逛一遍。我们先去奉节县看看白帝城，这两天坐火车都辛苦了，我们先休息会儿吧。”酒店里曹平看着自己的小本本，看着疲惫的大家，依旧兴奋的宣布。
“人很多，晓只啊，你看好晓田啊。”孔小丽跟在曹晓只身后。
“妈妈，爸爸呢？”
“爸爸去买水了。等会儿就过来找我们了。”
“哥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衣角被扯着，“妈妈，我们就去看一会儿行吗？”
“去吧去吧，妈妈就在这儿等你们回来哦。”
孔小丽继续欣赏着这山水之间的美景，在人群中。
突然人群闹哄哄的向一个方向有涌去，曹平顺着人群过来，递给孔小丽一瓶水，“前面怎么了？”
“不知道。”
“孩子们呢？”
“说是要到前面去看看。”
“我们也过去吧。”
“我们谈谈吧。”
“回去再谈，至少等旅行结束。”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他们会明白我们的。”
“晓只才10岁，怎么就长大了？”
“可是我的一生不只有他啊。”
“他这一生才刚开始，只有你。”
“不是还有你吗？”
“非要在这个时候你吵架吗？”孔小丽转向风景。
“爸爸！爸爸！”曹晓只挤过人群，向这边跑过来。
“咋了？晓只。”曹平深呼吸一口气，摸着他的头说。
“妹妹……妹妹……从栏杆上掉下去了。”
“啥？”
曹平和孔小丽同时冲向人群。
曹晓田正躺在那块石头上，头上的血染红了一片。所有人都只是看着，曹晓只忘不了那些视若无睹的脸。
“头部受到重创，可能得昏迷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啊？”
“这个我们也不确定。”
幸运和不幸往往就在一时之间。看着病床上的曹晓田，看着一直吵架的爸妈，曹晓只不知道醒着到底属于幸运还是不幸。
应该是不幸吧，醒着的人总是要承受更多苦痛，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虽然很自私，但是始终觉得那才是正确的结果。
两个星期后，医生宣布了曹晓田植物人的消息，曹平被医院催着回去了松江。这里就只有曹晓只和孔小丽，他们租了一个房子，在医院附近。而孔小丽在应聘了医院的护士。
每天都是醉醺醺的回家，看见曹晓只就破口大骂，曹平一打电话就吵个不停。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变成了这样，在过往的十年里，他认识的那个妈妈好像都是假的。这样的生活是噩梦，迟迟不醒来。
曹晓只那段时间是一个没人管的孩子，他也不想回家，也不想看到孔小丽，甚至不想看到曹晓田。他只想逃这个地方，回去松江。他看着时间出现在孔小丽不会出现的街上，家里或是医院。
街上总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大男孩，男孩弹着吉他，女孩唱着歌。吉他盒子摆在前面，会有过路的好心人留下零钱；有时候也会有一堆人围着细细聆听他们的歌声。曹晓只是他们的常客，但是只是听着，从来不给钱，他也没有钱，就蹲在他们前面一直蹲着。他们结束的时候，他也回了家。
这样他们唱了两年，曹晓只几乎蹲了两年，曹晓田躺了两年。终于在两年后的一天，这段噩梦般的日子结束了。
医院宣布了曹晓田脑死亡的结果，曹平匆匆赶来，看着女儿躺进棺椁，埋进坟墓。悲伤，笼罩着天空，天空下还有同样悲伤的曹晓只——失去妹妹的同时也失去了妈妈。他不知道哪个更悲伤。
要回去的前一天，曹晓只在那个路口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们。是该离开的了吧，好像所有人都离开了。
离开了这个小城，离开了南方，回到那个熟悉的家。看着冷静两年的父母离婚，看着孔小丽的离开，头也不回的离开。心里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难过。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曹平依旧每天按部就班的起床，在餐桌上留下现金出门。曹晓只已经习惯了自己起床，自己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自己慢慢长大，妹妹还是印象中的妹妹。妈妈已经不是印象中的妈妈了。
有时候曹晓只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绝情了，是不是应该大哭一场，是不是应该挽留一下妈妈。自己洗澡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做错了，让孔小丽这么讨厌他。
童年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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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咱们为啥要来河川啊？”十岁的曹晓只看着窗外逐渐陌生的景象问道。
“怎么了？不喜欢吗？”
“我想去北京。”
“哥哥撒谎，哥哥撒谎。哥哥日记里写了好开心！”曹晓田开心的手舞足蹈。
“曹晓田！你又偷看我日记！”
“略略略……”
“别闹！”孔小丽发话了，“北京挺近的，咱随便找个时间都能去。这次长假可是你爸连续上了两个月班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可是我不喜欢南方。”
“你都没有来过你咋知道你不喜欢呢？”
“我也不知道……”
“哥哥害怕了，哈哈哈哈，胆小鬼……”
八岁的妹妹着实吵闹。
曹晓只的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没缘由的。但是看着兴奋的妹妹，看着爸妈的期待，他只好也强迫自己喜欢这趟旅行。
“哥哥，哥哥，快醒醒，我们快到了！”经过了好几天的折腾，火车终于到了目的地，妹妹的精神依旧很好，全家好像就只有曹晓只无精打采。
南方的天空好像是不太一样，好像更高、更蓝。首先入眼的不是高楼，而是崎岖不平的路，这是新鲜的，这些只是在电视上见过的。
新鲜感很快就把他淹没了，忘却了心里的不安，沉浸在这个新奇的世界里。
一条大江从城市穿过，江的另外一边是连绵的山，事实上，江这边也是。
“我们在这里待两天，然后就出发去把整个河川都逛一遍。我们先去奉节县看看白帝城，这两天坐火车都辛苦了，我们先休息会儿吧。”酒店里曹平看着自己的小本本，看着疲惫的大家，依旧兴奋的宣布。
“人很多，晓只啊，你看好晓田啊。”孔小丽跟在曹晓只身后。
“妈妈，爸爸呢？”
“爸爸去买水了。等会儿就过来找我们了。”
“哥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衣角被扯着，“妈妈，我们就去看一会儿行吗？”
“去吧去吧，妈妈就在这儿等你们回来哦。”
孔小丽继续欣赏着这山水之间的美景，在人群中。
突然人群闹哄哄的向一个方向有涌去，曹平顺着人群过来，递给孔小丽一瓶水，“前面怎么了？”
“不知道。”
“孩子们呢？”
“说是要到前面去看看。”
“我们也过去吧。”
“我们谈谈吧。”
“回去再谈，至少等旅行结束。”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他们会明白我们的。”
“晓只才10岁，怎么就长大了？”
“可是我的一生不只有他啊。”
“他这一生才刚开始，只有你。”
“不是还有你吗？”
“非要在这个时候你吵架吗？”孔小丽转向风景。
“爸爸！爸爸！”曹晓只挤过人群，向这边跑过来。
“咋了？晓只。”曹平深呼吸一口气，摸着他的头说。
“妹妹……妹妹……从栏杆上掉下去了。”
“啥？”
曹平和孔小丽同时冲向人群。
曹晓田正躺在那块石头上，头上的血染红了一片。所有人都只是看着，曹晓只忘不了那些视若无睹的脸。
“头部受到重创，可能得昏迷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啊？”
“这个我们也不确定。”
幸运和不幸往往就在一时之间。看着病床上的曹晓田，看着一直吵架的爸妈，曹晓只不知道醒着到底属于幸运还是不幸。
应该是不幸吧，醒着的人总是要承受更多苦痛，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虽然很自私，但是始终觉得那才是正确的结果。
两个星期后，医生宣布了曹晓田植物人的消息，曹平被医院催着回去了松江。这里就只有曹晓只和孔小丽，他们租了一个房子，在医院附近。而孔小丽在应聘了医院的护士。
每天都是醉醺醺的回家，看见曹晓只就破口大骂，曹平一打电话就吵个不停。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变成了这样，在过往的十年里，他认识的那个妈妈好像都是假的。这样的生活是噩梦，迟迟不醒来。
曹晓只那段时间是一个没人管的孩子，他也不想回家，也不想看到孔小丽，甚至不想看到曹晓田。他只想逃这个地方，回去松江。他看着时间出现在孔小丽不会出现的街上，家里或是医院。
街上总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大男孩，男孩弹着吉他，女孩唱着歌。吉他盒子摆在前面，会有过路的好心人留下零钱；有时候也会有一堆人围着细细聆听他们的歌声。曹晓只是他们的常客，但是只是听着，从来不给钱，他也没有钱，就蹲在他们前面一直蹲着。他们结束的时候，他也回了家。
这样他们唱了两年，曹晓只几乎蹲了两年，曹晓田躺了两年。终于在两年后的一天，这段噩梦般的日子结束了。
医院宣布了曹晓田脑死亡的结果，曹平匆匆赶来，看着女儿躺进棺椁，埋进坟墓。悲伤，笼罩着天空，天空下还有同样悲伤的曹晓只——失去妹妹的同时也失去了妈妈。他不知道哪个更悲伤。
要回去的前一天，曹晓只在那个路口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们。是该离开的了吧，好像所有人都离开了。
离开了这个小城，离开了南方，回到那个熟悉的家。看着冷静两年的父母离婚，看着孔小丽的离开，头也不回的离开。心里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难过。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曹平依旧每天按部就班的起床，在餐桌上留下现金出门。曹晓只已经习惯了自己起床，自己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自己慢慢长大，妹妹还是印象中的妹妹。妈妈已经不是印象中的妈妈了。
有时候曹晓只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绝情了，是不是应该大哭一场，是不是应该挽留一下妈妈。自己洗澡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做错了，让孔小丽这么讨厌他。
童年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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