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刚上高中的时候，曹晓只还跟妈妈住在一起，住在另一座城市。
南方的九月还是炎热的，刚开学的同学们是兴奋的。课间大家总是三三两两跟自己熟络的同学待在一起，只有那个窗台，那个身影，那只耳机，总是独自出现，又独自消失。
为了减少安全事故的发生，教学楼的天台总是用一把大锁牢牢锁住的，灰尘布满锁身。但是这个教学楼楼顶的锁是一把崭新的，应该是新换上的。
这是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曹晓只日常逃了这节课，独自在那个山坡上的小花园里在小花园里听着自己那个熟悉的电台，看着那些老师看来不着四六的书。一抬眼便看见了同样背着书包，带着耳机的张可，只是她东张西望着。
一看就要做什么坏事.
曹晓只就从后山的花园里飞奔到了教学楼。却不见了女孩的踪影。四下寻找时，发现了楼顶的门居然是开着的。
“应该是她吧，可是她为什么会有钥匙？”
正想着，也悄悄的上楼了。
这是一个境外之地，用铁片搭起了一个小小的遮雨棚，还用木板在地下垫起了一个防水层。里面摆着一个夜光的水晶灯，依稀能看见一个女孩躺在木板上。兴许是因为耳机的缘故，女孩并没有听见曹晓只的脚步声。
四处参观了一番后，他决定暂时不打扰她。
又轻声地退了出去。
回到了那个山坡，那个花园，那个属于他的境外之地。
那天下午曹晓只一直盯着那个楼梯口，直到夜幕降临，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直到他回家，都没见到女孩出来。
他以为是自己看不小心看漏了，一夜都心事重重。
周六一大早便去了学校，来到了教学楼，锁稳稳地挂在门上。
“那应该是回家了。”又心事重重的回家了。
妈妈做好早饭见曹晓只从门外进来，以为他是偷溜出去打游戏了，眼神立马严厉了起来。
曹晓只见状立马嬉皮笑脸起来，“妈妈妈，我保证我没出去打游戏，我刚刚去了趟学校，昨天晚上忘记了一些事情，你看我额头上还有汗呢，可别打我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你了，别一天跟我嬉皮笑脸的。”孔小丽很无奈。“你一天就知道跟我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孔小丽一边盛着粥，一边念叨着，“你说你在你爸那边念书念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跑我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来啊，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非要来打扰我的清净。”
正说着，曹晓只就伸手要拿包子吃，妈妈也眼疾手快，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啊！！！！！妈，你轻点，我可是你亲儿子。”一边搓着自己红红手背，一边嘟嘟囔囔的去了洗手间。
“想你妈我当年可是短跑运动员，这点反应力还是有的。”妈妈一边骄傲的宣布自己的战绩，一边满意的坐下品尝自己的厨艺。
这又是开心的一天。
总有人说，世界上的悲伤和快乐总是对等的，你有多开心，就有人多难过。
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另一户人家，正在消耗着对等的悲伤。
张可不想拉开窗帘，不想看见阳光。她瘫坐在门后，想象着隔壁母子的幸福和快乐，回忆着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家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双手紧紧箍着头，眼泪一颗一颗滚落。
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张可和孔小丽几乎是同时搬到这里来的。她以为隔壁的阿姨和她一样悲伤，每每听到半夜就酒瓶落地的时候，她知道，她们都在难过。
她以为，阿姨帮她分担了她的悲伤。
直到那天他的到来。
三个月前的一天，隔壁突然多了一个男生，应该是阿姨的儿子了。从那天以后，隔壁的阿姨像是变了一个人，半夜的酒瓶声再也没响过，悲伤好像又还给了她。
直到暑假结束，直到开学，他都一直在。好像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聒噪，一切都很聒噪。
没想到男孩居然还跟张可上同一所中学，她为了躲他已经几乎把家都搬到那个屋顶了，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回家，清晨又去学校了，所以这几个月她和男孩从未谋面。各自相安无事。
结果昨天张可刚到楼顶，就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她只能戴上耳机装作没有听见，看这位“入侵者”要干什么，只是听见了脚步声在自己的小屋里转了一圈。在他走近水晶灯时，张可睁开眼偷看了他一眼。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只是瞧见了脖子上的那只耳机和上下跳动的喉结。
“他应该不会揭发吧。”心里这样想着，但还是在他走后立马锁了门，回了家。
到了早上，张可正准备出门时就看见了转角处那个熟悉的耳机，吓得她立马又关上了门，“世界这么小吗？”站在门后，听着脚步声到了隔壁，开门声，惨叫声，说话声，清晰地映入脑海。腿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了，她顺着门滑落在地。头疼，牙关颤抖着，嘴唇咬破了，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她晕倒了。
“妈，隔壁有人吗？”曹晓只端着粥漫不经心的问道。
“有啊，是一个小女孩，听说好像她爸妈出车祸去世了，”孔小丽压低了声音，“我在医院听说是她爸妈生了病，然后在开车的时候突然发病了，然后出了车祸，这种情况本来是不用赔偿的，好死不死，那个肇事司机刚好是酒驾，于是才赔偿了她，还好那个司机家里不错，不然可真是人才两空啊……”
“妈，你在哪儿听的八卦啊？”
“她父母就在我们医院抢救的，我们医院都知道……”孔小丽一边收拾碗一边说着。
“……”
“好像这个女孩就在你们学校念书呢，你们同学应该都知道吧，你没听说吗？”
“没有，我不听八卦。”
“你咋还生气了呢，不是你要问的吗？”
“我没有啊，你没证据，我不承认。”曹晓只咧开嘴，露出自己的大白牙，眨巴眨巴眼。
“哼，就你一天欺负我。”孔小丽抱着碗进了厨房。
“啊，对了，我记得那个女孩也有一只你那样的耳机，你没在学校里见过她吗？”孔小丽突然从厨房探出头来，冲着曹晓只眨巴眨巴眼。
“啊，是吗？那还真是没见过呢。”曹晓只同样眨巴眨巴眼。
同样的耳机？那不就是楼顶的女孩吗？就住在隔壁吗？不在楼顶，那应该在家吧。
“妈，包子和粥还有吗？我给隔壁送点吧，她一个人在家一定没有好好吃饭。”曹晓只想着，一边冲着厨房喊着。
“还多着呢，”孔小丽笑眯眯的看着他，“那女孩长得还蛮好看的，就是太瘦了，你得提醒她多吃饭呀！”
“妈你想啥呢，我这是表达对新邻居的友好关心。毕竟我们还是校友呢。”曹晓只只想确认那个女孩是不是楼顶的那个人。
于是径直走向隔壁，敲了敲门。
咚！咚！咚！
屋内死一般的沉寂，曹晓只还特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努力想在屋里找出一点声音。
咚！咚！咚！
“你好，我是新来的邻居，今天我妈妈包了包子，你要尝尝吗？”
依旧沉寂。
只好无奈折返。
“妈你确定隔壁有人吗？咋屋里没动静呢？”曹晓只端着包子和粥，无奈地看着孔小丽，耸了耸肩。
“你说说，都来好几个月了还说自己是新邻居，真是没脸没皮，谁乐意理你。晚上等她回来再试试吧。我得上班去了，你自己在家反省吧。”说着，孔小丽背着包便出门去了。
曹晓只看着桌上的包子和粥发愣。
咚咚咚，还没开始想呢，他就被拉回了现实。
“你听听，人不是在家吗？人就是不想理你。”孔小丽贼兮兮的看着他。“她手机铃声一直在响。”
“是吗？我听听。”
曹晓只又趴着门听，的确在响。好像就在门后，但是一直没人接。
愣了一下。
糟了！
“妈你等等！她好像出事了。”
曹晓只刚想破门而出，想着她好像就在门口，于是闭着眼睛想了想，冲回家里拿出了凳子，照着窗户猛砸过去。
玻璃全碎。
顾不得棱角的玻璃渣，曹晓只抬腿就进去了。
门后的张可像死人一样躺着，嘴角的血还在渗着，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想着。
曹晓只探了探鼻息还有脉搏，确定是晕倒之后，抱起张可打开了门，“妈，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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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九月还是炎热的，刚开学的同学们是兴奋的。课间大家总是三三两两跟自己熟络的同学待在一起，只有那个窗台，那个身影，那只耳机，总是独自出现，又独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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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曹晓只日常逃了这节课，独自在那个山坡上的小花园里在小花园里听着自己那个熟悉的电台，看着那些老师看来不着四六的书。一抬眼便看见了同样背着书包，带着耳机的张可，只是她东张西望着。
一看就要做什么坏事.
曹晓只就从后山的花园里飞奔到了教学楼。却不见了女孩的踪影。四下寻找时，发现了楼顶的门居然是开着的。
“应该是她吧，可是她为什么会有钥匙？”
正想着，也悄悄的上楼了。
这是一个境外之地，用铁片搭起了一个小小的遮雨棚，还用木板在地下垫起了一个防水层。里面摆着一个夜光的水晶灯，依稀能看见一个女孩躺在木板上。兴许是因为耳机的缘故，女孩并没有听见曹晓只的脚步声。
四处参观了一番后，他决定暂时不打扰她。
又轻声地退了出去。
回到了那个山坡，那个花园，那个属于他的境外之地。
那天下午曹晓只一直盯着那个楼梯口，直到夜幕降临，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直到他回家，都没见到女孩出来。
他以为是自己看不小心看漏了，一夜都心事重重。
周六一大早便去了学校，来到了教学楼，锁稳稳地挂在门上。
“那应该是回家了。”又心事重重的回家了。
妈妈做好早饭见曹晓只从门外进来，以为他是偷溜出去打游戏了，眼神立马严厉了起来。
曹晓只见状立马嬉皮笑脸起来，“妈妈妈，我保证我没出去打游戏，我刚刚去了趟学校，昨天晚上忘记了一些事情，你看我额头上还有汗呢，可别打我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你了，别一天跟我嬉皮笑脸的。”孔小丽很无奈。“你一天就知道跟我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孔小丽一边盛着粥，一边念叨着，“你说你在你爸那边念书念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跑我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来啊，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非要来打扰我的清净。”
正说着，曹晓只就伸手要拿包子吃，妈妈也眼疾手快，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啊！！！！！妈，你轻点，我可是你亲儿子。”一边搓着自己红红手背，一边嘟嘟囔囔的去了洗手间。
“想你妈我当年可是短跑运动员，这点反应力还是有的。”妈妈一边骄傲的宣布自己的战绩，一边满意的坐下品尝自己的厨艺。
这又是开心的一天。
总有人说，世界上的悲伤和快乐总是对等的，你有多开心，就有人多难过。
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另一户人家，正在消耗着对等的悲伤。
张可不想拉开窗帘，不想看见阳光。她瘫坐在门后，想象着隔壁母子的幸福和快乐，回忆着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家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双手紧紧箍着头，眼泪一颗一颗滚落。
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张可和孔小丽几乎是同时搬到这里来的。她以为隔壁的阿姨和她一样悲伤，每每听到半夜就酒瓶落地的时候，她知道，她们都在难过。
她以为，阿姨帮她分担了她的悲伤。
直到那天他的到来。
三个月前的一天，隔壁突然多了一个男生，应该是阿姨的儿子了。从那天以后，隔壁的阿姨像是变了一个人，半夜的酒瓶声再也没响过，悲伤好像又还给了她。
直到暑假结束，直到开学，他都一直在。好像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聒噪，一切都很聒噪。
没想到男孩居然还跟张可上同一所中学，她为了躲他已经几乎把家都搬到那个屋顶了，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回家，清晨又去学校了，所以这几个月她和男孩从未谋面。各自相安无事。
结果昨天张可刚到楼顶，就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她只能戴上耳机装作没有听见，看这位“入侵者”要干什么，只是听见了脚步声在自己的小屋里转了一圈。在他走近水晶灯时，张可睁开眼偷看了他一眼。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只是瞧见了脖子上的那只耳机和上下跳动的喉结。
“他应该不会揭发吧。”心里这样想着，但还是在他走后立马锁了门，回了家。
到了早上，张可正准备出门时就看见了转角处那个熟悉的耳机，吓得她立马又关上了门，“世界这么小吗？”站在门后，听着脚步声到了隔壁，开门声，惨叫声，说话声，清晰地映入脑海。腿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了，她顺着门滑落在地。头疼，牙关颤抖着，嘴唇咬破了，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她晕倒了。
“妈，隔壁有人吗？”曹晓只端着粥漫不经心的问道。
“有啊，是一个小女孩，听说好像她爸妈出车祸去世了，”孔小丽压低了声音，“我在医院听说是她爸妈生了病，然后在开车的时候突然发病了，然后出了车祸，这种情况本来是不用赔偿的，好死不死，那个肇事司机刚好是酒驾，于是才赔偿了她，还好那个司机家里不错，不然可真是人才两空啊……”
“妈，你在哪儿听的八卦啊？”
“她父母就在我们医院抢救的，我们医院都知道……”孔小丽一边收拾碗一边说着。
“……”
“好像这个女孩就在你们学校念书呢，你们同学应该都知道吧，你没听说吗？”
“没有，我不听八卦。”
“你咋还生气了呢，不是你要问的吗？”
“我没有啊，你没证据，我不承认。”曹晓只咧开嘴，露出自己的大白牙，眨巴眨巴眼。
“哼，就你一天欺负我。”孔小丽抱着碗进了厨房。
“啊，对了，我记得那个女孩也有一只你那样的耳机，你没在学校里见过她吗？”孔小丽突然从厨房探出头来，冲着曹晓只眨巴眨巴眼。
“啊，是吗？那还真是没见过呢。”曹晓只同样眨巴眨巴眼。
同样的耳机？那不就是楼顶的女孩吗？就住在隔壁吗？不在楼顶，那应该在家吧。
“妈，包子和粥还有吗？我给隔壁送点吧，她一个人在家一定没有好好吃饭。”曹晓只想着，一边冲着厨房喊着。
“还多着呢，”孔小丽笑眯眯的看着他，“那女孩长得还蛮好看的，就是太瘦了，你得提醒她多吃饭呀！”
“妈你想啥呢，我这是表达对新邻居的友好关心。毕竟我们还是校友呢。”曹晓只只想确认那个女孩是不是楼顶的那个人。
于是径直走向隔壁，敲了敲门。
咚！咚！咚！
屋内死一般的沉寂，曹晓只还特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努力想在屋里找出一点声音。
咚！咚！咚！
“你好，我是新来的邻居，今天我妈妈包了包子，你要尝尝吗？”
依旧沉寂。
只好无奈折返。
“妈你确定隔壁有人吗？咋屋里没动静呢？”曹晓只端着包子和粥，无奈地看着孔小丽，耸了耸肩。
“你说说，都来好几个月了还说自己是新邻居，真是没脸没皮，谁乐意理你。晚上等她回来再试试吧。我得上班去了，你自己在家反省吧。”说着，孔小丽背着包便出门去了。
曹晓只看着桌上的包子和粥发愣。
咚咚咚，还没开始想呢，他就被拉回了现实。
“你听听，人不是在家吗？人就是不想理你。”孔小丽贼兮兮的看着他。“她手机铃声一直在响。”
“是吗？我听听。”
曹晓只又趴着门听，的确在响。好像就在门后，但是一直没人接。
愣了一下。
糟了！
“妈你等等！她好像出事了。”
曹晓只刚想破门而出，想着她好像就在门口，于是闭着眼睛想了想，冲回家里拿出了凳子，照着窗户猛砸过去。
玻璃全碎。
顾不得棱角的玻璃渣，曹晓只抬腿就进去了。
门后的张可像死人一样躺着，嘴角的血还在渗着，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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