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我不是你的小天使了吗？（六）
“好啊顾译！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这房子是你的？我嫁进你们顾家九年了, 给你生了儿子，照顾你们一家老小，给你爸妈养老送终，还照顾你那个傻子妹妹, 原来你一直把我当外人？”
夏天他们舍不得开空调, 全靠自然通风, 窗户是开的, 防盗门上那个门中门也是打开的，张佳果嗓门又大，上下加起来四层都能听见她在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去问过的，你那破房子是婚后买的，有我一半！”
“我把你当外人？”顾译怒道：“你不是一样，你要是不把我当外人，你去问什么房子？你什么意思？你想跟我离婚？我说我就那么随口一骂，你怎么就气成那样，敢情你真的跟别人有猫腻？说！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
“不过了！你要逼死我！”张佳果大怒, “你去做亲子鉴定去！你要觉得这不是你儿子，咱们离婚！”
顾译倒是没觉得顾峰诚不是他儿子, 一来两人的确是长得像，再说两人结婚之后, 直到孩子出生，张佳果大概两年时间都没出去过，连工作都没有，家里有他爸妈看着, 老人家对这种事情最是敏感, 张佳果根本就没那个机会。
“行了行了！”顾译服了个软, “你有完没完，每次遇见点事就开始撒泼，哭就能解决问题了？你看看他这个成绩，他要是一直这样，初中考不上好学校，你从哪儿给他找赞助费去？你卖肾都不够！”
理的确是这个理，张佳果在城里在待了这多年，还是在高科技园区当清洁工，打扫的时候或多或少也能听两耳朵。
那些人不是硕士就是博士，还有不少出国留学的，说话高大上到张佳果听不懂，让人觉得很羡慕，不然那会儿张佳果为什么要劝顾译把孩子送去好学校呢？
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吗。
张佳果嚎了两声就止住了眼泪，道：“那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教孩子要慢慢教，咱们诚诚又聪明又懂事，好好讲道理他会听的。”
一边，顾峰诚听见妈妈叫他，略显慌张的点了点头。
跟上次听见父母吵架不一样，小孩子适应能力都强，他这会儿已经有点习惯，或者说麻木了。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儿，顾译道：“行了，以后我晚上去送外卖，送不了一天我就送四个小时，晚上生意也多，我慢慢来，能补贴一点是一点。”
张佳果也服了软，道：“你也别太累，其实每月还三千就是咱们不出去也是能还上的，就是稍微节省一点而已。”
顾译叹气，“唉，手头总得有点钱应急吧，还有诚诚，他总不能不上辅导班吧？”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这两人表面上看着是和解了，但是吵架怎么可能不留刺？
顾译想着幸亏当初买房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是从他爸妈的银行卡上过账的，还叫他爸妈写了个赠与书，张佳果想要他的房子没门，这是婚前财产。
张佳果也起了心思，回去就给老板发了个消息，“老板，我家里有点事儿，以后周末只能做一天了。”
老板也没太在意，这个时间本来就是淡季，做一天就做一天，反正大把的人想做，他回道：“可以，什么时候有空了跟我说。”
张佳果又下单给自己买了套好一点的护肤品，还买了个很贵的护手霜。
她又不是傻子，她才三十二，她做牛做马累得半死伺候顾译，把自己累成四十岁，让顾译毫无后顾之忧？
那是做梦，既然是夫妻，这事又是他那个傻子妹妹惹出来的，自然是他自己解决去。
帮他是情分，不帮他才是本分呢。
到了周末，晚上张佳果做完保洁回来，等顾译回来一起吃饭的时候道：“最近是淡季，老板说没那么多活儿，这一天就做了两家，才得了两百块钱。”
其实她这一天做了三家，还去擦了个室外的玻璃，害怕是真害怕，手抖也是真手抖，但是赚得是真多，擦一家的玻璃净赚两百呢。
顾译叹气，道：“你别太有压力。我今天去送外卖，下午四点送到晚上八点，也有九十八呢，等我熟练了会更多。”
其实是赚了一百三，但是男人嘛，手里怎么能没点私房钱？
张佳果点头，道：“这样一个月也有一千块了，正好咱们岔开，还能看着诚诚学习。”
两人这么一顿挽尊，加上相互瞒了对方开始攒私房钱都有点心虚，场面一度很是和谐。
不过这话让小孩子听见，就是家里没钱了，而且周末爸爸妈妈要看着他，他没自由了。
转眼顾棠已经去省队半个多月了，如果说市队的教练是属于学院派的，省队的教练就更偏向经验派一点。
市队虽然也培训职业运动员，但是相对来说层次更低，教练见的人也不多，相当于基础教育，义务教育，教所有人都是一个套路，而且基本是根据教科书来的。
省队的教练见的就会更多一点，还会根据个人的特点施教，尤其是像田径这样的弱势项目，教练有的时候比运动员还要多。
顾棠在这儿继续练着她的百米技术，并且还每天加练两个小时的交接棒，为全运会的百米接力做准备。
就是廖教练最近有点紧张，顾棠虽然在江普省算是跑得数一数二的人，不过放到全国，排在她前头的人就还是有不少的。
而且教练圈子，谁家的弟子跑出什么惊人的成绩来，很快就传遍了。
“1130秒啊，这个成绩虽然依旧拿不了国际大奖，但是在国内就很牛逼了，全运会要是能跑出这个成绩来，肯定就是第一，今年她们的成绩怎么都提升了这么多？”
到了周末，距离全运会还有八周的时间，省队的参赛人选也已经选出来了，顾棠参加女子百米跟百米接力两个项目。
这一天省队全体放假轻松一天，之后就是整整八周的全封闭训练了。
顾棠提前就跟谭斐远商量好了，这天早上一起来，她就先去买了水果牛奶，提着往谭斐远家里去了。
刚下了公交车，走了没两步，她就听见不远处一声惊呼，“小偷！我的包！”
顾棠定睛一看，前头一个打扮得很是精致，还穿着高跟鞋的小姐姐，包被人抢了。
小偷个子不高，一身休闲装备，提着包就往前跑去。
顾棠飞快的冲了上去，路过小姐姐身边还把牛奶水果一放，“报警！”
这地方人不多，小偷跑得很是奔放，顾棠就更奔放了，她原本就是一身运动装备，脚上还是专门的短跑钉鞋，短短二三十米的距离，对一个专业人士来说，很快就追上了。
小偷回头一看是个年轻的较为瘦弱的姑娘，他恶狠狠道：“不许多管闲事！”
顾棠倒不是不能把他打倒，她某个世界也受过专业的训练的，但是这就要崩人设了，而且谭斐远上回的“遇见危险怎么办”的系列视频，顾棠也是参与的，直接冲上去就白受教育了，但是这人肯定不可能放跑，那就只能试试溜猴了。
所以顾棠一溜烟冲到了小偷前头，然后停了下来。
小偷眉头一皱，换了方向，顾棠又追了上去。
跑了三四十米，顾棠又冲到了小偷前头，她又停了下来。
小偷发了狠，拿出小刀冲着顾棠挥舞几下，然后又换了个方向逃跑，顾棠照例追了上去，四十米之后，她又冲到了小偷前头。
这次是真的跑不动了，小偷狠狠啐了一口，把包冲顾棠一扔，“算我倒霉！以后别叫我看见你，不然我让你好看！”
顾棠眼疾手快接住了皮包，完全没有放过小偷的意思，又追了上去。
周围已经有人在笑了，小偷听见声音觉得不对，转头一看，顾棠就在他旁边跑着，“你有病吧！”
这口气一泄，人也就跑不动了，小偷停下来手撑着膝盖大喘气，眼珠子却转个不停，手里的小刀也捏得死死的，就打算找个机会教训她一下。
“你放过我行不行！包我还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人的表情动作大到连路人都看出来他要有坏心思了，虽然这些路人害怕他手里的刀不敢围上来，但是也有人提醒顾棠，“小姑娘小心，他手里有刀。”
“谢谢阿姨。”顾棠冲那边一笑，又正经跟小偷道：“不是我不放过你，你抢劫既遂，这包是我追回来的，你的犯罪是事实，你就想跑？”
周末，外头的流动治安亭不少，那边小姐姐一报警，这边消息分派下来，很快就有民警过来。
小偷是真的想跑，但是他全力冲刺了几次都被顾棠超过去，关键是顾棠很快就调整好，连气息都平平稳稳的，身体跟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让这小偷的心态有点崩。
等警察过来，他都有点眼冒金星，还觉得有点晕，小偷直接道：“能不能先去医院，我觉得我好难受。”
旁边围观群众一阵爆发的笑声，有人大声道：“刚运动完不能站，得走走。”
顾棠转身去拿她的牛奶跟水果，小姐姐感激的还想给她点钱，被她拒绝了。
等警察找她过来了解情况，两人一照面，警察叔叔笑了，顾棠不好意思把头一低，警察咳嗽一声道：“是棠棠呀，好久没见你了。”
“我最近训练没时间。”
说了两句话，警察登记了她的姓名电话，又问了基本情况，刚完事儿，顾棠又才把东西提在手里，就听见了谭斐远的声音，“你这——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吗，遇见事儿先报警。张哥，谢谢你。”
张警官挑了挑眉毛，带着小偷走了，“你说你跟谁跑不好，你跟她跑？？？”
顾棠顺理成章把东西递给谭斐远，又道：“他哪儿能跑得过我呢？我全程跟他没接触过，就是赶了赶他。30~60米冲刺跑，我是跟男队员一起训练的，我跑个五六次都不会降速的。”
谭斐远又是一声“你呀”。
顾棠笑了笑，“他刚才还说不会放过我呢！”
谭斐远瞪了她一眼，拿了手机出来跟张哥打个电话，回来又跟顾棠道：“应该是个惯犯，张哥回去查查他的案底的。”
“那我有没有奖金啊？”
“没有！”谭斐远没好气道：“见义勇为想要有奖金，得有重大突出表现，你就别想了，不过应该会有个证书。”
两人一边说，一边到了谭家。
谭妈妈跟谭爸爸都在，谭妈妈以前是赤脚医生，回城之后在中学医务室工作，谭爸爸是中学图书馆的管理员，两人日子过的悠闲，脸上也带着笑意，看着就让人觉得轻松。
顾棠上去叫了叔叔阿姨，谭爸爸也道：“人来了就行，带什么东西？”
谭妈妈挺喜欢她的，笑道：“小远跟我说你们现在不能吃外头的猪肉，鸡也不敢吃。我买的牛肉，但是牛肉拿来炖红枣不好吃，所以我做的番茄牛腩，一会儿你尝尝，剩下就都是鱼虾这些，米饭做的糙米藜麦饭，你放心吃！”
“谢谢阿姨。”
顾棠原本是打算十点半到的，不早不晚，不过因为小偷的缘故稍微耽误了一会儿，到了谭家已经十一点了，谭妈妈去厨房炒菜，顾棠跟着谭斐远坐在客厅里，谭爸爸也陪着。
顾棠道：“刚才跑了两圈，还真的有点饿了。”
谭斐远还有点后怕，他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张哥把那小偷的刀放到证物袋里。
那刀看着就脏兮兮的，指不定有什么细菌病毒的，叫人后怕。
“你真的小心点，万一叫他划伤了，伤到哪儿都不好，你还怎么训练？”
“我知道啦，他真的跑不过我，我又不是傻子，追不到我自然不会去追他的。”
谭爸爸不明就里，问清楚发生了什么，笑了一声，“这点像我们小远，他从小就是个热心肠。”
谭爸爸一边说，一边想起上回那个“这是我女儿”来，语气不免带了几分揶揄，亲父子嘛，有什么听不出来的？谭斐远脸上就有点烫，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还好。”
顾棠很是体贴的帮他岔开了话题，道：“我买的本地牛奶，我们教练说这个牌子好，没有什么添加剂，最多加了点水，我们平常也喝这个。”
这话听着叫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谭爸爸道：“我来看看是什么牌子，以后咱们也喝这个。”
饭菜很快做好，顾棠去洗手间洗手，谭家是三室两厅的结构，房间不大，就一个卫生间，一家三口的牙刷整整齐齐放在洗面台上，看着就很温馨。
客厅里，谭爸爸还在小声跟谭斐远道：“看着挺活泼开朗的，笑起来甜甜的，眼睛都是弯的。”
这么一句话，就叫谭斐远想起顾棠原先那个样子来，他很是骄傲挺起胸膛道：“都是我的功劳！”
谭爸爸失笑，在他背上一拍，“赶紧帮你妈妈端菜去。”
很快四人围坐在桌边，谭妈妈道：“喝点什么？我们陪你一起喝水？”
就很体贴，顾棠道：“不用，喝可乐也是可以的，不用那么苛刻，不然将来肯定得报复性反弹。”
这一家子都是普通人，谭斐远高中的时候虽然在校队，但是也没当过专业的运动员，他的好哥们欧正宇虽然上了体校，但是冲击专业运动员失败，所以大家对顾棠的生活还挺感兴趣的。
顾棠也是很乐于分享的。
“我们五个人住在专门改建的宿舍里，是专门给百米接力的选手准备的，一人一间，共用客厅跟洗手间。住在一起就熟悉得快，很容易培养默契，这样对交接棒好。”
“这个咱们国家是强项，不像外国那些大牌的运动员，参加比赛前两周才开始合练，虽然每个人都跑得很快，但是一旦掉棒，那就直接退出竞争了。”
谭爸爸点头，道：“对，她们要么第一，要么就直接第八，那就是掉棒了。”
顾棠又道：“其实运动员的基本工资不高，就像我，我现在是一级运动员，基本工资加地方补助每月是四千，如果是国际级运动健将，这两项加起来能有八千，国家津贴是征召进国家队才有的，比赛奖金这一块，最高的是奥运会跟全运会，金牌二十万。主要还是靠代言。”
谭妈妈也叹了口气，道：“那退役之后呢？我前头还看见退役之后有人摆摊什么的。”
“退役之后可能就剩两千多了。”顾棠道：“所以要好好学习呀。我才拿到了小学毕业证书，现在是初中生了。”
谭斐远笑出声来，“你上回考试还说尴尬呢，怎么现在就主动说了？”
顾棠小小的哼了一声，小声道：“教练说要培养大心脏，要坚强才能面对任何比赛都不紧张，我要做个没有弱点的运动员！”
这信誓旦旦的语气，配上可可爱爱还有点中二的话语，让饭桌上其余三个人都笑了出来。
谭妈妈又问：“那你们平常怎么学习？怎么考试？”
顾棠道：“是有老师来辅导的，平常晚上也会自己看书，至少要有高中学历，大学有些人是等退役之后才去上的。”
谭妈妈叹了口气，道：“也的确是辛苦，你要保重身体啊，千万别一身伤病。”
“嗯。”顾棠用力点头，“我的教练现在一直在帮我纠正姿势，也是为了减少伤病。”
谭爸爸笑了一声，不好意思道：“说起来马上就全运会了，你要是……见到那个乒乓球的古超还有那个跳水的秦胜，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
谭妈妈推了他一下，也有点不好意思，“都不是一个项目，怎么要？”
“这都是教练了。”顾棠笑了两声，道：“人家都是问现役运动员要，我跑去找教练——应该没问题。”她直接答应了下来，“田径开始的晚，我就参加两个项目——谭叔叔，你要是有空，我有内部票的呀！你可以自己去要的。”
追星中年谭爸爸一下子兴奋了，“有空有空，我可以请假。”
顾棠又看谭妈妈，“阿姨想去吗？看台上有给我们这些运动员专门预留的位置。”
两人工作都不忙，也都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岗位，再说又在学校工作这么多年了，年假有，请假也不会有人卡他们，当下两人直接兴奋了。
谭妈妈又给她盛了一勺牛腩，“多吃点，吃牛肉长劲儿！你看你，太瘦了。”
一顿饭吃完已经中午一点了，顾棠帮着端了碗筷进厨房，谭妈妈道：“叫小远陪你院子里散散步，刚才吃太多了吧？我们家里也小，没什么好玩的，干坐着也不消化。”
顾棠也没拒绝，谭斐远拿了钥匙，跟她出门了。
两人出去，谭爸爸也到了厨房，他一脸感慨道：“要不是小远是咱们亲儿子，我都怀疑他骗我，你看棠棠多开朗？去年连话都不会说？”
谭妈妈看着吃得干干净净的饭菜，她也满意啊，“去年小远还老说她，什么第一次出外勤，就救了个差点跳楼的小孩子，她连衣服都是破的——”
谭妈妈忽然一顿，叹气道：“你看她现在哪儿有小孩子的模样？当时能叫小远说她是小孩子，可见她瘦成了什么样子。”
“其实当警察也挺好的。”谭爸爸叹道：“能帮到人也的确是件好事儿。”
谭妈妈忽然笑了两声，“小远上回还说这是他女儿，笑死我了。”
院子里爬满不知道是什么的藤的走廊下头，两人慢悠悠的往前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这地方没什么阳光，在八月的午后也不觉得热，顾棠在前头走着，谭斐远跟在她身后，隐隐约约的光斑透过微小的空隙照下来，在两人身上洒下一个有一个的圆点。
饭吃太多肯定是要犯困的，谭斐远打了个哈欠，道：“你叫我警察叔叔，又把我爸爸妈妈叫叔叔阿姨，这不是乱了辈分？”
顾棠转头看他一眼，“那我应该叫什么？”
谭斐远窃笑了两声，“叫——”
“姥爷姥姥？”顾棠飞快地接了上来，还把头一偏，声音也是刻意放得清脆跳跃。
谭斐远顿时就想不起来他原本想说什么了，“怎么就是姥爷姥姥了？”
“因为你是我的男妈妈呀。”
谭斐远一张晒得已经有点小麦色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顾棠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笑容，叫谭斐远连眼神都不敢跟她对视了。
顾棠转过头去，声音却准确无误的飘进了谭斐远的耳朵里。
“警察叔叔这个心态不行啊，你要大心脏，要什么都不在乎！”
这话她刚才就说过一次，不过那会儿说的是自己。谭斐远紧张到笑容都有点干，“我要是有个跟你一样可爱的女儿就好了。”说完他就想扇自己了，这说的都是什么！
顾棠脚步一顿，转头过来，“我有办法，你想不想听一听？”
虽然也能慢慢来，但是顾棠不是这么委婉的性格，原本她打算没有机会就直接来的，现在既然有了机会，那肯定是直球上的。
先把自己的身份从被救助人里挣脱出来，再套上个新身份，这就容易多了。
谭斐远下意识觉得紧张，非常紧张，他二十三年的人生里，就是在等警校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过。
他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滑动，“你说。这有什么不敢听的？”
这个反应叫顾棠很是满意，“你当我男朋友，我们谈恋爱，之后结婚生孩子，女儿就会跟我一样可爱了。你想有个我这么可爱的女儿，跟我结婚然后得到她的概率是最大的。”
这球直到丧心病狂，谭斐远都来不及躲，直接叫这球砸到了他脑门上，甚至砸得他有点脑震荡。
“那万一生了儿子呢。”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顾棠听见了，她又一笑，“那就只能生第二个了！”
好在谭斐远及时反应过来，没问出来万一第二个还是儿子怎么办。
然而事情是怎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套用一句流行语：他们双方都不无辜。
“我……你还太小。”谭斐远结结巴巴道。
“十八岁啦，已经成年了。”顾棠转过头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当然这个年纪结婚是早了点，我国法定结婚年纪，男性是22岁，女性是20岁。”
这语气这表情，叫谭斐远一瞬间回到了当年的法律课堂上。
事情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呢？
他总觉得表白不该是这个走向的。
顾棠又转过身往前走，“当然我是不会给你犯法的机会的，而且我现在还在高速增长期，最近几年我的主要精力要放在训练上，但是我们可以先谈恋爱啊。你没有女朋友吧？”
这叫谭斐远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
“我觉得你应该没有。”顾棠笑了一声，“行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好容易休息一天，你多歇歇。”
顾棠走得干脆利落，今天这么多就可以了，再说下去，怕是他有逆反心理。
她这边神志清醒，那边谭斐远直到走回家里还是飘的。
“人送走了？”谭妈妈问道。
谭斐远下意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想叫人知道刚才的事情，他道：“明天就要开始高强度训练，她下午得早点回去。”
“多好的女孩子啊。”谭妈妈叹息道：“你对她好点，她能走出来不容易。”
这叫谭斐远心里又有了个念头，她这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
谭爸爸兴致勃勃道：“明天去学校先问问假期，运动员预留的票位置一定很好，我要请个长假！”
谭妈妈道：“你也别太过分了，挑几个自己喜欢的去看看就行了，也别从头看到尾。”
“你说得也对。”谭爸爸叹了口气，不过转脸就又高兴起来，“那我先去看看赛程。”
谭斐远是彻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到房间里，谭斐远想问问人吧，但是又不知道该问谁。
警局的同事……也都知道顾棠的，问了怕是对她不好。
欧正宇？
谭斐远发了个消息，“最近有个女孩子跟我表白，你说我该怎么办？”
欧正宇先是发了三个问号，接着就是个语音条，语气很是无奈。
“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拒绝，这有什么难的？”
谭斐远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就四个字：“你不明白。”
欧正宇给他发了满屏的省略号，谭斐远看见这个，也对自己无语了。
顾棠直球打完，回到训练场上越发的努力了。
八周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江普省体育代表团就整装待发，运动员和教练加起来一共七百多人，分批次上了动车，往常华省参加全运回去了。
谭爸爸跟谭妈妈两个索性请了半个月的假，顺便旅游。
一个人在家的谭斐远就很纠结了，他拒绝吧，怕伤人心，怕影响成绩，答应吧，又……反正不能答应。
谭斐远不知道什么，鬼使神差般拖了八周之后，看了运动会开幕式之后，给顾棠发了消息，“好好比赛，加油！”
发完他就后悔了，这都什么事儿，现在发过去难道不是影响她发挥？
顾棠收到消息就笑了，这时候发消息过来，证明他很纠结啊，顾棠很快给他回了一条，“嗯，谢谢，过两天到了比赛日，我就要上交手机了，你记得看我比赛。”
谭斐远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扭捏半天就一个字：“好。”
田径比赛是第六个比赛日才开始，早先几天都是在各种适应场地，以及维持性训练。
顾棠倒是挺镇定的，她怕是田径队最最镇定的一个了。
这天早上，廖教练又有点紧张，他白着脸把顾棠几个人叫来开会，道：“现在4x100米接力的棒次，你们觉得怎么样？”
其实去年廖教练是不紧张的，但是今年有了顾棠之后，几次队内训练过后，他突然发现他们有得牌的可能了，这就叫他有点患得患失了。
其余三个人不太敢说话，但是顾棠敢，而且她也知道廖教练不是没主意，而是太紧张。
她以前也是打着玄学大师的幌子坐过心理咨询师的。
顾棠道：“4x100不是找四个跑得最快的人就能夺冠，它看重的是配合，能得奖牌的一定是配合最好的队伍。我们的配合很好。”
廖教练下想反驳，比如：你找四个老奶奶来，也不能夺冠，但是这就是抬杠了，而且还显得他紧张。
顾棠镇定地继续道：“教练的战术已经布置过很多次了，我记得很清楚。我们的配合没有问题，我们的棒次也没有问题。”
“先说我自己，我还没有系统性进行过弯道技术训练，我还是个纯纯的一百米冲刺型选手，所以适合我的是第二棒跟第四棒直道，又因为我的速度最快，冲刺能力强，所以我跑第四道。”
“下来第一棒，要一个起跑反应快，擅长弯道的选手，这两个条件一限定，就是诸沛雯跑第一棒。”
“第二棒是直道，同时也是跑动距离最短的，需要一个冲刺型选手，第三棒要跑弯道，跑动距离最长，最好上一个主攻两百米的。教练，我觉得我们现在战术非常好，完全没有问题。”
顾棠是什么人，她声音坚定到了极点，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廖卫的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他甚至想给顾棠递根烟，说点什么“将来退役了来当教练啊”这种话。
“行！”廖卫站起身来，道：“记住各自的任务，能跑多快跑多快！”
看了几天比赛，顾棠还抽空去见了一次谭爸爸跟谭妈妈，比赛正式开始了。
先开始的是女子一百米预赛。
为了给廖教练一点自信，也为了给队友加油打气，顾棠第一枪就撒丫子跑了个1176秒，不仅仅是第一组第一名，还是预赛总排名第二。
唯一排在她前头的，是上届全运会女子一百米的冠军，国家目前唯二能走出国门，参加亚运会的向君平，她跑了1153秒。
顾棠下来就看见廖教练喜气洋洋的迎接她，顾棠道：“我就是试试，今天状态好，挺兴奋的。”
廖教练笑道：“刚才国家队的周教练给我打电话问你了。”按理来说这话不该现在说，但是接触这么久了，廖教练对她也有所了解。
上回从市队到省队，她可是表现得无比镇定，而且邹教练不是也说了，这是个大赛型选手，适当的刺激能激发状态。
顾棠道：“亚运会要到明年九月了，这还有十一个月呢，他们什么时候招我集训？”
廖教练失笑，随即又有点伤感，道：“当初邹教练把你交给我的时候，还让我好好训练你的弯道技术，哪知道还没教会呢，你就又要去国家队了。”
“教练。”顾棠眼神略有点奇怪，“国家队每年最多集训两个月，剩下的时间我还是在省队的呀。”
“你呀……”廖教练哭笑不得，“好好跑！你还是我手上第一个有资格去国家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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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他们舍不得开空调, 全靠自然通风, 窗户是开的, 防盗门上那个门中门也是打开的，张佳果嗓门又大，上下加起来四层都能听见她在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去问过的，你那破房子是婚后买的，有我一半！”
“我把你当外人？”顾译怒道：“你不是一样，你要是不把我当外人，你去问什么房子？你什么意思？你想跟我离婚？我说我就那么随口一骂，你怎么就气成那样，敢情你真的跟别人有猫腻？说！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
“不过了！你要逼死我！”张佳果大怒, “你去做亲子鉴定去！你要觉得这不是你儿子，咱们离婚！”
顾译倒是没觉得顾峰诚不是他儿子, 一来两人的确是长得像，再说两人结婚之后, 直到孩子出生，张佳果大概两年时间都没出去过，连工作都没有，家里有他爸妈看着, 老人家对这种事情最是敏感, 张佳果根本就没那个机会。
“行了行了！”顾译服了个软, “你有完没完，每次遇见点事就开始撒泼，哭就能解决问题了？你看看他这个成绩，他要是一直这样，初中考不上好学校，你从哪儿给他找赞助费去？你卖肾都不够！”
理的确是这个理，张佳果在城里在待了这多年，还是在高科技园区当清洁工，打扫的时候或多或少也能听两耳朵。
那些人不是硕士就是博士，还有不少出国留学的，说话高大上到张佳果听不懂，让人觉得很羡慕，不然那会儿张佳果为什么要劝顾译把孩子送去好学校呢？
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吗。
张佳果嚎了两声就止住了眼泪，道：“那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教孩子要慢慢教，咱们诚诚又聪明又懂事，好好讲道理他会听的。”
一边，顾峰诚听见妈妈叫他，略显慌张的点了点头。
跟上次听见父母吵架不一样，小孩子适应能力都强，他这会儿已经有点习惯，或者说麻木了。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儿，顾译道：“行了，以后我晚上去送外卖，送不了一天我就送四个小时，晚上生意也多，我慢慢来，能补贴一点是一点。”
张佳果也服了软，道：“你也别太累，其实每月还三千就是咱们不出去也是能还上的，就是稍微节省一点而已。”
顾译叹气，“唉，手头总得有点钱应急吧，还有诚诚，他总不能不上辅导班吧？”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这两人表面上看着是和解了，但是吵架怎么可能不留刺？
顾译想着幸亏当初买房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是从他爸妈的银行卡上过账的，还叫他爸妈写了个赠与书，张佳果想要他的房子没门，这是婚前财产。
张佳果也起了心思，回去就给老板发了个消息，“老板，我家里有点事儿，以后周末只能做一天了。”
老板也没太在意，这个时间本来就是淡季，做一天就做一天，反正大把的人想做，他回道：“可以，什么时候有空了跟我说。”
张佳果又下单给自己买了套好一点的护肤品，还买了个很贵的护手霜。
她又不是傻子，她才三十二，她做牛做马累得半死伺候顾译，把自己累成四十岁，让顾译毫无后顾之忧？
那是做梦，既然是夫妻，这事又是他那个傻子妹妹惹出来的，自然是他自己解决去。
帮他是情分，不帮他才是本分呢。
到了周末，晚上张佳果做完保洁回来，等顾译回来一起吃饭的时候道：“最近是淡季，老板说没那么多活儿，这一天就做了两家，才得了两百块钱。”
其实她这一天做了三家，还去擦了个室外的玻璃，害怕是真害怕，手抖也是真手抖，但是赚得是真多，擦一家的玻璃净赚两百呢。
顾译叹气，道：“你别太有压力。我今天去送外卖，下午四点送到晚上八点，也有九十八呢，等我熟练了会更多。”
其实是赚了一百三，但是男人嘛，手里怎么能没点私房钱？
张佳果点头，道：“这样一个月也有一千块了，正好咱们岔开，还能看着诚诚学习。”
两人这么一顿挽尊，加上相互瞒了对方开始攒私房钱都有点心虚，场面一度很是和谐。
不过这话让小孩子听见，就是家里没钱了，而且周末爸爸妈妈要看着他，他没自由了。
转眼顾棠已经去省队半个多月了，如果说市队的教练是属于学院派的，省队的教练就更偏向经验派一点。
市队虽然也培训职业运动员，但是相对来说层次更低，教练见的人也不多，相当于基础教育，义务教育，教所有人都是一个套路，而且基本是根据教科书来的。
省队的教练见的就会更多一点，还会根据个人的特点施教，尤其是像田径这样的弱势项目，教练有的时候比运动员还要多。
顾棠在这儿继续练着她的百米技术，并且还每天加练两个小时的交接棒，为全运会的百米接力做准备。
就是廖教练最近有点紧张，顾棠虽然在江普省算是跑得数一数二的人，不过放到全国，排在她前头的人就还是有不少的。
而且教练圈子，谁家的弟子跑出什么惊人的成绩来，很快就传遍了。
“1130秒啊，这个成绩虽然依旧拿不了国际大奖，但是在国内就很牛逼了，全运会要是能跑出这个成绩来，肯定就是第一，今年她们的成绩怎么都提升了这么多？”
到了周末，距离全运会还有八周的时间，省队的参赛人选也已经选出来了，顾棠参加女子百米跟百米接力两个项目。
这一天省队全体放假轻松一天，之后就是整整八周的全封闭训练了。
顾棠提前就跟谭斐远商量好了，这天早上一起来，她就先去买了水果牛奶，提着往谭斐远家里去了。
刚下了公交车，走了没两步，她就听见不远处一声惊呼，“小偷！我的包！”
顾棠定睛一看，前头一个打扮得很是精致，还穿着高跟鞋的小姐姐，包被人抢了。
小偷个子不高，一身休闲装备，提着包就往前跑去。
顾棠飞快的冲了上去，路过小姐姐身边还把牛奶水果一放，“报警！”
这地方人不多，小偷跑得很是奔放，顾棠就更奔放了，她原本就是一身运动装备，脚上还是专门的短跑钉鞋，短短二三十米的距离，对一个专业人士来说，很快就追上了。
小偷回头一看是个年轻的较为瘦弱的姑娘，他恶狠狠道：“不许多管闲事！”
顾棠倒不是不能把他打倒，她某个世界也受过专业的训练的，但是这就要崩人设了，而且谭斐远上回的“遇见危险怎么办”的系列视频，顾棠也是参与的，直接冲上去就白受教育了，但是这人肯定不可能放跑，那就只能试试溜猴了。
所以顾棠一溜烟冲到了小偷前头，然后停了下来。
小偷眉头一皱，换了方向，顾棠又追了上去。
跑了三四十米，顾棠又冲到了小偷前头，她又停了下来。
小偷发了狠，拿出小刀冲着顾棠挥舞几下，然后又换了个方向逃跑，顾棠照例追了上去，四十米之后，她又冲到了小偷前头。
这次是真的跑不动了，小偷狠狠啐了一口，把包冲顾棠一扔，“算我倒霉！以后别叫我看见你，不然我让你好看！”
顾棠眼疾手快接住了皮包，完全没有放过小偷的意思，又追了上去。
周围已经有人在笑了，小偷听见声音觉得不对，转头一看，顾棠就在他旁边跑着，“你有病吧！”
这口气一泄，人也就跑不动了，小偷停下来手撑着膝盖大喘气，眼珠子却转个不停，手里的小刀也捏得死死的，就打算找个机会教训她一下。
“你放过我行不行！包我还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人的表情动作大到连路人都看出来他要有坏心思了，虽然这些路人害怕他手里的刀不敢围上来，但是也有人提醒顾棠，“小姑娘小心，他手里有刀。”
“谢谢阿姨。”顾棠冲那边一笑，又正经跟小偷道：“不是我不放过你，你抢劫既遂，这包是我追回来的，你的犯罪是事实，你就想跑？”
周末，外头的流动治安亭不少，那边小姐姐一报警，这边消息分派下来，很快就有民警过来。
小偷是真的想跑，但是他全力冲刺了几次都被顾棠超过去，关键是顾棠很快就调整好，连气息都平平稳稳的，身体跟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让这小偷的心态有点崩。
等警察过来，他都有点眼冒金星，还觉得有点晕，小偷直接道：“能不能先去医院，我觉得我好难受。”
旁边围观群众一阵爆发的笑声，有人大声道：“刚运动完不能站，得走走。”
顾棠转身去拿她的牛奶跟水果，小姐姐感激的还想给她点钱，被她拒绝了。
等警察找她过来了解情况，两人一照面，警察叔叔笑了，顾棠不好意思把头一低，警察咳嗽一声道：“是棠棠呀，好久没见你了。”
“我最近训练没时间。”
说了两句话，警察登记了她的姓名电话，又问了基本情况，刚完事儿，顾棠又才把东西提在手里，就听见了谭斐远的声音，“你这——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吗，遇见事儿先报警。张哥，谢谢你。”
张警官挑了挑眉毛，带着小偷走了，“你说你跟谁跑不好，你跟她跑？？？”
顾棠顺理成章把东西递给谭斐远，又道：“他哪儿能跑得过我呢？我全程跟他没接触过，就是赶了赶他。30~60米冲刺跑，我是跟男队员一起训练的，我跑个五六次都不会降速的。”
谭斐远又是一声“你呀”。
顾棠笑了笑，“他刚才还说不会放过我呢！”
谭斐远瞪了她一眼，拿了手机出来跟张哥打个电话，回来又跟顾棠道：“应该是个惯犯，张哥回去查查他的案底的。”
“那我有没有奖金啊？”
“没有！”谭斐远没好气道：“见义勇为想要有奖金，得有重大突出表现，你就别想了，不过应该会有个证书。”
两人一边说，一边到了谭家。
谭妈妈跟谭爸爸都在，谭妈妈以前是赤脚医生，回城之后在中学医务室工作，谭爸爸是中学图书馆的管理员，两人日子过的悠闲，脸上也带着笑意，看着就让人觉得轻松。
顾棠上去叫了叔叔阿姨，谭爸爸也道：“人来了就行，带什么东西？”
谭妈妈挺喜欢她的，笑道：“小远跟我说你们现在不能吃外头的猪肉，鸡也不敢吃。我买的牛肉，但是牛肉拿来炖红枣不好吃，所以我做的番茄牛腩，一会儿你尝尝，剩下就都是鱼虾这些，米饭做的糙米藜麦饭，你放心吃！”
“谢谢阿姨。”
顾棠原本是打算十点半到的，不早不晚，不过因为小偷的缘故稍微耽误了一会儿，到了谭家已经十一点了，谭妈妈去厨房炒菜，顾棠跟着谭斐远坐在客厅里，谭爸爸也陪着。
顾棠道：“刚才跑了两圈，还真的有点饿了。”
谭斐远还有点后怕，他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张哥把那小偷的刀放到证物袋里。
那刀看着就脏兮兮的，指不定有什么细菌病毒的，叫人后怕。
“你真的小心点，万一叫他划伤了，伤到哪儿都不好，你还怎么训练？”
“我知道啦，他真的跑不过我，我又不是傻子，追不到我自然不会去追他的。”
谭爸爸不明就里，问清楚发生了什么，笑了一声，“这点像我们小远，他从小就是个热心肠。”
谭爸爸一边说，一边想起上回那个“这是我女儿”来，语气不免带了几分揶揄，亲父子嘛，有什么听不出来的？谭斐远脸上就有点烫，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还好。”
顾棠很是体贴的帮他岔开了话题，道：“我买的本地牛奶，我们教练说这个牌子好，没有什么添加剂，最多加了点水，我们平常也喝这个。”
这话听着叫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谭爸爸道：“我来看看是什么牌子，以后咱们也喝这个。”
饭菜很快做好，顾棠去洗手间洗手，谭家是三室两厅的结构，房间不大，就一个卫生间，一家三口的牙刷整整齐齐放在洗面台上，看着就很温馨。
客厅里，谭爸爸还在小声跟谭斐远道：“看着挺活泼开朗的，笑起来甜甜的，眼睛都是弯的。”
这么一句话，就叫谭斐远想起顾棠原先那个样子来，他很是骄傲挺起胸膛道：“都是我的功劳！”
谭爸爸失笑，在他背上一拍，“赶紧帮你妈妈端菜去。”
很快四人围坐在桌边，谭妈妈道：“喝点什么？我们陪你一起喝水？”
就很体贴，顾棠道：“不用，喝可乐也是可以的，不用那么苛刻，不然将来肯定得报复性反弹。”
这一家子都是普通人，谭斐远高中的时候虽然在校队，但是也没当过专业的运动员，他的好哥们欧正宇虽然上了体校，但是冲击专业运动员失败，所以大家对顾棠的生活还挺感兴趣的。
顾棠也是很乐于分享的。
“我们五个人住在专门改建的宿舍里，是专门给百米接力的选手准备的，一人一间，共用客厅跟洗手间。住在一起就熟悉得快，很容易培养默契，这样对交接棒好。”
“这个咱们国家是强项，不像外国那些大牌的运动员，参加比赛前两周才开始合练，虽然每个人都跑得很快，但是一旦掉棒，那就直接退出竞争了。”
谭爸爸点头，道：“对，她们要么第一，要么就直接第八，那就是掉棒了。”
顾棠又道：“其实运动员的基本工资不高，就像我，我现在是一级运动员，基本工资加地方补助每月是四千，如果是国际级运动健将，这两项加起来能有八千，国家津贴是征召进国家队才有的，比赛奖金这一块，最高的是奥运会跟全运会，金牌二十万。主要还是靠代言。”
谭妈妈也叹了口气，道：“那退役之后呢？我前头还看见退役之后有人摆摊什么的。”
“退役之后可能就剩两千多了。”顾棠道：“所以要好好学习呀。我才拿到了小学毕业证书，现在是初中生了。”
谭斐远笑出声来，“你上回考试还说尴尬呢，怎么现在就主动说了？”
顾棠小小的哼了一声，小声道：“教练说要培养大心脏，要坚强才能面对任何比赛都不紧张，我要做个没有弱点的运动员！”
这信誓旦旦的语气，配上可可爱爱还有点中二的话语，让饭桌上其余三个人都笑了出来。
谭妈妈又问：“那你们平常怎么学习？怎么考试？”
顾棠道：“是有老师来辅导的，平常晚上也会自己看书，至少要有高中学历，大学有些人是等退役之后才去上的。”
谭妈妈叹了口气，道：“也的确是辛苦，你要保重身体啊，千万别一身伤病。”
“嗯。”顾棠用力点头，“我的教练现在一直在帮我纠正姿势，也是为了减少伤病。”
谭爸爸笑了一声，不好意思道：“说起来马上就全运会了，你要是……见到那个乒乓球的古超还有那个跳水的秦胜，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
谭妈妈推了他一下，也有点不好意思，“都不是一个项目，怎么要？”
“这都是教练了。”顾棠笑了两声，道：“人家都是问现役运动员要，我跑去找教练——应该没问题。”她直接答应了下来，“田径开始的晚，我就参加两个项目——谭叔叔，你要是有空，我有内部票的呀！你可以自己去要的。”
追星中年谭爸爸一下子兴奋了，“有空有空，我可以请假。”
顾棠又看谭妈妈，“阿姨想去吗？看台上有给我们这些运动员专门预留的位置。”
两人工作都不忙，也都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岗位，再说又在学校工作这么多年了，年假有，请假也不会有人卡他们，当下两人直接兴奋了。
谭妈妈又给她盛了一勺牛腩，“多吃点，吃牛肉长劲儿！你看你，太瘦了。”
一顿饭吃完已经中午一点了，顾棠帮着端了碗筷进厨房，谭妈妈道：“叫小远陪你院子里散散步，刚才吃太多了吧？我们家里也小，没什么好玩的，干坐着也不消化。”
顾棠也没拒绝，谭斐远拿了钥匙，跟她出门了。
两人出去，谭爸爸也到了厨房，他一脸感慨道：“要不是小远是咱们亲儿子，我都怀疑他骗我，你看棠棠多开朗？去年连话都不会说？”
谭妈妈看着吃得干干净净的饭菜，她也满意啊，“去年小远还老说她，什么第一次出外勤，就救了个差点跳楼的小孩子，她连衣服都是破的——”
谭妈妈忽然一顿，叹气道：“你看她现在哪儿有小孩子的模样？当时能叫小远说她是小孩子，可见她瘦成了什么样子。”
“其实当警察也挺好的。”谭爸爸叹道：“能帮到人也的确是件好事儿。”
谭妈妈忽然笑了两声，“小远上回还说这是他女儿，笑死我了。”
院子里爬满不知道是什么的藤的走廊下头，两人慢悠悠的往前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这地方没什么阳光，在八月的午后也不觉得热，顾棠在前头走着，谭斐远跟在她身后，隐隐约约的光斑透过微小的空隙照下来，在两人身上洒下一个有一个的圆点。
饭吃太多肯定是要犯困的，谭斐远打了个哈欠，道：“你叫我警察叔叔，又把我爸爸妈妈叫叔叔阿姨，这不是乱了辈分？”
顾棠转头看他一眼，“那我应该叫什么？”
谭斐远窃笑了两声，“叫——”
“姥爷姥姥？”顾棠飞快地接了上来，还把头一偏，声音也是刻意放得清脆跳跃。
谭斐远顿时就想不起来他原本想说什么了，“怎么就是姥爷姥姥了？”
“因为你是我的男妈妈呀。”
谭斐远一张晒得已经有点小麦色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顾棠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笑容，叫谭斐远连眼神都不敢跟她对视了。
顾棠转过头去，声音却准确无误的飘进了谭斐远的耳朵里。
“警察叔叔这个心态不行啊，你要大心脏，要什么都不在乎！”
这话她刚才就说过一次，不过那会儿说的是自己。谭斐远紧张到笑容都有点干，“我要是有个跟你一样可爱的女儿就好了。”说完他就想扇自己了，这说的都是什么！
顾棠脚步一顿，转头过来，“我有办法，你想不想听一听？”
虽然也能慢慢来，但是顾棠不是这么委婉的性格，原本她打算没有机会就直接来的，现在既然有了机会，那肯定是直球上的。
先把自己的身份从被救助人里挣脱出来，再套上个新身份，这就容易多了。
谭斐远下意识觉得紧张，非常紧张，他二十三年的人生里，就是在等警校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过。
他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滑动，“你说。这有什么不敢听的？”
这个反应叫顾棠很是满意，“你当我男朋友，我们谈恋爱，之后结婚生孩子，女儿就会跟我一样可爱了。你想有个我这么可爱的女儿，跟我结婚然后得到她的概率是最大的。”
这球直到丧心病狂，谭斐远都来不及躲，直接叫这球砸到了他脑门上，甚至砸得他有点脑震荡。
“那万一生了儿子呢。”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顾棠听见了，她又一笑，“那就只能生第二个了！”
好在谭斐远及时反应过来，没问出来万一第二个还是儿子怎么办。
然而事情是怎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套用一句流行语：他们双方都不无辜。
“我……你还太小。”谭斐远结结巴巴道。
“十八岁啦，已经成年了。”顾棠转过头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当然这个年纪结婚是早了点，我国法定结婚年纪，男性是22岁，女性是20岁。”
这语气这表情，叫谭斐远一瞬间回到了当年的法律课堂上。
事情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呢？
他总觉得表白不该是这个走向的。
顾棠又转过身往前走，“当然我是不会给你犯法的机会的，而且我现在还在高速增长期，最近几年我的主要精力要放在训练上，但是我们可以先谈恋爱啊。你没有女朋友吧？”
这叫谭斐远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
“我觉得你应该没有。”顾棠笑了一声，“行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好容易休息一天，你多歇歇。”
顾棠走得干脆利落，今天这么多就可以了，再说下去，怕是他有逆反心理。
她这边神志清醒，那边谭斐远直到走回家里还是飘的。
“人送走了？”谭妈妈问道。
谭斐远下意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想叫人知道刚才的事情，他道：“明天就要开始高强度训练，她下午得早点回去。”
“多好的女孩子啊。”谭妈妈叹息道：“你对她好点，她能走出来不容易。”
这叫谭斐远心里又有了个念头，她这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
谭爸爸兴致勃勃道：“明天去学校先问问假期，运动员预留的票位置一定很好，我要请个长假！”
谭妈妈道：“你也别太过分了，挑几个自己喜欢的去看看就行了，也别从头看到尾。”
“你说得也对。”谭爸爸叹了口气，不过转脸就又高兴起来，“那我先去看看赛程。”
谭斐远是彻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到房间里，谭斐远想问问人吧，但是又不知道该问谁。
警局的同事……也都知道顾棠的，问了怕是对她不好。
欧正宇？
谭斐远发了个消息，“最近有个女孩子跟我表白，你说我该怎么办？”
欧正宇先是发了三个问号，接着就是个语音条，语气很是无奈。
“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拒绝，这有什么难的？”
谭斐远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就四个字：“你不明白。”
欧正宇给他发了满屏的省略号，谭斐远看见这个，也对自己无语了。
顾棠直球打完，回到训练场上越发的努力了。
八周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江普省体育代表团就整装待发，运动员和教练加起来一共七百多人，分批次上了动车，往常华省参加全运回去了。
谭爸爸跟谭妈妈两个索性请了半个月的假，顺便旅游。
一个人在家的谭斐远就很纠结了，他拒绝吧，怕伤人心，怕影响成绩，答应吧，又……反正不能答应。
谭斐远不知道什么，鬼使神差般拖了八周之后，看了运动会开幕式之后，给顾棠发了消息，“好好比赛，加油！”
发完他就后悔了，这都什么事儿，现在发过去难道不是影响她发挥？
顾棠收到消息就笑了，这时候发消息过来，证明他很纠结啊，顾棠很快给他回了一条，“嗯，谢谢，过两天到了比赛日，我就要上交手机了，你记得看我比赛。”
谭斐远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扭捏半天就一个字：“好。”
田径比赛是第六个比赛日才开始，早先几天都是在各种适应场地，以及维持性训练。
顾棠倒是挺镇定的，她怕是田径队最最镇定的一个了。
这天早上，廖教练又有点紧张，他白着脸把顾棠几个人叫来开会，道：“现在4x100米接力的棒次，你们觉得怎么样？”
其实去年廖教练是不紧张的，但是今年有了顾棠之后，几次队内训练过后，他突然发现他们有得牌的可能了，这就叫他有点患得患失了。
其余三个人不太敢说话，但是顾棠敢，而且她也知道廖教练不是没主意，而是太紧张。
她以前也是打着玄学大师的幌子坐过心理咨询师的。
顾棠道：“4x100不是找四个跑得最快的人就能夺冠，它看重的是配合，能得奖牌的一定是配合最好的队伍。我们的配合很好。”
廖教练下想反驳，比如：你找四个老奶奶来，也不能夺冠，但是这就是抬杠了，而且还显得他紧张。
顾棠镇定地继续道：“教练的战术已经布置过很多次了，我记得很清楚。我们的配合没有问题，我们的棒次也没有问题。”
“先说我自己，我还没有系统性进行过弯道技术训练，我还是个纯纯的一百米冲刺型选手，所以适合我的是第二棒跟第四棒直道，又因为我的速度最快，冲刺能力强，所以我跑第四道。”
“下来第一棒，要一个起跑反应快，擅长弯道的选手，这两个条件一限定，就是诸沛雯跑第一棒。”
“第二棒是直道，同时也是跑动距离最短的，需要一个冲刺型选手，第三棒要跑弯道，跑动距离最长，最好上一个主攻两百米的。教练，我觉得我们现在战术非常好，完全没有问题。”
顾棠是什么人，她声音坚定到了极点，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廖卫的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他甚至想给顾棠递根烟，说点什么“将来退役了来当教练啊”这种话。
“行！”廖卫站起身来，道：“记住各自的任务，能跑多快跑多快！”
看了几天比赛，顾棠还抽空去见了一次谭爸爸跟谭妈妈，比赛正式开始了。
先开始的是女子一百米预赛。
为了给廖教练一点自信，也为了给队友加油打气，顾棠第一枪就撒丫子跑了个1176秒，不仅仅是第一组第一名，还是预赛总排名第二。
唯一排在她前头的，是上届全运会女子一百米的冠军，国家目前唯二能走出国门，参加亚运会的向君平，她跑了1153秒。
顾棠下来就看见廖教练喜气洋洋的迎接她，顾棠道：“我就是试试，今天状态好，挺兴奋的。”
廖教练笑道：“刚才国家队的周教练给我打电话问你了。”按理来说这话不该现在说，但是接触这么久了，廖教练对她也有所了解。
上回从市队到省队，她可是表现得无比镇定，而且邹教练不是也说了，这是个大赛型选手，适当的刺激能激发状态。
顾棠道：“亚运会要到明年九月了，这还有十一个月呢，他们什么时候招我集训？”
廖教练失笑，随即又有点伤感，道：“当初邹教练把你交给我的时候，还让我好好训练你的弯道技术，哪知道还没教会呢，你就又要去国家队了。”
“教练。”顾棠眼神略有点奇怪，“国家队每年最多集训两个月，剩下的时间我还是在省队的呀。”
“你呀……”廖教练哭笑不得，“好好跑！你还是我手上第一个有资格去国家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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