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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小说:普普通通吃瓜少女作者:何仙咕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1-22 12:17:55
异界妖兽体型多高大,  喜居地势平坦处,是以阿奴颜认为,晏洲安也应该住在开阔的地方,  喜欢在周围种上一些奇怪的植物。
        于是经过冶青鸟一番探查,阿奴颜领着她的妖兽大军浩浩荡荡去了外门灵田处。
        千顷灵田,  是太初仙门唯一平坦开阔的地方,虽然最近几百年因为人手不足荒废了许多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灵田一眼望不到边,  不比她宫殿外的赤桐木树林逊色。
        阿奴颜走得脚疼,食指点着下巴弯腰研究路边田里的谷苗,  “这是什么?”
        风行恭敬为她解答,  “灵谷。”
        阿奴颜歪着脑袋,“什么是灵谷?”
        风行说:“修界人的一种食物。”
        “嗯?”阿奴颜不解,  “这玩意能吃吗?人是吃草的吗?”她记得很久以前她来修界的时候,人吃的东西是装在盘子和碗里的呀,怎么才几百年就改变了习性返璞归真吃草啦?
        在阿奴颜的印象中,世上只有两种生物,吃草的和吃肉的,而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妖兽大军们,  都是吃肉的,  吃草的是被吃的那一类。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晏洲安吃草啊,  他素来是什么都不吃的,只偶尔喝些花露。
        在她心里,  晏洲安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虽然后来他们分开,  还彼此怨恨对方,但阿奴颜心中‘最厉害’这个位置晏洲安一直都是稳居第一的。
        那晏洲安现在吃的东西,她阿奴颜自然不会错过。
        “我也尝尝。”阿奴颜拽了一把谷苗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觉得不对又吐出来,“呸呸呸!难吃死了!”
        风行揣着手站在一边为她解惑:“谷苗还未开花呢陛下,开花之后结穗,穗子成熟晒干脱壳,掺水蒸成米饭才能吃。”
        阿奴颜拧着眉毛,“这么麻烦?”
        风行说:“陛下前日食的米糕和米花糖就是用灵谷制成的。”
        阿奴颜喜甜食,常来修界骚扰也发现了不少美食,绑了好几个厨子回去专门给她做糕点零食。
        但她吃饭都要人喂到嘴边的,哪里知道什么开花什么结穗的,不耐烦摆摆手,瞅着前面有间草屋,屋里种了几棵果树,顿时两眼放光。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红羽长裙逶迤曳地,云丝薄底绣鞋,走在这布满碎石子的田间小路上,属实委屈。身后裙摆粘了土,羽毛都拖坏了,一点女王的风姿威仪都没有了,提着裙子进了院子就坐在遮阳伞下的石凳上,手一指,声音娇脆,“我要吃那个。”
        这间院子正是许镜清和硫金院弟子为纪圆重建的新家,扩建了不少,一应物什齐全,家具都打好了,直接可以拎包入住。甚至连石凳大伞这些东西都是照着原来的位置摆放,果树也是许镜清去附近山里挖的,这段时间他们离开,果树服了土,已经结了好多果子。
        虽然是来找晏洲安麻烦的,但阿奴颜打仗也不忘了享受,随行的男侍去为她摘果子找水洗净切成小块喂到嘴边。
        阿奴颜张着嘴吃,坐在伞底下躲了太阳又解了渴,心情大好,再一个眼神,男侍半跪在地上捧着她的腿轻柔捏着。
        风行也不催促,他之所以能跟在女王身边这么久,就是因为他嘴甜会说话,有耐心。阿奴颜喜怒不定,早年被收拢过来跟在身边的修界人,除了他几乎已经死绝。
        当然除了厨子。
        歇息半刻,阿奴颜伸了个懒腰,“我都来了这么久了,晏洲安那个老东西怎么还不出来迎接我?”
        风行心说你是来打仗的还是来会老情人的,人家怎么迎接你,用奔雷剑引天雷劈你吗?
        女王不高兴,举目在灵田里扫过,伸出一根手指往前一点,“把这些什么绿苗苗,给我全部踩成烂泥,我让他躲着不见我!”
        阿奴颜觉得这些绿苗苗对于晏洲安来说铁定就像她的赤桐木一样重要,要是毁坏了,肯定能惹得他大发雷霆,只要他生气打她骂她,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反击,再把另外那半颗剑心挖出来。
        底下妖兽得令,呜呜呀呀地就奔着灵田去了,冶青鸟扇着翅膀一刮,脆绿的灵谷苗就被扫倒一大片,铲齿象就地一滚,直接压成绿浆。
        阿奴颜继续吃着人家的果子,再伸手遥遥一指,“那边那几间屋子,都点了,烧光烧光。”
        若是她知道许镜清以前在纪圆身边干的那些缺德事,必然会十分自豪,这破坏力,深得她真传。
        晏洲安和三位长老坐在司明殿里,久等她不来,派白照南去查看,白照南回转禀告,说阿奴颜在灵田里搞破坏。
        几个长老对视一眼,颇有些无语,她带着几千妖兽来,就是为了踩烂他们的灵谷苗子?
        晏洲安低头拭剑的动作停下,扬了扬下巴示意霍笙。霍笙点点头,再结印,阿奴颜便发现刚才破开的金色结界突然再次出现在头顶,结界笼罩,光线变得昏黄,阳光的热度也削弱了大半。
        风行神色一凛,“陛下!”
        阿奴颜歪头,“怎么?”
        女王陛下不喜欢人慌慌张张的,她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像晏洲安那样的淡定从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风行在她身边活得最久,自然深谙其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缓,温柔说:“陛下,他们把我们关在结界里了。”
        阿奴颜不懂结界,但似乎这天底下的女人吃到了好吃的东西,都会幸福地跺脚晃脑袋,阿奴颜同样,高兴劲过了才问:“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那意味着或许他们才是进了别人的包围圈,关起门来决一死战啊!风行内心咆哮,说话却极动听:“陛下神武,自然不惧。”
        虽然听起来像是哄骗人的场面话,但风行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是毫无底气和准备的,他自然有能带着女王安然离开的办法。
        阿奴颜说:“我再吃个石榴。”
        司明殿里,叶灵予两眼放光。掌门师伯把结界打开了,把妖兽大军关起来了!她饥渴难耐,不待下一句指使就唰地一下抽出腰间软剑,浑身的血都在沸腾,只等一声令下就冲出去。
        晏洲安扔了拭剑的绢布,左手两指并拢在剑刃上一划,奔雷剑染血,剑即刻被唤醒了战意,剑身上雷电缠绕噼啪作响。
        “轰——”
        一声巨响,躺在木屋里睡觉的忽雷兽冲破屋顶飞出,撒开四蹄朝着司明殿狂奔,暗紫色的身躯上同样布满了闪电,额上独角闪动耀眼紫光。
        晏洲安摸摸忽雷兽的脑袋,翻身骑上,叶灵予人已经流星一般冲出去,径直从司明殿的平台上跳下去,马上与下面的妖兽搏杀。
        晏洲安紧随其后,骑着忽雷兽从天而降,落地时引动浩雷一片,出手便是绝杀,十几只狼兵顿时被劈成了一堆焦炭。
        云静燃和云静里相继落入妖兽中拼杀,叶灵予早就提着剑在下面砍了,谢灵予也相继跟上。
        灵田里坐在伞下的阿奴颜勾勾手指,一面两人高的玄光镜就被搬到了面前。玄光镜那头许镜清握着剑呆呆看着她,她眯着眼睛笑了笑,冲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调皮把舌头吐出来,翻了个白眼。
        许镜清面无表情,只是眼里的恨意似要汇成岩浆将她包围灼烧。
        阿奴颜浅笑伸出手,玄光镜迅速缩水变成了指甲盖大小的圆圆一小片,她将缩小的玄光镜镶嵌在颈饰的银圈上,大小正合适。
        玄光镜里的画面开始微微晃动,是阿奴颜起身。
        视角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就好像是他本人在做着那些事一样,就好像他本人弯腰在花圃里摘了一朵花,他本人走出了院子,号令着妖兽大军……
        许镜清呆呆看着,一时没有反应。
        冶青十飞到了旁边一棵大树上,风风站得远远的,只有赤狐九的傀儡敢站得近一些。四周也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都在静静注视着玄光镜,唯镜内一片嘈杂。
        战斗已经打响,霍笙却还站在司明殿前,白照南犹豫,“师父?”
        阵修一般是不参与拼杀的,但现在这种时候,还能布什么阵?
        霍笙说:“三千妖兽,许镜清苦战一月方能屠尽,你觉得,我们今日能取胜吗?”
        掌门长老和师弟师妹对三千妖兽和阿奴颜,几成胜算,白照南不知道,但这一定是在搏命。
        从结界开启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知道,今天或许会死在这里,白照南拱手:“徒儿无惧。”
        这条命是师父掌门给的,门派几十年养育之恩,哪怕今日是被妖兽铁蹄践踏成泥他亦丝毫不惧。
        霍笙笑着摇摇头,危机关头看起来不慌不忙。他们站在司明殿前方的平台上,视野开阔,可见下方与妖兽拼杀的几个小小人影。
        平台空地上方石台上一轮巨大日晷,霍笙行至日晷旁,袖子一挥,日晷缓缓悬空滚动起来,霍笙说:“你的天资很好,接手摇光几日,运用已经十分熟练,为师甚慰。”
        遥光是笼罩在头顶的金色结界罩的名字,是太初仙门的护山大阵。只有生出灵智的法阵才会拥有自己的名字,就像内门扶虹道法阵彩彩一样。
        白照南天生就与各种法阵亲近,接手摇光几天,第一次尝试开启大阵就能成功,也是法阵对他的一种认可,代表它接纳了这个新主人。
        “但其实,摇光不仅仅可以护山,它还能杀敌,开启的关窍就在日晷中。”霍笙挥袖转动日晷,圆形巨石四裂,露出藏在中心的一个金色小方块。
        霍笙抓住白照南的手飞快往晷针上划过,他掌心顿时一道豁口,血流如注。
        “现在,就由你来开启吧。”霍笙再抓着他手往日晷内的金色方块一按,随即脚下的土地开始震颤,日晷飞快恢复了原状,白照南发现头顶的结界罩动起来了。
        既然是阵修,自然对这一变动不会陌生。阵法在往内收缩,边缘最是锋刃,所过之处一切活物皆会被灼烧成飞灰。等到法阵全部收拢完毕时,被困在阵中的无论是人还是妖兽,都无法冲破结界,只有一死。
        这是同归于尽的法子,因为必须有人在阵内开启法阵。
        所以从一开始,大家就没准备活着出去的吗。白照南后退两步,尚无法从震惊中回神,他心里有很多问题,但现在什么也不用说了,结果已经注定。
        霍笙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候,也没空回答他的问题,时间紧迫,他做完这一切转身朝着妖兽群跃下,“死之前,再多杀几只妖兽出出气吧。”
        白照南双手握拳,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下方在妖兽群中酣战的叶灵予。
        他没有犹豫多久,平台上助跑几步朝着她飞去,既然都要死,那就死在一起吧。
        叶灵予还浑然无觉,杀得兴起,嘴里也叽里咕噜没好话,“阿奴颜!老妖婆!丑八怪!”
        阿奴颜正翘着脚坐在桌边吃果盘,神情忽然一滞,微微皱眉,“我好像听见有人在骂我?”
        风行温声说:“是,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叫叶灵予的后辈。”
        阿奴颜伸出一根手指,“把她押过来,我要掌她的嘴。”
        叶灵予再是悍猛也禁不住车轮战,没有护身法宝,没有医修补给,想像许镜清那样连杀一个月?简直是痴心妄想。
        白照南本就是阵修,根本不擅长近战,还未靠近她就被几只铲齿象围住了,在大象腿底下灵敏躲避,利用周围地势布了一个小小困阵,正欲逃脱,人面马的飞矛险些将他刺个对穿,他闪身躲过,飞矛扎在铲齿象身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他根本出不去,只能利用困阵将铲齿象困住,成为防御的盾牌躲避其中。头顶黑影一闪而过,伴随一阵叫骂,白照南抬头一看,叶灵予被四只冶青鸟抓着四肢抬走。
        “叶师妹!”他大喊一声,欲再次冲出,人面马飞矛直朝着他面门而来。
        叶灵予下意识回头望,费力挣脱了手将软剑用力掷出,替他挡掉了那一击。
        软剑掉在白照南脚边,白照南忽然没了战斗的心思,反正都得死,反抗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谢灵予的状况更糟糕,他被几十只灰狼团团围住了,握剑的手已经发麻,虎口迸裂,但这些灰狼并不着急杀了他,只是一人一矛刺向他,戏耍着他。
        他浑身是血,衣裳被长矛挑成了碎布条,眼眶发红,这个时候,脑子里一遍遍闪现的却是许镜清的身影,站在封魔印下的那个背影,血红的背影。
        咬咬牙,谢灵砚虽不是许镜清,却也不会轻易倒下。
        叶灵予被扔到了阿奴颜面前,大鸟爪子踩在她脑袋上把她制得死死的,阿奴颜摆正胸前的玄光镜,砸了个梨核在她脑袋上,“是你骂我。”
        叶灵予脸贴着泥地笑了笑,“你奶奶的,有本事放开我。”
        阿奴颜歪头挑眉,脚尖挑起她的下巴,“嘴巴红红的是什么呢。”
        叶灵予被迫仰起头,朝她吐了口唾沫,“老妖婆!”
        阿奴颜飞快缩回脚,鞋面还是无法避免弄脏,她盯着脚背出了一会儿神,忽然说:“我最喜欢的一双鞋。”
        叶灵予偏头继续骂,“丑八怪,你他妈死不死的,要杀要剐尽管来啊!”
        阿奴颜脸色平静,丝毫不被她污言秽语所恼,只是尽量坐得近些,让玄光镜照得更清楚,“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没礼貌又不尊重长辈的小孩。”
        风行说:“掌嘴。”
        叶灵予立马被提溜到了半空,四周被套上了锁链束缚着,四只冶青鸟一人拉住一头,将人呈大字型崩住,一个大耳刮子就照着脸呼过去。
        冶青鸟手掌指尖坚韧粗长,她脸上立即被划出几道血痕,阿奴颜招手,“停,女孩子,脸上不能留疤,我大发善心,嘻嘻,打一顿好啦。”
        风行恭维:“女王陛下宽厚。”
        叶灵予立即被揍了一拳肚子,疼得面目扭曲,阿奴颜再次招手,“不行不行,不能打女孩肚子,这样,打屁股吧,屁股肉多,嘻嘻。”
        叶灵予又被扔到了地上,长矛被调转了头照着她屁股上抽,她疼得眼冒金星还有嘴骂人,“我日你仙人……”
        阿奴颜手指头点着她,“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啦,晏洲安不会教,我替他教。”
        叶灵予再强悍也不过是个女人,何况妖兽的体型本就强过人许多,几十下抽完,她牙根血溢出,已经疼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够了阿奴颜。”有人冷冷喊了一声。
        晏洲安骑着忽雷兽出现在不远处,奔雷剑剑尖上往下滴着血,妖兽将他围在中间,却无一敢上前。
        这一声喊,似乎是某种信号,几位长老同时逼退包围自身的妖兽,结阵开启传送法阵,还在接受杖刑的叶灵予立即消失在原地,包括已经跪倒在地伤痕累累的谢灵砚,和还在与人面马长矛躲猫猫的白照南。
        风行面色一冷,刚才他就发现头顶的结界罩出现了变化,这会儿一看,似乎往内缩进了许多。此前晏洲安的几个小徒弟还在他倒不至于太过担心,但现在人被传送走了,事情的发展好像不太一样了。
        能在结界内运行的传送阵不可能是临时布下的,一定是早就刻在人身上的,说明他们早有准备。
        小东西们被送走了,老东西们打算怎么办呢?以命相搏?同归于尽?
        风行往前一步,“陛下……”
        可晏洲安就在她面前,她哪里还听得见别人说话。
        晏洲安呀,威风凛凛骑着忽雷兽,手持滴血长剑,浑身电光缭绕,尽管面皮已经老得松弛,头发花白,还是无法避免与脑海中那个年轻挺拔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阿奴颜站起身,哼哼两声,“你可真老。”
        晏洲安面无表情,“你玩够了吗。”
        三位长老站到晏洲安身后,果然师父和徒弟就是不一样的,砍杀了这么多的妖兽,除了气息稍乱,衣衫依旧整旧如新,连一丝血也没溅上。
        云静燃气急败坏,叶灵予屁股都被打开花他不生气才怪了,“妖妇,我的徒弟再如何也轮不到你来管教,你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阿奴颜下意识看向晏洲安,但他脸色平静,只是冷冷看着她,并没有维护她的意思。
        云静燃继续骂,“看什么看,你还当自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啊,几百岁的老东西了还装嫩,你以为你撒撒娇掉两滴猫尿就有人傻了吧唧再捧出半颗剑心给你吗?早知道你是个祸害,当初就该一剑杀了你,省得麻烦!”
        阿奴颜一时呆住,他骂她,他竟然骂她,晏洲安的师弟在骂她!
        她再次看向晏洲安,表情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和委屈,可那个骑在忽然雷兽上的老头依旧面无表情,看她的目光像看一块石头一棵草。
        阿奴颜不擅长跟人争辩,她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在异界谁敢跟她叫板啊。这种时候,风行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风行往前走了一步,与阿奴颜肩并肩,“云静燃,这里有你什么事啊,你又算什么东西啊,人家两口子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女王陛下再如何你也得叫声师嫂吧,几百岁的人了礼数懂不懂?你们太初的规矩就是这样吗?”
        云静燃还没来得及说话,霍笙跳出来,“放你娘的屁!师嫂?就她也配,蛮荒无知的异界妖女,我师兄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她。若非那半颗剑心,她连人形都无法维系,如今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简直畜生不如!”
        风行吹胡子瞪眼,“霍笙,我警告你,你骂我可以,但绝对不可以侮辱女王陛下!”
        云静燃叉腰跳脚,“你他娘的,你还有脸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风家千年基业就毁在你一个人手里,若非你修习邪术,以活人为祭,又怎么会被叹仙盟驱逐至异界。你觉得你现在跟着一只鸟手底下混得很好吗?殊不知多少风家子弟受你连累,声名扫地,还有嘴在这嘚吧嘚,呸!不要脸!”
        霍笙立马接过话头,一副痛心怜悯之态,“尤其是风少丞,人家多好的一孩子,一个人挑起风家大梁,只可惜最后还是死在了战场上……都是拜你所赐!老不死的老东西,真是祸害遗千年!”
        风行老脸一红,但也绝不甘示弱,立即反唇相讥,指着自己的鼻子尖,“你说我?云静燃,你还有脸说我?你自己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你道侣怎么没的你忘了?要不是你爱喝酒,脾气暴,柳枝怎么会嫁到萍西堡去,你的好兄弟谢之眠现在怎么不出来帮你说话?”
        风行哈哈哈笑了几声,骂得极为畅快,“真是好大一顶绿帽啊,谢灵砚那张脸成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也只有你才有那么好的定力了,哈哈哈哈,换我我肯定忍不了。”
        “还有你啊霍笙,几百年了连个媳妇也没有,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抠门!一个灵石掰碎成了十个花,这抠门劲哪个女人敢跟你,跟了你不得天天喝西北风去啊。自己还没个自觉整天吆五喝六的,还以为自己多能耐呢,打了一辈子的老光棍,不害臊!呸!”
        几个老家伙叉腰跳脚对喷,口水漫天,玄光镜那一头的年轻小辈们都看呆了啊,这么刺激的吗,只是画风好像不太对啊。
        许镜清全身心都投入了玄光镜中,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像炸雷一样在耳边回响不绝。在此之前,关于身世的一切都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只要没人揭穿,他依旧自欺欺人,依旧是许家的嫡长子。
        但现在……
        赤狐九叉着腰,满脸自得,“哈哈哈,没想到吧。”他上前撞了一下许镜清的肩,许镜清竟也没有一剑捅穿他,呆呆看着玄光镜。
        冶青十站在树尖上,瞅见一艘木船由远至近,眯了眯眼,手中长矛瞄准猛地掷了出去。
        长矛戳破了船底法阵关窍处,阵法一破,船上的纪圆和楚音身子一歪,扑到了木板上,木船船头直直往下栽冲。
        “不好!”紧随而来的高寒足尖一点身子离地迅速飞了出去,木船坠地的瞬间,他一手提了一个滚在山坡上,船坠毁砸了个稀碎,三人止不住坠势从山坡上往下滚。
        纪圆脑袋磕在石头上,翻滚间血流了满脸,高寒腰部卡了一块石头,疼得抽气,楚音被压在最底下。
        纪圆挣扎着爬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拼了命的往山上跑,楚音也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高寒手脚并用地往上爬,高寒只能扶着腰跟上,他带来的人搀着他继续往前。
        玄光镜里太精彩,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们黑历史可多了,互相揭老底骂得可难听,就差薅头发掐脖子了,云静里都不知道该不该拉架劝和,还是晏洲安终于逮住空隙插了一句,“都闭嘴。”
        风行飞快扫了他一眼,还欲再说,可脑子里过了一遍,晏洲安此生,好像真的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道的事。
        唯独一件,认识了阿奴颜,色令智昏将心剥了一半给她,才使得阿奴颜能有今天的成就,成为整个修界的头号大害虫,带着她的妖兽大军耀武扬威。
        四周安静了下来,妖兽们没有女王的命令,暂停进攻,形成一个包围圈,两方静静对峙着,唯法阵摇光还在缓慢往内收缩。
        晏洲安从忽雷兽上跳下来,目光平静注视她,“一切皆因我起,既然你今天来了,我们就做个了断吧。”
        晏洲安说:“你不就是想要另一半心吗,我给你,拿了心回你的异界去,往后再不相扰,如何。”
        阿奴颜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她本来还准备好多话说的。
        她今天确实是来杀了他取心的,有了完整的心,她会变得更强大,不仅能统治整个异界,花个几千年的时间把修界也纳为囊中之物也不是不可能。
        但称王称霸也不过那样,她不是很感兴趣,玩了这么久也玩累了,最终的目的还是不想再在月圆之夜继续承受剥心之痛。
        无心的双睛鸟,得到了半颗人心,同样也得到了那份锥心的痛,每月月圆夜发作,让她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心来自何人,是谁曾爱她如命。
        晏洲安语声平静:“虽是你有所图谋在先,但我亦不敢称什么正人君子,往日温情蜜意半点无虚。半颗剑心,是我自愿所奉,但一切皆成过往……今日,晏洲安愿再奉上余下半颗心,五百余年爱恨纠缠就此了断,你我往后再无瓜葛。”
        简简单单几句话,前因后果清楚明白,为了与她划清界限,他心都宁愿不要。阿奴颜微微张大了嘴,风行退至她身后,不再多言。
        她有些无措的看着他,他老得好快啊,不过五百年,头发胡子全白了,脸也像树皮一样邹巴巴的,但身姿依旧笔挺,气度一如当年,就连那只傲娇的忽雷兽也是一如既往对她嗤之以鼻,斜着眼睛瞪她。
        三百余岁时的晏洲安已经继任太初掌门两百年,修得一颗至纯剑心,可永保青春不老,寿元无限,就算无法飞升也可以长长久久活下去的。但这样的人,注定是要飞升成仙的呀,所谓天骄便是如此了,是生来便受天道厚爱的。
        所有人都在等他飞升,等啊等,等到最后,却只余一声叹息。
        可惜啊,失了半颗心,揣着满身功德再无飞升之望,前途尽毁,谁不叹一声可惜。
        云静燃狠狠跺了一下脚,自暴自弃将剑扔在了地上。
        明明说好杀了阿奴颜的,大家都说好的嘛,杀完跑得了就跑,跑不了就一起死了算了,反正寿元也没多少了,左不过三五年活头,没什么可惜的。
        明明都说好的!临了临了,他又来这套,心里还是割舍不下那妖妇,一辈子就这么栽在她手里了,不能飞升就算了,现在命也不要了!
        几百年的师兄弟情谊了,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他还是这么固执,一句也听不进去。
        云静燃一屁股坐在地上,“随便你!”霍笙长长叹气,云静里背过身去悄悄抹眼泪。
        跋扈的异界女王,在晏洲安面前再没有那股子盛气凌人,垂着眼帘不敢看他,手紧张揪着衣角。
        晏洲安还在催促她,“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拿了心就走,再也别踏进修界一步,安心做你的女王。”
        阿奴颜不说话,她确实是为了拿走他的心,那颗滚烫的炙热的心,如今就在她面前,在他的胸腔里跳动着。
        他说他自愿给她,她却不知道该不该要了。
        “不!别给她!”
        许镜清扑到了玄光镜前,十指扭曲用力紧贴着镜面却还是无法触碰到半点,他的声音也无法穿透传递给他。
        “师父,别给她……”
        晏洲安视线下移,定格在阿奴颜胸口的小圆片上,轻轻笑了一下,不知是在对谁说:“都是我欠的,我来还吧。”
        所有的一切皆因他而起,若没有那半颗心,也不会造出今日杀业,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他扔了剑,站在她面前,识海中磅礴的灵气散开,结界外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翻滚涌动的云层如倒挂天空的巨浪,一时狂风四起,日光昏暗。
        不过瞬息,天完全黑了下来,玄光镜内也是一片黑暗。
        许镜清不明就以,只是死死盯着镜面,身后纪圆和楚音终于爬了上来,高寒领来的人也一齐上了山,他们已经站在那看了好一会儿了,玄光镜随时牵动着众人的心。
        目前对方只有冶青十和赤狐九,还有一个戴面具的家伙,纪圆心里有了底气,不管镜子里再发生什么事,她至少能护住一个。
        楚音站在纪圆身侧,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她紧盯着那个戴面具的黑衣男人,但对方目光只是随意地扫过,没有刻意避开,也未驻足片刻,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一点金光在镜中显现,微弱的光渐渐变大往外扩散,玄光镜重新亮起来,众人视线再次被吸引。
        晏洲安身上爆发出了强烈的金光,刺得人睁开不眼睛,周遭热浪滚滚,连三位长老也被逼得后退抬袖遮着眼。
        点点金光如细碎萤火从他心口流泄而出,淌成了一条河,围绕着他蜿蜒流动,又十分有目的性分流成三股,朝着三位长老流去,没入他们心口。
        “咚——咚——咚——”
        悠扬深远的钟声自天上而来,一声一声,击散了乌云,露出湛蓝的天幕,阳光重回大地。
        晏洲安散尽了满身功德,分施给他们,助他们飞升上界。
        云静燃伸出手,惊恐睁大眼睛,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三人身体不受控制地飘起来,越飞越高,努力地想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
        是啊,几百年同门情谊,以晏洲安的脾气,又怎么舍得让师弟师妹陪着他一起死呢。原来他早就安排好,把每个人都安排好了,甚至连那个妖妇也安排好了。
        徒弟们送走,师弟师妹们送走,连心也献了出去,以一己之力,平复一切。
        他们的身体穿透了结界罩,越来越轻,越来越快,云静燃奋力伸出手,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师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晏洲安!我日你亲娘……”
        晏洲安抬起头,看着半透结界罩外越来越小的黑点,无声笑笑。功德散尽,人更添老态,风一吹,身子如凋零的落叶般晃了晃,忙错开脚步站稳。
        无论什么时候,他亦不曾显露颓势,哪怕是临死之前。
        阿奴颜茫然看着他,手脚僵硬无法动弹。
        结界罩越来越小,有妖兽好奇触碰,身体即刻化为一捧黑灰落在地面,妖兽智力大多不高,一下子慌乱起来,想往结界外冲,最终还是一具具倒下。
        剑心无形,本就只剩一半了,再取出来倒是容易。幸好,幸好不用再承受剥心之痛了,不然这把老骨头未必能保留最后的体面。
        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晏洲安也不想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过悲伤,他不想让她愧疚,他是自愿的。
        他缓慢朝着她走来,形如剪影,身随风遥,却脚步坚定,目光温柔。他想让她记住的,还是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张扬大笑的模样,是皎如孤月,是朗若松柏,是人间万般绝色……
        那个英俊挺拔的青年和面前这个步履蹒跚的老头重合到一起,一步步朝着她缓慢地走来,举着双手为她献上了半颗流淌着金液的心,与她胸腔中跳动的那半颗一样的频率。
        “咚—咚—咚—”
        一下一下。
        阿奴颜,阿奴颜,爱恨纠缠了五百年,如果半颗心还是无法教会你爱,一颗心,完整的一颗心,够了吗?
        如果不够,我也没办法了呀,我只有一颗心能捧给你了。
        半颗心,金光熠熠令人无法直视,带着滚烫的温度被传递到了她的手心。指尖最后一点余温散尽,高大的身躯沉重倒在脚边,她才后知后觉的喃喃出一声,“不。”
        不是这样的,她不是要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哪里错了,是她做错了吗?
        她跪倒在地,努力想把那半颗心塞进他的胸腔里去,可他的身体已如枯败的落叶,一触即碎。
        滚烫的泪大颗大颗砸在地面,落在手背,她一手捧着心,一手在石子地面上抓着,直至葱白一样的指尖血肉模糊,仍是什么也没抓住。
        带来的三千妖兽被屠杀掉了一半,剩下一半大多已经被摇光切割成了碎末,结界包围圈还在不断缩小着。
        被遗忘的忽雷兽惊疑不定的四望,前蹄扬起低着头用额上独角奋力往前一冲,挂着脖子上的金铃一闪,它冲破结界滚了出去,落地时身子却徒然缩水变成一只小狗大。
        风行笑着摇摇头,在阿奴颜周围圈出了一小块地方,使她不被那些莽撞的妖兽所干扰。
        他心中咋舌,晏洲安真是好心机,连坐骑灵宠都考虑到了如何送出结界。同时又料定他们能逃得出去一样,搞了这么一出生离死别的大戏,也就骗骗天真单纯的女王陛下了。
        如果陛下能稍微开动小脑瓜想一想,这一战,他晏洲安其实是一点损失也没有的,布织了好大的一张网就等着她往里跳了。
        谁不知道双睛鸟血液拥有再生之力,阿奴颜专业无性繁殖五百年,造人技术顶呱呱。虽然很有赌博的性质,机会也就五五开,但看女王陛下现在的表现,他似乎是成功了。
        看看那可怜的女王陛下吧,什么矜持仪态都不要了,跪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一口一个安安的叫着,甚至拔掉了一根本体珍贵的赤尾翎来聚拢他飘散的魂魄。
        风行叹息,老实说吧,一大把年纪了,跟着女王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也是时候退休了。虽然他刚刚还在跟云静燃和霍笙吵架,但其实算起来还大他们一辈。
        连小辈子们都飞升上界了,他风行还在异界做着苦哈哈的打工人,如果晏洲安此次计划能成功,女王陛下能安安心心窝在异界,他下半辈子也能颐养天年了。
        此次损失三千妖兽,元气大伤,估计能休息好一阵子。
        眼看结界罩越来越小,风行祭出法杖撕裂了虚空,等待阿奴颜将最后一点魂魄凝固在赤尾翎,他袖子一挥,两个人消失在原地,玄光镜同时一暗,一切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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