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岛」其一百零四 再造的焦面
物哀遭遇段阶，将台遭遇宵进，咏乐遭遇假死者。
而在下水道的另一头。
末喜正牵着星葵的手，在过分寂静、总让人感觉不对劲的狭长通道里前行。
按照战前的部署内容，她们两人和空蝉应该是离道三大部队位置最近的三人。
换言之，六人当中，她们遇上伊达的可能性最高，但所背负的风险也最大。
“以我的听力，一旦有人靠近立即就能察觉到。”似乎是为了安抚星葵那不停颤抖的手，末喜悄声说道。
“……嗯。”星葵声若游丝。
“我们和其他那四位采取不一样的应对战术。如果遇上伊达以外的人，绝对不要开打，我会第一时间提醒你，然后我们一起躲到隐蔽的地方避战。”末喜接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岛主……那个很漂亮的姐姐会允许我们这样吗……”星葵有些犹豫地问道，“她不知道我跟了进来吧……”
残樱当然不知道，末喜没和她报告这件事。除了物哀和咏乐，没人知道她这次下来还带了个孩子，更没其他人知道她其实并没有喝下血清。
临近潜入下水道时，她把空蝉生产的血清让给星葵喝下，而自己则把曾经属于鬼怒的那枚毒牙带在了身上。
末喜细想了一下，或许残樱真的会对她的擅自决定感到不满也说不定，或许此时此刻她已经发现了星葵不在塔里、察觉到了异样而火冒三丈。但咏乐和物哀都觉得把星葵带下来不一定是个武断的决定，也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而对于她自己而言，与星葵同行则是唯一的选项。
她绝不想再看到这孩子无助地哭泣。
“……岛主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会有什么意见的。”犹豫了一小会儿后，末喜说，“而且那也是离开这里之后的事了，现在我们先管好眼前的。”
星葵默默点点头，原本带有些胆怯的眼神恢复了一些精神。她跟在末喜的背后走，时不时警戒着后方。
——有些不对劲。按照部署作战时的调查结果，这里一小时前应该是道三大部队的驻扎处才是。
穿过千篇一律的肮脏隧道，末喜不禁升起一阵疑心来。
——为什么这么安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这附近现在真的有人吗？
进入下水道十几分钟却毫无收获，甚至连有人在这附近逗留过的迹象都没有，这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要让末喜来断定发生了什么的话，她只能说两个字：陷阱。
她原地停了下来，决定再仔细勘察一遍周围的情况，于是把耳朵贴到了墙面上。
半点震动都感受不到。半径三百米内都没有人——至少没有活人在动弹。
末喜愈发觉得奇怪，正要离开墙面，突然从听力范围的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立即看向星葵。星葵立刻领会到有人在附近，开始四下张望，寻找比较适合的藏匿地点——
但末喜抓住了她的肩膀。
伊。达。
她用唇语无声地向星葵传达信息，同时比了一根手指。
——半径三百米内只有一人，而且从脚步声的重量和频率和判断，来者正是伊达。这便是她想传达的信息。
星葵很是诧异地看着她。她没想到她们要找的人竟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凑到了自己身边。
于是两人交换了下眼色，按照先前商量好的计划行动。星葵启动了异能，阴晦的重重障影将她覆盖、吞噬，她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角落的黑影之中——一旦要在不同的影子块间移动，潜行状态就会解除，但在同一片影子内无论怎么行动都不会被人发现。恰好下水道这一空间要别的没有，黑暗倒是应有尽有，简直就是星葵潜行与战斗的主场。
末喜则拿出她这回要使用的武器——一条足有二十米长的金属鞭，一般鞭子撑死不过十来节，而这条长鞭的关节竟有六百六十六节之多，鞭子表面布满了尖刺与粗糙的凸痕，可以无比牢靠地缠绕住猎物并令其无法逃脱。
这是她从残樱手上拿来的武器，名谓“蜈蚣鞭”，是存在于某个遥远国度都市传说中的武器，被残樱用异能完美还原了出来。触碰到它的瞬间，末喜便精通了它的用法，只要用这把灵活而又难缠的武器，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伊达五花大绑地活捉。
——她负责正面的说服以及说服失败时的动粗，星葵负责从暗处偷袭，势必要令伊达醒悟过来，这便是她们的计划。只要能说服或捕获伊达，星葵自会带他离开，而末喜还会继续深入、支援其他人与道三作战。
星葵藏好了身，末喜也逼近了墙角。和末喜所说的一样，果然逐渐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清晰，可以听出来那脚步声沉重而迟缓，明显是个壮硕的人。
最后，下水道的前方终于闪现出了一道火光。
那是伊达脸孔上永不熄灭的那团业火。
“我知道你在那里。没必要躲，出来面对我吧。”
远远地听到他低沉而嘶哑的发言，末喜和星葵不约而同地一惊，差点以为藏在影子里的星葵暴露了；她们随后才意识到伊达这句话是对末喜说的，又松了口气。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躲。”末喜耸耸肩，走到通道的正中间，“能第一时间遇到你反而是好事，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我想也是。”伊达冰冷地回答，“我对你也并非无话可说。几天不见，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火光照亮了伊达的身躯轮廓。他依旧穿着自己那件掩人耳目的连帽衫，只是在这个无所谓身份暴不暴露的空间，他掀下了本应戴在头上的兜帽。他的脸色似乎白了几分，仿佛刚脱了一层皮，身形也没之前那么强壮了，那些像是会呼吸的黑曜石一样的肌肉缩水了一些，镭射激光大炮翻版的两只铁拳也小了一圈。
他的神色有些疲倦，似乎是在这种会让人自闭的空间里呆得有些久的原因。如果这些都还算正常范畴内的变化，那么他最大的变化便是眼神——仿佛薪柴都在这几天里烧光了一般，那双眼睛里曾经所燃烧着的事物，友善，稳重，热情，急切，乃至仇恨，此刻早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麻木与冷漠。
“……你还真是变化不小啊。”看出了伊达眼神中的改变，末喜话里藏针地说道。
“能有什么变化。”伊达扫了一眼她手上拿着的蜈蚣鞭，“要说的话就是瘦了点，毕竟这里环境糟糕得过分，伙食和休息都不太跟得上，尸体和血的味道也很冲。”
“那可真是糟糕。”末喜一听他的抱怨，立即顺着意思说下去，“你应该在更好的环境睡觉和进食的……再找些靠谱点的人当同伴。”
“不必了。不像你，我在地上一直都是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很容易就能习惯。”
伊达俯视着她，毫不客气地断掉了这个话题。
末喜当然没指望这么一两句话就能把他劝动。她早就想好了许多种话术，接下来她打算投出一记直球，尽管这记直球是她捏造的，但她不信他不会有所动摇——
“岛主有些后悔，她的决定反而使一名年轻力盛的玩家选择投敌。所以收留星葵的同时，她也改变了主意，说你也会被允许留在岛上。”
说这句话时，末喜一面观察着伊达的反应。
却发现他的表情里不见一丝波澜。
“你真的不擅长说谎。”伊达下颚的那团火狰狞地蠕动着，“不过我也从未期待过这种事情的发生。”
“但你的确会有机会——”
“我是说已经迟了。现在哪怕你们哭丧着脸过来请求，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伊达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表情——露骨而陌生的嫌恶。
“你是来当说客，打算把我拉拢过去吧。但岛主的计划不可能成真，来到这里之后我才清楚地认识到，她的想法天真到可笑，笑到最后只可能是道三。我绝不可能站在会输的一边，就是这么简单。
星葵在你那边被照顾得很好，是吧？我唯一要感谢你的也就这点了，道三也和我谈妥了，把你干掉之后，我自会闯进你们那里把她劫出来。”
末喜一时语塞。伊达的确像她所第一时间所感觉的那样，性情大变，就连观念也几乎完全翻转了过来——要知道他之前一直都抱着和岛主交心、争取留下的心态，最后选择加入道三时也认为这是“无奈之举”。
“星葵很是喜欢在岛主这边生活的这几天，你有想过看到现在的你，她会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情吗？”末喜有些愤怒地说。
她清楚正在一旁伺机而动的星葵看到了伊达黑暗的一面必然会大受打击，所以必须在他进一步说出些无可挽回的话之前，把星葵搬出来让伊达闭嘴。
不想伊达竟发出了讥讽的嗤笑：
“你看，也就星葵这样的小孩子，还有你这种把一切问题都简单化的傻白甜会赞同岛主。
除了把一群做着天真美梦的人聚集起来，岛主还为她的理想做过些什么？有赋予他们足够强大的力量吗？有训练他们，将他们软弱而致命的那部分人性剥离吗？有让他们做好与一切人为敌，随时随地手刃胆敢挡路者的觉悟吗？
什么都没做，还有脸说这座岛属于她？这座岛属于能够活下来的人，白痴！”
“那道三呢，道三又给了你什么？为什么你现在这么拥护他？！”末喜不禁高声反问道。
伊达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自己的躯体。
“……啊，道三那可是给了我很多啊。虽然他是不折不扣的人渣这点不会变，我对他也依旧没什么好感，但他总算令我回想起了自己一度遗忘的本心。”
伊达举起铁拳，拇指和中指凑到一起、剧烈地摩擦起来，打了个声音有如电锯锯铁般厚实的响指，瞬间从指尖迸出了数十瓣火花，喷洒到四面八方。
“末喜，看在我们一度同行的情面上，我就教教你吧。我们都一样在荒城区混过日子，你应该也很清楚这是个怎么样的社会吧？
这个社会是弱肉强食的，弱者和少数派不配拥有生存空间。像我们这样的适格者，若是想不像老鼠那样在黑暗里活下去，要么融入多数派的队伍，要么就成为强者。不择手段增强实力，激发自己所有的潜能，成为无论谁都可以碾压的强者，这样就不会被人骑在头上，这才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生存法则！
曾经的我混迹于帮派，为了能活下去什么脏活都做得出来，但是在和像你们这样天真的蠢货相处的过程中，竟一点点忘了生存的铁则。就是因为这样，我和星葵才会一步一步走到这么凄惨的境地……道三的出现终于提醒了我，必须要足够残虐，足够强大，足够狠心，挡住野心的人必须全部杀光，否则无论哪里都不会有适合我们生存的世界！”
末喜攥紧了手中的蜈蚣鞭，面带怒色地与伊达对视着。
从刚才的发言已经足以听出来，伊达彻底沦陷了。语言是苍白的，很难再将他从对暴力和强者的崇拜中拖出来。
唯有动手了。
“当然——还有你！”
伊达猛地将黑钢的食指一挥，指向末喜的鼻尖！
“别总是拿出一副朋友的嘴脸和我说话，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不是一路人，现在，我更加厌恶你了……除了井月，我第二仇恨的人就是你。”
伊达恶狠狠地朝她逼近。
“都是因为你的出现，因为星葵遇见了你，她才会迷失了心智，对自己的未来抱有天真的幻想，最后选择了岛主，而不是选择我！
都是因为你，她的内心沾染上了不应该拥有的白色，你只认为这抹白色会使她变成你心目中的‘天使’，你沉浸在自我满足之中，却从未想过她可能因为这抹天真的白而丧命！你从未考虑过她往后的生存问题，一直都是我在全身心考虑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她选择了你，而不是我！”
末喜的双眼逐渐瞪大，面带悲哀地注视着表情扭曲的伊达。
“伊达……难道你……”
伊达那处于变身状态的身体正在经历着第二次异变。
“闭嘴，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他下颚的那团火正在蔓延。
业火爬上了鼻梁，烧透了眼珠，蚕食着双耳，最终毁灭了整个大脑。
伊达的整个头部全部被火焰所吞噬，剩余的血肉被烧了个一干二净，他的头瞬间只剩下骨骼，以及缠绕着骨头、几乎快要窜到天上去的烈火。
“道三赋予了我重生。战败后凄惨地死去吧。”
伊达的食指尖闪烁着红光，朝她发起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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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下水道的另一头。
末喜正牵着星葵的手，在过分寂静、总让人感觉不对劲的狭长通道里前行。
按照战前的部署内容，她们两人和空蝉应该是离道三大部队位置最近的三人。
换言之，六人当中，她们遇上伊达的可能性最高，但所背负的风险也最大。
“以我的听力，一旦有人靠近立即就能察觉到。”似乎是为了安抚星葵那不停颤抖的手，末喜悄声说道。
“……嗯。”星葵声若游丝。
“我们和其他那四位采取不一样的应对战术。如果遇上伊达以外的人，绝对不要开打，我会第一时间提醒你，然后我们一起躲到隐蔽的地方避战。”末喜接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岛主……那个很漂亮的姐姐会允许我们这样吗……”星葵有些犹豫地问道，“她不知道我跟了进来吧……”
残樱当然不知道，末喜没和她报告这件事。除了物哀和咏乐，没人知道她这次下来还带了个孩子，更没其他人知道她其实并没有喝下血清。
临近潜入下水道时，她把空蝉生产的血清让给星葵喝下，而自己则把曾经属于鬼怒的那枚毒牙带在了身上。
末喜细想了一下，或许残樱真的会对她的擅自决定感到不满也说不定，或许此时此刻她已经发现了星葵不在塔里、察觉到了异样而火冒三丈。但咏乐和物哀都觉得把星葵带下来不一定是个武断的决定，也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而对于她自己而言，与星葵同行则是唯一的选项。
她绝不想再看到这孩子无助地哭泣。
“……岛主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会有什么意见的。”犹豫了一小会儿后，末喜说，“而且那也是离开这里之后的事了，现在我们先管好眼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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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对劲。按照部署作战时的调查结果，这里一小时前应该是道三大部队的驻扎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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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末喜来断定发生了什么的话，她只能说两个字：陷阱。
她原地停了下来，决定再仔细勘察一遍周围的情况，于是把耳朵贴到了墙面上。
半点震动都感受不到。半径三百米内都没有人——至少没有活人在动弹。
末喜愈发觉得奇怪，正要离开墙面，突然从听力范围的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立即看向星葵。星葵立刻领会到有人在附近，开始四下张望，寻找比较适合的藏匿地点——
但末喜抓住了她的肩膀。
伊。达。
她用唇语无声地向星葵传达信息，同时比了一根手指。
——半径三百米内只有一人，而且从脚步声的重量和频率和判断，来者正是伊达。这便是她想传达的信息。
星葵很是诧异地看着她。她没想到她们要找的人竟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凑到了自己身边。
于是两人交换了下眼色，按照先前商量好的计划行动。星葵启动了异能，阴晦的重重障影将她覆盖、吞噬，她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角落的黑影之中——一旦要在不同的影子块间移动，潜行状态就会解除，但在同一片影子内无论怎么行动都不会被人发现。恰好下水道这一空间要别的没有，黑暗倒是应有尽有，简直就是星葵潜行与战斗的主场。
末喜则拿出她这回要使用的武器——一条足有二十米长的金属鞭，一般鞭子撑死不过十来节，而这条长鞭的关节竟有六百六十六节之多，鞭子表面布满了尖刺与粗糙的凸痕，可以无比牢靠地缠绕住猎物并令其无法逃脱。
这是她从残樱手上拿来的武器，名谓“蜈蚣鞭”，是存在于某个遥远国度都市传说中的武器，被残樱用异能完美还原了出来。触碰到它的瞬间，末喜便精通了它的用法，只要用这把灵活而又难缠的武器，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伊达五花大绑地活捉。
——她负责正面的说服以及说服失败时的动粗，星葵负责从暗处偷袭，势必要令伊达醒悟过来，这便是她们的计划。只要能说服或捕获伊达，星葵自会带他离开，而末喜还会继续深入、支援其他人与道三作战。
星葵藏好了身，末喜也逼近了墙角。和末喜所说的一样，果然逐渐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清晰，可以听出来那脚步声沉重而迟缓，明显是个壮硕的人。
最后，下水道的前方终于闪现出了一道火光。
那是伊达脸孔上永不熄灭的那团业火。
“我知道你在那里。没必要躲，出来面对我吧。”
远远地听到他低沉而嘶哑的发言，末喜和星葵不约而同地一惊，差点以为藏在影子里的星葵暴露了；她们随后才意识到伊达这句话是对末喜说的，又松了口气。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躲。”末喜耸耸肩，走到通道的正中间，“能第一时间遇到你反而是好事，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我想也是。”伊达冰冷地回答，“我对你也并非无话可说。几天不见，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火光照亮了伊达的身躯轮廓。他依旧穿着自己那件掩人耳目的连帽衫，只是在这个无所谓身份暴不暴露的空间，他掀下了本应戴在头上的兜帽。他的脸色似乎白了几分，仿佛刚脱了一层皮，身形也没之前那么强壮了，那些像是会呼吸的黑曜石一样的肌肉缩水了一些，镭射激光大炮翻版的两只铁拳也小了一圈。
他的神色有些疲倦，似乎是在这种会让人自闭的空间里呆得有些久的原因。如果这些都还算正常范畴内的变化，那么他最大的变化便是眼神——仿佛薪柴都在这几天里烧光了一般，那双眼睛里曾经所燃烧着的事物，友善，稳重，热情，急切，乃至仇恨，此刻早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麻木与冷漠。
“……你还真是变化不小啊。”看出了伊达眼神中的改变，末喜话里藏针地说道。
“能有什么变化。”伊达扫了一眼她手上拿着的蜈蚣鞭，“要说的话就是瘦了点，毕竟这里环境糟糕得过分，伙食和休息都不太跟得上，尸体和血的味道也很冲。”
“那可真是糟糕。”末喜一听他的抱怨，立即顺着意思说下去，“你应该在更好的环境睡觉和进食的……再找些靠谱点的人当同伴。”
“不必了。不像你，我在地上一直都是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很容易就能习惯。”
伊达俯视着她，毫不客气地断掉了这个话题。
末喜当然没指望这么一两句话就能把他劝动。她早就想好了许多种话术，接下来她打算投出一记直球，尽管这记直球是她捏造的，但她不信他不会有所动摇——
“岛主有些后悔，她的决定反而使一名年轻力盛的玩家选择投敌。所以收留星葵的同时，她也改变了主意，说你也会被允许留在岛上。”
说这句话时，末喜一面观察着伊达的反应。
却发现他的表情里不见一丝波澜。
“你真的不擅长说谎。”伊达下颚的那团火狰狞地蠕动着，“不过我也从未期待过这种事情的发生。”
“但你的确会有机会——”
“我是说已经迟了。现在哪怕你们哭丧着脸过来请求，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伊达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表情——露骨而陌生的嫌恶。
“你是来当说客，打算把我拉拢过去吧。但岛主的计划不可能成真，来到这里之后我才清楚地认识到，她的想法天真到可笑，笑到最后只可能是道三。我绝不可能站在会输的一边，就是这么简单。
星葵在你那边被照顾得很好，是吧？我唯一要感谢你的也就这点了，道三也和我谈妥了，把你干掉之后，我自会闯进你们那里把她劫出来。”
末喜一时语塞。伊达的确像她所第一时间所感觉的那样，性情大变，就连观念也几乎完全翻转了过来——要知道他之前一直都抱着和岛主交心、争取留下的心态，最后选择加入道三时也认为这是“无奈之举”。
“星葵很是喜欢在岛主这边生活的这几天，你有想过看到现在的你，她会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情吗？”末喜有些愤怒地说。
她清楚正在一旁伺机而动的星葵看到了伊达黑暗的一面必然会大受打击，所以必须在他进一步说出些无可挽回的话之前，把星葵搬出来让伊达闭嘴。
不想伊达竟发出了讥讽的嗤笑：
“你看，也就星葵这样的小孩子，还有你这种把一切问题都简单化的傻白甜会赞同岛主。
除了把一群做着天真美梦的人聚集起来，岛主还为她的理想做过些什么？有赋予他们足够强大的力量吗？有训练他们，将他们软弱而致命的那部分人性剥离吗？有让他们做好与一切人为敌，随时随地手刃胆敢挡路者的觉悟吗？
什么都没做，还有脸说这座岛属于她？这座岛属于能够活下来的人，白痴！”
“那道三呢，道三又给了你什么？为什么你现在这么拥护他？！”末喜不禁高声反问道。
伊达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自己的躯体。
“……啊，道三那可是给了我很多啊。虽然他是不折不扣的人渣这点不会变，我对他也依旧没什么好感，但他总算令我回想起了自己一度遗忘的本心。”
伊达举起铁拳，拇指和中指凑到一起、剧烈地摩擦起来，打了个声音有如电锯锯铁般厚实的响指，瞬间从指尖迸出了数十瓣火花，喷洒到四面八方。
“末喜，看在我们一度同行的情面上，我就教教你吧。我们都一样在荒城区混过日子，你应该也很清楚这是个怎么样的社会吧？
这个社会是弱肉强食的，弱者和少数派不配拥有生存空间。像我们这样的适格者，若是想不像老鼠那样在黑暗里活下去，要么融入多数派的队伍，要么就成为强者。不择手段增强实力，激发自己所有的潜能，成为无论谁都可以碾压的强者，这样就不会被人骑在头上，这才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生存法则！
曾经的我混迹于帮派，为了能活下去什么脏活都做得出来，但是在和像你们这样天真的蠢货相处的过程中，竟一点点忘了生存的铁则。就是因为这样，我和星葵才会一步一步走到这么凄惨的境地……道三的出现终于提醒了我，必须要足够残虐，足够强大，足够狠心，挡住野心的人必须全部杀光，否则无论哪里都不会有适合我们生存的世界！”
末喜攥紧了手中的蜈蚣鞭，面带怒色地与伊达对视着。
从刚才的发言已经足以听出来，伊达彻底沦陷了。语言是苍白的，很难再将他从对暴力和强者的崇拜中拖出来。
唯有动手了。
“当然——还有你！”
伊达猛地将黑钢的食指一挥，指向末喜的鼻尖！
“别总是拿出一副朋友的嘴脸和我说话，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不是一路人，现在，我更加厌恶你了……除了井月，我第二仇恨的人就是你。”
伊达恶狠狠地朝她逼近。
“都是因为你的出现，因为星葵遇见了你，她才会迷失了心智，对自己的未来抱有天真的幻想，最后选择了岛主，而不是选择我！
都是因为你，她的内心沾染上了不应该拥有的白色，你只认为这抹白色会使她变成你心目中的‘天使’，你沉浸在自我满足之中，却从未想过她可能因为这抹天真的白而丧命！你从未考虑过她往后的生存问题，一直都是我在全身心考虑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她选择了你，而不是我！”
末喜的双眼逐渐瞪大，面带悲哀地注视着表情扭曲的伊达。
“伊达……难道你……”
伊达那处于变身状态的身体正在经历着第二次异变。
“闭嘴，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他下颚的那团火正在蔓延。
业火爬上了鼻梁，烧透了眼珠，蚕食着双耳，最终毁灭了整个大脑。
伊达的整个头部全部被火焰所吞噬，剩余的血肉被烧了个一干二净，他的头瞬间只剩下骨骼，以及缠绕着骨头、几乎快要窜到天上去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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