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父子连心
凌风穿着夜行衣翻进了宰相府，闪身便进了厉名池的书房，这已不是厉名池第一次见到他这身打扮，所以丝毫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让他过来坐。
凌风拿下面巾，向厉名池施礼，“阿爹近日可好？”
“国事纷乱，圣上软弱，唉！谈不上好。”
“你呢？你要娶章参知之女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你阿娘给我说过之前你去她那里追一个姑娘，闹得鸡犬不宁的，那个姑娘可不姓章啊。”
“你我相认还多亏了江姑娘从中斡旋，怎么这么快就换人要另娶了？来，坐。”
凌风看着厉名池忍不住笑了，眼前的厉名池就是个爱操心的老爹而已，哪还有什么宰相之风？
凌风坐下，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孝敬您老人家的。”
“这是……《晋沛国相张朗碑》拓本？”厉名池大吃一惊，翻开细细瞧了一阵，“这是珍本啊，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凌风嘿嘿一笑，“之前跟着凌徐清到处抄家时偷偷留下来的，但是谁家的，我却不记得了，知道爹您喜欢收藏这些珍本，今儿就翻了出来。”
厉名池没笑，反倒是叹了一口气，“唉！当年要不是我到处奔波治水，就不会让你和你娘落到今日这地步……”
“爹，我从小到大都没受什么苦，现在还在朝中做官，又能帮得上你，没什么不好的，阿爹不必自责，倒是您和我娘，劳燕分飞，阿爹可曾想过去求娘还俗？”
厉名池摆摆手，“虽然你尚在人间，你娘可能不再像以前那么怪我和自责，但毕竟这么多年，她清静惯了。”
“你这官，却是不好当，皇城司专门寻人错处，好官坏官都怕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你们手里，圣上又生性多疑，你若不好好把握，恐怕会造过多杀戮，危害江山社稷啊。”
“阿爹尽管放心，孩儿自会审慎对待所有情报，况且有阿爹提点，绝不会滥杀无辜，但也绝不会放过真正德行有亏之人。”
厉名池点点头，虽然没有自己和乔玉语的照顾，儿子也长大成人了，这点让他觉得老怀安慰，可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走他和乔玉语的老路，不能和心爱之人白头到老。
“说回你的亲事，你当真想娶章参知之女吗？”
凌风一听这话神色略显尴尬，过了一会才摇摇头，“不想。”
厉名池哈哈一笑，“我就说嘛，你追人都追到道观去了，想必江姑娘对你来说很重要，那你为何还要答应章亦翀呢？”
“为了骗取他的信任，假意和他结盟！”
厉名池不语，他知道凌风此举是为了自己，章亦翀在朝廷之中与自己明里暗里都在较量，他们之间的不合不止表现在政见上。
章亦翀做事总是掺杂着个人感情，只要厉名池赞成的，他就一定反对，如果是厉名池觉得有问题的，他就会全力支持。
大家同为圣上效劳为朝廷为社稷出力，可章亦翀却不能客观地看待问题，凡事都从自己的主观喜好出发，实在不适合当朝为官，但圣上对章亦翀却甚为看重，在很多事上都会赞同他的观点。
厉名池的确觉得如果没有章亦翀搅和，那朝廷势必会安宁一些，圣上做事也就会果敢一些，但他却不需要凌风放弃自己的幸福只为了能骗取章亦翀的信任。
虽是父子，但两人的处事方法却不同，在他看来，凌风有可能受了太多凌徐清的影响，做事有时过于功利和不择手段。
他想劝说凌风不要这样做，但二十多年没见的父子，毕竟还是缺乏了解，他不知道这些话如何去说凌风才能听得进去。
见厉名池沉吟了许久不开口，凌风也猜出他有可能不赞同自己的做法，其实凌风也在犹豫，这次来也是希望能听听厉名池的意见。
他想帮厉名池的想法很迫切，就好像急于向厉名池证明，自己是他的儿子，是他可以依赖的同盟，是虽然分开了这么久但仍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凌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失去亲人太久了，得知自己原来有父有母之后并没有感慨世事无常或者命运捉弄，相反，他很想在短时间之内补偿之前的这种缺失。
所以他出钱去修葺道观，时不时地去探望尘缘道长，他也常常来见厉名池，并希望能利用自己在皇城司的地位来助他一臂之力，也所以在章亦翀屡次提出希望他能成为“自己人”时，他才考虑是不是要假意答应和章明玉成亲。
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做，一是因为不知道拖延下去是不是能让自己寻到章亦翀的弱点或者把柄，二是不知道寒烟能否理解并且愿意等自己。
两个人都纠缠在自己的思绪里，谁都没说话，书房里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除了茶碗里升腾起来的霭霭水汽，一点点慢慢飘到空中，再慢慢散开。
“启轩，阿爹想问你一件事，如果没有爹和章亦翀在朝廷中互不相让这桩事，你的未来是怎么打算的？”
厉名池终于想清楚怎么开口了，可凌风却不想回答。
他知道厉名池不想让自己卷进去，而他也的确对未来有不同的期待，但如果他说了，厉名池必定让他去由着自己的想法去走未来的路。
见凌风闭口不答，厉名池又说道，“不如我替你说吧，虽然我这当爹的不合格，不一定看得透自己儿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我姑且猜上一猜。”
厉名池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皇城司必定不是你想要的归宿，因为你不想沦为圣上的杀人武器，不问青红皂白四处抄家和诛杀各级官员；
你从幼时起生活便动荡不安，又深受体内之毒的折磨，想寻一处净土过些安安稳稳的日子可能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
可现在我朝大敌当前，战火四起，你又有一腔热血，所以……”
厉名池卖了个关子，他故意不把话说完，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对凌风是不是分析得真有这么清晰。
凌风却已听得心潮澎湃，他没想到厉名池竟然把自己看得如此透彻。
这么多年他一直挣扎在死亡线上，觉得活得一天便是赚了一天，哪有空闲时间去想未来。
寒烟一直是驱散阴霾的那道光，他只觉得如果有了寒烟，那他便愿意多活一阵。
之后与寒烟因误会分开，而他又终于得到了解药，这才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有未来可言。
所以他的确是给自己规划了未来，也的确不在皇城司。
他想去战场，他想活得轰轰烈烈，活得有价值，他想找回自己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
可他还没有跟寒烟聊过，不知道她会怎么想，毕竟她心中念念不忘的一直是那个独立于世的凤栖山庄。
“爹爹倒是看得通透。”凌风笑了笑承认道。
厉名池觉得很是欣慰，自己的儿子果然并没有在浊世中随波逐流，虽然行事心机过重，但从不会主动去害人，也尚能明辨是非，甚至觉得儿子可能还要强过自己。
因为他懂得保护自己，对于试图伤害他的人也绝不心慈手软，这样的个性，只要没走上歪路，那便无碍。
“你具体怎么想的，说来听听？”厉名池露出慈父的和蔼笑容问道。
“孩儿想带皇城司去北方，那里常年战乱，很多有识之士都去抵御金兵入侵，圣上软弱，只想一味求和，但孩儿想，如果我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圣上也必然会改变想法。”
“如此下去，我们会逼退金人，让他们不敢再来骚扰我朝边境，甚至，主动向我朝求和进供！”
看着凌风眼里的光芒，厉名池觉得很是自豪，“哈哈哈哈哈，果然是我厉名池的儿子！”
凌风听到厉名池支持自己，很是高兴。
厉名池让凌风明白到，没有章亦翀也会有李亦翀赵亦翀，总之，圣上一定会在参知之位上摆一个可以制约宰相的人，这二人你来我往互相牵制，圣上才会放心，所以扳倒章亦翀并没有任何意义。
只要章亦翀不会突然下黑手，在暗地里对付厉名池，那这个局面就是稳定的。
凌风也让厉名池了解到自己的想法，如果日后厉名池在朝廷上失势，那凌风就会用自己手中的皇城司为厉名池打击异己。
况且，每月给圣上敬奉仙丹也让凌风有机会在圣上面前吹风，虽然凌风从未试图影响过圣上，但他看得出圣上对他颇有好感，不仅邀他一同饮茶，还每次都会聊天。
说到这凌风笑了笑，“爹，我觉得圣上有时也挺可怜的，他是万人之上，可是整日担心金国会打过来自己失了江山；他握有天下，可是整日担心自己不能长寿无法尊享富贵荣华，每日惶惶不安，不知这权力到底有什么好？”
“哈哈哈，这话说的不错，可隔墙有耳，以后在外面说话还是要小心啊。”
“我知道了爹。”厉名池这番说教让凌风特别欢喜，原来有人慈爱地管教自己，约束自己的感觉是这样的，自己终于不再是个孤儿了。
父子俩聊战事，聊朝政，甚为投机，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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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拿下面巾，向厉名池施礼，“阿爹近日可好？”
“国事纷乱，圣上软弱，唉！谈不上好。”
“你呢？你要娶章参知之女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你阿娘给我说过之前你去她那里追一个姑娘，闹得鸡犬不宁的，那个姑娘可不姓章啊。”
“你我相认还多亏了江姑娘从中斡旋，怎么这么快就换人要另娶了？来，坐。”
凌风看着厉名池忍不住笑了，眼前的厉名池就是个爱操心的老爹而已，哪还有什么宰相之风？
凌风坐下，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孝敬您老人家的。”
“这是……《晋沛国相张朗碑》拓本？”厉名池大吃一惊，翻开细细瞧了一阵，“这是珍本啊，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凌风嘿嘿一笑，“之前跟着凌徐清到处抄家时偷偷留下来的，但是谁家的，我却不记得了，知道爹您喜欢收藏这些珍本，今儿就翻了出来。”
厉名池没笑，反倒是叹了一口气，“唉！当年要不是我到处奔波治水，就不会让你和你娘落到今日这地步……”
“爹，我从小到大都没受什么苦，现在还在朝中做官，又能帮得上你，没什么不好的，阿爹不必自责，倒是您和我娘，劳燕分飞，阿爹可曾想过去求娘还俗？”
厉名池摆摆手，“虽然你尚在人间，你娘可能不再像以前那么怪我和自责，但毕竟这么多年，她清静惯了。”
“你这官，却是不好当，皇城司专门寻人错处，好官坏官都怕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你们手里，圣上又生性多疑，你若不好好把握，恐怕会造过多杀戮，危害江山社稷啊。”
“阿爹尽管放心，孩儿自会审慎对待所有情报，况且有阿爹提点，绝不会滥杀无辜，但也绝不会放过真正德行有亏之人。”
厉名池点点头，虽然没有自己和乔玉语的照顾，儿子也长大成人了，这点让他觉得老怀安慰，可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走他和乔玉语的老路，不能和心爱之人白头到老。
“说回你的亲事，你当真想娶章参知之女吗？”
凌风一听这话神色略显尴尬，过了一会才摇摇头，“不想。”
厉名池哈哈一笑，“我就说嘛，你追人都追到道观去了，想必江姑娘对你来说很重要，那你为何还要答应章亦翀呢？”
“为了骗取他的信任，假意和他结盟！”
厉名池不语，他知道凌风此举是为了自己，章亦翀在朝廷之中与自己明里暗里都在较量，他们之间的不合不止表现在政见上。
章亦翀做事总是掺杂着个人感情，只要厉名池赞成的，他就一定反对，如果是厉名池觉得有问题的，他就会全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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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名池的确觉得如果没有章亦翀搅和，那朝廷势必会安宁一些，圣上做事也就会果敢一些，但他却不需要凌风放弃自己的幸福只为了能骗取章亦翀的信任。
虽是父子，但两人的处事方法却不同，在他看来，凌风有可能受了太多凌徐清的影响，做事有时过于功利和不择手段。
他想劝说凌风不要这样做，但二十多年没见的父子，毕竟还是缺乏了解，他不知道这些话如何去说凌风才能听得进去。
见厉名池沉吟了许久不开口，凌风也猜出他有可能不赞同自己的做法，其实凌风也在犹豫，这次来也是希望能听听厉名池的意见。
他想帮厉名池的想法很迫切，就好像急于向厉名池证明，自己是他的儿子，是他可以依赖的同盟，是虽然分开了这么久但仍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凌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失去亲人太久了，得知自己原来有父有母之后并没有感慨世事无常或者命运捉弄，相反，他很想在短时间之内补偿之前的这种缺失。
所以他出钱去修葺道观，时不时地去探望尘缘道长，他也常常来见厉名池，并希望能利用自己在皇城司的地位来助他一臂之力，也所以在章亦翀屡次提出希望他能成为“自己人”时，他才考虑是不是要假意答应和章明玉成亲。
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做，一是因为不知道拖延下去是不是能让自己寻到章亦翀的弱点或者把柄，二是不知道寒烟能否理解并且愿意等自己。
两个人都纠缠在自己的思绪里，谁都没说话，书房里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除了茶碗里升腾起来的霭霭水汽，一点点慢慢飘到空中，再慢慢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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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名池卖了个关子，他故意不把话说完，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对凌风是不是分析得真有这么清晰。
凌风却已听得心潮澎湃，他没想到厉名池竟然把自己看得如此透彻。
这么多年他一直挣扎在死亡线上，觉得活得一天便是赚了一天，哪有空闲时间去想未来。
寒烟一直是驱散阴霾的那道光，他只觉得如果有了寒烟，那他便愿意多活一阵。
之后与寒烟因误会分开，而他又终于得到了解药，这才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有未来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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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名池觉得很是欣慰，自己的儿子果然并没有在浊世中随波逐流，虽然行事心机过重，但从不会主动去害人，也尚能明辨是非，甚至觉得儿子可能还要强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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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想带皇城司去北方，那里常年战乱，很多有识之士都去抵御金兵入侵，圣上软弱，只想一味求和，但孩儿想，如果我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圣上也必然会改变想法。”
“如此下去，我们会逼退金人，让他们不敢再来骚扰我朝边境，甚至，主动向我朝求和进供！”
看着凌风眼里的光芒，厉名池觉得很是自豪，“哈哈哈哈哈，果然是我厉名池的儿子！”
凌风听到厉名池支持自己，很是高兴。
厉名池让凌风明白到，没有章亦翀也会有李亦翀赵亦翀，总之，圣上一定会在参知之位上摆一个可以制约宰相的人，这二人你来我往互相牵制，圣上才会放心，所以扳倒章亦翀并没有任何意义。
只要章亦翀不会突然下黑手，在暗地里对付厉名池，那这个局面就是稳定的。
凌风也让厉名池了解到自己的想法，如果日后厉名池在朝廷上失势，那凌风就会用自己手中的皇城司为厉名池打击异己。
况且，每月给圣上敬奉仙丹也让凌风有机会在圣上面前吹风，虽然凌风从未试图影响过圣上，但他看得出圣上对他颇有好感，不仅邀他一同饮茶，还每次都会聊天。
说到这凌风笑了笑，“爹，我觉得圣上有时也挺可怜的，他是万人之上，可是整日担心金国会打过来自己失了江山；他握有天下，可是整日担心自己不能长寿无法尊享富贵荣华，每日惶惶不安，不知这权力到底有什么好？”
“哈哈哈，这话说的不错，可隔墙有耳，以后在外面说话还是要小心啊。”
“我知道了爹。”厉名池这番说教让凌风特别欢喜，原来有人慈爱地管教自己，约束自己的感觉是这样的，自己终于不再是个孤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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