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白家
耳畔传来低笑，秦桑猛然回神就撞见那双沉黑的瞳孔中泛着狡黠的星光。
该死！竟然被他耍了！
秦桑红着脸把他推开，还没来得及收手就被他擒住，一个用力，重心不稳就贴到他身上，他唇畔的笑意更深，“别急，回去之后满足你。”
正要反驳，他又把她扶了起来，长臂圈住她纤细的腰肢，“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秦桑做了个深呼吸，才发现方才的紧张心情缓解不少，樱唇莞起，跟着身侧人的步伐款款入场。
在唐山南的隆重介绍中，秦桑是他的故交之女，引得众人纷纷猜测这到底是哪位高门千金，不过还是有人提前扒过秦桑的背景，在得知她出身普通人家后，都说她是麻雀变凤凰，更有甚者认为她必定是使了狐媚手段才能嫁入唐家。
对贵圈的势利，秦桑早就见怪不怪，无论言论是好是坏，她一概当做耳旁风。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便可以无所畏惧。
“你要是继续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怕我会把你就地正法。”唐季琛低头凑到她耳边轻笑。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目光太过贪恋，秦桑急忙撇开视线，却无意撞见一抹熟悉的倩影。
察觉到她身形一僵，唐季琛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眸色顿时深了几分。
目及之处，方榕正和一家人谈笑风生，发觉唐季琛看过来，便领着他们走了过去。
“阿琛，这是你爸的老战友，白叔叔，以前你小的时候还抱过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唐季琛温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我们当年移民美国的时候，阿琛和晓薇都还一点点大，没想到一晃眼都长大了，阿琛如今都已经娶媳妇，看来我们晓薇也要抓紧了。”白有正慈笑着拍了拍自家女儿的肩膀。
“晓薇人长得标志，又多才多艺，肯定不乏追求者，不用你多操心。”方榕笑道，又叮嘱唐季琛，“阿琛，你白叔叔一家刚回国不久，晓薇常年在美国对江城也不大了解，以后你就多带她出去转转熟悉熟悉。”
白晓薇讪笑，“谢谢阿姨关心，不过现在季琛哥哥结婚了，要是带我出去玩的话，我怕嫂子会不开心。”
“你和阿琛从小就玩在一起，你刚回来，他当然要陪你出去逛逛的，我想桑桑是不会介意的，是吧，桑桑。”
突然被点名，秦桑回神，从面前的中年女人身上收回目光，由于根本没在听他们讲话，出于礼貌只好木讷地点了点头。
方榕对她的反应十分不满意，当下就朝她投去了一记冷厉的眼刀。
“那就先谢谢嫂子了。”
秦桑望着一脸甜笑的白晓薇，怎么也生不出好感，挤出一抹生硬的笑以示回应。
“你可以先想好要去什么地方，等有空我们可以陪你去。”唐季琛将环在秦桑腰间的手收紧了些拉进二人的距离，还故意加重了“我们”二字，淡淡笑道，“桑桑有些累了，我先陪她过去休息一下。”
……
休息室中，秦桑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地交缠着，过去的回忆如汹涌的浪涛冲击着大脑。
“妈妈，妈妈，不要走，桑桑怕……”
房门反锁，她只好趴在玻璃窗上，朝着那抹离去的背影奋力呼喊，可任凭她喊破嗓子，她的母亲依然头也不回地上了那辆黑的发亮的轿车，绝尘而去。
她被关了整整一天，哭得眼睛都干了，直到父亲回来，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掉眼泪，她才明白，她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年，她才五岁。
“喝杯水。”唐季琛将一杯温水塞到她的手中，拉回了她飘飞的思绪。
秦桑抿了一口，舌尖竟觉得一丝苦涩，抬眸定定地看向他，说，“阿琛，那位白夫人是我的生母。”
“我知道。”唐季琛神色淡定，“在我们结婚时，我就知道了。”
秦桑怔然，转而又不觉奇怪，当时以他们生疏的关系，他的确得把她的背景调查清楚。
“过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我。”秦桑苦笑，却在尾音落下后转了话锋，“还是不认得的好，毕竟我们现在就像陌生人一样，就算相认又能怎么样呢？”
唐季琛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捧起她落寞的小脸，说，“在这件事上，我没什么发言权，但我只希望我的桑桑不要受伤要开心。”
他的嗓音柔和，目光温暖又强势，秦桑浅笑颔首，依偎在他的怀里，软糯地说，“现在，我有你就够了。”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的静谧，门外传来李熔的声音，说是唐山南找他出去招待宾客。
虽说名义上是唐太太的介绍会，但实际上还是免不了商业上的应酬。
秦桑理解地向唐季琛点了点头，“我没事了，你快去吧。”
“要不要我把陈甜叫来陪你？”见秦桑摇头，唐季琛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你乖乖待在这里休息，我一结束就带你回家。”
唐季琛离开没多久，休息室的门又被敲响，还没等秦桑回应，门就从外头打开，扰她心神的那人款步走了进来。
“不知白夫人找我何事？”秦桑面色寡淡地问。
刘真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驻足，眼神复杂地望着她，“桑桑，我是妈妈，难道你把我忘了吗？”
要是真的能忘了该有多好！
秦桑莞尔，寒光濯濯地望着她，“不好意思白夫人，我妈在我五岁那年就死了，您要找女儿的话可能是走错地方了。”
一口一个“白夫人”，扎得刘真心中阵痛，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色，“桑桑，你恨我是不是？”
恨吗？也许曾经恨过吧，但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早就对“母亲”这个人物毫无感觉了。
见她不语，刘真又兀自开口，“我当年一走了之，这些年也没照顾过你，你恨我是应该的。但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你，看着晓薇逐渐长大，我就会想你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秦桑冷声打断她，她不得不承认当她母爱泛滥地说出另一个女孩的名字时，她有多厌恶。
“我很后悔你爸过世之后没能陪在你身边，现在我回来了，我想好好照顾你。”
“不需要。”秦桑毫不犹豫地拒绝，掀起眼帘冷冷地凝向她，“既然你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整整十八年，那就请你继续保持现状，我不会去打扰你，也请你也别来打扰我。”
“桑桑！”刘真坐到秦桑身边，抓起她的手，泪眼婆娑，“你不要这样对妈妈好吗？我这次回来真的是想好好弥补你，我……”
话还未说完，秦桑就用力甩开了她的手，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冷厉质问，“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你自己嫌贫爱富说走就走，狠心留下我和爸爸两人相依为命，现在回来又说要弥补我？整整十八年的缺席，你打算用什么弥补？如果我让你彻底离开白家就是对我最好的弥补，你愿意吗？”
她的惊讶和犹豫，秦桑丝毫不觉意外，冷嗤，“你不会愿意，所以啊，现在你我就保持现状，继续各过各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嫌贫爱富才离开你们的。我从小就是你爸家的童养媳，到了年纪就嫁给你爸，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但直到我碰到有正，我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你爸当时也同意我离开的。”刘真声泪俱下。
要是真的毫无感情可言，那她就不会在无数个夜里看到父亲拿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发呆，遗言中也不忘要带着这张照片下葬。
秦桑明白，父亲所谓的同意更是一种成全，所以这些她不会告诉她。
“既然我爸都同意你离开，那你就把过去的一切都放下，不要再回头。”秦桑平静地开口，抬眼看了看墙上的壁钟，好声提醒，“酒会快结束了，白夫人还是赶快出去吧，否则白先生白小姐该找您了。”
“桑桑。”刘真起身低唤，见秦桑别过身去，哀叹了一声，“我会再找你的。”
耳畔传来开门声，秦桑还是人不住回眸，站在门口的那抹倩影不由让她怔了怔，转而别过头。
“晓薇。”刘真一阵惊慌。
白晓薇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伸手虚扶住她的胳膊，浅笑道，“妈，爸让我来找你，我们该回家了。”
门重新关上，休息室中重新回归安宁，秦桑的心却像空了一块，无尽的冷风往里钻。
……
是夜，秦桑依偎在唐季琛的怀里，一点点地将深埋在心底的那块伤疤揭开。
“我曾经想过我们再见时的各种可能，但每种可能的结果都是我重新接纳了她，可今天却恰恰相反，我一直把她往外推，要是我接受她，我会觉得自己和她的生活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也许母亲这个人物真的离我太过遥远，突然出现，我会觉得一点都不真实。但是经过今天之后，我的决定不会再变，现在我们的状态是最好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正如父亲对她的成全一样，她不会再计较她对自己的亏欠。
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落在唐季琛的心上，心疼不已，没想到他的桑桑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承受了这些伤痛。在母亲决绝离开时，她至少还有父亲在身边，可是当父亲彻底不会再回来时，她真的成了孤身一人。
而他当时做了些什么呢？对她无尽的冷暴力，她默默承受却依然每天对他灿烂的笑，现在想来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环在她腰间的双手不由收紧了许多，唐季琛吻了吻她的头顶，笃定地说，“相信我，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伤。”
……
酒会上发生的事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生活恢复如常，但每当人要遗忘某些事时，老天总会猝不及防地提醒。
这天，秦桑从工作室中出来，就看到一辆黑色奥迪停在门口，白有正正站在车边朝她微笑。
秦桑着实不想和白家人有任何瓜葛，但她如今也是唐家人，出于礼貌，她还是走了过去，莞起嘴角叫了声“白叔叔”。
“桑桑，你妈妈已经告诉我你是她的女儿，她真的十分想念你，所以我想接你过去看看她。”白有正道明来意。
被一个一面之缘的人如此亲昵的称呼，秦桑有些不适，但见他一脸和蔼，虽已是一头银发但脸上除了几条鱼尾纹外皮肤细腻紧致，浑身上下还透着儒雅之气，想来年轻的时候必定是男神级别的，怪不得刘真会为之倾心，而刘真会将此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他，足以确定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如此而来，她要认回她这个女儿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为自己在白家平添麻烦。
“白叔叔，既然她和你说了此事，那她应该也和你说了，我不会认她的，所以您还是请回吧。”秦桑微微倾身致意后就转身离开。
“可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啊！你知道吗？因为你不认她，她有多伤心，自酒会之后她就茶饭不思，前两天已经病倒了，所以就当我求你，跟我去看看她，让她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好吗？”
秦桑回身，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凄楚的男人，竟有些不忍，犹豫须臾，上前拉开了车门，“我跟你回去。”
要是刘真因为她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所以她回去只是为了图个心安，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一路上，秦桑一直这么警戒自己。
一入白家，一股书香之气就扑面而来，整个装潢都是浓浓的中国风，和白有正这个人还挺搭调的。
随他来到二楼，白晓薇正好从房间出来，见到秦桑的刹那，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惊诧，旋而温雅地打了声招呼，看向白有正，“妈妈刚刚吃过药睡下了。”
闻言，秦桑就说，“看来今天不凑巧，那我先走了。”
“等等。”白有正连声叫住，“我带你进去，你妈妈不会介意的，她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他的眼神坚定，秦桑妥协地跟他进了房间，只是从白晓薇面前经过后，她总觉得后脑勺被人盯着，而且并不友善，回眸看她，却又是那抹恬静无瑕的笑容。
房间里，白有正轻声叫醒了刘真，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床上扶起来靠在床头，“你们先聊，我去叫佣人做些吃的。”
刘真说了声“谢谢”后目送他离开，她依赖的眼神悉数落在秦桑的眼里。
“你有一个爱你的丈夫，出色的女儿，家庭多美好，为什么还要这般折磨自己呢？”秦桑站在床尾，目色清冷地凝着她，只是隔了几日，她就生生把自己折磨得如此形容枯槁。
刘真扬起毫无血色的唇，拍了拍床边的位置，憔悴的双眼中盈满了恳求，“坐到这边来，陪妈妈说说话好吗？”
念在她是病人的份上，秦桑乖巧地坐到床边。
“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刘真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泛起泪光，“桑桑，知道你这些年都是半工半读，过得十分不容易，妈妈真的很心疼也很自责，我应该早点回到你身边的，所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让我好好地在你身边尽一个母亲的责任。”
提起生活的心酸苦楚，秦桑心中涩然，轻轻地拿开她的手放进被窝里，淡淡道，“你不是没有尽过母亲的责任，只是不是对我而已，所以你不用后悔也不用自责，这些年我过得很好很充实。”
“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原谅妈妈呢？”刘真一个激动，眼泪就簌簌流下。
秦桑凝眉，抽过一张纸替她擦拭，“你我之间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更何况爸爸都原谅你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原谅呢？但你对我而言，更像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大家各自安好便可，你也不必再纠结过去那段往事了。”
刘真眨着水眸，默了许久才说，“你是不是介意你白叔叔和晓薇，其实你不用介意的，我和他们都说过了，他们也都非常接受你，我们以后可以是一家人的。”
每当说起白家人，她的脸上都能溢出不可言说的幸福，刺得秦桑眼疼，双唇翕动正要反驳，她又气也不喘地继续说，“而且你现在嫁进了唐家，身份背景普通必定遭人嚼舌根，但你要是和白家有了关联，别人便不会再说什么，你婆婆也会对你改观。”
秦桑不可思议地看她，“你说之前离开爸爸只是因为不爱，但你现在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还是嫌弃爸爸穷吗？我告诉你，虽然你现在的丈夫有身份有地位，但他永远比不上我爸，更别想做我的继父！”
“不，桑桑，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在唐家不受欺负。”刘真焦急解释。
秦桑反驳，“谁告诉你我在唐家受欺负了？白夫人，这些都不过是你为了掩饰自己虚荣心的借口罢了。”
“桑桑，你不能这么说你妈妈，你妈妈都是为了你好。”白有正突然开门进来，将手中的餐盘放到床头柜上，神色歉然，“抱歉，我不是有意听你们讲话的。”
“你听到也没关系。”刘真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又是那样温婉依赖的眼神。
那一瞬，秦桑认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如今他们才是一家子，而她只是个外人而已。
腾地起身，秦桑冷淡地扯了扯唇，“白先生白夫人，我今天也来过了，告辞。”
“桑桑，你别走！”刘真掀开被子要追，但由于身体实在太虚双脚刚一落地，整个人就摇摇晃晃，幸好身边的白有正及时扶住，帮着她挽留，“桑桑，你终究是你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可能不爱你呢，这些年她在美国日日夜夜都想回来看你。”
日日夜夜都想回来。
秦桑哼笑，可是她终究是没有回来过！
“白夫人，请你别再折腾自己，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弥补。”
话落，任由身后声嘶力竭地呼唤，秦桑也没再回头。
走到一楼，白晓薇正站在楼梯口，仿佛在等她。
秦桑只瞥了她一眼，就目不斜视地往大门走，正要开门出去，身后都人终于开了口。
“你就真这么狠心不认她吗？”
真的是她狠心吗？要是角色交换，让她来体验她这十八年来的煎熬，她是否还会这么问？
面对这株从小长在温室中的花朵，秦桑懒得解释，只稍稍侧头，告诉她，“自打她离开我走向你时，她就成了你妈，好好照顾她，再见！”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再也不见。
……
日复一日，距离春节还有五天的时候，工作室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席间，陆朝宣布他过完年要出去游学增加阅历，而周盛在家养伤处于半隐退状态，所以工作室将交给另一位老员工打理。
由于陆朝不是江城人，要回老家过年，过完年就直接出国，也不知多久才见，所以秦桑和顾青青一起给他送机。
“学长，一路顺风。”秦桑大气地送上拥抱，还不忘调侃，“希望你再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能有个人。”
陆朝轻笑，不置可否，“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向来二十四小时开机。”
广播里又在催了，秦桑颔首，“保重。”
“保重。”
目送陆朝离开，秦桑微微莞尔，打心底里祝愿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走出机场，秦桑就看见周宇卿倚在车边朝她们看过来，用手肘撞了一下身边的顾青青，打趣，“这周公子真是二十四孝男友啊！”
是的，就在前两周，顾青青终于在周宇卿的强烈追求攻势下妥协了。
“一般般啦。”顾青青不好意思地掩嘴笑道。
要死，以前大大咧咧的顾青青谈起恋爱竟也开始会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秦桑不再笑她，本打算不做电灯泡的，但顾青青硬是要拉着她一起搭周宇卿的顺风车，直接送她到了唐家老宅。
下车前，周宇卿回头探问，“听说唐斯年回来了？”
“是的。”所以唐山南今晚才让他们回家吃饭，秦桑不免好奇，“你和大哥认识？”
“大家都是商人，打过几次照面，不算太熟。”周宇卿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忽而微笑，“可以的话，代我向他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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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竟然被他耍了！
秦桑红着脸把他推开，还没来得及收手就被他擒住，一个用力，重心不稳就贴到他身上，他唇畔的笑意更深，“别急，回去之后满足你。”
正要反驳，他又把她扶了起来，长臂圈住她纤细的腰肢，“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秦桑做了个深呼吸，才发现方才的紧张心情缓解不少，樱唇莞起，跟着身侧人的步伐款款入场。
在唐山南的隆重介绍中，秦桑是他的故交之女，引得众人纷纷猜测这到底是哪位高门千金，不过还是有人提前扒过秦桑的背景，在得知她出身普通人家后，都说她是麻雀变凤凰，更有甚者认为她必定是使了狐媚手段才能嫁入唐家。
对贵圈的势利，秦桑早就见怪不怪，无论言论是好是坏，她一概当做耳旁风。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便可以无所畏惧。
“你要是继续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怕我会把你就地正法。”唐季琛低头凑到她耳边轻笑。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目光太过贪恋，秦桑急忙撇开视线，却无意撞见一抹熟悉的倩影。
察觉到她身形一僵，唐季琛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眸色顿时深了几分。
目及之处，方榕正和一家人谈笑风生，发觉唐季琛看过来，便领着他们走了过去。
“阿琛，这是你爸的老战友，白叔叔，以前你小的时候还抱过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唐季琛温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我们当年移民美国的时候，阿琛和晓薇都还一点点大，没想到一晃眼都长大了，阿琛如今都已经娶媳妇，看来我们晓薇也要抓紧了。”白有正慈笑着拍了拍自家女儿的肩膀。
“晓薇人长得标志，又多才多艺，肯定不乏追求者，不用你多操心。”方榕笑道，又叮嘱唐季琛，“阿琛，你白叔叔一家刚回国不久，晓薇常年在美国对江城也不大了解，以后你就多带她出去转转熟悉熟悉。”
白晓薇讪笑，“谢谢阿姨关心，不过现在季琛哥哥结婚了，要是带我出去玩的话，我怕嫂子会不开心。”
“你和阿琛从小就玩在一起，你刚回来，他当然要陪你出去逛逛的，我想桑桑是不会介意的，是吧，桑桑。”
突然被点名，秦桑回神，从面前的中年女人身上收回目光，由于根本没在听他们讲话，出于礼貌只好木讷地点了点头。
方榕对她的反应十分不满意，当下就朝她投去了一记冷厉的眼刀。
“那就先谢谢嫂子了。”
秦桑望着一脸甜笑的白晓薇，怎么也生不出好感，挤出一抹生硬的笑以示回应。
“你可以先想好要去什么地方，等有空我们可以陪你去。”唐季琛将环在秦桑腰间的手收紧了些拉进二人的距离，还故意加重了“我们”二字，淡淡笑道，“桑桑有些累了，我先陪她过去休息一下。”
……
休息室中，秦桑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地交缠着，过去的回忆如汹涌的浪涛冲击着大脑。
“妈妈，妈妈，不要走，桑桑怕……”
房门反锁，她只好趴在玻璃窗上，朝着那抹离去的背影奋力呼喊，可任凭她喊破嗓子，她的母亲依然头也不回地上了那辆黑的发亮的轿车，绝尘而去。
她被关了整整一天，哭得眼睛都干了，直到父亲回来，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掉眼泪，她才明白，她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年，她才五岁。
“喝杯水。”唐季琛将一杯温水塞到她的手中，拉回了她飘飞的思绪。
秦桑抿了一口，舌尖竟觉得一丝苦涩，抬眸定定地看向他，说，“阿琛，那位白夫人是我的生母。”
“我知道。”唐季琛神色淡定，“在我们结婚时，我就知道了。”
秦桑怔然，转而又不觉奇怪，当时以他们生疏的关系，他的确得把她的背景调查清楚。
“过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我。”秦桑苦笑，却在尾音落下后转了话锋，“还是不认得的好，毕竟我们现在就像陌生人一样，就算相认又能怎么样呢？”
唐季琛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捧起她落寞的小脸，说，“在这件事上，我没什么发言权，但我只希望我的桑桑不要受伤要开心。”
他的嗓音柔和，目光温暖又强势，秦桑浅笑颔首，依偎在他的怀里，软糯地说，“现在，我有你就够了。”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的静谧，门外传来李熔的声音，说是唐山南找他出去招待宾客。
虽说名义上是唐太太的介绍会，但实际上还是免不了商业上的应酬。
秦桑理解地向唐季琛点了点头，“我没事了，你快去吧。”
“要不要我把陈甜叫来陪你？”见秦桑摇头，唐季琛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你乖乖待在这里休息，我一结束就带你回家。”
唐季琛离开没多久，休息室的门又被敲响，还没等秦桑回应，门就从外头打开，扰她心神的那人款步走了进来。
“不知白夫人找我何事？”秦桑面色寡淡地问。
刘真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驻足，眼神复杂地望着她，“桑桑，我是妈妈，难道你把我忘了吗？”
要是真的能忘了该有多好！
秦桑莞尔，寒光濯濯地望着她，“不好意思白夫人，我妈在我五岁那年就死了，您要找女儿的话可能是走错地方了。”
一口一个“白夫人”，扎得刘真心中阵痛，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色，“桑桑，你恨我是不是？”
恨吗？也许曾经恨过吧，但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早就对“母亲”这个人物毫无感觉了。
见她不语，刘真又兀自开口，“我当年一走了之，这些年也没照顾过你，你恨我是应该的。但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你，看着晓薇逐渐长大，我就会想你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秦桑冷声打断她，她不得不承认当她母爱泛滥地说出另一个女孩的名字时，她有多厌恶。
“我很后悔你爸过世之后没能陪在你身边，现在我回来了，我想好好照顾你。”
“不需要。”秦桑毫不犹豫地拒绝，掀起眼帘冷冷地凝向她，“既然你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整整十八年，那就请你继续保持现状，我不会去打扰你，也请你也别来打扰我。”
“桑桑！”刘真坐到秦桑身边，抓起她的手，泪眼婆娑，“你不要这样对妈妈好吗？我这次回来真的是想好好弥补你，我……”
话还未说完，秦桑就用力甩开了她的手，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冷厉质问，“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你自己嫌贫爱富说走就走，狠心留下我和爸爸两人相依为命，现在回来又说要弥补我？整整十八年的缺席，你打算用什么弥补？如果我让你彻底离开白家就是对我最好的弥补，你愿意吗？”
她的惊讶和犹豫，秦桑丝毫不觉意外，冷嗤，“你不会愿意，所以啊，现在你我就保持现状，继续各过各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嫌贫爱富才离开你们的。我从小就是你爸家的童养媳，到了年纪就嫁给你爸，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但直到我碰到有正，我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你爸当时也同意我离开的。”刘真声泪俱下。
要是真的毫无感情可言，那她就不会在无数个夜里看到父亲拿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发呆，遗言中也不忘要带着这张照片下葬。
秦桑明白，父亲所谓的同意更是一种成全，所以这些她不会告诉她。
“既然我爸都同意你离开，那你就把过去的一切都放下，不要再回头。”秦桑平静地开口，抬眼看了看墙上的壁钟，好声提醒，“酒会快结束了，白夫人还是赶快出去吧，否则白先生白小姐该找您了。”
“桑桑。”刘真起身低唤，见秦桑别过身去，哀叹了一声，“我会再找你的。”
耳畔传来开门声，秦桑还是人不住回眸，站在门口的那抹倩影不由让她怔了怔，转而别过头。
“晓薇。”刘真一阵惊慌。
白晓薇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伸手虚扶住她的胳膊，浅笑道，“妈，爸让我来找你，我们该回家了。”
门重新关上，休息室中重新回归安宁，秦桑的心却像空了一块，无尽的冷风往里钻。
……
是夜，秦桑依偎在唐季琛的怀里，一点点地将深埋在心底的那块伤疤揭开。
“我曾经想过我们再见时的各种可能，但每种可能的结果都是我重新接纳了她，可今天却恰恰相反，我一直把她往外推，要是我接受她，我会觉得自己和她的生活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也许母亲这个人物真的离我太过遥远，突然出现，我会觉得一点都不真实。但是经过今天之后，我的决定不会再变，现在我们的状态是最好的。”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正如父亲对她的成全一样，她不会再计较她对自己的亏欠。
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落在唐季琛的心上，心疼不已，没想到他的桑桑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承受了这些伤痛。在母亲决绝离开时，她至少还有父亲在身边，可是当父亲彻底不会再回来时，她真的成了孤身一人。
而他当时做了些什么呢？对她无尽的冷暴力，她默默承受却依然每天对他灿烂的笑，现在想来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环在她腰间的双手不由收紧了许多，唐季琛吻了吻她的头顶，笃定地说，“相信我，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伤。”
……
酒会上发生的事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生活恢复如常，但每当人要遗忘某些事时，老天总会猝不及防地提醒。
这天，秦桑从工作室中出来，就看到一辆黑色奥迪停在门口，白有正正站在车边朝她微笑。
秦桑着实不想和白家人有任何瓜葛，但她如今也是唐家人，出于礼貌，她还是走了过去，莞起嘴角叫了声“白叔叔”。
“桑桑，你妈妈已经告诉我你是她的女儿，她真的十分想念你，所以我想接你过去看看她。”白有正道明来意。
被一个一面之缘的人如此亲昵的称呼，秦桑有些不适，但见他一脸和蔼，虽已是一头银发但脸上除了几条鱼尾纹外皮肤细腻紧致，浑身上下还透着儒雅之气，想来年轻的时候必定是男神级别的，怪不得刘真会为之倾心，而刘真会将此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他，足以确定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如此而来，她要认回她这个女儿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为自己在白家平添麻烦。
“白叔叔，既然她和你说了此事，那她应该也和你说了，我不会认她的，所以您还是请回吧。”秦桑微微倾身致意后就转身离开。
“可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啊！你知道吗？因为你不认她，她有多伤心，自酒会之后她就茶饭不思，前两天已经病倒了，所以就当我求你，跟我去看看她，让她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好吗？”
秦桑回身，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凄楚的男人，竟有些不忍，犹豫须臾，上前拉开了车门，“我跟你回去。”
要是刘真因为她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所以她回去只是为了图个心安，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一路上，秦桑一直这么警戒自己。
一入白家，一股书香之气就扑面而来，整个装潢都是浓浓的中国风，和白有正这个人还挺搭调的。
随他来到二楼，白晓薇正好从房间出来，见到秦桑的刹那，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惊诧，旋而温雅地打了声招呼，看向白有正，“妈妈刚刚吃过药睡下了。”
闻言，秦桑就说，“看来今天不凑巧，那我先走了。”
“等等。”白有正连声叫住，“我带你进去，你妈妈不会介意的，她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他的眼神坚定，秦桑妥协地跟他进了房间，只是从白晓薇面前经过后，她总觉得后脑勺被人盯着，而且并不友善，回眸看她，却又是那抹恬静无瑕的笑容。
房间里，白有正轻声叫醒了刘真，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床上扶起来靠在床头，“你们先聊，我去叫佣人做些吃的。”
刘真说了声“谢谢”后目送他离开，她依赖的眼神悉数落在秦桑的眼里。
“你有一个爱你的丈夫，出色的女儿，家庭多美好，为什么还要这般折磨自己呢？”秦桑站在床尾，目色清冷地凝着她，只是隔了几日，她就生生把自己折磨得如此形容枯槁。
刘真扬起毫无血色的唇，拍了拍床边的位置，憔悴的双眼中盈满了恳求，“坐到这边来，陪妈妈说说话好吗？”
念在她是病人的份上，秦桑乖巧地坐到床边。
“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刘真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泛起泪光，“桑桑，知道你这些年都是半工半读，过得十分不容易，妈妈真的很心疼也很自责，我应该早点回到你身边的，所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让我好好地在你身边尽一个母亲的责任。”
提起生活的心酸苦楚，秦桑心中涩然，轻轻地拿开她的手放进被窝里，淡淡道，“你不是没有尽过母亲的责任，只是不是对我而已，所以你不用后悔也不用自责，这些年我过得很好很充实。”
“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原谅妈妈呢？”刘真一个激动，眼泪就簌簌流下。
秦桑凝眉，抽过一张纸替她擦拭，“你我之间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更何况爸爸都原谅你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原谅呢？但你对我而言，更像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大家各自安好便可，你也不必再纠结过去那段往事了。”
刘真眨着水眸，默了许久才说，“你是不是介意你白叔叔和晓薇，其实你不用介意的，我和他们都说过了，他们也都非常接受你，我们以后可以是一家人的。”
每当说起白家人，她的脸上都能溢出不可言说的幸福，刺得秦桑眼疼，双唇翕动正要反驳，她又气也不喘地继续说，“而且你现在嫁进了唐家，身份背景普通必定遭人嚼舌根，但你要是和白家有了关联，别人便不会再说什么，你婆婆也会对你改观。”
秦桑不可思议地看她，“你说之前离开爸爸只是因为不爱，但你现在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还是嫌弃爸爸穷吗？我告诉你，虽然你现在的丈夫有身份有地位，但他永远比不上我爸，更别想做我的继父！”
“不，桑桑，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在唐家不受欺负。”刘真焦急解释。
秦桑反驳，“谁告诉你我在唐家受欺负了？白夫人，这些都不过是你为了掩饰自己虚荣心的借口罢了。”
“桑桑，你不能这么说你妈妈，你妈妈都是为了你好。”白有正突然开门进来，将手中的餐盘放到床头柜上，神色歉然，“抱歉，我不是有意听你们讲话的。”
“你听到也没关系。”刘真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又是那样温婉依赖的眼神。
那一瞬，秦桑认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如今他们才是一家子，而她只是个外人而已。
腾地起身，秦桑冷淡地扯了扯唇，“白先生白夫人，我今天也来过了，告辞。”
“桑桑，你别走！”刘真掀开被子要追，但由于身体实在太虚双脚刚一落地，整个人就摇摇晃晃，幸好身边的白有正及时扶住，帮着她挽留，“桑桑，你终究是你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可能不爱你呢，这些年她在美国日日夜夜都想回来看你。”
日日夜夜都想回来。
秦桑哼笑，可是她终究是没有回来过！
“白夫人，请你别再折腾自己，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弥补。”
话落，任由身后声嘶力竭地呼唤，秦桑也没再回头。
走到一楼，白晓薇正站在楼梯口，仿佛在等她。
秦桑只瞥了她一眼，就目不斜视地往大门走，正要开门出去，身后都人终于开了口。
“你就真这么狠心不认她吗？”
真的是她狠心吗？要是角色交换，让她来体验她这十八年来的煎熬，她是否还会这么问？
面对这株从小长在温室中的花朵，秦桑懒得解释，只稍稍侧头，告诉她，“自打她离开我走向你时，她就成了你妈，好好照顾她，再见！”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再也不见。
……
日复一日，距离春节还有五天的时候，工作室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席间，陆朝宣布他过完年要出去游学增加阅历，而周盛在家养伤处于半隐退状态，所以工作室将交给另一位老员工打理。
由于陆朝不是江城人，要回老家过年，过完年就直接出国，也不知多久才见，所以秦桑和顾青青一起给他送机。
“学长，一路顺风。”秦桑大气地送上拥抱，还不忘调侃，“希望你再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能有个人。”
陆朝轻笑，不置可否，“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向来二十四小时开机。”
广播里又在催了，秦桑颔首，“保重。”
“保重。”
目送陆朝离开，秦桑微微莞尔，打心底里祝愿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走出机场，秦桑就看见周宇卿倚在车边朝她们看过来，用手肘撞了一下身边的顾青青，打趣，“这周公子真是二十四孝男友啊！”
是的，就在前两周，顾青青终于在周宇卿的强烈追求攻势下妥协了。
“一般般啦。”顾青青不好意思地掩嘴笑道。
要死，以前大大咧咧的顾青青谈起恋爱竟也开始会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秦桑不再笑她，本打算不做电灯泡的，但顾青青硬是要拉着她一起搭周宇卿的顺风车，直接送她到了唐家老宅。
下车前，周宇卿回头探问，“听说唐斯年回来了？”
“是的。”所以唐山南今晚才让他们回家吃饭，秦桑不免好奇，“你和大哥认识？”
“大家都是商人，打过几次照面，不算太熟。”周宇卿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忽而微笑，“可以的话，代我向他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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