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毒人命的东西

　　
梁云筝一身绯红劲装坐在太师椅上，说是坐着，鎏金色的靴子踏在椅面上，一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正把玩着一柄锋利而短小的匕首。
她将匕首抛起，对面跪着的冯婆子的心就跟着悬到了嗓子眼，青葱似地嫩手每逢接住，冯婆就暗呵出一口冷气。
须臾，梁云筝红唇一勾，开了口：
“李狗儿，年方二十有一，大小眼儿，八字眉，家住临水村，河沟子对面第三间矮房，家门前种着一棵老槐树。”
波澜不惊的一句话，每说出一个字来，冯婆子的呼吸就跟着仓惶一分，到了最后，她浑身颤抖，摸爬着朝着梁云筝而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求小姐，发发慈悲！不要伤害奴才儿子啊！”
梁云筝的身后站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看上去清瘦斯文，右肩挎着个药箱子，手里正握着一碗鸡汤。
梁云筝踹了一脚冯婆：“跪好了！”
冯婆又连连倒退地跪在地上。
梁云筝侧目看向那男子：
“温先生，这鸡汤里是什么东西？”
温承卿道：
“诛骨散，此散味平，故而难察觉，食之.....”
梁云筝微微凝眉，蓦地抬手，止住了温承卿的喋喋不休，冷声道：
“温先生，说重点，若我大哥误饮了这脏东西，会有何后果？”
温承卿又点了点头，慢声道：
“会致使人意乱情迷，动情时不可自持，难以自控。此药久食之更会有成瘾性，按照此汤中所下的量来说，不出四年，必定早殇。”
梁云筝把玩匕首的手顿住，双眸掠过一道凛冽的寒光，一字一句道：
“死前数日，神志不清，水米不进，双目溃烂，形如枯骨，犹如百蚁蚀骨，毒蛇噬心，生不如死。”
温承卿一脸赞许地看向梁云筝：“正是如此！”
他哪里知道，梁云筝这一字一句犹如泣血般的低语，是上一世她大哥梁云峰的亲身经历。
梁云筝眯起一只眼，用匕首剑尖对着冯婆瞄了瞄，漫不经心道：
“冯妈，你在小厨下药，被我们亲手抓包，本已百口莫辩，可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从新说，是不是齐雪凝指使你这样做的？”
冯婆伏在地上，浑身发颤，冷汗一滴滴地砸在地上，齐雪凝昨夜的话在冯婆脑子里嗡嗡地回荡：
“若是事发，我没法替你说话。可是冯妈，雪凝可向你保证，今后必当视狗儿哥为我亲兄长，他日我得志时，必定为狗儿哥觅得一个远大前程。”
冯婆想到这里，浑身发颤，咬了咬牙，颤声道：“是奴才一时蒙了心窍，没有人指使。”
梁云筝也不急，挑起眉梢，慢悠悠地说：
“好，看来你是真不怕自己的儿子落个何等下场？”她将手中的短刃放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寒光照在梁云筝的脸上，让人望而生畏。
冯婆恸哭道：
“是真的，当真是奴才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求求大小姐，不要伤害我家狗儿。”
梁云朗此时推门进来，朝着梁云筝耳语了几句，梁云筝俯视着冯婆，似笑非笑：
“我二哥已命人去接你的宝贝儿子，日后他来了京城，是迈入生门，还是去往死门，可全在你这个当娘亲的一念之间了。”
冯婆五官扭曲着抽泣，脑子里却没有闲着，倘若说了，齐雪凝只怕不会放过狗儿，倘若不说，这梁云筝更不会放过狗儿啊。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呢？！齐雪凝那丫头从小心眼子就多，惯会装可怜，她扭扭捏捏地哭诉完，自己只顾着泄一泄自己的私愤，便应了她，悔！真是悔！早知如此，万不该来这京城淌这么个浑水。
梁云筝道：“不如这样，咱们做笔交易。”
冯婆止住了抽泣，抬头看向梁云筝。
梁云筝慢声道：“你给我提防着她。她有什么动静，随时禀报于我，怎么样？”
冯婆深吸口气，吃不准梁云筝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真的？”
梁云筝微微颔首：“这事儿我可以压下去，不论我爹，亦或是我大哥，都不会知晓，今儿个的事儿，只有咱们几人知，你大可放心。不过，我得听你个实话。”
冯婆咬咬牙，终是吐了：
“是她指使的，她早几日受了大小姐指桑骂槐的话，也不敢去和梁将军与大少爷告状，总是丧眉耷脸的叹气，我劝了几句，当时她说，如果想要在这家里立足不被梁小姐欺负，必须得当长嫂才行，但是既然大将军收了她做义女，恐怕嫁给大公子的想法实属渺茫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药包，说只要大公子对她动情，轻薄于她，事情就好办了。可是将军府里似乎有个规矩，饮食之物从不饮外人所烹的东西，她送了几次鸡汤，都未曾见大公子动过...”冯妈说到这停顿住了一下，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梁云朗将赞许地目光投向梁云筝。
他知道，这规矩，是小妹明里暗里一再嘱咐过老大的。纵然老大喜欢齐雪凝，可毕竟自家亲妹妹的话，还是更具力量的。
梁云筝靠在椅背上，悠悠道：“所以，就找来了你，让你找机会下了？”
冯婆点了点头，解释道：“奴才真的不知道那药包里是这么毒的东西，我只当是些春.药什么的，如果早知道是这种毒人命的东西，奴才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敢做这事啊！”
梁云筝红唇轻轻一勾：“你可知道，齐雪凝早先给我哥送去的鸡汤，都是干干净净的。这是第一次下毒，借了你的手，你若是被抓了，她也不亏，你无事，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下。冯妈呀冯妈，你可是着了她的套了。”
冯婆霍地直起身子，两只眼睛瞪得极大：“什么？”
梁云筝道：
“冯妈，如今你该站在谁的这一边，应该心里有点数了，你好生想想，她有何异样，你说得好了，不仅你不用死，你那儿子还能来京城跟你团聚，要是说不好的话.....”
冯婆一双眼睛左右乱转，沉声道：“她...她...她怀中似乎有支短笛。那东西眼生，以前在村里，我没见过。”
梁云筝点点头:“以前在村里可有何人接近过她？”
冯婆跪着，双手撑在地上一动不动，有那么半晌的寂静，她忽变了脸色抬头道：“有！是有！”
梁云筝红唇微微一勾：“是个男的？”
冯婆点头如捣蒜：
“是个男的。生的白白净净，衣着也是不俗，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模样，身后跟着几个小厮。”
梁云筝青葱似的手指游走在剑尖之上，看似平静地听着冯婆的描述，只是不多时，她的眼中漾出了杀意。
须臾，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将匕首入鞘，塞进了鎏金色的靴子里，波澜不惊地问：
“可曾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冯婆道：
“没有，那人神神秘秘地来了，我当时在喂鸡，碰巧看见了，然后就隐隐约约听见了雪凝呜咽的哭声，到了日头落山，那几人才走，我去问她，她也不说话，问了半天才问出一句爹爹没了，后来又千叮咛万嘱咐我的不能告诉旁人。我当时原以为是军营里的人前来报丧就没有多想。可是后来大将军来时我是在的，将军说了她爹的死讯，她一脸震惊，痛哭流涕地哭了好久，就跟不知道一样。”
梁云筝与梁云朗对视一眼，二人都听出了不妥。
爹的军中，竟出了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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