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断魂

　　
夜色正浓，冷风如刃，凛冽的寒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密林深处，篝火燃起，男人张狂的笑声惊起栖在枝头的群鸟振翅。
男人一身甲胄，垂眸凝视着卧在泊泊鲜血里的一个女子：“梁云筝，你爹谋反已是死罪，圣上不诛你们九族已是格外开恩，你们怎么还敢逃狱呢？”
梁云筝用力地昂起头颅，竭力嘶吼“我爹没有谋反！是你们！是你们莫家污蔑我们！”
梁云筝的眼中爬上一条条赤红的血丝，他看着眼前那个自己曾爱了十年的男人，终是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莫连舟，为什么？”
莫连舟薄薄的唇角噙着一丝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梁云筝，淡漠的开口  ：
“事到如今，还问这么傻的问题？”冰凉的铁靴触碰着梁云筝惨白的脸：“你父亲梁牧山仗着常胜将军的名号欺压了我莫家多少年？只有除掉你们，我莫家军队才能有出头之日，再不用终日里被派去镇压那些该死的流民贼寇！”莫连舟话音未落，身后的卫兵俱是杀气蒸腾：“杀！杀！杀！”
这漫天的杀声里，她凝视着莫连舟，那些海誓山盟，那些情深缱绻，活像一场笑话。
梁云筝想到此处，不禁凄然笑起，她唇角的鲜血早已干涸，兀地笑起，牵动了脸颊上的伤痕，鲜血自她的唇边缓缓地淌下，一片触目：“好一招美男计！你们父子两个也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害我梁家，不枉百姓们送你们个狗腿将军的名号！”
莫连舟也不恼怒，而是平静地微微侧目颔首。身后的铁骑卫兵将马背上的黑色包袱取下，朝着梁云筝掷来，包袱落地的刹那，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滾了出来。
“爹！！！！哥哥！！！！”梁云筝犹如万箭穿心，顾不得周身蚀骨般的痛，朝着人头的方向爬去，身下拖出一道血痕，莫连舟冷冰冰的话钻入了她的耳畔中：“你以为，兵分两路就找不到你们了？”
梁云筝愤然回首死死瞪着莫连舟，但很快，她眼中的愤然就变成了难以置信。
身后的列兵让出一条路来，黑暗的深处走来一袭白衣女子。
是她。
齐雪凝。她曾视为妹妹般爱护的人，更是她最信任的人。
四目相接的刹那，齐雪凝的眼波中泄出一道寒光。她走到莫连舟的身畔，平静地问：
“跟她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动手？大将军有令，不留活口。”
莫连舟揽住齐雪凝纤细的楚腰，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远方：
“不急，你不觉得这一刻很有意思吗？平日里铮铮傲骨的梁府千金，竟然也有像条狗一样的时候。”他温声对齐雪凝道：“不要怕，她手筋脚筋已经被我挑断了。眼下已然是个废人了。”
梁云筝浑身颤栗着，深入骨髓的恨意在心中翻涌。她眼睁睁看着齐雪凝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却半点动弹不得。
齐雪凝俯身蹲下，叹了口气：“梁云筝，你别这样瞪着我，你怪不了任何人，原是你太蠢。”她停顿住，脸上浮现了往日的娇笑：“你求求我呀，求求我，或许我能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齐雪凝脸上浑浊的笑意，令梁云筝的周身彻骨般的寒芒。胸腔里的恨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焰。须臾，梁云筝的面上骤然一凛，死死扑向眼前的齐雪凝。“小心！”莫连舟的铁靴先一步朝着梁云筝的心窝狠狠地踢去，撕心的痛楚让她不禁呕出一口血来。鲜血溅在齐雪凝雪白的鞋面上，齐雪凝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嫌隙的神情，她倏然附身纤细修长的手抓起梁云筝的青丝，狠厉地问：“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如此放肆？”话音未落，扬手就是一道耳光。
马蹄飒沓之声由远及近，一骑快马狂奔而来，快若闪电。
马上的男子剑光一闪，剑已出鞘，剑光闪烁之间已将前方守卫哨兵穿喉而过。
“有同党！保护将军！放箭！！”莫连舟身后的卫兵高喝一声，手持铁盾将莫连舟围在身前。
黑压压的铁盾形成了一道防线，莫连舟朗声道：“来得好！”他垂眸看向梁云筝，低声道：“梁云筝，看不出来，他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梁云筝的呼吸逐渐仓惶，铁盾抵在她的眼前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耳畔里只有肆虐的杀声。
莫连舟抽出手中的长剑，锋芒的剑尖抵在梁云筝的脸上，一道寒光，脸上是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梁云筝紧抿住唇，没有叫嚷出半句。
冰凉的铁靴夹杂着污秽的泥土踏在她的脸上，涔涔血迹自脸上的伤口涌出，眼前的铁盾终于抬起。猩红的血顺着伤口淌过她的眼眸，苍穹大地在梁云筝的眼里变成了一片模糊的血红色，梁云筝朦胧望去，那个一身玄袍，背影颀长的男人霍然转身，四目相接，纵然有冰凉的银色面具覆面，可梁云筝认出了那双眼眸。
邵轻鸿。
是自己从不曾高看过一眼的纨绔侯爷。
也是这世上最该恨自己的人。
可就在昨夜，是他深入囚牢助她脱困于囹圄，临别前，邵轻鸿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望着她笑着说：
“梁云筝，我应当恨你。可我到底恨不起来你。”
莫连舟踩在梁云筝脸上的脚跟转动死死地发力：“邵轻鸿！你纵然戴着面具我也认得你！哈哈哈哈！一石二鸟！邵氏一族如今也牵扯了进来，真是太好了！”他停顿住，挥起手中长剑朝着梁云筝身上猛刺一剑，梁云筝闷哼了一声，就听得邵轻鸿朗声唤了自己一声：
“云筝！！！”
这道声音，犹如绝望的悲啸。他双目如电，紧勒缰绳，马儿仰天挺立，人已高跃而起，一道快若惊鸿的身影掠来，剑气纵横之间，莫连舟前胸已中了一剑，他捂住伤口踉跄后退，大批的先锋卫兵拥了上来，邵轻鸿一把将血泊中的梁云筝揽起，正欲翻身上马，眼前的先锋手执长枪朝着二人刺来，邵轻鸿侧身护住梁云筝在怀中，梁云筝眼睁睁看着长枪刺入邵轻鸿的身背后，她骇然道：“不要管我！你快走！快走啊！”
莫连舟捂住伤口高跃而来，奋力一脚踹向邵轻鸿的身后，邵轻鸿怀中的梁云筝跌落于地，她的唇角淌着猩红色的血，伏在地上，气若游丝的望见邵轻鸿朝着自己奔来。
“云筝！”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仓皇失措。
她看到了邵轻鸿身后的莫连舟狰狞地举起手中长剑。
“背后！背后！”尽管梁云筝拼劲最后一口气呐喊着，却还是迟了。邵轻鸿背后中了一剑，却依然拼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朝着他走来。
他来在她的面前，又是一道利箭穿过了他的胸膛，他用尽最后的一口力气将剑插在地上，血自他的伤口涌出，顺着他指骨分明的手指，滑落于剑身之上，邵轻鸿半支着身子，垂眸凝视着梁云筝。
猩红的血将地上的枯草染红，蔓延到梁云筝的眼前。
“不要！”不要死，不要死。梁云筝凄厉地哭嚎着，五脏六腑撕碎了般的痛楚令她肝肠寸断。
耳畔里传来了莫连舟齐雪凝狰狞刺耳的狞笑，她的额头青筋突起，眼睛微微半睁着，拼劲最后一口力气，死命地说：
“莫连舟，齐雪凝，我梁云筝纵是做鬼也断不放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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