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小杂碎

　　
“该死的小鬼，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居然敢来偷我的东西？快滚，要不然老子就打死你！”满脸横肉的小贩脸上带着恶毒眼神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重重的向地上躺着的骨瘦如柴的幼童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幼童像虾米一样的弓着身子，他衣衫褴褛，肮脏的黑色头发遮住了眉眼，长期饿着肚子让他的身体像纸一样单薄。被重重的踢在肚子上是他的身体无法承受的摧残，他呕吐着，看起来随时都会死掉。
习惯了，已经习惯了。被打成这样已经是常事了，只要用力的呕吐就不会有什么严重的伤害。他们不敢打死我的，但是他们只要不打死我，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死在我的手里。
没有人关心那个蜷缩在地上的小小孩童，就好像他只是一只死老鼠，不，就算是死老鼠也会有人来打扫吧。他就像一个肮脏的破布偶被扔在地上无人问津，过一会这个小乞丐就会自己离开的吧，所有人心知肚明。也因此，没有人看到少年被遮住的双目，露着多么可怖的光芒。
小杂碎慢慢的爬了起来，拖着晃晃悠悠的步子走开了，路上的行人，不管是衣着华丽的贵人还是朴素的商农，或者是一些在街上闲逛的老人们都远远避开了他。小杂碎的名字不是小杂碎，他没有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刚出生的第一天父母就都死了，他的亲戚也没有人愿意收留这个小丧门星，人们都说他是恶鬼转世，克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就成了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碎，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害怕他把厄运带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小杂碎就一直跟着亲戚生活。他的父母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连房子也被他的亲戚占去将他赶出了家门。无奈之下，小杂碎只好去了流浪在街头，那时他只有三岁，差点就死在街上，还好有个爱喝酒的红鼻子老头收养了他，老头人很好，对他也算是照顾得很好，小杂碎虽然经常被欺负，但是在这里总算是有吃的，晚上也有个睡觉的地方。小杂碎在这里平静的度过了两年，就在他已经把这个简陋的小破房子当成家的时候，一场大火又夺走了他的一切，夺走了他的红鼻子爷爷，他彻底的流落街头，生活没有任何保障。出了这件事这个大秦帝国荒野小镇上的人对他恶魔的身份再也没有任何怀疑，恨不得看见他就躲得远远的。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当上了乞丐，有时还得小偷小摸才能有东西吃。
也许是经历过太多的苦难，小杂碎的心是冰冷的，没有一丝人间温情，他的心智也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幼童。但他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每天都吃不饱，使他对食物有了极强的欲望，有时候找到吃的哪怕再难吃他都会吃下去。他要活着，活下去。
拖着步子躲到了阴冷肮脏的小巷里，在一堆垃圾里毫不犹豫的坐下，他翻了翻没有能吃的东西就把头低下去，他想躲在这里，他不想被别人看到。要是被别人看到恐怕又会被厌恶吧。他的眼眸充满着孤寂，但是没有替自己觉得悲伤，他像只隐忍的弱小的狼，在痛苦的忍耐自己漫长的成长。
“哎呦，这不是小杂碎吗？”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小杂碎颤抖了一下，说话的是七八岁的孩童，长得很瘦，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露着狡黠的光芒。他叫王虎，是城里一家商人的孩子，王虎平常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欺负别人，因为家里有钱，附近几条街上的小混混都乐意和他一起鬼混，经常做些欺负人的勾当。每次他看到小杂碎都会好好把小杂碎欺负一顿，然后看着小杂碎狼狈的样子得意地想，你长得再好看，你终究是个小杂碎。
听到王虎的声音和王虎身后几个孩子的嬉笑声，小杂碎知道一顿羞辱又跑不了了，可是自己只能忍耐，因为自己打不过他们，小杂碎咬着牙，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看看，还坐到垃圾堆里，真是垃圾找垃圾啊，哈哈！”王虎踢了小杂碎一脚，大笑着说，他身后几个小孩子也是哈哈大笑。“今天呢，我们也不想欺负你，但是呢，我们几个为了过来看看你走到这么脏的地方，你看看，鞋都脏了，你帮我们把鞋舔干净，我们就不打你了，怎么样？”王虎的眼里闪动着邪恶的光芒，他们像一群疯掉的野狗，围着一只羊羔露出兴奋的光芒。
小杂碎咬紧了牙根，一动不动。
“怎么，还不乐意了？”王虎身后一个胖乎乎的小混混一脚踹在小杂碎的肩膀上。小杂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般。这倒是把那几个小混混吓了一跳，王虎忙把小杂碎的头用脚踢了踢，他看见他在笑。没有错，小杂碎在看着他们开心的笑，小杂碎长得很好看，笑的也很好看。王虎吐了一口吐沫骂了一句，一群人便围上来对他拳打脚踢。拳脚，石头，很多脏东西像暴雨一般落在了小杂碎的身上，小杂碎还是在笑，终于有人受不了了，骂了一句就走开了，一群人散去后，小杂碎原本就很脏的身上就变得更脏了。他的笑停止了，双眼中剩下的只是冰冷，没有愤怒，没有恨意，只有冷漠，深入骨髓的寒冷。
“真是不错的眼神，就像是曼陀罗一样美丽而又剧毒。”听到了这个温柔的声音，小杂碎抬起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巷道很暗，他却看到了一个有着白色柔和光芒的人，觉得有些刺眼，小杂碎抬起手遮了一下眼睛，适应了这光芒之后他看到了两个人。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真是漂亮的人啊，一个穿着白羽长衫的青年，看上去有二十几岁的年纪。他的衣裳华美而不失典雅，洁白无瑕，应和着他那张羊脂玉般俊美无瑕的面容，让他有一种淡然自若的高贵感。一双黑色的双眸仿佛藏着整片星空，他的眉眼之中饱含着沧桑，与年龄很不符。
“孩子，厌恶这个世界吗？”他走到了小杂碎的身边，小杂碎看了看他洁白的服饰，再看了看肮脏的自己和身周，他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青年看见他的这个小动作，轻轻的笑了笑，右手轻轻挥动了一下，一道纯白的光芒从她的指尖释放了出来，眨眼之间着周围的垃圾都不见了，地面干净的像是擦过十几遍的样子，就连小杂碎身上的脏污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干干净净。
摸了摸自己此刻干净的脸和头发，小杂碎变成了一个干净漂亮的孩子，他惊呆了，连回答问题都顾不上了，只是在想难道他是神吗？“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徐福脸上带着笑意问道。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杂碎。”
“这可不是个好名字，不如你跟我走，我给你一个名字？”青年思忖了一下说道。
小杂碎，愣在那里，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厌恶。”他突然说道。
青年一愣，笑了。
“即使如此可悲，也不厌恶这个世界吗？”
“这个世界很美，有爹，有娘，还有爷爷。我厌恶的，只有那些的人。我憎恨的，也只是那些活着的人。”小杂碎笑了，他很久都没有笑过了，天真纯粹，如一朵洁白的花朵。
青年呆住了，片刻之后，仰天长笑，很畅快。
“好孩子，我真的很喜欢你。从今天起不要再叫自己小杂碎，你有名字了。你叫明光，今后会光芒万丈，像天空中的太阳一般耀眼。从今天起就是我徐福的弟子，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了。”他伸手抚摸着明光的头，抱了抱太过幼小的他。
小杂碎，不，小明光愣住了，他一直是个又脏又臭的孩子，除了亲人之外，根本没有人愿意接近他，拥抱他，给他一丝温暖。
他趴在徐福怀里低低的抽泣。慢慢的抽泣变成了放声大哭，鼻涕和眼泪一起流了下来。他不停的呜咽着，抽泣着。徐福很温柔，动作很轻，可怜的孩子就会碎掉似得，任凭他的眼泪染湿了自己洁白的衣裳，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
心绪突然从遥远的前路回到现世，皇陵中的明光一阵恍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回忆起了年幼的自己与徐福相遇的事，那时光太久远，自己当时太年幼，本来已经消失在记忆之海了。
他天赋绝伦，成为少年后已然十分强大，回到故地，杀死了所有欺辱他的人，然后埋葬了自己幼年的回忆，一刀斩断，不再想起。
今天来到这里，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明光很疑惑。
“明光公子不舒服吗？”章邯挥了挥手问道。此时他们还在观望皇陵全局的路程上，明光突然失神，让章邯觉得诧异。
“没事。”明光恢复了漠然的情态，但是心中多了一份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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