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麻木之人

　　
【现代】
秦玉背着一个登山包，走进了明哲中学。
学校内立着一座四足方鼎，古朴庄重，据说是文物，是这所学校的创办人放在这的，距今已有数十年的历史了。
秦玉站在鼎前，沉默地站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离去了。
他随意的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什么路人，只有一个看上去很高大的大叔穿着校警的衣服在走来走去像是在巡逻。这个时候正好是上课时间，所以诺大的学校显得非常安静。
明哲虽然只是个中学，但是相当豪华。每一栋建筑都极具艺术感，面积也很大，不输给一般的大学。
秦玉想起来自己不知道校长办公室在哪里，觉得需要找个人问一下。
“你好，麻烦请问一下，校长室在哪里？”
校警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摘下墨镜，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叫住自己的小伙子。
身高大约一米七三，头发有点长而凌乱，刘海没有被修理过，垂下来差一点点掩住右眼，露出的左眼看上去很没有精神，长相一般，貌不惊人，皮肤有些苍白，身上的衣服是很一般的货色，背的包更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登山包。
校警皱了皱眉，明哲高中是整个F市最好的私立学校，是无论哪一方面都最优秀的贵族学校。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念书的，除了成绩实实在在非常优异的优等生，其他的也都是实实在在的有钱人家的子女。以他阅人的眼光来看，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应该不是后者。
而对待这种穷学生，他的态度可是跟对待富学生的态度截然不同的。
“那边，七楼。”
秦玉毫不在意校警不屑的目光和不耐烦的语气，他顺着校警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离去。
校警看着秦玉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然后把手背在后面，准备继续巡逻。
“要是学校里都是这种穷小子，还赚个屁的钱啊。”
他的脚刚刚迈开步子，突然，绿化带的冬青丛中突然多出了一节枝叶，精准的绊倒了他，因为没有防备，他的一张圆脸重重的砸在了泥土中，墨镜碎了一地，混着鼻血和牙血摊了出来，看上去很是惊心动魄。
顺着柏油小路走去，校长室所在的办公大楼像是巍峨的巨人，矗立在学校的正中央，巨人的额头上高悬着明哲两个大字，看上去气势恢宏。校门口立有一座古旧的四足方鼎，看上去古朴厚重，神秘又**。东边有个小广场，喷泉，假山，小湖，石椅，大理石廊台，一根根镌刻着优美诗文的石柱，让人觉得坐在这里看上一本好书，感受着清风的凉爽和聆听着泉水湖水轻微的流动声，实在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秦玉从此地走过，透过一层绿色的铁网围墙，他看到了运动场。
他随意打量了一下操场上活跃着的身影。少年们身手敏捷而矫健，全神贯注的在篮球场上挥洒青春的汗水，一旁有不少女生立在旁边加油，看上去像是在鼓励自己的心上人，然后球场上血气方刚阳气过剩的年轻小伙子们就更加的卖力。
“还是早点把事情处理好吧。”心里想了想，眼睛便从运动场上移开，还没走开几步，他便感应到了某些东西，便又将目光移了回去。
激战正酣的篮球场上，因为一些热血的过了头的小伙子力气用过了头，不小心把球扔出了场外，好死不死的，砸在了一个矮个子男生的头上。
倒霉的矮个子男生本来走在塑胶跑道上准备回教室，却被这措不及防一球砸的重重倒在地上。等他爬起身时，秦玉才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矮个子男生眼睛很小，鼻子很塌，脸上还有很多青春痘，看上去实在是不惹人喜欢，是那种在高中经常会被人欺负的类型。被球砸翻之后，他忽略了球场上男女刺耳的笑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若无其事的想要离去。
“唉，那个傻子！谁让你走了，把球给我们捡回来！”
男生恼怒自己在女生面前失手丢了面子，于是想要逞逞威风挽回自己的颜面。再一看砸到的人原来是年级中有名的傻子沙包，就更加的肆无忌惮。砸了人之后非但不道歉，反而还要让人家给他捡球。
被叫做傻子的男生很窝囊的站住了，走了两步捡起篮球扔了回去。
“哎呀，你胆子不小嘛，敢朝我扔球！给我滚过来！”
篮球场内安静了，正在打球的几组也停了下来准备看这场好戏，这样欺负人的戏码在高中实在是太常见了，打球的男生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黑社会大哥，时不时的用眼角瞥一眼女生，毕竟在这些脑子还没有成长完全的年轻人的简单头脑中，都是觉得女生应该会比较喜欢坏坏的男生。
对于被球砸到的男生来说，这个场景是极其羞辱的，但是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还口，反而真的很窝囊的走了过去。
“喂，梁卓，人家真的过来了，你想怎么样啊？”
旁边一个男生起哄，唯恐天下不乱。梁卓笑了笑，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表情，他的个头足有一米八以上，那名窝囊的男生在他面前实在是不够看。他一把抓住那男生的头发，恶狠狠地说道。
“妈的，老子让你把球给老子送回来，你居然敢给我扔回来！要是砸到人可该怎么办？”
被抓住头发的男生没有说话，看上去他的智商真的有些问题，或者应该说他十分的麻木，对这样无理取闹的羞辱都没有任何反应。
篮球场上等着看热闹的人知道那个男生不会有什么反应，又起哄道。
“梁卓你还要不要脸，樊新是个傻子，你这么欺负人家算什么本事！”
话说的正义凛然，可惜语气却没有半分善意。开口的人似乎是在故意挑起梁卓的怒火，梁卓有些生气，回头一看，说话的是整个高二都很有名的打手王楚，瞬间就熄了火。
于是他就将怒气发泄在这个不会反抗的人身上。
“记住了，以后他妈的有点眼色！”
沉重的一个耳光，将麻木甚至显得有些痴呆的樊新狠狠掼在地上，女生惊呼和男生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场内热闹到了极点，同时在旁观者的眼中，樊新的耻辱，也溢满到了极点。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樊新的脸上没有半分痛苦，甚至连那份麻木都变得稍稍开解，等他站起来的时候，众人似乎有了一种错觉。
他好像...笑了？
樊新抬起眼，带着八分的麻木和两分的笑意，看了梁卓一眼。这一眼实在是诡异非常，竟让嚣张跋扈的梁卓心中产生了些许的恐惧，在樊新连自己身上的尘土都不拍去就直接离去的时候，他竟然有那么一个瞬间，不敢阻止他。
樊新低着头，似是毫不介意众人同情，厌恶，鄙夷，嘲讽混杂的眼神，一步一步走向篮球场外，秦玉一直看着他，对他产生了兴趣。
樊新回过头，看了一眼绿网墙外的秦玉，两人的目光接触了一瞬，又立刻分开。
篮球场内的闹剧已经结束，秦玉不再理睬，径直走向校长办公室所在的明光楼。
而篮球场内的一场闹剧，梁卓没有收到想象中众人膜拜的满足感，他恨恨的吐了口口水。
“真不知道这样的傻子是怎么进我们学校的。”
“听说是哪一个领导的远房亲戚，被硬塞过来的。”有人在旁边答话，却让梁卓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也是凭关系被塞过来的。
突然，他看到了绿网墙外的秦玉。
“唉，你们看到没，那有个新来的。”
“背的包真老土，发型也老土，没什么好看的。”一个穿着花哨的女生不屑的说道。
梁卓给他的狐朋狗友们使了个眼色，他们最近看了一部青春偶像连续剧，觉得三四个人一起欺负新生，是件非常酷炫的事情。尤其是像秦玉这样不起眼的土包子，是最好的欺负对象。
“唉，那个新来的，过来！”
其实不光是他们，对于其他自诩为黑帮爱好者的高中男生来说，尤其是在明哲这样高端的中学里，一般是很少有新人的，而新人，一般都是被欺负的。
有钱一点的新人会很有赚头，而没钱的新人也是很好的取乐对象。
然而秦玉听到这样明显的挑衅话语，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更像是故意不予理睬，步调不变，懒洋洋的，不缓不急的继续向前走去。
梁卓等人脸色一变，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比他们还嚣张的新人，正欲追出去讨个说法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老师的哨声，下课集合，看来是追不上了。
“靠，等知道了那家伙是那个年级哪个班的，一定要给他好看！”梁卓狠狠的说，自以为很帅的露出了一个狠毒的眼神，旁边的几个坏男生这次没有起哄，因为秦玉无视他们，让他们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默许了梁卓的行动。
至于秦玉，他听得很清楚，却实在懒得理会。
到了明哲楼的七楼，刚跨上最后一层阶梯，秦玉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诶？原来你要上七楼啊，怎么不坐电梯？”
说话的是一个清灵秀气的女生，她梳着马尾辫，额头光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十分有神采，虽然看上去不算是非常漂亮的人，但是她却有一种让人觉得非常温和可人的气质。原来刚才秦玉进入明光楼的时候，这个女生正好要到七楼的资料室找一份资料，因为看见秦玉走上楼梯，本来还以为他只是要去一二楼，没想到她整理完资料并且准备下楼的时候，居然看见这个奇怪的男生背着包走上了七楼！
她认识的那些男生里，虽然也有不少喜欢运动的，但是放弃电梯愿意爬楼梯的，她还真没见过。
“哦，因为我不喜欢电梯。”
真是个怪人。
“那再见了。”女生按开了电梯门，走了进去。“校长室是最左边的那一间。”
“谢谢，你怎么知道我要找校长？”秦玉愣了一下。
“新生当然要去找校长，再见了。”电梯门关上，秦玉看着自己身上的行装和登山包，自嘲的笑了一下。
其实不用那个机灵的小姑娘提醒，秦玉就一眼发现了校长室的位置，毕竟硕大的校长两字挂在门口而他又不是瞎子。轻轻推开校长室的门，校长似乎很惊讶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到他的办公室，冷空调所带来的寒凉感登时扑卷秦玉一身，他微笑着说。
“你好啊，校长先生。”
秦玉扯了扯自己到手的新校服，觉得还算比较满意。毕竟中国的大多数中学校服就像是僧人朴素的僧袍一样难看，而明哲中学作为私立学校，有实力雄厚的明哲集团做背后支持，自然不会吝啬在校服上的支出。整件校服颜色由蓝色和白色构成，款式介于运动装与小西服之间，穿在身上舒适修身，看上去也很大方自然，胸口印着明光中学的校徽，弯月与圆日，因此又被学生戏称为日月神教的标志。
他将日月神教的校服穿在身上，衣服大了一号，他又十分瘦削，看上去有些松垮。他没有介意，离开了明哲楼，遵循校长的嘱咐寻找生活主任。
生活主任不难找，因为她很闲。因为主任是管理层，所以很多事情她不需要亲自动手。出乎秦玉意料的是，生活主任郭女士是一位非常和善和蔼的中年女士，一点也没有这所学校中其他员工那样的势利和傲慢。她很耐心的为秦玉处理好住宿班级等诸多问题，并且很热心的将秦玉带到男生宿舍楼下。
秦玉对她表示感谢，这位有些微胖的女士则是笑眯眯的问他。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你的父母，没有陪你一起来吗？”
秦玉微微一笑，说道。
“是的，没有。因为我可以自己做好这些事，我的年纪也的确不小了。”
“真是好孩子，现在的孩子啊，独立能力都很差！要好好学习啊，再见。”
告别了郭女士之后，秦玉搬着自己的东西到了5432寝室，因为此时是上课时间，所以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寝室是八人寝，装点得很不错，因为交了足够的钱，床单棉被不需要自带，统一是学校里配发的高档寝具。如果不喜欢学校寝具的花纹的话学生可以自己购买喜欢的样式。
他把登山包随手扔到三号床上，然后在四号床上静静坐了一分钟。站起身来，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
“该去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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