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江湖远
<p>隋雁北驰走不到半刻，终于慢下步伐，明珠伸头一看，原来是上了岸了。这岸边不知是东西南北哪片的领域，枯树一片，乱藤遍地，岸边黑水沉沉，无风无浪，泊着一艘旧旧的乌篷船。</p>
<p>“上船吧。”隋雁北拨一把明珠，让她们俩坐到船里头去。明珠和阿钿坐下，只觉得屁股底下泛凉气，忍不住抽了一口气。隋雁北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把外头罩着的那件黑袍子脱下来丢给阿钿:“你们俩裹着。天气渐凉，千万不要病了。”说完纵身跳到船头，熟稔的撑起船桨，船摇晃几下，很快往前行去。</p>
<p>夜空如洗，星罗棋布。明珠身在其中，颇有种“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滋味。想到这她忍不住道:“这星河如练，看起来倒颇有诗意。”</p>
<p>“这算什么好看，你没去过绥远吧。草原宽阔，琴声悠长，天似穹庐。那里星星才叫好看，满天遍野，就贴在你头上，闪闪的发着光。”他一边摇橹一边笑，怀念的说:“我年少时跟着姑母在那边住过两三年，风景秀美至极，哪怕这东西南北四陆放在一起，都没有那一处美丽。”</p>
<p>明珠没去过绥远，安边等边境，她听得有些发冷，好像真的置身草原似得，扶住了阿钿的手臂，轻声问她:“他在说绥远，你去过吗？”阿钿摇了摇头，转了转眼珠，又说道:“但是我们月氏也有草原，美丽的姑娘是沙漠上最美的月亮，一双眼睛好似绿洲里的泉水。”她极为怀念，忍不住轻声唱起她故乡的一段小调。</p>
<p>隋雁北听出是月氏的曲子，忍不住笑了，嘴里却问明珠:“你这主子做的，怎么还没有婢子见多识广。”</p>
<p>明珠没说话，她浑身发冷，脸色有些红，应当是在船上叫冷风吹了。她没发话，隔了一会儿却问他:“你是怎么到这船上来的？”隋雁北扭头过去，问她:“你是怎么上来的？我看你们俩是从暗舱里逃出来的，是谁把你藏进去的？”他笑起来，细眉细眼的，很像只狐狸:“这人很有些本事啊。”</p>
<p>周围罩上一层蒙蒙的水雾，叫人看不真切，只有桨声灯影微微荡漾。明珠看着他，猛的笑出来:“怎么，浮萍客也有不知道的江湖人士？我原以为凭浮萍客在江湖中的地位，做什么事办什么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呢。”</p>
<p>“你说那不是浮萍客。”隋雁北不笑了，把头扭过去，冷声道:“浮萍客以轻功见长，只会些偷鸡摸狗的梁上功夫，旁的一概不行，连正统世家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说完他朝沉船的方向努了努嘴:“喏，你也看见了，岫兰山庄的公子对我什么态度，如今江湖人士对我就是什么态度。”</p>
<p>明珠冷笑一声，却隋雁北自顾自的又说:“不过你说的那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却应该是神机阁的少主，得了神机仙子真传的那位姑娘。人称江南明珠的乔姑娘，”他扭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明珠:“她可是博古通今，运筹帷幄啊。”</p>
<p>阿钿绷直了身子，手指在袍子底下动了动，却被明珠按住了手。明珠脸色未变，挑着眉毛问他:“这位乔姑娘这样厉害？我瞧着你说的，好像比那西京青霜寺的菩萨还要灵呢。”</p>
<p>“你还去过青霜寺？”隋雁北有点吃惊的扭过头来，盯着明珠和阿钿:“我以为你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呢。”</p>
<p>明珠忍俊不禁，笑的脸都红了:“你真是……我若是闺秀，你可叫那满京的名姝如何自处？我不过是个粗糙的女儿家，乡里来的，你就不要再打趣我了。”</p>
<p>隋雁北哈哈大笑两声，摇橹累的满头汗。此时正赶上顺水行舟，他也懒得再划船，索性也走回来坐在船舷上，擦了把汗:“青霜寺的菩萨是最灵的。不过你也无需算什么，那菩萨是求愿的，若是有一日真成了，要去还愿的。”</p>
<p>明珠也跟着笑了两声。阿钿袍子底下的手渐渐松了开，捏住了明珠的骨节，明珠则安抚的拍拍她手背。</p>
<p>船行得很快，一晚时间，天蒙蒙亮的时候已经到了中江的下流域，也是西京的郊域，叫黄家埠的一个地界。前些年谢成仪在这儿养了好些马，久而久之这里也设了太仆寺。明珠转眼珠，想起来朝里有一位前年乡试第一，春闱以一篇盐铁纵横赋拔了头筹的举子，就是这黄家埠太仆寺出身。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他虽也是才人，可惜出身贫寒，虽给了个侍郎做，也只是勉强罢了。</p>
<p>明珠不由得暗暗叹气，想来朝中办事，出身也要遭人腹诽，真是天下第一冤。她这样想着，脚下不稳，差点跌了个跟头。隋雁北连忙架住她，冲她比划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这片儿自打七月皇帝生日宴后就给了左相了，如今此处伏兵无数，咱们更要小心。”</p>
<p>“给了左相……陈翊君？皇帝疯了？”明珠吃了一惊，忍不住低声问。</p>
<p>“陈翊君为了表忠心连名字都改了，皇帝再不给点东西，就显得太不懂权衡之术了。”隋雁北表情依然懒懒的，但说的话很在理，连明珠也忍不住暗叹。</p>
<p>“哎我说，你个小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些朝堂上的事？难不成你也要学人女扮男装，参加科举当状元？”隋雁北实在不解，低声问她。</p>
<p>“你不懂。”明珠瞥他一眼，忍不住道:“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这叫位卑不敢忘忧国。”</p>
<p>隋雁北忍不住笑了，把袍子给她裹得更紧一点，轻声说:“好，真是好姑娘。”明珠叫他笑得耳根有些热，撇过脸去:“快点走吧。”</p>
<p>三人夜行驰奔，天亮时分很快到了西京京畿。刚进城中，却不料正遇上一群乡民，手里拿着果篮，一群一伙的往外走。隋雁北看得奇怪，忍不住拽住其中一人问道:“大叔，你们这是干什么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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