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败落
夜已深，今夜无眠。
宋南峰比武战败、陆伯良继任城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潜龙城。
宋辰恍惚如梦，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爹爹输了，去世了！
一日之间，大山倾倒，天地翻覆，宋辰失去了人生最大的依靠，被深切的悲痛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从没感受过如此刻这般的脆弱和无助，好像一下子陷入无边黑暗，再也见不到明天。
除此之外，本次比武疑点很多，尤其是最后的时刻，父亲用天罡元气阵步步为营，陆伯良径直进击……
外人不了解，但宋辰对父亲的战斗力、对宋家的家传绝学很有自信，别说陆伯良修为不如父亲，就算再高出几段，也不可能轻易突破天罡元气阵的重重防护，像那样冒进几乎是必死，但陆伯良却出乎意料得成功了。
这只能有一种解释——父亲未出全力，故意撤掉了防御。
宋辰回想比武前父子俩的对话，父亲好像早有预料，然而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值得他以性命和名誉为代价？
父亲毕竟已经走了，没人能告诉他真相，母亲听到噩耗当场昏厥，想必也不明内情，表妹只知道哭，宋辰也已躲在被窝里哭了大半夜，但这无济于事。
英雄好汉全凭双手打天下，哪有一直靠父母的……
父亲的谆谆教诲言犹在耳。是啊，我今年十六岁，是大人了，爹爹没有兄弟，我也是独子，那么，此刻我就是宋家的一家之主，要振奋精神挺起胸膛来，不能让爹爹泉下不安。
斗转星移，月落日升，丝毫不理人间悲欢，等他想明白该做什么该怎么做的时候，明天还是来了。
“爹爹，您等着看吧！”宋辰跳下床，深呼吸，迎着阳光起誓：“我一定会加倍努力，修成武师，振兴家族，然后查明这次比武的真相。”
他想得是不错，但世上之事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往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宋南峰去世后，家里少了一名高级武师，地位一落千丈，不出半月，就有几个附属的小家族停止向宋家进贡，公开投靠新任城主陆伯良，而宋南峰昔日的部下和宋家内部的护院武师们也纷纷请辞。
发生这类事并没让宋辰感到稀奇，和母亲稍微一商量，索性漂亮大方地解决，对于投靠陆家的小家族不予追究，任其选择，又给了辞职之人丰厚赠仪，根据修为、功劳以及在宋家的服务年份而定，其中三名武师每人白银数万两，十几名武者最少的一个也是三千两。
有位姓吴的武师坚定地表示不走，说东家对他有救命之恩，此刻正是报答的时候，神情大义凛然，让宋辰母子俩颇为感动，于是不提银子的事，重重感谢拜托。
但另外一件事却是宋辰绝对想不到的。
第二天上午，陆伯良亲自来了，还带着他的儿子——陆家堡少堡主陆彪。
新任城主莅临，按道理宋辰要开中门迎接，说起来父亲死在他手里，敌意是免不了的，但因比武而亡，算不上仇恨。
肃客入厅坐定后，陆伯良开门见山地说道：“宋贤侄，今日带犬子来，是为了沈姑娘一事。”
“沈姑娘？”宋辰愕然，“是……”
“就是怜儿妹妹啊。”陆彪笑眯眯地接口，边说边伸长脖子左瞅右寻，“她在家吗？”
“与你无关。”宋辰勃然作色。
陆彪比他大两岁，是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三年前邂逅宋辰的表妹沈怜，从此不能忘怀，隔三差五就借故来宋家玩，或者躲在庄外窥伺，后来被宋南峰发觉，驱逐警告，才稍微收敛。
爹爹去世，这无赖便没了顾忌，拉上他的新任城主父亲壮胆，光明正大地登门了。
宋辰看到陆彪那种急不可耐的骄狂神色，厌恶之极，边上的陆伯良却面色深沉，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宋辰暗觉不妙，镇定情绪，决定谨慎应对，于是缓和语气问陆伯良道：“陆伯伯，请问你来找怜儿有事吗？”
“你还不知道？哦！原来宋兄没告诉你啊。”陆伯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轻轻一推，纸张便精准地飘到宋辰眼前，“贤侄，自己看吧。”
“这……怎么会！？”宋辰扫了一眼纸上内容，顿时热血上涌，脑中嗡鸣，好像听见了身体内部无数血管在噼啪爆裂。
这是昨天的比武契约，内容除了一贯的生死由天、家属弟子不得报仇等保证外，还有附加事项，如同赌注一样，陆伯良的只是白狼河畔三十顷良田，而父亲除了卸任城主，另有一项，就是让外甥女沈怜嫁给陆伯良的儿子陆彪。
怪不得爹爹昨天临战前对我说的那最后几句话吞吞吐吐，原来是为了这个！但这怎么可能呢？
宋辰心中万分不解，爹爹一直很喜欢怜儿，对她视如己出，也应该早就看出我和她的感情，怎会答应这门亲事？
“贤侄！”陆伯良等得不耐烦了，站起来用居高临下的城主眼神逼视着宋辰，“老夫今日来就是先定个日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彪儿和沈姑娘的事成了，也算了结老夫一桩心愿，从此咱们两家成了亲家，宋家的事，就是我陆某人的事，就算宋兄不在了，你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上门。”
这话含有极强的威胁味道，让宋辰很反感，但他不能拒绝，因为这份契约是父亲定下的，可以说是遗嘱，习武之人最重然诺，如果不遵守，会让人瞧不起，而父亲已经去世，他的名声绝不容玷污。
但宋辰又怎么能开口答应呢？
表妹沈怜从小孤苦，三岁没了双亲，被宋南峰收养，和宋辰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若不是有昨天的比武，宋辰本打算近期就向父母请求，准许他和表妹的婚事，然而还没等到机会开口，突然一个晴空霹雳落下，将他的美梦击得粉碎。
“下月初三是好日子，贤侄若是没有异议，就定在那天如何？”陆伯良再逼一句，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宋辰刺穿。
“这件事恐怕不行！”厅后走出一名中年妇人，正是宋辰的母亲。
“宋夫人。”陆伯良站起身来，拱手略微行礼，右手一招，将比武契约从宋辰手上收回来，指着上面说道：“这是宋兄亲自画押，宋夫人要不要再过目核实？”
“不必了，陆……城主请坐。”宋母还了礼，在宋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从容说道：“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母亲也知道！？
宋辰讶异地转头去看母亲，接下来的几句话就没怎么听见，等冷静下来，只听母亲说：“……怜儿虽然是外甥女，但从小养在我们宋家，舅舅过世，丧期比照女儿，三年是免不了的……”
“三年太长了！”陆伯良插口打断，“三个月差不多。”
“三个月不行！绝没有这个道理！”宋母据理力争，“至少……至少得一年。”
“这个……”陆伯良捋须沉吟。
“一年啊！”陆彪突然开口了，拼命给父亲使眼色，但宋母的理由很正当，陆伯良再霸道也难以当面反驳。
“再说了，”宋母又道，“怜儿和我的亲生女儿差不多，她出嫁，我有责任为她准备全套嫁妆，正理也要花上几年功夫的。”
“那就一年。”陆伯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像是在下命令，“一年后，沈姑娘必须进我陆家的门。告辞了。”说罢带着儿子扬长而去。
宋辰和母亲相顾叹息，脸上都是悲哀和无奈，母子俩明白，陆伯良想要沈怜过门，除了他儿子陆彪这方面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看中了沈怜的能力。
在沈怜很小的时候，大概刚到宋家不久，宋母抱着她在外面晒太阳玩耍，有位法号普济的老师太恰好化缘路过，一见沈怜面相，立即就提出要带她入山，许诺教给她一身本领，十年后送回。宋母自然不会相信这些“鬼话”，当场拒绝，而普济师太很有毅力，以后每隔几个月就会跋涉万里专程来一次潜龙城，传授沈怜医道和炼药之术。
宋南峰看出普济是江湖异人，并不阻止，反而热情招待，熟识之后向她提出，让她顺带教给宋辰。
普济师太当时只是笑着摇头，说道：“不是贫尼不愿教，是炼药师极重天分，没有天分，学一辈子到不了中级，又何必呢？”
宋南峰乃通达之人，以后就不再提。
五年后，沈怜取得了初级炼药师资格，有一次宋南峰讨伐马贼受了重伤，找来的“名医”们都断定，即使治好也会损伤三成修为，沈怜听说后，只花了半个时辰，炼制了一味药丸，亲自喂宋南峰服下，再过半个时辰，宋南峰恢复如初，修为不仅没减，还更胜从前。
于是，“宋家小医女”的名声一下子就传出去了。沈怜聪慧善良，乐于助人，经常到山村里去，走街串巷挨家挨户给贫苦百姓们免费看病，她喜洁爱穿白衣，被乡亲们亲切地称呼为“送药小仙子”，后来年纪渐大，身量长开，亭亭玉立，秀雅出尘，“小仙子”又变成了“仙女”。
一年前，在她十三岁的时候，成为中级炼药师。以这个年龄，取得这样的成就，在潜龙城当然是首屈一指，放眼整个青龙帝国也不多见。
陆伯良野心勃勃，当上城主只是他的第一步，接下来招兵买马，扩张势力，趁着奥援尚在，他要让陆家跻身东部行省最强家族之林。
武修，即修习武道之人，打打杀杀在所难免，伤筋断骨乃家常便饭，家族中能常驻一个出色的炼药师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如果每次出了事情都去外面聘请，不但麻烦、花钱多，而且缓不济急。
因此，陆伯良对沈怜“垂涎已久”。
必须要得到她！她必须要成为我的儿媳妇，以后必须姓陆，而不是姓宋。
回去路上，陆伯良再次严厉告诫儿子：“彪儿，以后你给我安分点，好好练功，乱七八糟的地方不许再去，听到没有？沈姑娘为何对你不屑一顾，你难道不明白其中原因吗？”
“她对孩儿不屑一顾……”陆彪叹了口气，“根本就不是爹爹说的这些，而是她看上了宋辰，人家从小一起长大的嘛。”
“这个无妨，宋辰没理由娶她，宋家和李家早有婚约，你只管好你自己就是了。”陆伯良哼了一声，拳头紧握，“宋南峰一死，宋家的田产已在我掌控之中，至于沈姑娘嘛，哼哼，必定也是我陆家的人。”
“可还有一年呢！”陆彪想起来就满脸懊丧，那神情显然还在埋怨陆伯良之前不为他力争把婚期减到三个月。
“畜生！”陆伯良的脸色立时沉下来，回头怒瞪着儿子大骂，右手手指头几乎点到他鼻梁上，“瞧瞧你那点出息！不知道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这点日子都等不了？大丈夫做事，最重要的是耐心，耐心！你懂不懂？爹要是没耐心，能忍得了这三十多年？能有机会将宋南峰一招打趴下？嗯？不长进的蠢材！”
陆彪早被父亲骂惯了，把这类数落当做耳旁风，无关痛痒，“爹，孩儿不明白了，你为何不找机会把宋辰……”右手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应该很简单啊，然后把怜儿，还有宋家田产，一股脑全夺过来，多省事。”
“蠢材！蠢材！”陆伯良气得连连跺脚，“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这时候如果宋辰死了，任谁都会怀疑是我们做的，以后还怎么在潜龙城立足？别忘了还有李家。”
“哦。”陆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心中暗骂，“死老鬼，总看不起我，以后甭想我再给你出任何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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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峰比武战败、陆伯良继任城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潜龙城。
宋辰恍惚如梦，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爹爹输了，去世了！
一日之间，大山倾倒，天地翻覆，宋辰失去了人生最大的依靠，被深切的悲痛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从没感受过如此刻这般的脆弱和无助，好像一下子陷入无边黑暗，再也见不到明天。
除此之外，本次比武疑点很多，尤其是最后的时刻，父亲用天罡元气阵步步为营，陆伯良径直进击……
外人不了解，但宋辰对父亲的战斗力、对宋家的家传绝学很有自信，别说陆伯良修为不如父亲，就算再高出几段，也不可能轻易突破天罡元气阵的重重防护，像那样冒进几乎是必死，但陆伯良却出乎意料得成功了。
这只能有一种解释——父亲未出全力，故意撤掉了防御。
宋辰回想比武前父子俩的对话，父亲好像早有预料，然而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值得他以性命和名誉为代价？
父亲毕竟已经走了，没人能告诉他真相，母亲听到噩耗当场昏厥，想必也不明内情，表妹只知道哭，宋辰也已躲在被窝里哭了大半夜，但这无济于事。
英雄好汉全凭双手打天下，哪有一直靠父母的……
父亲的谆谆教诲言犹在耳。是啊，我今年十六岁，是大人了，爹爹没有兄弟，我也是独子，那么，此刻我就是宋家的一家之主，要振奋精神挺起胸膛来，不能让爹爹泉下不安。
斗转星移，月落日升，丝毫不理人间悲欢，等他想明白该做什么该怎么做的时候，明天还是来了。
“爹爹，您等着看吧！”宋辰跳下床，深呼吸，迎着阳光起誓：“我一定会加倍努力，修成武师，振兴家族，然后查明这次比武的真相。”
他想得是不错，但世上之事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往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宋南峰去世后，家里少了一名高级武师，地位一落千丈，不出半月，就有几个附属的小家族停止向宋家进贡，公开投靠新任城主陆伯良，而宋南峰昔日的部下和宋家内部的护院武师们也纷纷请辞。
发生这类事并没让宋辰感到稀奇，和母亲稍微一商量，索性漂亮大方地解决，对于投靠陆家的小家族不予追究，任其选择，又给了辞职之人丰厚赠仪，根据修为、功劳以及在宋家的服务年份而定，其中三名武师每人白银数万两，十几名武者最少的一个也是三千两。
有位姓吴的武师坚定地表示不走，说东家对他有救命之恩，此刻正是报答的时候，神情大义凛然，让宋辰母子俩颇为感动，于是不提银子的事，重重感谢拜托。
但另外一件事却是宋辰绝对想不到的。
第二天上午，陆伯良亲自来了，还带着他的儿子——陆家堡少堡主陆彪。
新任城主莅临，按道理宋辰要开中门迎接，说起来父亲死在他手里，敌意是免不了的，但因比武而亡，算不上仇恨。
肃客入厅坐定后，陆伯良开门见山地说道：“宋贤侄，今日带犬子来，是为了沈姑娘一事。”
“沈姑娘？”宋辰愕然，“是……”
“就是怜儿妹妹啊。”陆彪笑眯眯地接口，边说边伸长脖子左瞅右寻，“她在家吗？”
“与你无关。”宋辰勃然作色。
陆彪比他大两岁，是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三年前邂逅宋辰的表妹沈怜，从此不能忘怀，隔三差五就借故来宋家玩，或者躲在庄外窥伺，后来被宋南峰发觉，驱逐警告，才稍微收敛。
爹爹去世，这无赖便没了顾忌，拉上他的新任城主父亲壮胆，光明正大地登门了。
宋辰看到陆彪那种急不可耐的骄狂神色，厌恶之极，边上的陆伯良却面色深沉，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宋辰暗觉不妙，镇定情绪，决定谨慎应对，于是缓和语气问陆伯良道：“陆伯伯，请问你来找怜儿有事吗？”
“你还不知道？哦！原来宋兄没告诉你啊。”陆伯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轻轻一推，纸张便精准地飘到宋辰眼前，“贤侄，自己看吧。”
“这……怎么会！？”宋辰扫了一眼纸上内容，顿时热血上涌，脑中嗡鸣，好像听见了身体内部无数血管在噼啪爆裂。
这是昨天的比武契约，内容除了一贯的生死由天、家属弟子不得报仇等保证外，还有附加事项，如同赌注一样，陆伯良的只是白狼河畔三十顷良田，而父亲除了卸任城主，另有一项，就是让外甥女沈怜嫁给陆伯良的儿子陆彪。
怪不得爹爹昨天临战前对我说的那最后几句话吞吞吐吐，原来是为了这个！但这怎么可能呢？
宋辰心中万分不解，爹爹一直很喜欢怜儿，对她视如己出，也应该早就看出我和她的感情，怎会答应这门亲事？
“贤侄！”陆伯良等得不耐烦了，站起来用居高临下的城主眼神逼视着宋辰，“老夫今日来就是先定个日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彪儿和沈姑娘的事成了，也算了结老夫一桩心愿，从此咱们两家成了亲家，宋家的事，就是我陆某人的事，就算宋兄不在了，你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上门。”
这话含有极强的威胁味道，让宋辰很反感，但他不能拒绝，因为这份契约是父亲定下的，可以说是遗嘱，习武之人最重然诺，如果不遵守，会让人瞧不起，而父亲已经去世，他的名声绝不容玷污。
但宋辰又怎么能开口答应呢？
表妹沈怜从小孤苦，三岁没了双亲，被宋南峰收养，和宋辰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若不是有昨天的比武，宋辰本打算近期就向父母请求，准许他和表妹的婚事，然而还没等到机会开口，突然一个晴空霹雳落下，将他的美梦击得粉碎。
“下月初三是好日子，贤侄若是没有异议，就定在那天如何？”陆伯良再逼一句，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宋辰刺穿。
“这件事恐怕不行！”厅后走出一名中年妇人，正是宋辰的母亲。
“宋夫人。”陆伯良站起身来，拱手略微行礼，右手一招，将比武契约从宋辰手上收回来，指着上面说道：“这是宋兄亲自画押，宋夫人要不要再过目核实？”
“不必了，陆……城主请坐。”宋母还了礼，在宋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从容说道：“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母亲也知道！？
宋辰讶异地转头去看母亲，接下来的几句话就没怎么听见，等冷静下来，只听母亲说：“……怜儿虽然是外甥女，但从小养在我们宋家，舅舅过世，丧期比照女儿，三年是免不了的……”
“三年太长了！”陆伯良插口打断，“三个月差不多。”
“三个月不行！绝没有这个道理！”宋母据理力争，“至少……至少得一年。”
“这个……”陆伯良捋须沉吟。
“一年啊！”陆彪突然开口了，拼命给父亲使眼色，但宋母的理由很正当，陆伯良再霸道也难以当面反驳。
“再说了，”宋母又道，“怜儿和我的亲生女儿差不多，她出嫁，我有责任为她准备全套嫁妆，正理也要花上几年功夫的。”
“那就一年。”陆伯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像是在下命令，“一年后，沈姑娘必须进我陆家的门。告辞了。”说罢带着儿子扬长而去。
宋辰和母亲相顾叹息，脸上都是悲哀和无奈，母子俩明白，陆伯良想要沈怜过门，除了他儿子陆彪这方面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看中了沈怜的能力。
在沈怜很小的时候，大概刚到宋家不久，宋母抱着她在外面晒太阳玩耍，有位法号普济的老师太恰好化缘路过，一见沈怜面相，立即就提出要带她入山，许诺教给她一身本领，十年后送回。宋母自然不会相信这些“鬼话”，当场拒绝，而普济师太很有毅力，以后每隔几个月就会跋涉万里专程来一次潜龙城，传授沈怜医道和炼药之术。
宋南峰看出普济是江湖异人，并不阻止，反而热情招待，熟识之后向她提出，让她顺带教给宋辰。
普济师太当时只是笑着摇头，说道：“不是贫尼不愿教，是炼药师极重天分，没有天分，学一辈子到不了中级，又何必呢？”
宋南峰乃通达之人，以后就不再提。
五年后，沈怜取得了初级炼药师资格，有一次宋南峰讨伐马贼受了重伤，找来的“名医”们都断定，即使治好也会损伤三成修为，沈怜听说后，只花了半个时辰，炼制了一味药丸，亲自喂宋南峰服下，再过半个时辰，宋南峰恢复如初，修为不仅没减，还更胜从前。
于是，“宋家小医女”的名声一下子就传出去了。沈怜聪慧善良，乐于助人，经常到山村里去，走街串巷挨家挨户给贫苦百姓们免费看病，她喜洁爱穿白衣，被乡亲们亲切地称呼为“送药小仙子”，后来年纪渐大，身量长开，亭亭玉立，秀雅出尘，“小仙子”又变成了“仙女”。
一年前，在她十三岁的时候，成为中级炼药师。以这个年龄，取得这样的成就，在潜龙城当然是首屈一指，放眼整个青龙帝国也不多见。
陆伯良野心勃勃，当上城主只是他的第一步，接下来招兵买马，扩张势力，趁着奥援尚在，他要让陆家跻身东部行省最强家族之林。
武修，即修习武道之人，打打杀杀在所难免，伤筋断骨乃家常便饭，家族中能常驻一个出色的炼药师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如果每次出了事情都去外面聘请，不但麻烦、花钱多，而且缓不济急。
因此，陆伯良对沈怜“垂涎已久”。
必须要得到她！她必须要成为我的儿媳妇，以后必须姓陆，而不是姓宋。
回去路上，陆伯良再次严厉告诫儿子：“彪儿，以后你给我安分点，好好练功，乱七八糟的地方不许再去，听到没有？沈姑娘为何对你不屑一顾，你难道不明白其中原因吗？”
“她对孩儿不屑一顾……”陆彪叹了口气，“根本就不是爹爹说的这些，而是她看上了宋辰，人家从小一起长大的嘛。”
“这个无妨，宋辰没理由娶她，宋家和李家早有婚约，你只管好你自己就是了。”陆伯良哼了一声，拳头紧握，“宋南峰一死，宋家的田产已在我掌控之中，至于沈姑娘嘛，哼哼，必定也是我陆家的人。”
“可还有一年呢！”陆彪想起来就满脸懊丧，那神情显然还在埋怨陆伯良之前不为他力争把婚期减到三个月。
“畜生！”陆伯良的脸色立时沉下来，回头怒瞪着儿子大骂，右手手指头几乎点到他鼻梁上，“瞧瞧你那点出息！不知道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这点日子都等不了？大丈夫做事，最重要的是耐心，耐心！你懂不懂？爹要是没耐心，能忍得了这三十多年？能有机会将宋南峰一招打趴下？嗯？不长进的蠢材！”
陆彪早被父亲骂惯了，把这类数落当做耳旁风，无关痛痒，“爹，孩儿不明白了，你为何不找机会把宋辰……”右手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应该很简单啊，然后把怜儿，还有宋家田产，一股脑全夺过来，多省事。”
“蠢材！蠢材！”陆伯良气得连连跺脚，“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这时候如果宋辰死了，任谁都会怀疑是我们做的，以后还怎么在潜龙城立足？别忘了还有李家。”
“哦。”陆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心中暗骂，“死老鬼，总看不起我，以后甭想我再给你出任何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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