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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灯照锦旗青檐瓦,蜡笼铜鉴红阑干

小说:九州神兵传作者:冬木夏桑字数:4312更新时间 : 2021-01-30 23:52:00
“铛、铛、铛”

楚灵芸心道:“当日从家中不辞而别,多年来也再未与家中互通书信。六年时光若白驹过隙,不知爹地身体如何,心中是否还记恨自己。”举头望了望门上横匾,“行义镖局”四字又添几屡斑驳。门前新多了一棵比自己略高的海棠。

不多时,门内一老者声音道:“天色已晚,今日不接镖了,客官明日再来吧。”楚灵芸听出是镖局管家周爷。低声道:“周爷,是我。”

周爷大惊,赶紧打开大门,见大小姐带着几个孩子站在门外。怕自己是老眼昏花,又用手又擦了擦,定睛细看,眼圈中泛出泪珠。楚灵芸道:“多年不见,周爷您身体还好吗?”周爷在刚想回话,突觉喉间哽咽。缓了片刻,道:“大小姐先进来再说吧。”言罢向镖局内踉跄的跑了几步,高声喊道:“总镖头,大小姐回来了!”

楚天义正在房中整理镖单,周爷所喊的话如惊雷刺耳,赶忙丢下镖单跑到院内,几个徒弟也跟着跑了出来。楚灵芸见父亲鬓髯半白,额头多了几道皱纹,身形亦消瘦不少,肩膀已挂不住袍子。心中苦痛难当,俯身跪倒,道:“不孝女灵芸拜见父亲。”右手拉了拉徐承达,低声道:“快叫外公。”徐承达跪地道:“承达拜见外公。”白依涛见状,赶紧俯身道:“在下白依涛拜见楚镖头。”

楚天义抬眼望了望门外,见再无其他人。不禁眉头一皱,心道:“不见徐柏升那臭小子回来,想必多半怕我责怪。当年偷偷拐走我的女儿,如今却丝毫没有担当。”强忍心中激动,朗声道:“回来就好!先回房间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周叔,给这位白少侠也安排个房间,你们也都各自回房,我还要整理票单。”言罢转身向房内走去,到门口时,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急忙跨步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几个徒弟见师父拂袖而去,也都不敢多言,皆各自回房休息。楚灵芸领着徐承达回到房间,点燃桌上烛台,屋内摆设与自己离开前无异。伸手摸了摸桌子,竟没有一丝灰尘,梳妆台胆瓶中插着金盏,依如徐柏升来找自己那夜时一般盛开,好似自己从未离开这里。

蜡光半笼,楚灵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容已无当年的稚气,徒增了几丝岁月抹过的沧桑。叹道:“父亲每日派人收拾这里,却又在我回来时横眉冷对,看来心中并未真正原谅我。”说到此处,不禁泪水纵横,哭花了面上红妆。徐承达低声道:“娘,你别哭了。适才抬眼见外公眼中有一丝柔光闪过,我想他心中一定很惦记你,只是碍于人多,不便多言。”

楚灵芸哽咽道:“嗯,娘知道了。承达你早些休息罢,娘想一个人静一会。”

夜半时分,楚灵芸见徐承达已经熟睡,缓步轻声走出房门。镖局镖旗迎风摇曳,架上兵器寒光闪闪。楚灵芸来到父亲房间门前,见屋内灯已熄灭,便俯身跪在门口。楚天义心中百感交集,窝在榻上辗转难眠,见到屋外有影子闪动,急忙掌灯出来查看。

楚天义扶起楚灵芸,道:“地上太凉,有什么话进来说罢。”楚灵芸站起身,一把抱住了父亲。楚天义此刻也难以抑制心中情绪,将女儿揽进怀里。楚灵芸哭道:“当年我不辞而别,爹地是不是还在恨我?”楚天义道:“那天早晨,我见你与徐柏升突然失踪,担心你们出了意外,便令镖师们运镖时沿路打探,过了半年依然没有你们的音讯。我心想,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便在镖局门口种了一棵海棠,期盼你们能早日归来,我心里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们。”

楚天义扶着女儿走进房内,道:“没想到几年没见,你给我带回来个这么大的外孙。我见徐柏升那臭小子没跟你们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楚灵芸将这六年的经历过往跟父亲细说了一遍,言语激动时,将徐家神器之事也说了出来。楚天义闻听女儿这一路的坎坷经历,心中悲疼不已。叹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就带着这几个孩子留在镖局罢。我看我那外孙眼神锐利,似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不如我教他武功,待他长大,这镖局就交给他来打理。”

楚灵芸摇头道:“此事还是算了,我当时让承达在柏升坟前发誓,不可以再学武功,我可不想让他步柏升的后尘。过些时日我去城中找个好点的教书先生,教他读书写字,以免他误入歧途。”楚天义撇嘴道:“你自幼就不喜欢习武,我看你是女儿身,也不便强迫你。但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我那几个徒弟又不争气,这么多年连我刀法的皮毛都学不到,只怕天义镖局后继无人。”

楚灵芸道:“我带回的那个孩子白依涛,年少有志,侠肝义胆,我与其母亲也是多年的好姐妹。不如爹你收他为徒,教他武功,说不定日后可以独当一面。”楚天义道:“适才我看到了,那小子给我行礼时,手中仍紧紧抱着自己妹妹。镖局行最重要的就是‘保护’,他若能像保护自己妹妹那般保护镖车,是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镖师。如若他胆小怯懦,便不配做我楚天义的徒弟。”

翌日一早,众人齐聚“忠義堂”。楚天义立于堂上,堂下为首站着一人,正是大师兄林云鹤。身后站着二师兄曲云龙、三师兄刘云杉、四师兄孙云杰、五师兄张云猛。身后站着二十余名镖师,另有几十个趟子手站于堂外。楚灵芸带着孩子们站在最后边。

楚天义道:“近日‘衡远镖局’在徐州城外九十里处樟木林遇到‘乌林帮’劫镖。两名镖师被杀,镖车被劫。乌林帮虽曾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新任帮主杨独龙,人送绰号‘疯癫鬼刀’,刚上任就连劫几家镖局,如今已成我们公敌。各位走樟木林镖路时,切记加派人手,以策万全。”

大师兄林云鹤摇晃脑袋道:“小小乌林帮何足畏惧,我料那什么‘疯癫鬼刀’遇到我们行义镖局也只能叫‘疯子耍刀’。”楚天义道:“云鹤切不可大意,我虽未与此人有过交手,但他能连败其他镖局多名好手,想必不是泛泛之辈。”

林云鹤心中不屑,但又不敢在众人面前顶撞师父。翻翻白眼道:“是,师父。我们一定多加小心。”堂下众人齐喊:“亮镖威,行天义。”楚天义道:“今日镖务繁忙,各位请各司其职。”  众人听罢各自散去。

林云鹤从楚灵芸身边走过,两人脸上都略显尴尬。林云鹤虽已成婚,但仍对当日徐柏升破坏自己婚事心怀忿恨。心中暗道:“如若当时能顺利与大小姐成婚,恐怕现在这行义镖局也该由我来主事了。如今自己虽身为大师兄,但三师弟在江湖上名声日盛,风头已盖过了我。现在大小姐又带了个儿子回来,师父若再活个十年八载,这镖局恐将落入这娃娃手里。”想到此处凶狠的瞪了一眼徐承达,仰头而去。

楚天义缓步从“忠義堂”走出,楚灵芸对父亲道:“我今日想带承达去徐州城中转转,给承达物色一名好的教书先生。”楚天义点头道:“也好,外孙初来徐州,你就带他出去见见世面。对了,东街新开了家胭脂铺,你小时候最喜欢胭脂水粉,去挑些喜欢的吧。”言罢从袖中掏出两锭元宝,递到女儿手里。

客堂有声音传来:“这么大的行义镖局,难道连镖师都没有了吗?”几人急忙赶到客堂,见周爷正在给一名抬着箱子的客官赔礼。楚天义上前拱手道:“在下行义镖局总镖头楚天义,请问镖局有何招待不周之处?”那客官放下箱子,甩了甩袖子,抱拳还礼道:“我从外乡来此,听闻行义镖局在徐州城闻名遐迩,特来此处托镖。但这老叟竟以镖局没有镖师为由推脱,难道是看不起我不成?”周爷道:“老朽不敢,这位客官想将此镖在日落前送往杏子山,但此时镖局内镖师都已派出,最快也要明日正午才能送达。”

那客官愠道:“我托之物甚为贵重,哪里有时间等你们镖师回来。如若此单你们不能接,我便去别的镖局,顺便说说你们行义镖局店大欺客。”楚天义笑道:“兄台莫急,这镖我们行义镖局接了。周叔,快去给这位兄台开镖单。”那客官接过镖单嘱咐道:“此物涉及我身家性命,万不可失,且定要在日落前送达。还望楚镖头妥善安排,告辞了。”

周爷见那客官出了大门,对楚天义低声道:“楚镖头,现在镖局内只剩下几个趟子手,那几人皆武功平平。这镖如此贵重,若交给趟子手来送,只怕......”楚天义叹道:“这些年镖局镖路越开越广,但江湖上却鲜有少年英雄,来谋职者皆难以达到镖师的门槛。这镖还是我亲自押送,你快去给我备马罢。”言罢眼睛扫了扫楚灵芸等人。

白依涛站在楚灵芸身边,心道:“我与妹妹客居在镖局,虽说父母生前与徐家交情颇深,但长此以往只怕会遭人嫌弃。若自己能为镖局做些事情,住在此处倒也心安理得。”想到此处,拱手道:“楚镖头,这镖可否交由在下来运。”楚天义笑道:“白少侠,这运镖之事非是儿戏。你初来徐州,对徐州的街巷都不熟悉,又没有押镖的经验,还是与你叔嫂一同逛街去罢。”

白依涛道:“昨日我已向周爷要来行义镖局的镖路图,现已牢记脑中。若要去杏子山,需从徐州东门出城,经过龙栖口、风神庙、韩山岭、崔家庄,约九十里路程。现在是辰时,顺利的话将在申时前到达。”楚天义心中暗暗称奇,没想到这孩子刚来一夜,就能将镖路摸得如此清楚。笑道:“白少侠所说的确是本镖局的镖路,但路上遇到山贼流寇劫镖,你又当如何应对?”

白依涛道:“在下不才,受徐叔指导几日武功。虽与贵镖局的镖师不可并论,但对付几个山贼流寇绰绰有余。如若遇到贼人劫镖,自当奋力杀贼,即使武功不及贼人,也将与贼人殊死周旋,至死为止。”楚天义道:“白少侠果然有英雄气概,这镖我便交由你来押运。但你要记住,我们行义镖局金字招牌,断不可损了我们镖局威名。我会给你配你个趟子手,路上他会教你如何‘亮镖威’。不知少侠使什么兵器顺手?”

白依涛指了指武器架上那把从交趾兵手中抢来的长枪,道:“那柄枪便是我的兵器,我就带它去罢。”楚天义摇头道:“长枪以车战、骑战见长,若用于短兵相接就有所逊色。我这把‘龙环御刀’就暂借与你做傍身之用。”白依涛连声称谢,从楚天义手中接过御刀。楚天义道:“时候不早了,我想周叔已经将镖物装车,你去马厩找他去罢。稍后我安排个趟子手,你们便一起出发。”

楚天义喊来趟子手来金鹏,对他耳语几句,便让他去马厩找白依涛。

徐州城外白依涛骑马在前,来金鹏赶车在后,手里抱着镖局的虎纹镖旗。

行至韩山岭,来金鹏道:“白少侠,请在此处稍候片刻。此处常有山贼出没,但请放心,他们断然不敢劫行义镖局的镖,待我前去亮镖威。言罢赶车上前,扬起镖旗吆喝;“山水通路,行义九州!山水通路,行义九州!”山中贼寇闻听行义镖局到此,皆隐没于山林中,不敢造次。

来金鹏道:“白少侠,像这种我们镖局熟悉的地段,便可像我适才一般亮‘威武镖威’。如若在我们镖局不熟悉的地段,便可将镖旗降至旗杆中端,加一些客气话,比如请各位英雄借道之类,这叫‘仁义镖威’。如若某个关卡厉害,不让我们经过,又斗不赢他,那就只有悄悄不做声,旗子收起,偷偷摸摸过去,这便是‘偷镖’。”白依涛拱手道:“多谢来大哥指点。”

两人继续赶路,午时未过,已至崔家庄。来金鹏道:“向前不远便是杏子山,前面有个茶摊,不如先去讨碗茶吃吃。”白依涛本想继续赶路,转头见来金鹏已经翻身下马,也只得引马向茶摊走去。

“小二,沏壶清茶。”来金鹏叫道,眼神正打探着四周。白依涛道:“我们还有公务在身,在此处喝茶会不会有些不妥?”来金鹏道:“不打紧,此处茶摊我们走镖时经常路过,不会有事的。”

两人说话间身后两名黑衣人正向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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