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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理隐难昭 上

小说:汉将之度田疑案作者:龙不隐鳞字数:6018更新时间 : 2021-01-20 13:23:00
怀县,龙家庄。

庄主龙述眉头紧锁,抚剑凝视。董村惊变的消息传来,他先是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然后便又浮现出了一串串疑问:

怀令驷豫为何要亲自带兵前往董村?

那淳于林为何要攻杀驷豫?

怀山与董村之间,路程遥远,兴师动众下山,冒险长途奔袭,实乃兵家大忌!他是如何预先知晓驷豫一定会前往董村以及到达董村的准确时间?

随着传来消息的增多,一些疑问正在慢慢解开。

据说驷豫是接到汝南郡府的命令后勒令怀府部众准备去怀山征讨淳于林的,中途遇到阻击,一路追到了董村。

淳于林则是闻听驷豫要来攻打他,才以攻为守,变被动为主动,在董村设伏围住官军,歼灭驷豫。

如此说来,整盘计划就应当是淳于林事先策划的:设下伏兵,再把驷豫引诱到董村,聚而歼之。

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貌似合理的假设,因为又有更深层面的细节令他困惑。

伏击地点,为什么要选择在董村呢?毕竟,在怀山与董村之间,存有更多、更利于袭击的设伏地点呀!与官军周旋多年的淳于林完全没有必要冒险,长途跋涉到董村与驷豫怀县兵拼命呀?难道不担心路上遭遇州郡官军或者被其他州郡官军乘虚攻占怀山老巢吗?

其实,这也是坐在他对面的赵俨和赵孺正在思考的问题。

“还有一种可能!”赵孺忽然一拍大腿,高声说道:“那伏兵不是淳于林派去的,而是另有其人,故意引诱驷豫去董村的!”

“如此解释,似乎有几分道理!”赵俨道,“但淳于林为何也会出现在董村呢?”

“这个么?”赵孺立时哑口无言,不住挠头。

“我以为”赵俨道,“那淳于林必定事先得到了两个消息,一是驷豫要出兵攻打怀山!二是驷豫会去董村!”

龙述眼前一亮,顺着说道:“那伏兵多半是淳于林设下的;但假若不是,则很可能是有人刻意安排陷阱,一方面引淳于林下山去董村,另一方面用伏兵把驷豫诱至董村,送到淳于林嘴边,然后静观鹬蚌相争!”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位坐在幕后的渔翁又是谁呢?”赵俨自言自语的问道。

“莫非是?”龙述望了一眼赵俨。

“或许吧!”赵俨会意,又道,“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时,有庄客来报,杜保寨主来访。

“速请!”龙述忙道。

那杜保人未进舍,声音早到:“杜兄,董村的事听说了吧!”

龙述和赵家兄弟忙迎上前去,双方见过礼。

杜保道:“原来二位老弟也在,正好!夏堡主派人来请你们移驾过去,说是有书信托两位回去带给史都尉,并有事要当面嘱托。我左右无事,就过来传个话,顺便看望龙兄。”

赵俨道:“有劳杜寨主亲自过来,真是折煞我们兄弟了!”

龙述忽道:“杜兄,这董村之事,你怎么看?可有什么新消息!”

“这淳于林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杜保道,“竟敢到董村袭击官军!还攻杀了县令驷豫!不怕陛下铲平他的怀山么?不过,听说他回去路上也中了埋伏,本人还身受重创,生死不明!”

“他回怀山路上中了埋伏?还身受重创?”龙述吃惊的问道。

“不错!”杜保道,“繇太守亲自率领汝南军之精锐,中途击溃了淳于林的乌合之众!”

“那繇太守又是如何知道淳于林的行军路线?提前设下埋伏呢?”赵俨不解的问道。

“听说是繇太守与驷豫约好进剿淳于林,本应在怀山汇合。但那驷豫率怀府兵在半途中忽然转去了董村,以至于被淳于林的怀山人马包围;而淳于林在返回怀山途中,又正好钻进了繇太守汝南军口袋!”

“驷豫也好,淳于林也罢,他们何以都会与董村结下不解之缘?那驷豫前往董村,是因为兵发怀山路上无意中遇到盗寇,尾随追击而至;而那淳于林却显是等驷豫进入董村后,再围而歼之,属先发后至的有意而为。况且,怀山与董村路途遥远,欲攻击驷豫统领的官军,还须提前就得知晓驷豫到达董村的时间啊!”龙述又问。

杜保脸一红,支吾道:“这个么,我也就不知道了!”

夏家堡与杜家寨、龙家庄的风格又有明显不同。

杜家寨滨带江湖,商旅气息浓厚,客流天下,货通四海,繁华热闹;龙家庄田园风光浓郁,修治坡池,广拓土田,村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悠然自得;而这夏家堡则坞壁高固,戒备森严,壮士披羽,兵刃明晃,如同军营,笼罩着一片肃杀氛围。

杜保与赵家兄弟三人入堡后,在羽士带领下,转过一道山梁,登上山岚,但见云气升起四野弥漫,前面湖泊黑水飘香,鸳鸯与鸭群嬉戏其内。对面远处草地上躺着许多壮士,横七竖八,正在沐浴阳光,蒲草密森,甲衣散落满地。

赵俨心中一动,正待极目细望。那庄客却带着众人转入斜侧的松林幽径,斗转蛇形,刚才所看到的湖泊已然不见。

杜保边走边道:“这夏堡主乃是行伍出身!当年史都尉到此征粮时,二人相谈甚是投机。夏堡主索性就随史都尉一同去了蜀郡,以助其一臂之力讨伐公孙述。功成身退后,方回家归隐务农!”  

“那夏堡主真有范蠡之风,竟没留在汉军中任职,或被陛下赐个官爵?”赵俨奇道。

“夏堡主祖居于此,家业殷实,故削迹归隐,无意为官!”杜保道。

正说着,眼前现出一条溪流,河水青碧,萦绕着繁花翠草。

杜保对此处已经轻车熟路,喝退领路羽士,自己则带着赵俨兄弟越过青石桥板,步入一片幽深秀美的竹林,树枝上下垂的藤蔓不时轻轻扫过着众人衣裳。一间高敞庐舍静立其中。

和煦的春风时时吹拂,更显庐舍清洁肃静,纤尘皆无,夏奉手持简牍正在其内俯首坐读。

双方见过礼,夏奉对着赵俨兄弟道:“连日来堡内事务繁忙,照顾不周,二位还需多担待!”

赵俨正欲回话,那杜保已抢先道:“自己人何须客套?夏兄如此说,莫非竟是不放心杜家和龙家待客之道?请问徐、卢二位,我等可有何怠慢之处?”

“龙家?”夏奉诧异问道。

“是啊,龙庄主也与史都尉相熟,叫我等过去盘桓几日,问了些都尉府的事!”赵俨道。

“原来如此!”夏奉颔首。

杜保问道:“夏兄,董村之事,可曾听说?”

“听说了!”夏奉叹道,“何至于此啊!欧阳司徒在此间任太守时,那淳于林和驷豫当初还都在他麾下效力,如今却闹出了个你死我活!”  

众人叹息不已,随后夏奉把话题岔开,与杜保山南海北聊了一通,到了掌灯时分,吩咐摆上酒肉,酣畅淋漓痛饮过后,杜保方起身告辞。

夏奉对赵家兄弟道:“客舍已经收拾好,有事但请吩咐下人即可!夏某有事要离堡几日,待把事情办妥后,方可写信答复史都尉。其它诸事,回来后再叙!”

赵家兄弟随着出了竹林另一侧,又登上一处山冈,远方烟雾缥缈,群山高低连绵,林海苍茫青翠。眼前则春水满池塘,莺儿鸣啼,燕儿飞舞,蝶儿匆忙。

羽士带着二人经过小桥,进入前面的桑树林中,穿越通幽曲径,来到一个带有数间客舍的院落。院子不大,却能收尽春光,桃花正红,李花雪白,菜花金黄。院外数绺繁盛桑树的枝叶,连同清风吹送的楝花余香,悄悄地翻墙入内。

客舍内敞亮温馨,清静雅致。

二人在此住得倒是颇为舒适,饭食也是好酒好肉管够,但就是行动上,只能在客舍外这片桑树林内转悠,若再想走远,就被把守在外部的披羽庄客给阻挡回来了。    

一连几日,夏奉都没露面。赵俨性格沉静内明,经常对着窗外的苍翠郁葱出神,或者在院中负手漫步,观赏春景,半天不语,而那赵孺则躁动不安,醒来后就来回走动个不停,口中骂骂咧咧不断。

赵俨忽然坐到榻边,问道:“那日杜寨主带咱们进堡后,奔往夏堡主所在堂舍时,路上你可曾留意到野外草地上那些晒太阳的带伤羽士?”

“看到了!”赵孺道,“那夏堡主行伍出身,把庄园治理得如同兵营一样。既是兵营,操练时难免有兵士受伤,不足为奇!”

“这么说,倒也有道理!”赵俨说完,又陷入沉思。半晌,忽又道:“还是不对!”

“怎么不对!”赵孺好奇道。

“即便兵营备战演练,又几曾有如此多的伤兵?而且头伤、臂伤、手伤、腿伤、足伤、面伤等伤势皆有,似乎其中还有一些断足、残臂的?仔细想来,只有一种可能,必是在战场上受到的真刀实枪的创伤!”赵俨斩钉截铁道,“但是,果若如此,他们又是与什么人交过战呢?”

夏家堡另一端,主院庐舍内,夏奉、贾茂、李广、单臣、传镇等对坐而谈。

“令师弟连休、雷迁和许圣正在后院教授夏萌和犬子武艺!”  夏奉笑道,“几位此番去李家庄可时日不短啊!夏某已把徐容、卢朐二人唤来,住在客舍。究竟如何给史都尉答复妥当,还需咱们一起协商啊!”

李广道:“据堡主观之,此二人是否可靠?”

夏奉道:“倒没看出问题来,只是二人口音并非蜀郡,有点疑虑,特别都是西州口音,眉宇类似,更像是一对亲兄弟!”

单臣道:“无妨,索性就把二人幽闭于客舍,待咱们大事筹备妥当,若观其正常,彻底消除疑虑,再令他们回成都递送消息;如发现有诈,随时处之!”说着,他按了下佩剑。

传镇也道:“史都尉行事谨慎,此二人虽是心腹,但依然用书信暗语,而非捎带口信。回复时,咱们也依法炮制,用暗语回复即可!”

李广道:“二位师弟之言有理。择日,咱们再亲自会会这两个送信之人!”

夏奉道:“就依几位之策行事。前番去李家庄有幸见到南山大师维汜,果然仙风道骨,术高于世;李老庄主已能下地行走、伸展自如。全庄之人,都把南山大师奉若神灵!”

单臣道:“善道教之事,李家和夏家资助甚多,怀县通往蜀郡,沿途皆建了义舍,信书往来,已见通畅,入教者日增甚众!”

传镇道:“三辅、关东诸地,也在紧锣密鼓兴设义舍,十分顺利!”

夏奉点点头,道:“那日,李老庄主突然提出协助官府剿灭淳于林!回想起来,此事颇为蹊跷!”

单臣道:“是啊!单某也不得其解。那李老庄主与淳于林素来无冤无仇,为何忽然提出要取他性命?李老爷子何以得知淳于林会攻打董村,又是何以把怀山人马返回时间和路线预测得如此精准无误?”

“剿灭淳于林,对谁最有利?显然是繇延和驷豫!”  贾茂道,“故贾某看来,繇延与李老庄主之间必有关联,而李老庄主则欲达目的,必然须借助我等之武功战力!”

“如此说来,那淳于林还真是命大!回途中有两道催命符在等着他。前面是我等,如阻截不成,还有繇延的四千汝南精兵啊!”单臣道。

“命大?”李广冷笑道,“那日若想取他性命,如探囊取物!我只是想留下他一条性命,继续兴起风浪,把朝廷注意力吸引到怀山之上而已!如此,我等方能暗中行事!”

“但李老庄主传话,可是要淳于林的项上首级啊!”传镇道,“此番回李家庄,那李老庄主的脸色明显不如上次好看了,连他那两个孙儿李霸和李望说话也不似往常那么恭顺了!”

李广哼的一声,脸色泛出铁青之色。

贾茂搭言道:“假若李兄真把淳于林射杀了,功劳应算在谁的头上,李家还是繇延?”

夏奉道:“夏某曾在汉军营中效力,略知军法律例。淳于林若被斩杀,即战功已成。谁凭首级前来认领,就记谁之头上!”说到这,他自己方恍然大悟,惊道:“莫非这李家还有向阙廷请功之意?”

贾茂道:“那日李家来人原话如何说的?”

夏奉道:“来人是他的管家李训,一再叮嘱我保密后,才称已得到可靠消息,淳于林将出兵董村,希望咱们预先设下埋伏,趁其回途中,出其不意予以斩杀!”

贾茂道:“这就奇了,这驷豫本是欲往怀山,去董村乃是临时中途转道,而这淳于林却似未卜先知,算定驷豫必往董村,故提前下山围歼?更令人吃惊的是,李子春老庄主竟又把淳于林的行程,事先算得一清二楚!这李家究竟是如何知道消息的?堡主,明日你我二人且先去董村亲自走一遭如何?”

董村经过上次血战,又荒凉许多,大量村民受到惊吓后背井离乡而去,余者则形容枯槁,愁云满面,无精打采。夏奉和贾茂策马到村子里面前后转了一遍,然后下马率领随从迈进了董府。

董肇讲完那日惊变经过,夏奉和贾茂相顾一眼,道:“原来驷豫是被一支伏兵引诱至此!董老庄主可知这是哪里的人马?是淳于林怀山的吗?”

“不知道!”董肇道,“听村里人说,这些人点了把火后,就匆忙穿庄而去!”

夏奉道:“刚在庄中,看到许多田地荒芜,村户明显稀少,外流者甚众。这些族人竟连土地也不要了?”

董肇道:“都走了,身上又没有川资,索性就把土地卖与我董家了。他们口口声声宁愿抛弃这些田地,也要外出谋生!唉,我若要再不买,他们实在寸步难行啊!”

贾茂道:“这下董家可赚大发了吧,该付多少钱,还不是你们董家说了算?”

“我董家岂能昧着良心趁火打劫,赚族人的血汗钱?”董肇叹口气道:“多少钱,他们看着给,地契留我这。若他日光景好时回乡后,再赎回!”  

夏奉赞道:“禀恤贫人、赈赡孤寡,董老真是宅心仁厚啊!”

贾茂却道:“董家与夏家,俱为怀县大户,世代相交,同气连枝,更当有难共担。董家如今已今非昔比,如果外出乡户连日增多,财力上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不如这样,以后若再有乡亲外出,其土地由我们夏家来出资购置,董老手中的,如愿意的话,现在也可以转让给我们。”他是夏家堡管家,自然有权打点所有营理。  

“那好啊!”  董肇感激道:“只是有一条,须得夏堡主当面同意。当时约定这地契时,已言明是暂由我董家保管,族人们回来后再原价赎回!这条可万万不能更改!”

贾茂道:“这如何使得!天下岂有这等好事?既然卖了,就不容反悔!”

夏奉正欲说话,忽见董府的管家董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老爷,竟陵侯刘隆刘侯爷来了!”

那刘隆身材魁梧,比夏奉等都高出一头,阔步带风,跨进门来,面露微笑。董肇、夏奉、贾茂等人忙上前见礼!

“你就是夏奉?”刘隆上下打量一番夏奉。

“正是夏某!”夏奉心中略微有些不快,但念其威名,还是毕恭毕敬道:“久闻侯爷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啊!”

刘隆转向董肇道:“董老先生,前任怀令驷豫曾到本侯府上说,他已与你谈妥,欲把贵庄土地折价卖给本侯!如今,那驷豫其人虽已不在,但他说的事应该还在吧?”

董肇闻言有些懵懂,诧道:“那驷令确是来谈及过此事,但我并没有应允啊!”

“不对吧!”刘隆一按桌子,道:“董肇,本侯可听说你是个温厚仁义的实在人啊!怀令之言,你竟敢不遵办?莫不是你看驷豫已死,没有对证,又变卦了吧!”

夏奉劝道:“侯爷,董老之言确实不虚!他一向本分,怎能欺瞒侯爷,更不敢出尔反尔啊!”

贾茂道:“正是,我等也是来找董家买地的,如果他当初要是已承诺卖给侯爷,岂不早就回绝夏堡主了?”

董肇望了他一眼,刚欲开口。就听得刘隆“哼”的一声,道:“本侯明白了,原来你们正在商量买卖此间农田,怕是买价已经谈妥了吧!董肇,夏堡主有钱有势,出的价必是比本侯高出许多,令你很满意吧!”

夏奉忙摆手道:“侯爷误会了,我等确实正在谈论此事,但是尚未谈妥……”

“没谈妥,就说明董肇还是愿意卖地的。可竟然与本侯谈都不谈,本侯有何不妥之处,让他瞧不起?”刘隆怒道:“况且此事乃是驷豫代本侯与董肇有约在先,择日把土地交付本侯!岂可随意更改,怎么样,董肇,带本侯去看看土地吧?”

“侯爷此言差矣!”  夏奉道,“董老着实无卖田之意,侯爷总不能强买强卖,以势压人吧!”

那刘隆手一拍,面前漆案应声断为两节,吼道:“本侯即便以势压人,你一个小小的怀县大户又能怎样?”

夏奉也是血性汉子,当即拍案而起,大声道:“就是不能以势压人,夏某也是战场上死过几次的,大不了再死一回。但是世间任何事,都抬不过一个‘理’字!夏某必须要讨个明白!”

刘隆连声怒吼,道:“本侯征战多年,就从没听说过有你这么个人物;也只不过到了此间,才知道世上还有个夏奉!不服的话,你我来见个真章!”

众人一看两人越说越急,即刻便要动手,连忙上前拼命分开。夏奉气得呼呼直喘,道:“这董村的田地,董老你随便开个价,夏某要定了!”言罢,带着贾茂转身出了堂舍!

那刘隆气得吼声连连,在后面指着夏奉的背影,连声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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