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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嘉靖二十七年的那个春日—2

小说:随波逐流当首辅作者:余愚鱼字数:4365更新时间 : 2021-01-05 18:49:00
画上荷花和尚画?

  徐时行站直身子,蹙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一副便秘的脸色,半响:“啊,小弟才疏学浅,实在当不得二哥考较,觉得这就到嘴边了,却出不来。”似乎前世背的那些诗词能救场,徐时行又有气无力地恳求道,”不若……二哥……考校、考校诗词……“

  徐承业一脸的云淡风轻:“阿行莫急,时间还有。父亲在时,常常夸你聪明远甚于我,定然是对的上的。”稍后又补上一句:”快到时点了,若是连对子都对不上,还说什么诗词呢?“

  徐时行不禁心里又把从没见过的前任知府,那个已经过世的便宜老爹狠狠的问候了一遍,真是不懂儿童心理学啊,徐承业这孩子恐怕就是在这样的对比中被刺激的心态失常的吧。只是眼下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徐时行忽然对着老师张业三深深施了一礼道:“学生请先生赐字,先生写完了,学生恐怕就对上了。”

  张业三皱了眉头道:“阿行,君子当持重,如此戏言何益?”

  徐时行赶紧道:“但请先生赐下墨宝,学生定然对上了。”

  徐承业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也帮腔道:“无妨无妨,先生但帮阿行一次。”

  张业三听徐承业也发话了,这才施施然走进教室,让徐时行研了墨,挥毫写下“勤敏”二字,然后坐等徐时行对下联。

  就在张业三收笔之际,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慢慢吟道:“书临汉署翰林书。”几人循声望去,不是徐时行又会是谁?

  此句一出,张业三一张板了半天的脸顿时塌了下来。虽然未曾出言夸赞,不过眼角眉梢的喜色是掩不住了。原来这下联不但对的工整,而且还拍了张业三的马屁。这下联的意思是说,书上的汉字是翰林学士书写的,请张业三赐字,那张业三自然是翰林学士了。这张业三徐府当塾师,却也是有功名的人,否则也当不了这知府家的西席。虽然当老师了,可是这科举却始终没有放下的,哪个读书人不想学而优则仕啊?虽然徐时行此举大有拍马屁之嫌,但是被这么一个好兆头一捧,修为还不到家的张业三能不笑出声来吗?

  王娇鸾在听了心中不禁也暗自佩服,自己可是没有想出这么的好句子来,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

  徐时行却是硬生生把笑闷在了肚子里,这幅对联就是因为太难了,被多人传诵,所以一直流传到后世,徐时行因为专业和兴趣所在,看到过这幅对联。传说这幅对联是唐伯虎出的上联,而另一个大才子李调元对的下联。徐承业为了整治他,故意玩个狠的,出了这么个对子。若是来个简单点的上联,那徐时行可真的歇菜了。

  徐时行偷偷再瞟了徐承业一眼,只见他脸色略有点发青,似乎是吃了个瘪,却也没话可说。徐时行哪里知道,这上联是别人考徐承业,他自己对不出来,就拿来难为徐时行的。此时有了下联,虽然有些失落,但刚好可以拿去撑了自己的面子。

  徐时行见此情景,知道今天这一关已经过去了,前世养成的习惯让他知道眼前绝对不可以得意忘形,只是在口中连称:“学生惭愧,都是先生教导有方,二哥平日多有指导。”

  这时忽然听院门口传来一阵鼓掌声,只见一青年口中不断称好,走了进来。

  徐时行抬眼望去,这青年和徐承业长的极像,身材修长,面如冠玉,儒雅的很。不用猜,这就应该是自己的大哥徐承宗了。

  徐承宗拍着手,走进院内,先和张业三见了礼,而待徐承业和徐时行依次向他行了礼,这才说道:“三弟文思敏捷至斯,真是不枉张先生的一番教导。父亲大人在天之灵,定然也开心的紧。不过切不可自满了。”又对徐承业说,“承业,你这做二哥的,平日更要好好督促他才是。”

  徐时行听着这大哥的说话,感觉徐承宗对自己的亲切倒不似作伪,毕竟一声三弟,说明他还是承认自己在这个家庭的地位的。虽然自己对这个家庭没任何的认同感,可是听到这自然的称呼,还是让徐时行心里一暖。再听他说的话,却只有暗自叹气了,这大哥因为气度狭小,好好的美人老婆不心疼,躲出去不管事,现在越是对自己亲热,对自己寄予厚望,恐怕就越招徐承业的忌恨了。不过也难怪,看徐承业那彬彬有礼的样子,恐怕这大哥也不知道他的两面性。

  徐时行刚唯唯应了个是字,忽听王娇鸾在一旁给徐承宗深深福了一礼道:“妾身见过夫君。”徐时行这才发现这大哥进来后竟然根本没看大嫂一眼,就当她不存在。

  徐承宗淡淡的应了一声,说道:“你来此地何事,这里是你妇道人家该来的么?”

  王娇鸾急忙说道:“这几日怕是要倒春寒了,妾身怕夫君寒冷,备了几件衣裳本想送去寒庐的,又怕扰了夫君苦读,闻得夫君今日要来塾里,所以就送了过来。”

  真是封建道德教育出来的贤妻啊,徐时行不由羡慕起来。

  只是现实太残酷,徐时行的羡慕还没持续一会,只听徐承宗喝道:“休得罗嗦,快些回去,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真是污了文气。”

  王娇鸾眼睛一红,只得再行了一礼,道:“那衣裳就放在这里,劳夫君自己带去。妾身回去了。”说完,教烟翠放下包裹,就出了院去。

  这样也行?徐时行见此情形,深深的鄙视起徐承宗来,就因为和她兄弟搞辩论不过就迁怒于这么如花似玉的老婆,真不知道这人心里是如何想的。可是这毕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即使五百年后也轮不到别人插嘴啊,何况这个时代。也只能心里鄙视加无视了,不过心里对王娇鸾忽然间有了那么一丝丝疼惜。

  徐承宗这才转过身来,说道:“三弟,今日与张先生会讲,你也进来听听吧。”

  会讲就是讨论课,古时候老师讲究的是一对一施教,几乎从来不会同时面对两个以上学生上课。哪怕是双胞胎兄弟二人,头一天一起入学,第二天,两个人就不一样了。一个人性急,就读《中庸》吧。一个人性慢,就读《孟子》吧。学习的内容不同、教法不同、进度不同、考试的标准也不同。这就是一对一教学。当然光一对一教学也不行,为了博采众长,还得讨论,那就是会讲。

  “是。”徐时行虽然不知道这会讲是什么意思,但也只好乖乖应道。唉,自己听他们什么东西啊?瞬间,感觉到了徐承业从边上射来冷飕飕的目光,真是命苦啊,好好的何必把自己又拉下水呢。徐时行可不知道这个二哥也是直到今年才被允许参与先生和大哥的会讲。

  进了教室,徐时行很知趣的坐在了下首,徐承业带来的小厮自觉的将茶送上来之后,也乖乖的离开了,整个教室就剩下他们四个人。

  等张夫子开始讲课,徐时行才真正明白这所谓的会讲到底是怎么一会事情,两人开口子曰,闭口诗云,从圣人经典谈到家国天下,从家国天下又聊到人心世道。徐承业有时还能插上几句嘴,而徐时行除了那些子曰诗云不大清楚,有些国事还是能听听的。就算当作搜集这个时代信息重要渠道,居然也端端正正的坐着,连猜带蒙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只听见徐承宗说道:“陛下天生圣人,御极已二十七年来,乾纲独断,朝野清平,真我大明之福也。只恨自议大礼以来,小人幸进,谀风日盛,蒙蔽圣上,扰乱朝纲,贬谪君子……”徐承宗越说越气,“前几日王家又来信,名为致歉和解,可是信中说的还是什么礼非从天降也,非从地出也,人情而已失。这叫什么话,真没的辱没了圣人的教诲。”

  听这口气,徐时行知道这大哥又在借题发挥,骂他岳父一家,也就是王娇鸾的哥哥了。不过关键是嘉靖二十七年这句话,这个信息对他太重要了,终于知道确切的年代了。可是嘉靖二十七年有什么事情?以前发生了什么?将要发生什么?徐时行仔细的回想前世的记忆,还是模模糊糊。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个人名,严嵩、海瑞、戚继光、俞大猷、徐阶,对了还有死劾严嵩的杨继盛,而这些人到底干过什么,特别是现在在干什么?徐时行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唉,知道确切年代好像也没什么用啊……自己就算是回到古代了,也是个饭桶啊,还是现实点,想想办法混个衣食温饱,才是正经。改变历史?别去意淫这种神话了。

  神游良久,忽然间,徐时行又想到了一样事情,倭寇,对了现在肯定有倭寇,印象里苏州也曾被倭寇劫掠过,乖乖,那这长洲县肯定也难免一劫,不知道这事情已经发生没,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现在倭寇很猖獗吧?”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徐时行只知道嘉靖年间倭寇肆虐,却不知道在嘉靖二十七年,倭寇的骚扰还是基本限于闽浙沿海,像苏州这样的大府还没骚扰到过。

  徐承宗首先回过头来,盯着徐时行问道:“三弟,你从何而知倭寇猖獗?”

  张业三也道:“是啊,为师在堂上甚少提及倭寇之事,你从何得知?”

  徐承业更是惊奇,他似乎觉得这个徐时行和原来大有不同了,原来的那个小子倔强的很,知道自己对他好孙姨娘不好,而仗着读书聪明,也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肯受一点委屈,有时自己还会被他抓住把柄,那就非得和争个死活不可,纵然挨罚也是怨气冲天,谁知病了一次之后性子居然大变了,一脸的谦恭,难道生病真能转性?现在冒出的这个问题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平日将他看的严严的,不需他随便外出,生怕他在外面乱说话,他从哪儿知道这么的消息?当下也问道:“阿行,为兄平日为让你勤于学业,不让你四处嬉游,你怎么会知道倭寇猖獗?”

  徐时行现在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谁叫自己多嘴的,现在可好,怎么解释?原来自己简直就是个被软禁的角色啊。踌躇了半响,忽然想到高中课文里的一个对联来,不管了,打个马虎眼再说,忙起身行礼道:“小弟日日在先生教导下苦读圣贤书,知可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此乃读书之正气所在啊……”

  这逼格,可以打九十九分了。这对联的效果可是杠杠的,半天没人说话,徐时行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引用的这两句名言,还要过个好几十年才会出现呢,这挂在东林书院上流传后世的对联从他嘴里说出来,能不震倒一大片吗?难道这就是改变历史?

  好一会,徐承宗才开口道:“张先生,明日开始就劳烦您正式教导三弟八股吧,……”

  张业三也郑重的点头道:“时行天资聪颖,如今学文章之道也不算早了。我明日即开此课业。”张夫子碰到这么一个聪明的大大超乎想象的好苗子,将来若是能蟾宫折桂的,若是由自己培育出来,也算得上是名利双收。

  徐承宗又转头对徐承业很郑重的说道:“来年县试,二弟你带三弟一同去。”

  啊?徐时行当场石化,自己多嘴居然惹出这么多事端来,要科考了?过目不忘和参加科考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啊,科考那可是僵化人类思维的万恶的八股文的天下啊,前世只批判的看过几篇八股精品,里面的弯弯绕就绕死人了,这可怎么写?偷偷瞥了一眼徐承业,只见他脸色更加冰寒……

  可是事到临头总得表个态吧,管他呢,好歹这也是一个梦想,否则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徐时行抖擞精神,一副决心满满的样子:“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吾辈读书人。多谢先生栽培,多谢大哥二哥。”

  这话说的够漂亮了,徐时行不由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可是高兴不过一会,只听张夫子已经喝骂道:“住嘴!天下兴亡与匹夫何干?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亚圣的书你都读哪里去了?“张夫子越说越气,”时行你平日看了什么闲书?读出这样的道理来?不知道的人以为我这当老师的不会教你呢!今日回去将《孟子》默上一遍,明日交来!”

  啊……这……徐时行再一次石化,这话在这个时代不能用啊?真是言多必失!《孟子》默上一遍?几千字用毛笔写一遍?徐时行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

  直到几十年后,徐时行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命运其实正是在嘉靖二十七的这个春日里改变的,只是现在他最想做的却是赶快逃走,离这个随时可能说错话的地方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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