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揭伤疤
憋得慌，两只眼珠似乎要从眼眶中鼓出去，呼吸不畅，上气不接下气。云啸从头晕目眩中醒来，看到的是长着白毛的牲口肚皮，而他，正脑袋朝下屁股朝天地横搭在牲口身上，牲口腹部白、身子黑，是头公驴，驴蹄哒哒，敲打在坚实的土路上，向着落日悠悠前行。
旁边也有蹄声响，似乎还有两头牲口，有两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用说，这二人正是他的恩人，可云啸无法看到他们。
他想扭过身子，骑在驴背上，这搁以前生龙活虎的时候自然不在话下，可如今他身子软得像面条，费好大力气腰身才直起一半。那驴子的毛被他拽着吃痛，不乐意了，摇头摆尾扭动身子，愣生生把他甩了下去。
“咚”的一声，云啸的屁股差点没被摔成两半，头脑也有些发昏。两个爽朗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其中一人边笑边道：“小兄弟，你怎么搞的？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这声音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云啸扭头一瞧，原来是万虎城武林大会曾经打过照面的云妙生，他是原州济世帮的副帮主。
原来是他救了俺。
云妙生旁边，还有一位身材魁梧的红须虬髯大汉，正仰天大笑，洪亮如雷笑声从他那张大嘴中倾泻而出。
云啸口中道：“原来……是云大哥！”想站却站不起来。
云妙生正要翻身下马去搀扶云啸，那虬髯大汉道：“二哥，费什么力气？”探下身子，轻舒猿臂，从后面抓住云啸的衣领，像提一只小猫一般将他提起，放到驴背上，“不中用的小子，坐稳了，若再掉下来，我就拿刀把你的腚削下来！”说着，当真从腰间拔出到来，恶狠狠地在云啸面前晃来晃去。
云妙生笑道：“五弟，你吓不住他，云贤弟可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数月前破幽忧谷‘六幽剑阵’的时候，是何等威风！”
一想到万虎城武林大会上自己手持青铜剑协助群雄破“六幽剑阵”时，鱼文秋就躲在“威虎厅”内观战，云啸就心痛难忍，就好像有人在他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盐，他强忍着眼泪道：“云大哥，过去的事……不用再提啦。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虬髯大汉道：“我叫曹文！你喊我五哥便是！记着，这是瞧在二哥的面子上，世上有资格和我曹文称兄道弟的，可没几个！哎，听说你小子被宜春院的姑娘骗了个雕（通假字）蛋精光，还被人家像条死狗一样扔到街上，是不是真的？”
曹文的问题无情地撕扯着他那颗本已千疮百孔的心，令他痛不欲生。
云妙生道：“哎，五弟，小兄弟正在伤心难过，你就别再捅刀子啦！”
曹文道：“二哥此言差矣，我这怎么叫捅刀子？这叫亲切慰问！哎，小子，问你话呢！”
云啸终于在极度痛苦中发狂，向曹文嘶吼道：“俺的心被她挖走了！俺的一切都被她骗去了！俺被人家算计得好惨！俺一片痴情却落得像死狗一样的下场！俺武功尽失，沦为一个废物！你开心了？你满意了？”他犹如怒目金刚，双眼似乎要喷出血来，口中似乎要吐出火来。
曹文非但没有愤怒，反倒捧腹大笑，指着云啸道：“你活该！你活该！听说骗你还是长安城的花魁鱼文秋，是不是？二哥，这小子定然上辈子积大德了！不然，哪有被花魁骗的福分？哈哈哈……”
云啸一顿发泄，心情竟然舒畅好多。不过，这个曹文也是幸灾乐祸之辈，云啸不喜欢这种人。
云妙生道：“小兄弟，人这辈子，哪能不栽几回跟头？甚么心被人挖去了，甚么一切都被人骗去了，都是少年人的负气话，说说也就罢了，你不是好端端地在我们面前么？武功尽失又如何？李斯，张良，诸葛卧龙，哪一个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个姜尚还是个七十多岁的钓鱼老头呢，不都照样建功立业？”
云啸还在痛苦和迷茫中挣扎，云妙生这话，他只听进去少许。
曹文在一旁接话道：“二哥，那个李斯，死得好惨！”
云妙生“哦”了一声，又道：“那……那也不妨碍人家做文弱书生……文弱之人的榜样！小兄弟，从今而后，你就是我济世帮的人啦，我济世帮‘济世为先，仁义为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定然有你的用武之地！”
曹文道：“小子，我们济世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我本来看不上你，你不会武功倒没甚么，可老子看不上的是你那副窝囊样，跟他-娘-的一摊烂泥似的，可二哥说你侠义仁慈，是个人才，我也就忍了，可你既成为我济世帮一员，就得给老子打起精神，别丢了本帮的脸面，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云啸仰起头来，毫不客气地白了曹文一眼道：“若不是看在云大哥的份上，俺真不屑与阁下为伍！”
方才云妙生拉他入帮时，他才开始正儿八经思考自己的未来，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肯定不能这么堕落下去。去长安找王蒲、王京越他们，想办法搭救王京珊吧？可眼下自己没那本事，须得从长计议，但愿这个“长”别太长，倘若耗个十年八年，说不定王京珊在宫斗中都被人害死了，那个杨玉环可不是甚么善茬。
为今之计，还是先找个落脚之处营生才是正理，长安拥翠院以及王蒲一家都能投奔，只不过，自己武功丧失，在这两处只能平平淡淡地活着，假若跟随云大哥入济世帮，便有机会结交豪侠，说不定会有一番作为。
只是这个曹文，着实可厌，但人生在世，总得学会跟自己讨厌的人打交道。
曹文把脸一沉，举起马鞭，作势要抽云啸，口中喝道：“放肆！小子，老子是济世帮五当家，你只不过是个小喽啰，就算有二哥撑腰，也得有个尊卑礼数！”
云啸骑的是头驴，而云妙生和曹文的坐骑都是高头大马，因此，云啸比他们矮一颗脑袋还要多些。曹文居高临下，气势凶恶，煞是唬人，可云啸瞧都不瞧他一眼。
曹文看唬不住云啸，拍了一下云妙生的肩膀道：“二哥，这小子很有趣！”
走了一会，云啸问道：“云大哥，你们是咋碰上俺的？”
曹文道：“我和二哥逛宜春院出来……”
云妙生打断曹文道：“别胡说！咱们是自己人，说出来也不怕丑。咱济世帮刚成立半年，没甚基业，也没甚么进项，大伙手头紧，便委派我和五弟出来，走走各地，看看有甚么生意好做，这不，就摸到长安东、西两市来了。从东市门口出来，瞧见小兄弟在道旁躺着，腰里插着根棍子，腋下挎着干瘪的包袱，蓬头垢面，半死不活的。开始时，我没认出是你，还以为是寻常花子，便直接走了过去，越往前走，我心里越不舒服，济世帮，济世帮，遇见冻馁之人而不伸援手，还济个什么世？于是，便折了回来……仔细一瞧，哎哟，乖乖了不得！这不是我云贤弟么？听旁边瞧热闹的人说，你是被宜春院的姐儿骗光了钱，跑来讨公道，被人家打个半死扔在这里的。这不？你就跟我们在一起了。”
曹文道：“当时我跟二哥说，像这等挥霍父母银子的纨绔子弟，死了活该！二哥说你在万虎城大会上破幽忧谷‘六幽剑阵’，如何如何英雄，只不过一时运背，栽了个跟头而已。倒也是，少年英雄讲风流，被人骗得赤条条地仍是英雄，只可惜是位没脑子的英雄。”
云妙生道：“小兄弟只不过是被儿女之情冲昏了头脑而已，有道是情到深处人糊涂，你说是不是，五弟？”
曹文有些不自在起来，干咳一声道：“倒也是。那个……真情真性真英雄嘛！”
云妙生道：“小兄弟，你这一身武功……怎么不见了？”
云啸把洛阳遐思楼的那段经历老老实实讲了，曹文拊掌大笑道：“佩服！佩服！你不但把身家嫖-空了，还把武功嫖-丢了，真他-娘的人才！”
云妙生道：“小兄弟不必担心，你三哥医术神通，到白泉之后让他替你瞧瞧，说不定能医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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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也有蹄声响，似乎还有两头牲口，有两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用说，这二人正是他的恩人，可云啸无法看到他们。
他想扭过身子，骑在驴背上，这搁以前生龙活虎的时候自然不在话下，可如今他身子软得像面条，费好大力气腰身才直起一半。那驴子的毛被他拽着吃痛，不乐意了，摇头摆尾扭动身子，愣生生把他甩了下去。
“咚”的一声，云啸的屁股差点没被摔成两半，头脑也有些发昏。两个爽朗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其中一人边笑边道：“小兄弟，你怎么搞的？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这声音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云啸扭头一瞧，原来是万虎城武林大会曾经打过照面的云妙生，他是原州济世帮的副帮主。
原来是他救了俺。
云妙生旁边，还有一位身材魁梧的红须虬髯大汉，正仰天大笑，洪亮如雷笑声从他那张大嘴中倾泻而出。
云啸口中道：“原来……是云大哥！”想站却站不起来。
云妙生正要翻身下马去搀扶云啸，那虬髯大汉道：“二哥，费什么力气？”探下身子，轻舒猿臂，从后面抓住云啸的衣领，像提一只小猫一般将他提起，放到驴背上，“不中用的小子，坐稳了，若再掉下来，我就拿刀把你的腚削下来！”说着，当真从腰间拔出到来，恶狠狠地在云啸面前晃来晃去。
云妙生笑道：“五弟，你吓不住他，云贤弟可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数月前破幽忧谷‘六幽剑阵’的时候，是何等威风！”
一想到万虎城武林大会上自己手持青铜剑协助群雄破“六幽剑阵”时，鱼文秋就躲在“威虎厅”内观战，云啸就心痛难忍，就好像有人在他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盐，他强忍着眼泪道：“云大哥，过去的事……不用再提啦。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虬髯大汉道：“我叫曹文！你喊我五哥便是！记着，这是瞧在二哥的面子上，世上有资格和我曹文称兄道弟的，可没几个！哎，听说你小子被宜春院的姑娘骗了个雕（通假字）蛋精光，还被人家像条死狗一样扔到街上，是不是真的？”
曹文的问题无情地撕扯着他那颗本已千疮百孔的心，令他痛不欲生。
云妙生道：“哎，五弟，小兄弟正在伤心难过，你就别再捅刀子啦！”
曹文道：“二哥此言差矣，我这怎么叫捅刀子？这叫亲切慰问！哎，小子，问你话呢！”
云啸终于在极度痛苦中发狂，向曹文嘶吼道：“俺的心被她挖走了！俺的一切都被她骗去了！俺被人家算计得好惨！俺一片痴情却落得像死狗一样的下场！俺武功尽失，沦为一个废物！你开心了？你满意了？”他犹如怒目金刚，双眼似乎要喷出血来，口中似乎要吐出火来。
曹文非但没有愤怒，反倒捧腹大笑，指着云啸道：“你活该！你活该！听说骗你还是长安城的花魁鱼文秋，是不是？二哥，这小子定然上辈子积大德了！不然，哪有被花魁骗的福分？哈哈哈……”
云啸一顿发泄，心情竟然舒畅好多。不过，这个曹文也是幸灾乐祸之辈，云啸不喜欢这种人。
云妙生道：“小兄弟，人这辈子，哪能不栽几回跟头？甚么心被人挖去了，甚么一切都被人骗去了，都是少年人的负气话，说说也就罢了，你不是好端端地在我们面前么？武功尽失又如何？李斯，张良，诸葛卧龙，哪一个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个姜尚还是个七十多岁的钓鱼老头呢，不都照样建功立业？”
云啸还在痛苦和迷茫中挣扎，云妙生这话，他只听进去少许。
曹文在一旁接话道：“二哥，那个李斯，死得好惨！”
云妙生“哦”了一声，又道：“那……那也不妨碍人家做文弱书生……文弱之人的榜样！小兄弟，从今而后，你就是我济世帮的人啦，我济世帮‘济世为先，仁义为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定然有你的用武之地！”
曹文道：“小子，我们济世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我本来看不上你，你不会武功倒没甚么，可老子看不上的是你那副窝囊样，跟他-娘-的一摊烂泥似的，可二哥说你侠义仁慈，是个人才，我也就忍了，可你既成为我济世帮一员，就得给老子打起精神，别丢了本帮的脸面，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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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云妙生拉他入帮时，他才开始正儿八经思考自己的未来，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肯定不能这么堕落下去。去长安找王蒲、王京越他们，想办法搭救王京珊吧？可眼下自己没那本事，须得从长计议，但愿这个“长”别太长，倘若耗个十年八年，说不定王京珊在宫斗中都被人害死了，那个杨玉环可不是甚么善茬。
为今之计，还是先找个落脚之处营生才是正理，长安拥翠院以及王蒲一家都能投奔，只不过，自己武功丧失，在这两处只能平平淡淡地活着，假若跟随云大哥入济世帮，便有机会结交豪侠，说不定会有一番作为。
只是这个曹文，着实可厌，但人生在世，总得学会跟自己讨厌的人打交道。
曹文把脸一沉，举起马鞭，作势要抽云啸，口中喝道：“放肆！小子，老子是济世帮五当家，你只不过是个小喽啰，就算有二哥撑腰，也得有个尊卑礼数！”
云啸骑的是头驴，而云妙生和曹文的坐骑都是高头大马，因此，云啸比他们矮一颗脑袋还要多些。曹文居高临下，气势凶恶，煞是唬人，可云啸瞧都不瞧他一眼。
曹文看唬不住云啸，拍了一下云妙生的肩膀道：“二哥，这小子很有趣！”
走了一会，云啸问道：“云大哥，你们是咋碰上俺的？”
曹文道：“我和二哥逛宜春院出来……”
云妙生打断曹文道：“别胡说！咱们是自己人，说出来也不怕丑。咱济世帮刚成立半年，没甚基业，也没甚么进项，大伙手头紧，便委派我和五弟出来，走走各地，看看有甚么生意好做，这不，就摸到长安东、西两市来了。从东市门口出来，瞧见小兄弟在道旁躺着，腰里插着根棍子，腋下挎着干瘪的包袱，蓬头垢面，半死不活的。开始时，我没认出是你，还以为是寻常花子，便直接走了过去，越往前走，我心里越不舒服，济世帮，济世帮，遇见冻馁之人而不伸援手，还济个什么世？于是，便折了回来……仔细一瞧，哎哟，乖乖了不得！这不是我云贤弟么？听旁边瞧热闹的人说，你是被宜春院的姐儿骗光了钱，跑来讨公道，被人家打个半死扔在这里的。这不？你就跟我们在一起了。”
曹文道：“当时我跟二哥说，像这等挥霍父母银子的纨绔子弟，死了活该！二哥说你在万虎城大会上破幽忧谷‘六幽剑阵’，如何如何英雄，只不过一时运背，栽了个跟头而已。倒也是，少年英雄讲风流，被人骗得赤条条地仍是英雄，只可惜是位没脑子的英雄。”
云妙生道：“小兄弟只不过是被儿女之情冲昏了头脑而已，有道是情到深处人糊涂，你说是不是，五弟？”
曹文有些不自在起来，干咳一声道：“倒也是。那个……真情真性真英雄嘛！”
云妙生道：“小兄弟，你这一身武功……怎么不见了？”
云啸把洛阳遐思楼的那段经历老老实实讲了，曹文拊掌大笑道：“佩服！佩服！你不但把身家嫖-空了，还把武功嫖-丢了，真他-娘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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