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难如意
当晚，装饰豪华的吴府花厅内灯火通明，吴大通设宴款待远来的亲戚。
宴席摆了三桌，王老夫人、吴大通夫妇、王蒲夫妇一桌，孩子们一大桌，吴大通的三个小妾陪王蒲的两个妾围成一桌。王蒲的三个内弟和仆人们由刘大管家另寻客厅款待。
云啸穿着王京越给他的衣服赴宴。王京越比他高半头，且更加壮实，因此这套衣服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事到如今，也只能将就了。
吴大通中等身材，狮鼻阔口，留着京城流行的翘脚胡，外表精明干练，说起话来十分和气。觥筹交错之间，他滔滔不绝地讲述时局、营生以及西域风物，旁人很难接得上口，只得洗耳恭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老夫人寻了个机会道：“孩儿啊，别光说营生上的事，趁着两家人都在，也该说说孩子们的事了。”
吴大通哈哈一笑道：“娘，你老人家放心，这么大的事，孩儿可不敢忘！”
王家众人心想，是啥大事？都坐直身子，竖起了耳朵。
云啸心里咯噔一下，猜测这件“孩子们的事”必定与王京珊有关。他瞅了一眼王京珊，恰好与她目光相接，两人互相传递着不安。看来，王京珊也猜到了。
果不其然，吴大通站起身来，举着酒杯道：“贤弟，弟妹，珊儿这丫头，我娘、我、你嫂子看了都很喜欢，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听我娘说，这孩子仍然待字闺中，而我的大儿子吴济还没定亲，我们瞧他俩十分般配，咱们结成亲家，来个亲上加亲，二位说，好不好？二位要是点头，咱们就喝他三杯，这事就定下了！”
吴大通这一席话，说得吴济两眼放光，吴源很是不满地瞧了他哥一眼。
王京珊睁大眼睛瞪着他爹，满心希望他能出口回绝。
王蒲似乎也早已料到了这事，可他还有些顾忌，迟疑道：“哥，俺这小门小户的乡下野丫头，哪能配得上恁这大户人家的公子？这……这恐怕俺高攀不起呀！”
王京珊稍稍松了口气。
吴大通道：“贤弟，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只好孩子够好，讲甚么门当户对？你是不是怕珊儿嫁过来之后受欺压？”他停住话头，似乎在等王蒲回答，可王蒲尚未开口，他便接着道：“贤弟，这个你一万个放心，珊儿是你姑姑的亲孙女，也是我的亲闺女，你嫂子是个大善人，从来不会欺压人的，全家几十口子人，连吴济、吴源都说着，谁要是敢欺压她，我们做这些长辈的，绝不轻饶他！这事就这么定了！来来来，贤弟、弟妹，咱们喝他三杯！”
王蒲道：“承蒙哥看得起，俺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闺女嫁到咱家，那就是掉进福窝里了，俺有啥不放心的？咱俩家亲上加亲，这可是喜上加喜啊！”
王蒲说话的时候，王京珊想站起来，阻止她爹说下去，但当她看到父亲投递过来的乞求眼神时，犹豫了：一家人被薛为先污蔑，扣上谋反的罪名，如今逃难至此，全家安危都要仰仗吴家，假如俺不同意这桩婚事，吴家还会鼎力相助么？可俺要是同意了，就不能和云啸在一起了，俺到底该咋办，跟云啸私奔？为自己一人的私情抛却全家？父母的养育之恩？哥哥的疼爱，俺都不顾了？那俺还是个人么？
看着王京珊内心苦苦挣扎的样子，一股浓浓的怜爱之情从云啸心底油然升起，在那一刻，他真想站起来大喊：“珊姊姊，跟俺走吧！”可他到底压制住了这股冲动。这一家人的生死前程都压在珊姊姊的肩膀上，俺不能拉着她说走就走。珊姊姊聪明伶俐，何去何从她自会盘算，倘若她愿意跟俺走，俺就毫不犹豫地带她走，天涯海角，一生一世，永远对她好！假如她愿意留下做吴家媳妇，俺会祝福她，要是听说吴家亏待她，俺一定找他们算账！
云啸想让王京珊知道自己的心思，便从桌下伸过手去，握住王京珊的柔荑，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还从未有过肌肤之亲，王京珊身子微微一震，下意识想把手抽出，可她看了云啸一眼，双颊灿若桃李，心中无限甜蜜，便任由他这么握着。
这甜蜜一闪而过，那边父亲和母亲已经起身与吴大通共同举杯，王京珊很快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眼圈顿时红了，泪珠在眼眶中滚动，迟疑片刻，终于把手从云啸掌中抽出，向云啸投去歉意的目光，泪水夺眶而出。
尽管有所准备，云啸心中依旧黯然下来，像是一盏灯就此熄灭。
这一妥协，便是一生。
当下，王蒲和婆娘牛招弟一起，同吴大通连干三杯，吴大通、王老夫人开怀大笑，吴济心花怒放，吴源拉着脸一声不吭，王京越、苏颖知道王京珊心思，也开心不起来，王京珊、云啸神情木然。最终，还是云啸率先打破沉闷局面，举杯向王京珊表示祝贺，两人相视一笑，饮下杯中酒，笑容和香甜的美酒中尽是苦涩。
酒至酣处情更愁，云啸心中堵得难受，接着酒兴突然站起身来，大喝一声：“拿剑来！” 他的剑都在包袱中，包袱在卧房里，而那卧房，在三条街以外的吴家别院里，他若跑回去拿，一去一回，这边筵席都散了，只得向主人要。
不少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花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吴济笑骂：“小花子，让你坐在这桌上便是抬举你，你还发什么疯？”
云啸不理他，兀自喊道：“拿剑来！大喜之日，俺要舞剑助兴！”
王蒲在吴大通耳边道：“这孩子剑法很好。”
吴大通朝外喊道：“刘大管家！”
片刻之后，刘大管家一溜小跑来到花厅，垂手躬身，等待下文。
吴大通指着云啸道：“给这小侄子拿把剑来！让他耍耍，给大家助兴。小孩子的玩意儿，想来有些趣味。”
少顷，刘大管家捧来一把剑，递给云啸。
云啸道了声谢，提着剑，晃晃荡荡来到空地上----这花厅很是轩敞，摆了三席，还留下那么大一块空地，想来吴大通时常在这里成群成群地大宴宾客，视宾客人数摆桌椅。
云啸大喝一声，就地腾空而起，脑袋差点撞上高高的屋梁。
吴大通喝彩道：“这孩子，跳得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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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摆了三桌，王老夫人、吴大通夫妇、王蒲夫妇一桌，孩子们一大桌，吴大通的三个小妾陪王蒲的两个妾围成一桌。王蒲的三个内弟和仆人们由刘大管家另寻客厅款待。
云啸穿着王京越给他的衣服赴宴。王京越比他高半头，且更加壮实，因此这套衣服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事到如今，也只能将就了。
吴大通中等身材，狮鼻阔口，留着京城流行的翘脚胡，外表精明干练，说起话来十分和气。觥筹交错之间，他滔滔不绝地讲述时局、营生以及西域风物，旁人很难接得上口，只得洗耳恭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老夫人寻了个机会道：“孩儿啊，别光说营生上的事，趁着两家人都在，也该说说孩子们的事了。”
吴大通哈哈一笑道：“娘，你老人家放心，这么大的事，孩儿可不敢忘！”
王家众人心想，是啥大事？都坐直身子，竖起了耳朵。
云啸心里咯噔一下，猜测这件“孩子们的事”必定与王京珊有关。他瞅了一眼王京珊，恰好与她目光相接，两人互相传递着不安。看来，王京珊也猜到了。
果不其然，吴大通站起身来，举着酒杯道：“贤弟，弟妹，珊儿这丫头，我娘、我、你嫂子看了都很喜欢，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听我娘说，这孩子仍然待字闺中，而我的大儿子吴济还没定亲，我们瞧他俩十分般配，咱们结成亲家，来个亲上加亲，二位说，好不好？二位要是点头，咱们就喝他三杯，这事就定下了！”
吴大通这一席话，说得吴济两眼放光，吴源很是不满地瞧了他哥一眼。
王京珊睁大眼睛瞪着他爹，满心希望他能出口回绝。
王蒲似乎也早已料到了这事，可他还有些顾忌，迟疑道：“哥，俺这小门小户的乡下野丫头，哪能配得上恁这大户人家的公子？这……这恐怕俺高攀不起呀！”
王京珊稍稍松了口气。
吴大通道：“贤弟，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只好孩子够好，讲甚么门当户对？你是不是怕珊儿嫁过来之后受欺压？”他停住话头，似乎在等王蒲回答，可王蒲尚未开口，他便接着道：“贤弟，这个你一万个放心，珊儿是你姑姑的亲孙女，也是我的亲闺女，你嫂子是个大善人，从来不会欺压人的，全家几十口子人，连吴济、吴源都说着，谁要是敢欺压她，我们做这些长辈的，绝不轻饶他！这事就这么定了！来来来，贤弟、弟妹，咱们喝他三杯！”
王蒲道：“承蒙哥看得起，俺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闺女嫁到咱家，那就是掉进福窝里了，俺有啥不放心的？咱俩家亲上加亲，这可是喜上加喜啊！”
王蒲说话的时候，王京珊想站起来，阻止她爹说下去，但当她看到父亲投递过来的乞求眼神时，犹豫了：一家人被薛为先污蔑，扣上谋反的罪名，如今逃难至此，全家安危都要仰仗吴家，假如俺不同意这桩婚事，吴家还会鼎力相助么？可俺要是同意了，就不能和云啸在一起了，俺到底该咋办，跟云啸私奔？为自己一人的私情抛却全家？父母的养育之恩？哥哥的疼爱，俺都不顾了？那俺还是个人么？
看着王京珊内心苦苦挣扎的样子，一股浓浓的怜爱之情从云啸心底油然升起，在那一刻，他真想站起来大喊：“珊姊姊，跟俺走吧！”可他到底压制住了这股冲动。这一家人的生死前程都压在珊姊姊的肩膀上，俺不能拉着她说走就走。珊姊姊聪明伶俐，何去何从她自会盘算，倘若她愿意跟俺走，俺就毫不犹豫地带她走，天涯海角，一生一世，永远对她好！假如她愿意留下做吴家媳妇，俺会祝福她，要是听说吴家亏待她，俺一定找他们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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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甜蜜一闪而过，那边父亲和母亲已经起身与吴大通共同举杯，王京珊很快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眼圈顿时红了，泪珠在眼眶中滚动，迟疑片刻，终于把手从云啸掌中抽出，向云啸投去歉意的目光，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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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至酣处情更愁，云啸心中堵得难受，接着酒兴突然站起身来，大喝一声：“拿剑来！” 他的剑都在包袱中，包袱在卧房里，而那卧房，在三条街以外的吴家别院里，他若跑回去拿，一去一回，这边筵席都散了，只得向主人要。
不少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花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吴济笑骂：“小花子，让你坐在这桌上便是抬举你，你还发什么疯？”
云啸不理他，兀自喊道：“拿剑来！大喜之日，俺要舞剑助兴！”
王蒲在吴大通耳边道：“这孩子剑法很好。”
吴大通朝外喊道：“刘大管家！”
片刻之后，刘大管家一溜小跑来到花厅，垂手躬身，等待下文。
吴大通指着云啸道：“给这小侄子拿把剑来！让他耍耍，给大家助兴。小孩子的玩意儿，想来有些趣味。”
少顷，刘大管家捧来一把剑，递给云啸。
云啸道了声谢，提着剑，晃晃荡荡来到空地上----这花厅很是轩敞，摆了三席，还留下那么大一块空地，想来吴大通时常在这里成群成群地大宴宾客，视宾客人数摆桌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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