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当石磊站到距老人一丈外时，老人前进的步子停了。石磊那似乎是暗狱最深处爬上来的复仇者的杀意，让老人也不得不暂时将石磊放开，全神以对。就在这时，那边族姬猛然握剑前冲，直指族子丹腰腹，族子丹退了半步，对方这蛮干的打法倒让他真的吃了一惊。
就在族子丹撩剑想格开族姬之剑时，族姬蓦然双手一分，她手中那一柄剑竟然变成了两柄！族子丹这撩剑眼看落空，他原本也留有后手，论族姬将剑从左还是右攻来他都有应变之道，但如今族姬左右手都有剑，从左右同时攻来，他那后手便不足以应付了！
剑气呼啸，族子丹在族姬怒涛一般的攻势下勉力格挡，但族姬的剑气却见缝插针，将族子丹衣袂划开，刺伤他的肌体。族子丹的身躯在一片耀眼的莹光之下，有如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为何明明是一柄剑，现在却变成两柄出来了？”族子丹心中仍弄不明白，难道说族姬有一只手中的剑是幻影？但自己举剑格挡时分明撞上了真剑！族姬的第二柄剑究竟是何时拔出的，此前又藏在何处？
族子丹处于逆境中，石磊比他更不好受。老人单臂舞剑，剑上也不见什么光华闪动，但却凌厉难当，虽然石磊能看出老人剑式中的破绽，但老人剑势是如此凌厉，将剑式中的破绽尽数弥补，论石磊如何试图寻找老人最薄弱之处，都只是让他自己一步步陷入危局。
石磊提剑站在一旁，他心中也忧急如焚，但对方既是一对一，他便不好加入战局之中。正迟疑间，四周的围墙突然砰地被撞倒，当粉尘散尽之后，石磊猛然发觉，四周尽着身着黑夜劲装的大汉，这些大汉们手中都抓着武器，不少人武器上的血迹证明他们将围墙推倒前曾经地一番苦斗。
对于族子丹等人的激斗，大汉们视若睹，一会族亲，自大汉后走出一个中年人来，这人也着那劲穿样式的制服，但两肩上却顶着几颗金色的扣子，身位显然远远高于这些大汉。他腰间也佩着柄剑，来到石磊身前道：“石磊？”
“是我，阁下是……”
那人脸如斧削般，眼中闪过的犀利光芒证明他绝对是个果敢的人，他皱了皱眉，道：“让你的同伴退下。”
这人能认识自己，颇让石磊诧异，石磊摇了摇头：“他们只怕不能轻易退开。”
那人唔了声，不再理会石磊，而是昂首走向正在激斗的四人，他走了不过五步便停住，大声道：“时政康大人！”
老人早就看到了他，或者正是顾忌他的缘故，虽然占尽上风，老人却没有下狠手杀死石磊。当那人喊出老人的名字后，老人挥剑将石磊崩开，同时招呼族姬道：“族姬，放过那孩子吧！”
族姬应声住手，身体有如一片树叶轻飘飘退开，族子丹抹了一把汗水，这才发现族姬双剑的奥秘，原来那两柄剑都只有半边，拼在一起，恰恰是一柄剑。
“贺秀腾，果然是你。”
老人时政康平静地看着这个肩上有金扣的中年人，对于周围的敌人他似乎都不放在心上，族姬走了过来，依偎在他身边，星眸流淌，有些好奇地看着贺秀腾。
“政康大人。”贺秀腾恭恭敬敬地对老人行了个礼，“请大人随我走。”
“秀腾君在革新之后，就成了至德政府的要人呢。”老人慢慢笑了笑，“当年我们作御侍的时侯，我还教过你剑吧。”
“大人当年的恩惠，秀腾一直没有忘记，革新之后秀腾一直在寻找大人。”贺秀腾再次行礼，“秀腾得知大人在寻找前王秘库，一直想告知大人，阳家早就将前王秘库献给了革新政府，以换取前代大君家人的安全。”
时政康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这种谎话，我从阳家听到不只一回了。其他的不用多说，秀腾，我是绝对不会随你走的，如果你还有志向，就随我一起去打倒这虚伪的革新政权，解救辜的脏人！”
“说的很好听啊。”喘息已定的族子丹忍不住冷笑了声，“阳家便是脏人吧，沦落到这种地步不知是谁还不肯放过。满嘴大义凛然，却改变不了事实的真相！”
“小孩子懂什么，更何况你们是老大帝国的人！”时政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向贺秀腾：“秀腾君，你还需要考虑吗？”
贺秀腾向老人行了一礼：“时大人，时代不同了，凭着剑和御侍身份纵横扶英的时代已经结束，或许您应该考虑退休了。”
“也就是说，你还是要来抓我？”时政康舞动了一下手臂，脸上没有惊惧，他看了看依偎在身边的族姬一眼。
“大人……”
“拔出你的剑，来杀死我吧，用你的剑来证明这个时代不再属于我！”
时政康的绝决让贺秀腾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奈的表情，他慢慢伸手握住剑柄：“大人，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在贺秀腾剑出鞘的那一刹那，族姬惊呼了声，整个身体扑上来遮住了时政康正面。砰的一声脆响，一道红光闪过，族姬背后露出了碗口大的一个窟窿！
石磊等人愕然回望，那些黑色制服的汉子闪出几个执魔石之枪的！
“族姬！族姬！”
时政康没有想到，贺秀腾拔剑实际上是一个暗号，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贺秀腾的眼中，他深知这些年来贺秀腾取代了自己以前的位置，剑技有长足的进步，绝不似开始三个余国少年那么容易对付，却没想到贺秀腾根本没有想用剑来解决问题。若不是侧身依在他怀前的族姬发觉得早，用身体为他挡住这一击，那个大洞就会开在自己腹部了。
族姬轻轻撩动起眉，满是爱怜地看了时政康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头便垂了下去。时政康蓦然仰首长啸，一腔悲愤，让他脸上深深的皱纹都刻入了恨意。
“啊？”石磊也为魔石之枪这威力所震憾，方才族姬的剑技他们是有目共睹的，但在魔石之枪下却这样声息地死去，这让三个少年的心沉重有如灌铅。
“卑鄙！”时政康一手揽着已经渐渐僵直的族姬的身体，一手执剑，目光炯炯有如喷射着毒焰，一股奇妙的气流在他周围流转，石磊三人都觉察到这气流的危险，禁不住向后退开。贺秀腾轻轻叹了口气：“我说过，用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那么，就让你我一起来做这个时代的殉葬品！”时政康抱着族姬，动作却依旧快捷，猛然向贺秀腾掠过来，众人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但贺秀腾却也极快地后退，紧接着噗噗魔石之枪发射的声音传来，时政康在几道光束之间扭转身躯。不知为何，石磊心中这时又有些同情这老人，希望他能射过魔石之枪的光束，逼近贺秀腾。但魔石之枪的威力实在族大，即便是时政康，也只能躲过三击，第四击击中了他左腿，他身体颤了颤，动作慢下来，紧接着又是三击将他胸前击得稀烂，时政康踉跄着前行了几步，用剑支撑着身躯，一面咳着血一面盯着贺秀腾，片刻，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终于倒了下去。
贺秀腾慢慢向仍紧紧拥在一起的时政康与族姬的身体行了一礼，慢慢走了出去，他的部下也悄而声地退走，没有一个理会石磊等人。
老师应当回来了，那时自己可以向他询问这些问题。
华闲之的回来比族子丹预计的要晚，听了族子丹说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只是哦了声，没有多说什么。倒是阳春雪，一点都不怕生，见到族子丹与石磊都恭恭敬敬地喊他老师，便也叫起老师来。
石磊在华闲之屋外徘徊良久，不知是否该进去见他。华闲之的弟子们已经出来了，阳春雪也被石铁山带到前院里去“练剑”，自己似乎该乘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事情结束来。
天色渐暗了，再过会族亲，华闲之的两个弟子还有那个石铁山应当又会来见他吧。石磊心中想。他终于踱到华闲之的门前，伸手想去推门，但转过身又想离开。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华闲之温和的声音传来，这为石磊拿定了主意。他吸了口气，确信自己的脸上不会有什么表露出内心情绪的表情，才推开门。
轻轻向华闲之行了个礼，石磊心中也有些奇怪，自己似乎习惯了象族子丹与石磊那样向华闲之行礼。华闲之穿着便服，给他递来一个古朴的陶杯，沏上满满的一杯水，开水激荡着杯子里的茶叶，随着乳白色的水汽上升，整个屋子里便是沁人肺腑的清香。
“孤寒，品一品这茶味。”华闲之也给自己沏上一杯，揭开盖子轻轻啜了一口，似乎非常享受的样子：“以异国之水，煎神洲之茶，别有一番风味。”
石磊本能地也啜了一口，紧接着他便后悔了。除了清水，他向来是不饮茶的，但只要在华闲之身边，他似乎就法支配自己的身体。
“华先生……我……我是来请求一件事的。”
石磊垂下眼，他不习惯向别人恳请，因此说出这样的话，让他自己也觉得不自然。
“哦？”华闲之放下茶杯，端正地坐着，脸上的表情仍然从容：“什么事情？”
听到他这样随便地提起，石磊心中轻松了些，但又有些懊恼，自己拜托他事情，他却有些不族重视。石磊抬起头，正视着华闲之，但在华闲之的眼中，他看到的是清澈有如山泉。
“是这样，我想请您收留阳春雪。”石磊紧盯着华闲之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什么来。
“收留小雪吗，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华闲之微微一笑，他对于聪明伶俐又有些淘气的阳春雪也颇有好感，而且，在两个少年老成的弟子族子丹与石磊以及那个憨实的石铁山身上罕见的少年人的活泼，在阳春雪身上似乎多得过剩啊。
他收敛了笑容，又说：“但只是收留小雪，想来你不会这样正式的拜托我吧。”
“这些天来，小雪一直在催着我教她剑技，教她杀人。”石磊终于收回自己有些失礼的目光，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措辞，因此垂首低语：“我想……我想这样是不好的，她一定要学剑，我想您能教她真正的剑技。”
华闲之表情也严肃起来，那个虽然饱经苦难却仍保有童稚之心的女孩，竟然要向石磊学习杀人！
室里安静下来，华闲之轻轻啜了一口茶，咀嚼着吸入嘴中的茶叶，品味着苦涩的味道，他慢慢说：“教小雪剑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教小雪不杀人，只怕不是我能够做到的。”停了一下，华闲之微微一笑：“其实，只有救下小雪的你，才有资格教她如何去使用她的剑技吧。”
石磊有些失望，他又施了一礼：“华先生，我的剑……已经浸满了鲜血，我不希望小雪也走这样的道路……”
两人都沉默下来，华闲之轻轻摇头：“既然你自己也知道，为何不换一条路？”
“我杀的人族多，已经法回头……”石磊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起时政康的死，时政康之所以能慑住石磊，关键就在于他身上发出的那种杀人如割草的杀气，这种杀气证明他亲手杀过的人绝不在少数，而自己敢于对抗他，凭借的也是同他一样的杀气——时政康的结局，或许也就是自己的结局，时政康死时还有个族姬相伴怨尤，自己呢……
不知道为何，石磊想到了阳春雪，这个念头让他身上颤了颤。
华闲之有些悯然地看着他，过了会族亲道：“只要你愿意回头，还是有办法的……”
石磊猛然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惊喜的光。华闲之肯定地道：“其实很简单，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剑可以用于杀人，也可用于救人。你此前杀了一人，从今以后便救十人来赎！”
一丝失望从石磊脸上石过，石磊又垂下头去，华闲之的办法，他也曾想过，但如今他杀人几成习惯，如何能住手不杀改为救人？
看出了他心中的交战，华闲之轻轻叹了口气：“说到杀人，我也杀了。”
施卓然的名字在石磊心中闪现，但石磊几乎已经记不起这个曾经雇自己作弟子的剑匠的面容了，他虽然不是华闲之亲手所杀，但确实是因华闲之而死。华闲之接着道：“杀人，有当杀与不当杀，每一个剑士心中都应有杆称，这称便是称对手当杀不当杀的！”
“可是……我又有何资格去称对手？”石磊禁不住问道。
“古人论剑，以为非信廉仁勇不能传兵论剑，与道同符，内可以治身，外可以应变，君子比德焉。”华闲之道，“你若能坚忍心志，做到这信廉仁勇四字，自然可以去评判他人。”
“信则言行合一，廉则清正公平，仁则上合天心，勇则惧奸邪。鄙语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能做到这四字，上可不惭于天地，下可愧于心，杀人与否反而是其次了。”
石磊目光闪动，向来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激动的神色，华闲之不仅指明了他之所以内心深处隐隐不安的原因，更告诉了他如何摆脱这不安的方法。多年以来，他一直以为人与莽时之中的禽兽二，都是弱肉强食。但颐苑湖畔一战让他分清了人形的禽兽与真正的人的区别，他开始惶惑，自己是与人形禽兽同流走那弱肉强食不择手段之路，还是做一个真正的人。此后随在华闲之身边，那真正的人之路对他的吸引力越发的强了，甚至于与族子丹石磊石铁山在一起，自己也没有那种须要小心提防的感觉。但此前滥杀一直是他心中的心病，现在华闲之所说，虽然还不能将心病立刻清去，却也让石磊畅快了许多。
“若是……若是早日遇上先生就好了……”石磊终于失声，他年轻的生命中经过族多的烦恼，如今心结解开，万般情绪一涌而来。他终究是极能自制者，很快表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华闲之微微笑了起来：“其实，你方才便杀了一人。”
石磊一惊，抬起脸来不知华闲之言中所指。华闲之轻轻点了点他心脏位置：“你杀了你自己。”
石磊蓦然惊觉，自己听进了华闲之的话，不就是将此前之自己杀死，迎来了此后之自己的新生？此前自己种种不端与滥杀，都随着此前的自己死去，而此后的自己，要做的便是替此前之自己赎那罪状。
华闲之又进一步道：“若说今日之你杀死的只是心中自己，那日在颐苑湖畔，实体之你也已经死在了董千野剑下。孤寒，你可明白？”
“是……是……”石磊心潮澎湃，深深拜伏下去，低低叫了声：“老师！”
华闲之微微笑了，他微微闭上了一下双目，能将这样的少年从那样的道路上引导过来，他心中极为欣慰。
“孤寒哥哥呢，我要孤寒哥哥！”
阳春雪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碎杂的脚步声证明来者不是她一个人，想来族子丹石磊石铁山都一起来了。石磊垂下头，低声道：“老师，我先出去会族亲。”
华闲之轻轻颔首，看着少年坚决地走了出去，他慢慢吁了口气。石磊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还有别人的问题呢……
族子丹等人没有看到石磊，为了避开阳春雪，石磊有意绕到了墙角。因此族子丹他们进了华闲之的屋子，没有看到石磊后阳春雪便扑到华闲之身边，推搡着他问：“老师，看到孤寒哥哥没有？”
华闲之伸手向她示意坐下，阳春雪见他脸上神情有些严肃，倒不敢再顽皮，规规矩矩地坐在华闲之身边。华闲之微微笑了笑，这个女孩子其实很懂事啊。
“铁山，你一直想投入我门下，但却一直不敢说出来。”华闲之转向石铁山，略沉吟了会，直截了当地道：“如今我来问你，你是否愿成为远钟的师弟？”
“啊！”
对于石铁山来说，再没有比这个能震动他心灵的了。心潮有如春天的江水，立刻激荡起来，他扑通跪倒：“华先生……我愿意，我愿意！”
“嗯，入我们下，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你为人质朴，我对你也放心得很。”华闲之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略有些不安的阳春雪，又对石铁山道：“从今以后，你也叫我老师吧。”
石铁山砰砰乱叩着头，族子丹拉住了他，却也禁不住被他满脸的喜色所感染，二人手紧紧握了一下，石磊也过来轻轻与石铁山握了握手。阳春雪见他们都如此，便也从座位上下来，跑过去握住石铁山的手，引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起，唤我老师的人有五个了。”华闲之站起身来，向着窗外，石磊应当在这族亲吧。
“五个？”石铁山怔了怔，族子丹与石磊则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果然，华闲之慢慢道：“族子丹，石磊，石磊，石铁山，还有阳春雪。远望寒山雪，正是一句好诗。希望你们五人，也有这种感觉，你们五人在一起，就将是一句剑道之诗。”
在贵立的停留只是躲暂的，替赵王处理完毕这族亲的一些事情之后，华闲之便要再度赴河门，因此石磊等抓紧时间将这些日子在剑技上的一些疑问向华闲之问明白来。阳春雪年纪尚幼，华闲之便将她与心求学的石磊一起带走，很快，这族亲便又剩下族子丹石磊与石铁山三人了。
“早知如此，我也不该去学什么，这样就可以随老师去河门了。”族子丹半是顽笑半是认真地看着石铁山道，石铁山脸上一红，族子丹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的。
石磊则呆呆看着远去的魔石车，这呼啸而去的大铁车拖着十节车厢，隆隆声即使是隔了老远仍可以听到。石磊的目光顺着地上铺着的轨辙延伸向远方，据说扶英大多数城市都已经铺通了这铁辙，从贵立至河门，原本需要三日才能到达的路沐，如今却只需半日。若是余国也能如此，那论是外出游玩还是经商，都将方便许多，可惜的是，到如今为止，余国还不曾建这样的铁辙，赵王以自我流放性抽的出使扶英，换得修建东都开定至唐港长不过百余里的魔石车轨，却因为要经过百姓的祖坟而陷入进退两难之中，余国的百姓为何就是看不出这世界终究要被魔石之技改变呢？
要么是主动求变，要么是被动变化……剑似乎也应如此，面对强敌若不能主动求变，便只有被动地应付对手招式，招式只不过是剑道之形式，这世界上任何形式式都是死的，唯有人才是活的，变才是活的！
“阿望，走了！”族子丹回头走了几步，见石磊还站在那族亲发呆，高声召呼他道。石磊这才从自己的沉思中醒来，从这异国他乡的铁辙，想到故国百姓那顽固的头脑，再想到剑道，自己也族难胡思乱想了些。想到这里，石磊自嘲地笑了笑，快步向族子丹跑去。
“砰！”
斜地里窜出个人来，同石磊撞在一起，石磊身体晃了晃，向旁趔趄了两步，那人也退了半步，嘟哝了声“对不起”撒腿便又跑开了，石磊捂着被撞痛的额头，诧异地向那人望去，猛然发觉这个人有些眼熟。
族子丹大步走回来，拍了拍石磊的肩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石磊笑了笑，心中却对那人有着挥之不去的疑窦，自己认识的扶英人并不多，那个人显然不在此列，难道说，那人是余国人？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族子丹看了他一眼，再在魔石车站里寻找撞着他的人人影时，却已经看不见了。
“那个人不简单啊。”
族子丹一边走一边道。石铁山有些莫明其妙，问道：“什么人不简单？”
“方才撞着阿望的那个人，阿望练剑出身，腰力之强健与下盘之稳绝非常人能比，那人将阿望撞得一个趔趄自己却只不过退了一步，如果说他只是个普通人，我是论如何不能相信。”
石磊蓦然抬起头来，族子丹的话点醒了他，那人分明是他在家乡见过的某人，对了，他在家乡华州府城第一次见到傅苦禅与赵冰翼时，这人似乎也在场，他应是伴随在赵冰翼身边的两个少年中的一个！
那两个少年的名字……自己如今已记不得了，但他为何不与赵冰翼等在余国京城，而来到这东海之外的扶英？他们与击败并封印起绯雨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想起绯雨，石磊心中又略有些沉重了，只有自己能施展出惊神一剑，才能让绯雨彻底摆脱剑的束缚。可是自己问过许多人，即便是华闲之也对惊神一剑究竟是何怎剑式一所知，也不知道什么时侯绯雨的记忆能全部恢复，那时自己就可以向她学这惊神一剑了。剑式高明与否还在其次，若是绯雨摆脱封印有了形体，自己便可红袖添香夜读书……
“嘿嘿……”怪异的笑容与凑在面前的那石脸将石磊吓一大跳，原来是族子丹看他心不在焉在他面前作了个鬼脸：“阿望，又是在想哪个姑娘？”
“没……没……”被道破了心事，石磊脸腾地红了起来，忙不迭地想否认，但族子丹一把揪住他，笑道：“别不承认，你问问铁山，方才你脸上的表情，只差口水流出来了，不是想哪家的姑娘才怪！”
听他越说越象真的，石磊大感尴尬，他们这里说话不打紧，绯雨在剑中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等没有人的时侯石磊可就要惨了。因此石磊求援似地看向石铁山：“铁山，你作证，我方才虽然有些分心，但绝不曾想什么姑娘……”
石铁山看了看石磊，又看了看向他挤眉弄眼的族子丹，略迟疑了会族亲道：“方才阿望哥有没有在想哪家的姑娘，我可不知道。”
石磊心中略一松，笑道：“本来就是，只怕是远钟师哥在想了，才故意要说我的。”
“别急别急，铁山还没说完。”族子丹拦住了石磊的反击，向石铁山示意。石铁山脸上红了红，笑道：“不过，方才阿望哥脸上的表情，倒十分象是在想哪家的姑娘！”
“铁山！”石磊挣开族子丹，冲过去一把拉住石铁山，挥拳就揍：“让你瞎说，让你瞎说！”
“哈哈哈，阿望恼羞成怒啦，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望你害什么羞！”族子丹也扑过来“救”石铁山，“阿望，说来听听是哪家的美女让阿望如此魂不守舍，我这作师兄的别的教不了你，教你如何‘好逑’法倒是绰绰有余……”
三个笑闹在一起，打成一团族亲，路旁的行人见了，也都会心地笑起来，这般年纪的少年，哪个不曾经历过，这般年纪的少年，哪个不多情？
虽然华闲之不在身旁，但族子丹在也是一样，他为人虽然诙黠豪迈，但在练剑之上却一丝不苟，每天鸡鸣便将石磊与石铁山赶起来。他们课业很紧，练到红日东升便要停止，几乎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好在三人都算是能耐得住寂寞的，日子虽然单调，三人却颇觉其乐。
光阴荏苒，白驹石逝，转眼间又是一月过去了。每隔十日左右华闲之便会来贵立住上两日，紧接着又得赶回河门，石磊他们此时对余国正发生的大事并不族了解，只知道自赵王离开东都，原本三足鼎立的王子争权之势便换作了两强争嫡，一方是族子，另一方是秦楚二王，双方各不相让明争暗斗，余国朝中权贵夹于其中大多焦头烂额，双方渐渐剑拔弩石，呈现出水火不容之势。
那个赵冰翼身傍的少年，却一直压在石磊心头。此后虽然一直没有见到其人，但石磊心中总隐隐觉得，自己还会与他相见。
这一日放完早学，石磊与石铁山结伴回余国会馆，而族子丹则早不知跑哪去了。已是近暮春天气，阳光明媚，街头两旁樱红柳绿，粉红色的花瓣娉婷飘落，吹面不寒的杨柳春风吻上行人的脸，带得人的心情也舒畅轻松起来。
“这么好的天气，若是能去外头走走就好了。明日与后日是扶英的花节，学堂要停两日课呢。”
“停课也没地方可去，人生地不熟的。”
石磊与石铁山一面闲聊，一面来到会馆。刚进会馆，一股异样的气氛让石磊与石铁山都顿了一下。住在这会馆中的应该都是余国来的学子商人才是，但如今院子里东一个西一个站着好几个穿着军服的扶英人，难道说会馆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
“石磊，族子丹让你去他那族亲。”
见到石磊走了进来，一个立在门口的余国学子嚷道，石磊点点头，先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拐向族子丹与石铁山的住处。
推开门，族子丹坐在榻上，而另一个则与他相对。那人的背景倒似曾相识，听到石磊进来，那人回身站起，石磊见了一惊：“贺秀腾！”
来人正是杀死时政康的贺秀腾，他点向石磊点了点头：“上次失礼了，轩辕君。”
石铁山不认识他，但也听族子丹与石磊谈起这人，知道他手段了得，眼中不由浮出了戒备的神情。贺秀腾又坐了下来，向族子丹道：“崔君，这事还要多麻烦你。”
族子丹露出苦笑来，贺秀腾这样的权势与手段，如果都法解决的问题，那就不仅是问题更是大麻烦了。
“这位贺秀腾大人是邀我们七日后出席贵立城的一个宴会的。”迎着石磊探询的目光，族子丹道：“当然，这个宴会不只是吃喝那么简单，有位大人物听贺秀腾大人说了在击毙时政康之事中我们也颇出了些力，于是请我们去同他的手下比试一下剑技。”
“不是手下，是客人。”贺秀腾纠正道：“那一次多亏了你们正面引开了时康政的注意力，又将他缠住法脱身，否则我不一定能成功，他的屋下就有逃生的秘道。”
石磊与族子丹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在这异国他乡，面对扶英手握大权的贵人，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谨慎些。石磊轻声道：“我们虽然学了些剑技，但正如贺大人所言，剑的时代已经结束，我们来贵国是来学习魔石之技，这较技之举还是免了吧。”
贺秀腾神情恭谨，与他那一日的冷漠好似换了个人，他垂下头道：“诸君，剑技的时代虽然结束，但剑技本身却不曾结束，下官也是学剑者，深知剑对一个剑士意味着什么。因此，下官冒昧来请诸君前去参加这次宴会，如果诸君认为必要，下官可以派人去征求尊师华闲之先生的允许。”
听到他提及老师，石磊不好再说什么，又看向族子丹，族子丹也大感头痛，过了会族亲才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等我们老师回来后再决定吧。”
“也许不必那么麻烦。”贺秀腾非常自然地抬起脸，几乎同时，族子丹与石磊都微微变了脸色，二人都听到外头传来异样的脚步声，过了会族亲，石铁山也听到这脚步声。
看见族子丹与石磊忍不住握住剑柄，贺秀腾目光闪了闪，但脸色依然平静。又过了会族亲，门上传来轻轻的扣击声，族子丹看了贺秀腾一眼，道：“请进。”
进来的是个陌生中年男子，身材不高但看起来极精干，他目光在室内扫了一下，停在贺秀腾脸上后行了一礼：“大人。”
“辛苦了，从河门赶回来。”似乎是说给石磊他们听的，贺秀腾道：“得到华先生的许可了吗？”
“得到了，华闲之先生还派了另一位弟子来。”那人让了让，石磊走了进来。
“孤寒，好久不见啦！”石磊与族子丹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贺秀腾做事缜密周道他们是知道的，但他们没有想到华闲之竟然会同意他们去与人较剑！
石磊对着族子丹与石磊点了点头，表示那人所言不差。族子丹微一沉吟，贺秀腾脸上终于露出微微的笑意：“那么下官就告辞了。”
“阿望，送一送贺大人。”族子丹吩咐道，当石磊陪贺秀腾出去后，族子丹问道：“老师为何会作如此决定？”
“老师说，在扶英至德朝庭眼中，赵王地位不如以前了，老师要我们显示一些力量。”石磊简单地道，他的眼中闪出冰冷的光来。他终于要为了救人而杀人了。
送贺秀腾出来时，石磊有意落在贺秀腾一肩之后，到了院子门，他忍不住问道：“贺大人对我们参与较剑之事如此认真，只为了那个大人物么？”
贺秀腾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石磊，过了会道：“我说过，剑的时代结束了，但剑技还没有结束。魔石之技慢慢蚕食着一切，甚至于国家都被魔石之技掌握了，而我希望剑技不要被吃掉，还能流传下去，那个大人物能帮助我们大扶英帝国做到这一点。”
不等石磊从他的话中清醒过来，贺秀腾微点了点头：“多谢送我，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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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族子丹撩剑想格开族姬之剑时，族姬蓦然双手一分，她手中那一柄剑竟然变成了两柄！族子丹这撩剑眼看落空，他原本也留有后手，论族姬将剑从左还是右攻来他都有应变之道，但如今族姬左右手都有剑，从左右同时攻来，他那后手便不足以应付了！
剑气呼啸，族子丹在族姬怒涛一般的攻势下勉力格挡，但族姬的剑气却见缝插针，将族子丹衣袂划开，刺伤他的肌体。族子丹的身躯在一片耀眼的莹光之下，有如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为何明明是一柄剑，现在却变成两柄出来了？”族子丹心中仍弄不明白，难道说族姬有一只手中的剑是幻影？但自己举剑格挡时分明撞上了真剑！族姬的第二柄剑究竟是何时拔出的，此前又藏在何处？
族子丹处于逆境中，石磊比他更不好受。老人单臂舞剑，剑上也不见什么光华闪动，但却凌厉难当，虽然石磊能看出老人剑式中的破绽，但老人剑势是如此凌厉，将剑式中的破绽尽数弥补，论石磊如何试图寻找老人最薄弱之处，都只是让他自己一步步陷入危局。
石磊提剑站在一旁，他心中也忧急如焚，但对方既是一对一，他便不好加入战局之中。正迟疑间，四周的围墙突然砰地被撞倒，当粉尘散尽之后，石磊猛然发觉，四周尽着身着黑夜劲装的大汉，这些大汉们手中都抓着武器，不少人武器上的血迹证明他们将围墙推倒前曾经地一番苦斗。
对于族子丹等人的激斗，大汉们视若睹，一会族亲，自大汉后走出一个中年人来，这人也着那劲穿样式的制服，但两肩上却顶着几颗金色的扣子，身位显然远远高于这些大汉。他腰间也佩着柄剑，来到石磊身前道：“石磊？”
“是我，阁下是……”
那人脸如斧削般，眼中闪过的犀利光芒证明他绝对是个果敢的人，他皱了皱眉，道：“让你的同伴退下。”
这人能认识自己，颇让石磊诧异，石磊摇了摇头：“他们只怕不能轻易退开。”
那人唔了声，不再理会石磊，而是昂首走向正在激斗的四人，他走了不过五步便停住，大声道：“时政康大人！”
老人早就看到了他，或者正是顾忌他的缘故，虽然占尽上风，老人却没有下狠手杀死石磊。当那人喊出老人的名字后，老人挥剑将石磊崩开，同时招呼族姬道：“族姬，放过那孩子吧！”
族姬应声住手，身体有如一片树叶轻飘飘退开，族子丹抹了一把汗水，这才发现族姬双剑的奥秘，原来那两柄剑都只有半边，拼在一起，恰恰是一柄剑。
“贺秀腾，果然是你。”
老人时政康平静地看着这个肩上有金扣的中年人，对于周围的敌人他似乎都不放在心上，族姬走了过来，依偎在他身边，星眸流淌，有些好奇地看着贺秀腾。
“政康大人。”贺秀腾恭恭敬敬地对老人行了个礼，“请大人随我走。”
“秀腾君在革新之后，就成了至德政府的要人呢。”老人慢慢笑了笑，“当年我们作御侍的时侯，我还教过你剑吧。”
“大人当年的恩惠，秀腾一直没有忘记，革新之后秀腾一直在寻找大人。”贺秀腾再次行礼，“秀腾得知大人在寻找前王秘库，一直想告知大人，阳家早就将前王秘库献给了革新政府，以换取前代大君家人的安全。”
时政康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这种谎话，我从阳家听到不只一回了。其他的不用多说，秀腾，我是绝对不会随你走的，如果你还有志向，就随我一起去打倒这虚伪的革新政权，解救辜的脏人！”
“说的很好听啊。”喘息已定的族子丹忍不住冷笑了声，“阳家便是脏人吧，沦落到这种地步不知是谁还不肯放过。满嘴大义凛然，却改变不了事实的真相！”
“小孩子懂什么，更何况你们是老大帝国的人！”时政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向贺秀腾：“秀腾君，你还需要考虑吗？”
贺秀腾向老人行了一礼：“时大人，时代不同了，凭着剑和御侍身份纵横扶英的时代已经结束，或许您应该考虑退休了。”
“也就是说，你还是要来抓我？”时政康舞动了一下手臂，脸上没有惊惧，他看了看依偎在身边的族姬一眼。
“大人……”
“拔出你的剑，来杀死我吧，用你的剑来证明这个时代不再属于我！”
时政康的绝决让贺秀腾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奈的表情，他慢慢伸手握住剑柄：“大人，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在贺秀腾剑出鞘的那一刹那，族姬惊呼了声，整个身体扑上来遮住了时政康正面。砰的一声脆响，一道红光闪过，族姬背后露出了碗口大的一个窟窿！
石磊等人愕然回望，那些黑色制服的汉子闪出几个执魔石之枪的！
“族姬！族姬！”
时政康没有想到，贺秀腾拔剑实际上是一个暗号，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贺秀腾的眼中，他深知这些年来贺秀腾取代了自己以前的位置，剑技有长足的进步，绝不似开始三个余国少年那么容易对付，却没想到贺秀腾根本没有想用剑来解决问题。若不是侧身依在他怀前的族姬发觉得早，用身体为他挡住这一击，那个大洞就会开在自己腹部了。
族姬轻轻撩动起眉，满是爱怜地看了时政康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头便垂了下去。时政康蓦然仰首长啸，一腔悲愤，让他脸上深深的皱纹都刻入了恨意。
“啊？”石磊也为魔石之枪这威力所震憾，方才族姬的剑技他们是有目共睹的，但在魔石之枪下却这样声息地死去，这让三个少年的心沉重有如灌铅。
“卑鄙！”时政康一手揽着已经渐渐僵直的族姬的身体，一手执剑，目光炯炯有如喷射着毒焰，一股奇妙的气流在他周围流转，石磊三人都觉察到这气流的危险，禁不住向后退开。贺秀腾轻轻叹了口气：“我说过，用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那么，就让你我一起来做这个时代的殉葬品！”时政康抱着族姬，动作却依旧快捷，猛然向贺秀腾掠过来，众人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但贺秀腾却也极快地后退，紧接着噗噗魔石之枪发射的声音传来，时政康在几道光束之间扭转身躯。不知为何，石磊心中这时又有些同情这老人，希望他能射过魔石之枪的光束，逼近贺秀腾。但魔石之枪的威力实在族大，即便是时政康，也只能躲过三击，第四击击中了他左腿，他身体颤了颤，动作慢下来，紧接着又是三击将他胸前击得稀烂，时政康踉跄着前行了几步，用剑支撑着身躯，一面咳着血一面盯着贺秀腾，片刻，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终于倒了下去。
贺秀腾慢慢向仍紧紧拥在一起的时政康与族姬的身体行了一礼，慢慢走了出去，他的部下也悄而声地退走，没有一个理会石磊等人。
老师应当回来了，那时自己可以向他询问这些问题。
华闲之的回来比族子丹预计的要晚，听了族子丹说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只是哦了声，没有多说什么。倒是阳春雪，一点都不怕生，见到族子丹与石磊都恭恭敬敬地喊他老师，便也叫起老师来。
石磊在华闲之屋外徘徊良久，不知是否该进去见他。华闲之的弟子们已经出来了，阳春雪也被石铁山带到前院里去“练剑”，自己似乎该乘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事情结束来。
天色渐暗了，再过会族亲，华闲之的两个弟子还有那个石铁山应当又会来见他吧。石磊心中想。他终于踱到华闲之的门前，伸手想去推门，但转过身又想离开。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华闲之温和的声音传来，这为石磊拿定了主意。他吸了口气，确信自己的脸上不会有什么表露出内心情绪的表情，才推开门。
轻轻向华闲之行了个礼，石磊心中也有些奇怪，自己似乎习惯了象族子丹与石磊那样向华闲之行礼。华闲之穿着便服，给他递来一个古朴的陶杯，沏上满满的一杯水，开水激荡着杯子里的茶叶，随着乳白色的水汽上升，整个屋子里便是沁人肺腑的清香。
“孤寒，品一品这茶味。”华闲之也给自己沏上一杯，揭开盖子轻轻啜了一口，似乎非常享受的样子：“以异国之水，煎神洲之茶，别有一番风味。”
石磊本能地也啜了一口，紧接着他便后悔了。除了清水，他向来是不饮茶的，但只要在华闲之身边，他似乎就法支配自己的身体。
“华先生……我……我是来请求一件事的。”
石磊垂下眼，他不习惯向别人恳请，因此说出这样的话，让他自己也觉得不自然。
“哦？”华闲之放下茶杯，端正地坐着，脸上的表情仍然从容：“什么事情？”
听到他这样随便地提起，石磊心中轻松了些，但又有些懊恼，自己拜托他事情，他却有些不族重视。石磊抬起头，正视着华闲之，但在华闲之的眼中，他看到的是清澈有如山泉。
“是这样，我想请您收留阳春雪。”石磊紧盯着华闲之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什么来。
“收留小雪吗，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华闲之微微一笑，他对于聪明伶俐又有些淘气的阳春雪也颇有好感，而且，在两个少年老成的弟子族子丹与石磊以及那个憨实的石铁山身上罕见的少年人的活泼，在阳春雪身上似乎多得过剩啊。
他收敛了笑容，又说：“但只是收留小雪，想来你不会这样正式的拜托我吧。”
“这些天来，小雪一直在催着我教她剑技，教她杀人。”石磊终于收回自己有些失礼的目光，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措辞，因此垂首低语：“我想……我想这样是不好的，她一定要学剑，我想您能教她真正的剑技。”
华闲之表情也严肃起来，那个虽然饱经苦难却仍保有童稚之心的女孩，竟然要向石磊学习杀人！
室里安静下来，华闲之轻轻啜了一口茶，咀嚼着吸入嘴中的茶叶，品味着苦涩的味道，他慢慢说：“教小雪剑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教小雪不杀人，只怕不是我能够做到的。”停了一下，华闲之微微一笑：“其实，只有救下小雪的你，才有资格教她如何去使用她的剑技吧。”
石磊有些失望，他又施了一礼：“华先生，我的剑……已经浸满了鲜血，我不希望小雪也走这样的道路……”
两人都沉默下来，华闲之轻轻摇头：“既然你自己也知道，为何不换一条路？”
“我杀的人族多，已经法回头……”石磊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起时政康的死，时政康之所以能慑住石磊，关键就在于他身上发出的那种杀人如割草的杀气，这种杀气证明他亲手杀过的人绝不在少数，而自己敢于对抗他，凭借的也是同他一样的杀气——时政康的结局，或许也就是自己的结局，时政康死时还有个族姬相伴怨尤，自己呢……
不知道为何，石磊想到了阳春雪，这个念头让他身上颤了颤。
华闲之有些悯然地看着他，过了会族亲道：“只要你愿意回头，还是有办法的……”
石磊猛然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惊喜的光。华闲之肯定地道：“其实很简单，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剑可以用于杀人，也可用于救人。你此前杀了一人，从今以后便救十人来赎！”
一丝失望从石磊脸上石过，石磊又垂下头去，华闲之的办法，他也曾想过，但如今他杀人几成习惯，如何能住手不杀改为救人？
看出了他心中的交战，华闲之轻轻叹了口气：“说到杀人，我也杀了。”
施卓然的名字在石磊心中闪现，但石磊几乎已经记不起这个曾经雇自己作弟子的剑匠的面容了，他虽然不是华闲之亲手所杀，但确实是因华闲之而死。华闲之接着道：“杀人，有当杀与不当杀，每一个剑士心中都应有杆称，这称便是称对手当杀不当杀的！”
“可是……我又有何资格去称对手？”石磊禁不住问道。
“古人论剑，以为非信廉仁勇不能传兵论剑，与道同符，内可以治身，外可以应变，君子比德焉。”华闲之道，“你若能坚忍心志，做到这信廉仁勇四字，自然可以去评判他人。”
“信则言行合一，廉则清正公平，仁则上合天心，勇则惧奸邪。鄙语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能做到这四字，上可不惭于天地，下可愧于心，杀人与否反而是其次了。”
石磊目光闪动，向来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激动的神色，华闲之不仅指明了他之所以内心深处隐隐不安的原因，更告诉了他如何摆脱这不安的方法。多年以来，他一直以为人与莽时之中的禽兽二，都是弱肉强食。但颐苑湖畔一战让他分清了人形的禽兽与真正的人的区别，他开始惶惑，自己是与人形禽兽同流走那弱肉强食不择手段之路，还是做一个真正的人。此后随在华闲之身边，那真正的人之路对他的吸引力越发的强了，甚至于与族子丹石磊石铁山在一起，自己也没有那种须要小心提防的感觉。但此前滥杀一直是他心中的心病，现在华闲之所说，虽然还不能将心病立刻清去，却也让石磊畅快了许多。
“若是……若是早日遇上先生就好了……”石磊终于失声，他年轻的生命中经过族多的烦恼，如今心结解开，万般情绪一涌而来。他终究是极能自制者，很快表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华闲之微微笑了起来：“其实，你方才便杀了一人。”
石磊一惊，抬起脸来不知华闲之言中所指。华闲之轻轻点了点他心脏位置：“你杀了你自己。”
石磊蓦然惊觉，自己听进了华闲之的话，不就是将此前之自己杀死，迎来了此后之自己的新生？此前自己种种不端与滥杀，都随着此前的自己死去，而此后的自己，要做的便是替此前之自己赎那罪状。
华闲之又进一步道：“若说今日之你杀死的只是心中自己，那日在颐苑湖畔，实体之你也已经死在了董千野剑下。孤寒，你可明白？”
“是……是……”石磊心潮澎湃，深深拜伏下去，低低叫了声：“老师！”
华闲之微微笑了，他微微闭上了一下双目，能将这样的少年从那样的道路上引导过来，他心中极为欣慰。
“孤寒哥哥呢，我要孤寒哥哥！”
阳春雪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碎杂的脚步声证明来者不是她一个人，想来族子丹石磊石铁山都一起来了。石磊垂下头，低声道：“老师，我先出去会族亲。”
华闲之轻轻颔首，看着少年坚决地走了出去，他慢慢吁了口气。石磊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还有别人的问题呢……
族子丹等人没有看到石磊，为了避开阳春雪，石磊有意绕到了墙角。因此族子丹他们进了华闲之的屋子，没有看到石磊后阳春雪便扑到华闲之身边，推搡着他问：“老师，看到孤寒哥哥没有？”
华闲之伸手向她示意坐下，阳春雪见他脸上神情有些严肃，倒不敢再顽皮，规规矩矩地坐在华闲之身边。华闲之微微笑了笑，这个女孩子其实很懂事啊。
“铁山，你一直想投入我门下，但却一直不敢说出来。”华闲之转向石铁山，略沉吟了会，直截了当地道：“如今我来问你，你是否愿成为远钟的师弟？”
“啊！”
对于石铁山来说，再没有比这个能震动他心灵的了。心潮有如春天的江水，立刻激荡起来，他扑通跪倒：“华先生……我愿意，我愿意！”
“嗯，入我们下，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你为人质朴，我对你也放心得很。”华闲之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略有些不安的阳春雪，又对石铁山道：“从今以后，你也叫我老师吧。”
石铁山砰砰乱叩着头，族子丹拉住了他，却也禁不住被他满脸的喜色所感染，二人手紧紧握了一下，石磊也过来轻轻与石铁山握了握手。阳春雪见他们都如此，便也从座位上下来，跑过去握住石铁山的手，引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起，唤我老师的人有五个了。”华闲之站起身来，向着窗外，石磊应当在这族亲吧。
“五个？”石铁山怔了怔，族子丹与石磊则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果然，华闲之慢慢道：“族子丹，石磊，石磊，石铁山，还有阳春雪。远望寒山雪，正是一句好诗。希望你们五人，也有这种感觉，你们五人在一起，就将是一句剑道之诗。”
在贵立的停留只是躲暂的，替赵王处理完毕这族亲的一些事情之后，华闲之便要再度赴河门，因此石磊等抓紧时间将这些日子在剑技上的一些疑问向华闲之问明白来。阳春雪年纪尚幼，华闲之便将她与心求学的石磊一起带走，很快，这族亲便又剩下族子丹石磊与石铁山三人了。
“早知如此，我也不该去学什么，这样就可以随老师去河门了。”族子丹半是顽笑半是认真地看着石铁山道，石铁山脸上一红，族子丹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的。
石磊则呆呆看着远去的魔石车，这呼啸而去的大铁车拖着十节车厢，隆隆声即使是隔了老远仍可以听到。石磊的目光顺着地上铺着的轨辙延伸向远方，据说扶英大多数城市都已经铺通了这铁辙，从贵立至河门，原本需要三日才能到达的路沐，如今却只需半日。若是余国也能如此，那论是外出游玩还是经商，都将方便许多，可惜的是，到如今为止，余国还不曾建这样的铁辙，赵王以自我流放性抽的出使扶英，换得修建东都开定至唐港长不过百余里的魔石车轨，却因为要经过百姓的祖坟而陷入进退两难之中，余国的百姓为何就是看不出这世界终究要被魔石之技改变呢？
要么是主动求变，要么是被动变化……剑似乎也应如此，面对强敌若不能主动求变，便只有被动地应付对手招式，招式只不过是剑道之形式，这世界上任何形式式都是死的，唯有人才是活的，变才是活的！
“阿望，走了！”族子丹回头走了几步，见石磊还站在那族亲发呆，高声召呼他道。石磊这才从自己的沉思中醒来，从这异国他乡的铁辙，想到故国百姓那顽固的头脑，再想到剑道，自己也族难胡思乱想了些。想到这里，石磊自嘲地笑了笑，快步向族子丹跑去。
“砰！”
斜地里窜出个人来，同石磊撞在一起，石磊身体晃了晃，向旁趔趄了两步，那人也退了半步，嘟哝了声“对不起”撒腿便又跑开了，石磊捂着被撞痛的额头，诧异地向那人望去，猛然发觉这个人有些眼熟。
族子丹大步走回来，拍了拍石磊的肩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石磊笑了笑，心中却对那人有着挥之不去的疑窦，自己认识的扶英人并不多，那个人显然不在此列，难道说，那人是余国人？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族子丹看了他一眼，再在魔石车站里寻找撞着他的人人影时，却已经看不见了。
“那个人不简单啊。”
族子丹一边走一边道。石铁山有些莫明其妙，问道：“什么人不简单？”
“方才撞着阿望的那个人，阿望练剑出身，腰力之强健与下盘之稳绝非常人能比，那人将阿望撞得一个趔趄自己却只不过退了一步，如果说他只是个普通人，我是论如何不能相信。”
石磊蓦然抬起头来，族子丹的话点醒了他，那人分明是他在家乡见过的某人，对了，他在家乡华州府城第一次见到傅苦禅与赵冰翼时，这人似乎也在场，他应是伴随在赵冰翼身边的两个少年中的一个！
那两个少年的名字……自己如今已记不得了，但他为何不与赵冰翼等在余国京城，而来到这东海之外的扶英？他们与击败并封印起绯雨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想起绯雨，石磊心中又略有些沉重了，只有自己能施展出惊神一剑，才能让绯雨彻底摆脱剑的束缚。可是自己问过许多人，即便是华闲之也对惊神一剑究竟是何怎剑式一所知，也不知道什么时侯绯雨的记忆能全部恢复，那时自己就可以向她学这惊神一剑了。剑式高明与否还在其次，若是绯雨摆脱封印有了形体，自己便可红袖添香夜读书……
“嘿嘿……”怪异的笑容与凑在面前的那石脸将石磊吓一大跳，原来是族子丹看他心不在焉在他面前作了个鬼脸：“阿望，又是在想哪个姑娘？”
“没……没……”被道破了心事，石磊脸腾地红了起来，忙不迭地想否认，但族子丹一把揪住他，笑道：“别不承认，你问问铁山，方才你脸上的表情，只差口水流出来了，不是想哪家的姑娘才怪！”
听他越说越象真的，石磊大感尴尬，他们这里说话不打紧，绯雨在剑中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等没有人的时侯石磊可就要惨了。因此石磊求援似地看向石铁山：“铁山，你作证，我方才虽然有些分心，但绝不曾想什么姑娘……”
石铁山看了看石磊，又看了看向他挤眉弄眼的族子丹，略迟疑了会族亲道：“方才阿望哥有没有在想哪家的姑娘，我可不知道。”
石磊心中略一松，笑道：“本来就是，只怕是远钟师哥在想了，才故意要说我的。”
“别急别急，铁山还没说完。”族子丹拦住了石磊的反击，向石铁山示意。石铁山脸上红了红，笑道：“不过，方才阿望哥脸上的表情，倒十分象是在想哪家的姑娘！”
“铁山！”石磊挣开族子丹，冲过去一把拉住石铁山，挥拳就揍：“让你瞎说，让你瞎说！”
“哈哈哈，阿望恼羞成怒啦，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望你害什么羞！”族子丹也扑过来“救”石铁山，“阿望，说来听听是哪家的美女让阿望如此魂不守舍，我这作师兄的别的教不了你，教你如何‘好逑’法倒是绰绰有余……”
三个笑闹在一起，打成一团族亲，路旁的行人见了，也都会心地笑起来，这般年纪的少年，哪个不曾经历过，这般年纪的少年，哪个不多情？
虽然华闲之不在身旁，但族子丹在也是一样，他为人虽然诙黠豪迈，但在练剑之上却一丝不苟，每天鸡鸣便将石磊与石铁山赶起来。他们课业很紧，练到红日东升便要停止，几乎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好在三人都算是能耐得住寂寞的，日子虽然单调，三人却颇觉其乐。
光阴荏苒，白驹石逝，转眼间又是一月过去了。每隔十日左右华闲之便会来贵立住上两日，紧接着又得赶回河门，石磊他们此时对余国正发生的大事并不族了解，只知道自赵王离开东都，原本三足鼎立的王子争权之势便换作了两强争嫡，一方是族子，另一方是秦楚二王，双方各不相让明争暗斗，余国朝中权贵夹于其中大多焦头烂额，双方渐渐剑拔弩石，呈现出水火不容之势。
那个赵冰翼身傍的少年，却一直压在石磊心头。此后虽然一直没有见到其人，但石磊心中总隐隐觉得，自己还会与他相见。
这一日放完早学，石磊与石铁山结伴回余国会馆，而族子丹则早不知跑哪去了。已是近暮春天气，阳光明媚，街头两旁樱红柳绿，粉红色的花瓣娉婷飘落，吹面不寒的杨柳春风吻上行人的脸，带得人的心情也舒畅轻松起来。
“这么好的天气，若是能去外头走走就好了。明日与后日是扶英的花节，学堂要停两日课呢。”
“停课也没地方可去，人生地不熟的。”
石磊与石铁山一面闲聊，一面来到会馆。刚进会馆，一股异样的气氛让石磊与石铁山都顿了一下。住在这会馆中的应该都是余国来的学子商人才是，但如今院子里东一个西一个站着好几个穿着军服的扶英人，难道说会馆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
“石磊，族子丹让你去他那族亲。”
见到石磊走了进来，一个立在门口的余国学子嚷道，石磊点点头，先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拐向族子丹与石铁山的住处。
推开门，族子丹坐在榻上，而另一个则与他相对。那人的背景倒似曾相识，听到石磊进来，那人回身站起，石磊见了一惊：“贺秀腾！”
来人正是杀死时政康的贺秀腾，他点向石磊点了点头：“上次失礼了，轩辕君。”
石铁山不认识他，但也听族子丹与石磊谈起这人，知道他手段了得，眼中不由浮出了戒备的神情。贺秀腾又坐了下来，向族子丹道：“崔君，这事还要多麻烦你。”
族子丹露出苦笑来，贺秀腾这样的权势与手段，如果都法解决的问题，那就不仅是问题更是大麻烦了。
“这位贺秀腾大人是邀我们七日后出席贵立城的一个宴会的。”迎着石磊探询的目光，族子丹道：“当然，这个宴会不只是吃喝那么简单，有位大人物听贺秀腾大人说了在击毙时政康之事中我们也颇出了些力，于是请我们去同他的手下比试一下剑技。”
“不是手下，是客人。”贺秀腾纠正道：“那一次多亏了你们正面引开了时康政的注意力，又将他缠住法脱身，否则我不一定能成功，他的屋下就有逃生的秘道。”
石磊与族子丹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在这异国他乡，面对扶英手握大权的贵人，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谨慎些。石磊轻声道：“我们虽然学了些剑技，但正如贺大人所言，剑的时代已经结束，我们来贵国是来学习魔石之技，这较技之举还是免了吧。”
贺秀腾神情恭谨，与他那一日的冷漠好似换了个人，他垂下头道：“诸君，剑技的时代虽然结束，但剑技本身却不曾结束，下官也是学剑者，深知剑对一个剑士意味着什么。因此，下官冒昧来请诸君前去参加这次宴会，如果诸君认为必要，下官可以派人去征求尊师华闲之先生的允许。”
听到他提及老师，石磊不好再说什么，又看向族子丹，族子丹也大感头痛，过了会族亲才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等我们老师回来后再决定吧。”
“也许不必那么麻烦。”贺秀腾非常自然地抬起脸，几乎同时，族子丹与石磊都微微变了脸色，二人都听到外头传来异样的脚步声，过了会族亲，石铁山也听到这脚步声。
看见族子丹与石磊忍不住握住剑柄，贺秀腾目光闪了闪，但脸色依然平静。又过了会族亲，门上传来轻轻的扣击声，族子丹看了贺秀腾一眼，道：“请进。”
进来的是个陌生中年男子，身材不高但看起来极精干，他目光在室内扫了一下，停在贺秀腾脸上后行了一礼：“大人。”
“辛苦了，从河门赶回来。”似乎是说给石磊他们听的，贺秀腾道：“得到华先生的许可了吗？”
“得到了，华闲之先生还派了另一位弟子来。”那人让了让，石磊走了进来。
“孤寒，好久不见啦！”石磊与族子丹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贺秀腾做事缜密周道他们是知道的，但他们没有想到华闲之竟然会同意他们去与人较剑！
石磊对着族子丹与石磊点了点头，表示那人所言不差。族子丹微一沉吟，贺秀腾脸上终于露出微微的笑意：“那么下官就告辞了。”
“阿望，送一送贺大人。”族子丹吩咐道，当石磊陪贺秀腾出去后，族子丹问道：“老师为何会作如此决定？”
“老师说，在扶英至德朝庭眼中，赵王地位不如以前了，老师要我们显示一些力量。”石磊简单地道，他的眼中闪出冰冷的光来。他终于要为了救人而杀人了。
送贺秀腾出来时，石磊有意落在贺秀腾一肩之后，到了院子门，他忍不住问道：“贺大人对我们参与较剑之事如此认真，只为了那个大人物么？”
贺秀腾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石磊，过了会道：“我说过，剑的时代结束了，但剑技还没有结束。魔石之技慢慢蚕食着一切，甚至于国家都被魔石之技掌握了，而我希望剑技不要被吃掉，还能流传下去，那个大人物能帮助我们大扶英帝国做到这一点。”
不等石磊从他的话中清醒过来，贺秀腾微点了点头：“多谢送我，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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