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至少五种臭味
在极大的不愉快中，沈冰结束了高考，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心中感到些许轻松，原以为心里的压力卸下会开心的飘起来，然而并没有，此刻，他只想回家看看。
走到考场外，已经有很多父母对自己孩子翘首以待，也有很多孩子在巴望的人群里寻着父母。
很遗憾，这里面没有沈冰的母亲。
他想看她，必须回家。
于是他退了房子，乘火车回到县城，买了猪肉、糖、醋、茶、鸡蛋、维维豆奶粉等一大堆东西，回到了家中。
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星期，翻看了几本网络小说，感觉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又感到超级无聊，于是他决定出去打工。
他想报考的大学所在地是W市，所以他打工也想去W市。
他之所以想去W市读书，是因为那里尽管夏天有点热，但冬天非常暖和。
沈冰是个耐热不喜冷的人。
然而，W市距离他家有点远，来回路费乘坐高铁二等座要一千三百零五块钱。
他打个暑期工，去掉房租和饭钱，剩下的钱，未必能够支付车票钱。
经过盘算，他便放弃了W市，选择去了更近的Q市。
Q市这座城市，虽然美誉度并不高，却因为一些突发事件在全国范围内造出一定的知名度。
这所城市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物价房价特别高，而工资水平却不怎么高。
这也是他当初辍学后，没有选择留在离家更近的Q市，而是去了H市的原因。
沈冰在某同城网站上，找了一份短工。
上面介绍说，工作轻松，月入过万。
打电话咨询了下，老板给了一个地址。
沈冰坐了一班长途汽车，转了三班公交，终于找到老板说的位置。
那里是一条幽深狭长的小巷。
他到了巷口，给老板打了电话，从巷子另一端鬼鬼祟祟走出来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
他朝沈冰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回去了。
沈冰跟着他一路来到一个连门头都没有办公室模样的店铺，正对着门口摆放着一张黄漆木桌子，门后摆了两张椅子。
中年人坐回桌上，腰板挺得笔直，像极了大老板的样子。
如果不是沈冰丰富的工作经历，应该就被他装出来的外表给骗了。
他抬手指了指门后的椅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小伙子，坐！”
沈冰把行李箱放在墙根，坐在凳子上，倚着墙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老板道：“小伙子，长得挺高啊！第一次出来上班？”
沈冰道：“对，第一次出来上班。”
听到这样的回答，老板的表情变得更加轻松。
“这样啊，小伙子，我的下面呢...有三个公司，看你比较实诚，就把你安排到我最优秀的公司里吧？”
沈冰在脑海里暗笑，出声问道：“你最优秀的公司是做什么的呢？”
老板右眼忽然痉挛似的眨了眨，沈冰知道这属于面部神经出了问题，简称神经病。
老板好像浑然不觉他在抽搐，很自然的说道：“我最优秀的公司做着跟大公司京东一样的事业。”
沈冰眼睛一亮，问道：“自营式电商企业？”
老板摇摇头：“不对，是超级物流公司。”
沈冰热情渐渐熄灭，心想：物流公司就物流公司呗，还跟京东比，还超级物流公司，笑死人了。
老板接着说：“干得好的话，一天能挣一百块钱，怎么样去不去？”
沈冰问：“活累不累？”
“不累，就是搬搬箱子。”
沈冰知道搬搬箱子不是轻快活，他曾经干过搬运，人能给累挺。
于是说道：“我不想去你最优秀的公司，有没有差一点的？”
老板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了怔后说道：“还有一家豪华洗衣公司，去不去？”
沈冰问：“累不累？”
“不累，就铺铺床单。”
“去试试吧？”
“请先交二百五十块钱。”
“交钱干什么？”
“办工牌。”
“老板，现在身上没钱，等发了工资补办行不行？”
“不行！”
“不行我走了啊！”
沈冰抬脚就走。
“站住！”老板忽然站起来，“这个小伙子，遇到困难怎么说放弃就放弃，做事不能这么倔，你知道这个岗位多少人抢着要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沈冰很无奈，摊了摊手：“老板，真的没钱！”
老板表现出一副仇大苦深的表情：“好了好了，不收你钱，你去吧！”
他递给沈冰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
“到了那里打电话。”
“好滴！谢谢老板！”
沈冰拖着黑色行李箱，沿着原路上了公交。
倒了三班公交，经过三个小时，沈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打了电话，接电话后前来的是一个理着光头的大高个，他声如洪钟：“你就是李老板介绍过来的？”
沈冰点点头。
“很好，我先带你看看工作环境，你觉得合适，再给你安排宿舍。”
他的语气是祈使，而不是询问。
说完，便转身朝一所大院走去。
沈冰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
进了院子，再往北是一个大厂房，走进厂房，大厅里靠南的位置，有一排洗衣机和烘干机，中间过道尽头，有两台甩干机，一个老头正倚在“隆隆”的甩干机上面，枯槁的身子随着机器颤抖而颤抖。
北面横亘着一台超长的机器，沈冰注意到东头两个大妈把一条湿湿的床单放进去，经过超长的机器后，床单不但被烘干了，还被叠了起来，虽不如人工叠得整齐，也勉强可以入眼。
光头的胖子带着沈冰转了一圈，走到厂房门口，回头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行。”
“能干下去吧？”
“能！”
“好，我找个人带你去宿舍。”他侧了侧身子，“小刘，你过来一下。”
正站在一个带着轮子的斗子前，拽着缠绕在一起的床单的小伙子停下手中工作，跑步上前：“孙总，什么事？”
“带他去宿舍。”
“好的，孙总。”他答应着老板，转头对沈冰道，“跟我来吧！”
沈冰跟着小刘从南边的门口出去，绕到厂子后面。
两人在一栋二层小屋前停了下来，小屋没有窗户，只有上下四扇青绿色的门，楼下门前支着两根铁杆子，中间拉着一根生锈的铁丝，上面晾着女人各式各样的内衣。
小刘说道：“这栋楼下面睡的是女生，我们睡在上面。”
沈冰拎着大箱子沿着逼仄的楼梯爬到二楼，其上有两个门，小刘打开第一个门说道：“里面有张空床铺，你住进去吧。”
沈冰朝里望了望，里面黑漆漆的，跟他小时候钻的地洞一样，屋子里飘出来至少五种臭味。
有饭菜发酸的味道，有臭脚丫子味儿，有臭咸鱼味，有汗臭味，还有股铺盖霉变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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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考场外，已经有很多父母对自己孩子翘首以待，也有很多孩子在巴望的人群里寻着父母。
很遗憾，这里面没有沈冰的母亲。
他想看她，必须回家。
于是他退了房子，乘火车回到县城，买了猪肉、糖、醋、茶、鸡蛋、维维豆奶粉等一大堆东西，回到了家中。
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星期，翻看了几本网络小说，感觉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又感到超级无聊，于是他决定出去打工。
他想报考的大学所在地是W市，所以他打工也想去W市。
他之所以想去W市读书，是因为那里尽管夏天有点热，但冬天非常暖和。
沈冰是个耐热不喜冷的人。
然而，W市距离他家有点远，来回路费乘坐高铁二等座要一千三百零五块钱。
他打个暑期工，去掉房租和饭钱，剩下的钱，未必能够支付车票钱。
经过盘算，他便放弃了W市，选择去了更近的Q市。
Q市这座城市，虽然美誉度并不高，却因为一些突发事件在全国范围内造出一定的知名度。
这所城市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物价房价特别高，而工资水平却不怎么高。
这也是他当初辍学后，没有选择留在离家更近的Q市，而是去了H市的原因。
沈冰在某同城网站上，找了一份短工。
上面介绍说，工作轻松，月入过万。
打电话咨询了下，老板给了一个地址。
沈冰坐了一班长途汽车，转了三班公交，终于找到老板说的位置。
那里是一条幽深狭长的小巷。
他到了巷口，给老板打了电话，从巷子另一端鬼鬼祟祟走出来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
他朝沈冰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回去了。
沈冰跟着他一路来到一个连门头都没有办公室模样的店铺，正对着门口摆放着一张黄漆木桌子，门后摆了两张椅子。
中年人坐回桌上，腰板挺得笔直，像极了大老板的样子。
如果不是沈冰丰富的工作经历，应该就被他装出来的外表给骗了。
他抬手指了指门后的椅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小伙子，坐！”
沈冰把行李箱放在墙根，坐在凳子上，倚着墙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老板道：“小伙子，长得挺高啊！第一次出来上班？”
沈冰道：“对，第一次出来上班。”
听到这样的回答，老板的表情变得更加轻松。
“这样啊，小伙子，我的下面呢...有三个公司，看你比较实诚，就把你安排到我最优秀的公司里吧？”
沈冰在脑海里暗笑，出声问道：“你最优秀的公司是做什么的呢？”
老板右眼忽然痉挛似的眨了眨，沈冰知道这属于面部神经出了问题，简称神经病。
老板好像浑然不觉他在抽搐，很自然的说道：“我最优秀的公司做着跟大公司京东一样的事业。”
沈冰眼睛一亮，问道：“自营式电商企业？”
老板摇摇头：“不对，是超级物流公司。”
沈冰热情渐渐熄灭，心想：物流公司就物流公司呗，还跟京东比，还超级物流公司，笑死人了。
老板接着说：“干得好的话，一天能挣一百块钱，怎么样去不去？”
沈冰问：“活累不累？”
“不累，就是搬搬箱子。”
沈冰知道搬搬箱子不是轻快活，他曾经干过搬运，人能给累挺。
于是说道：“我不想去你最优秀的公司，有没有差一点的？”
老板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了怔后说道：“还有一家豪华洗衣公司，去不去？”
沈冰问：“累不累？”
“不累，就铺铺床单。”
“去试试吧？”
“请先交二百五十块钱。”
“交钱干什么？”
“办工牌。”
“老板，现在身上没钱，等发了工资补办行不行？”
“不行！”
“不行我走了啊！”
沈冰抬脚就走。
“站住！”老板忽然站起来，“这个小伙子，遇到困难怎么说放弃就放弃，做事不能这么倔，你知道这个岗位多少人抢着要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沈冰很无奈，摊了摊手：“老板，真的没钱！”
老板表现出一副仇大苦深的表情：“好了好了，不收你钱，你去吧！”
他递给沈冰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
“到了那里打电话。”
“好滴！谢谢老板！”
沈冰拖着黑色行李箱，沿着原路上了公交。
倒了三班公交，经过三个小时，沈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打了电话，接电话后前来的是一个理着光头的大高个，他声如洪钟：“你就是李老板介绍过来的？”
沈冰点点头。
“很好，我先带你看看工作环境，你觉得合适，再给你安排宿舍。”
他的语气是祈使，而不是询问。
说完，便转身朝一所大院走去。
沈冰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
进了院子，再往北是一个大厂房，走进厂房，大厅里靠南的位置，有一排洗衣机和烘干机，中间过道尽头，有两台甩干机，一个老头正倚在“隆隆”的甩干机上面，枯槁的身子随着机器颤抖而颤抖。
北面横亘着一台超长的机器，沈冰注意到东头两个大妈把一条湿湿的床单放进去，经过超长的机器后，床单不但被烘干了，还被叠了起来，虽不如人工叠得整齐，也勉强可以入眼。
光头的胖子带着沈冰转了一圈，走到厂房门口，回头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行。”
“能干下去吧？”
“能！”
“好，我找个人带你去宿舍。”他侧了侧身子，“小刘，你过来一下。”
正站在一个带着轮子的斗子前，拽着缠绕在一起的床单的小伙子停下手中工作，跑步上前：“孙总，什么事？”
“带他去宿舍。”
“好的，孙总。”他答应着老板，转头对沈冰道，“跟我来吧！”
沈冰跟着小刘从南边的门口出去，绕到厂子后面。
两人在一栋二层小屋前停了下来，小屋没有窗户，只有上下四扇青绿色的门，楼下门前支着两根铁杆子，中间拉着一根生锈的铁丝，上面晾着女人各式各样的内衣。
小刘说道：“这栋楼下面睡的是女生，我们睡在上面。”
沈冰拎着大箱子沿着逼仄的楼梯爬到二楼，其上有两个门，小刘打开第一个门说道：“里面有张空床铺，你住进去吧。”
沈冰朝里望了望，里面黑漆漆的，跟他小时候钻的地洞一样，屋子里飘出来至少五种臭味。
有饭菜发酸的味道，有臭脚丫子味儿，有臭咸鱼味，有汗臭味，还有股铺盖霉变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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