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教训
摄山脚下。
一旁的空地上停了许多辆马车，看样式，做工精细，颇为豪华，堪比燕王府的马车。
几人下车，看着人家的马车，再比较一下自家的破烂马车，不免一阵唏嘘，李从嘉还自叹道：本王果真还是勤家持家啊！要不然明年搬到吴王府去？也不用出趟门还要去车行租马车了！
李从嘉自长安回来，就一直住在梧桐街那个小院子里，有人说，这与王爷的身份不符，可李从嘉不在乎，因为十七巷的那间院子是老早就买下的，是姜扬灵未进宫前，她自己买的，只是还没住一日，就进了宫。
之后，姜扬灵就死在了宫中，宫外的宅子一日也没住过，李从嘉有时候在想：如果阿娘没有做那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能会在十七巷那一间院子里度过自己的一生吧！
这一次靖安王的事，皇帝那头已经没有什么好赏给李从嘉的了，也不管李从嘉愿不愿意，在城中繁华地段新修了一栋府邸，对外宣称是吴王府。
若是搬进吴王府，出行大概也会有这样精致的马车。
……
上山前，苏堪偷偷摸摸地跑到那豪华车队里，打听到了是何人有了这般排场。
“嘉少爷，打听到了，那家是永嘉公主府的，他们说，今日永嘉公主来山上拜佛。”
永嘉公主何许人也？
李璟最小的女儿，排行老七，传说永嘉公主模样还行，就是有些骄横，当然，被世人所津津乐道的还是永嘉公主一连克死了三位驸马，现如今，倒是没人敢打驸马的主意了。
“哦……得，我与她也没什么交集。”李从嘉扬了扬眉头，很是无所谓。
说起这位七公主，李从嘉确实和她没有什么交集，顶多就是在宫宴上见过几面，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一会儿在山上相遇时，人家永嘉公主可能都认不出她的这位“六哥”。
“上山吧，早去早回！”李从嘉招呼着众人上山。
瘸子上山自然比旁人困难些，也慢些，可这回，李从嘉可没傻到像去年一样，非要争一口气，说自己能行，也不需要人来扶，然后就落到最后位置，落出众人老远。
他这一次，走在最前面，一个人压着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两女走在中间，手挽手，苏堪手里提着盒子，背着包裹，走在最后面，堪称此次摄山之行，最苦的一个人了。
他手里提的盒子里面，装的是香烛，黄纸之类祭拜的物什，而他背后的包裹装的是干粮和水果。
这一次，姜姨娘没跟着一起来，他们几人可享受不到来自燕王府的待遇。
吃的喝的都要自己背着，也没人探路，走到哪算哪。
“嘉少爷，早知我就不跟你来了，遭这种罪，您是瞧我好欺负吗？”苏堪一个人走在最后面，不一会便开始气喘吁吁。
“又不是我们强迫你来，是你非要挤走阿赵，自告奋勇地要来！”没等李从嘉发话，走在苏堪前面的李双双恶狠狠地回了头，瞪了苏堪一眼。
苏堪瞬间闭上了嘴巴，也不是他不敢和李双双顶嘴，日常二人顶嘴倒也是院子里的一处风景，二人年纪相仿，脾气又不对路，顶嘴很正常。
可这一次，苏堪出奇地闭上了嘴巴，他自知理亏就不和李双双纠缠了，原想着今年到摄山和去年的场景大差不差，享受着燕王府的待遇，一路上游玩赏景，倒也自在。可没想着，今年上山就这么几个人，最累最苦的活都要自己去干，而且这活还是自己抢来的，这苏堪找谁说理去？
“就是，瞧你整日无所事事，来一趟，干点活也好，先生著书你也帮不上忙，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
李从嘉走在最前面，头也没回，嘴唇上下一碰，连番吐槽道。
话说，自从苏大儒闭门著书，这苏堪就闲了下来，因为这苏堪和李双双一样，不喜读书，虽然认得几个字，但著书那种过，他苏堪干不成，再说，苏大儒也不放心用苏堪。这一来二去，苏堪就成了李从嘉身边的小厮，每日送李从嘉去要去的地方，以前干什么还干什么，就是主家换了。
可自从阿赵来到院子后，这苏堪彻底闲了下来，倒成了大爷，整个院子就他最闲，要不是李从嘉派任务，苏堪都懒得动。
“嘉少爷，我这也是没办法，你家熊二抢了我的活，这又来了个阿赵，我彻底没了地位，要不然，你把我也送到战场上吧，像熊大一样！”
“给你脸了不是！乱说话！”李双双当即气氛，回头给了苏堪脑袋一巴掌，直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苏堪没有想到，连阿娣也没有想到，李双双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走在最前头的李从嘉回头，瞧了一眼，暗自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李双双停住脚步，瞪着苏堪，说道：“你要想去战场上送命，你就去！没人拦着你！今日出行，本是你抢着来，我们都没说什么，你倒好，做这么一点事，就磨磨蹭蹭是，嘴里还说些令人不喜的话来……你本来也不是我院子里的人，我也没有资格代先生教训你，可近些日子，你太过分了些，日子舒坦久了，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吗？”
李双双没来由地说了一大篇话，这些言语的指向性很明显，言语中所带的色彩也很明朗。
她，李双双，现在，有些看不惯苏堪！
“我家少爷脾气好，不愿意说太难听的话，可我不一样，你我都是一样身份的人，你凭什么自比高人一等？既然没有本事，就不要叽叽歪歪，怨天尤人！发什么牢骚？是说给我们听的吗？”
李双双嘴巴一动，肚子里一大堆话要往外说，她也不管苏堪愿不愿意听，反正，今日她就是要说。
“熊二憨笨，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过得也比你好些，你自小跟着先生，先生为何宁愿收熊二为徒，也不愿意收你？你想过没有？不要说什么先生看重了熊二的天赋，那都是狗屁！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天赋惊人？我们平常人要想不自欺，就得时时反省自己，若是做不到，就三日一省，若还是做不到，就十日，一月……可你呢，自欺欺人！”
李双双心里不舒服，她不想说这些的，可心里总是忍不住要说这些。
“熊大去战场上搏命，那你克制，熊大年轻的时候曾在长安为边军，他有实力在战场上保命，你有吗？你那一两三斤肉，要去参军，简直就是笑话！”
李双双说完，头也不会地拉着阿娣继续上山，只留苏堪和李从嘉留在原地。
过了许久，还不见苏堪有任何动作，李从嘉折身退了几步，站到了刚才李双双的位置上。
瞧着面前的小厮，李从嘉没来由地心里要笑上一笑，本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但不知怎的，李从嘉就是想要笑一笑。
李双双今日之表现，可谓是再现雄风啊！
李从嘉心里感叹道，像李双双今日之行径，李从嘉记得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反正来金陵这还是头一次。
……
“走吧，路还远着呢！”李从嘉没安慰苏堪什么，反而催促他快些上山。
苏堪背着包裹，手里提着箱子，一时有些感慨，他抬起脑袋，问道：“我真的这么不堪嘛？或者说我真的错了？”
李从嘉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了苏堪的肩膀上，郑重地说道：“纵观这些日子，李双双说的没错，我是懒得说你，齐王府那两个人没有资格，苏大儒没空，熊二憨傻，你要是自己不自觉，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毁了！”
苏堪站在院里，手里不禁握紧了箱子的横梁，内心有些触动。
山中的景色并没有让这位苏大儒的小厮好受些，反而是这些景色与他格格不入。
自家乡发了水灾，一路逃难来到金陵，一日，路上遇见一个老者，那时，老者见他可怜，便赏了几枚铜钱，他拿钱买了饼，终于包餐了一顿。
后来，衣衫褴褛的他寻到了老者的住处，日日在老者院子门口坐下，乞求。
老者起初见天怜人，可怜他，可时间久了，便觉得这个小乞丐实在烦人，就闭门不出。
后来小乞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一跃成了老者的小厮。
那个时候，苏堪是用心用功的，因为从一个小乞丐变成了一个有正经身份的金陵人，服侍的还是当时有名望的苏大儒。
苏堪不知道自己击败了多少竞争对手，他曾看见，那数十个从高门府邸出来的，手脚灵巧的小厮被大儒赶出门去，而大儒也放话：门下只这一小厮！
当时，苏堪很高兴，可是现在，苏堪高兴不起来，因为有人戳穿了他现在的面纱，将他腐朽且令人厌恶的东西拿出来给世人观看。
苏堪因为恨那个人。
可心里总有种声音，让他直视这些问题！
苏堪是苏堪，不是累赘，也不是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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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空地上停了许多辆马车，看样式，做工精细，颇为豪华，堪比燕王府的马车。
几人下车，看着人家的马车，再比较一下自家的破烂马车，不免一阵唏嘘，李从嘉还自叹道：本王果真还是勤家持家啊！要不然明年搬到吴王府去？也不用出趟门还要去车行租马车了！
李从嘉自长安回来，就一直住在梧桐街那个小院子里，有人说，这与王爷的身份不符，可李从嘉不在乎，因为十七巷的那间院子是老早就买下的，是姜扬灵未进宫前，她自己买的，只是还没住一日，就进了宫。
之后，姜扬灵就死在了宫中，宫外的宅子一日也没住过，李从嘉有时候在想：如果阿娘没有做那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能会在十七巷那一间院子里度过自己的一生吧！
这一次靖安王的事，皇帝那头已经没有什么好赏给李从嘉的了，也不管李从嘉愿不愿意，在城中繁华地段新修了一栋府邸，对外宣称是吴王府。
若是搬进吴王府，出行大概也会有这样精致的马车。
……
上山前，苏堪偷偷摸摸地跑到那豪华车队里，打听到了是何人有了这般排场。
“嘉少爷，打听到了，那家是永嘉公主府的，他们说，今日永嘉公主来山上拜佛。”
永嘉公主何许人也？
李璟最小的女儿，排行老七，传说永嘉公主模样还行，就是有些骄横，当然，被世人所津津乐道的还是永嘉公主一连克死了三位驸马，现如今，倒是没人敢打驸马的主意了。
“哦……得，我与她也没什么交集。”李从嘉扬了扬眉头，很是无所谓。
说起这位七公主，李从嘉确实和她没有什么交集，顶多就是在宫宴上见过几面，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一会儿在山上相遇时，人家永嘉公主可能都认不出她的这位“六哥”。
“上山吧，早去早回！”李从嘉招呼着众人上山。
瘸子上山自然比旁人困难些，也慢些，可这回，李从嘉可没傻到像去年一样，非要争一口气，说自己能行，也不需要人来扶，然后就落到最后位置，落出众人老远。
他这一次，走在最前面，一个人压着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两女走在中间，手挽手，苏堪手里提着盒子，背着包裹，走在最后面，堪称此次摄山之行，最苦的一个人了。
他手里提的盒子里面，装的是香烛，黄纸之类祭拜的物什，而他背后的包裹装的是干粮和水果。
这一次，姜姨娘没跟着一起来，他们几人可享受不到来自燕王府的待遇。
吃的喝的都要自己背着，也没人探路，走到哪算哪。
“嘉少爷，早知我就不跟你来了，遭这种罪，您是瞧我好欺负吗？”苏堪一个人走在最后面，不一会便开始气喘吁吁。
“又不是我们强迫你来，是你非要挤走阿赵，自告奋勇地要来！”没等李从嘉发话，走在苏堪前面的李双双恶狠狠地回了头，瞪了苏堪一眼。
苏堪瞬间闭上了嘴巴，也不是他不敢和李双双顶嘴，日常二人顶嘴倒也是院子里的一处风景，二人年纪相仿，脾气又不对路，顶嘴很正常。
可这一次，苏堪出奇地闭上了嘴巴，他自知理亏就不和李双双纠缠了，原想着今年到摄山和去年的场景大差不差，享受着燕王府的待遇，一路上游玩赏景，倒也自在。可没想着，今年上山就这么几个人，最累最苦的活都要自己去干，而且这活还是自己抢来的，这苏堪找谁说理去？
“就是，瞧你整日无所事事，来一趟，干点活也好，先生著书你也帮不上忙，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
李从嘉走在最前面，头也没回，嘴唇上下一碰，连番吐槽道。
话说，自从苏大儒闭门著书，这苏堪就闲了下来，因为这苏堪和李双双一样，不喜读书，虽然认得几个字，但著书那种过，他苏堪干不成，再说，苏大儒也不放心用苏堪。这一来二去，苏堪就成了李从嘉身边的小厮，每日送李从嘉去要去的地方，以前干什么还干什么，就是主家换了。
可自从阿赵来到院子后，这苏堪彻底闲了下来，倒成了大爷，整个院子就他最闲，要不是李从嘉派任务，苏堪都懒得动。
“嘉少爷，我这也是没办法，你家熊二抢了我的活，这又来了个阿赵，我彻底没了地位，要不然，你把我也送到战场上吧，像熊大一样！”
“给你脸了不是！乱说话！”李双双当即气氛，回头给了苏堪脑袋一巴掌，直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苏堪没有想到，连阿娣也没有想到，李双双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走在最前头的李从嘉回头，瞧了一眼，暗自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李双双停住脚步，瞪着苏堪，说道：“你要想去战场上送命，你就去！没人拦着你！今日出行，本是你抢着来，我们都没说什么，你倒好，做这么一点事，就磨磨蹭蹭是，嘴里还说些令人不喜的话来……你本来也不是我院子里的人，我也没有资格代先生教训你，可近些日子，你太过分了些，日子舒坦久了，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吗？”
李双双没来由地说了一大篇话，这些言语的指向性很明显，言语中所带的色彩也很明朗。
她，李双双，现在，有些看不惯苏堪！
“我家少爷脾气好，不愿意说太难听的话，可我不一样，你我都是一样身份的人，你凭什么自比高人一等？既然没有本事，就不要叽叽歪歪，怨天尤人！发什么牢骚？是说给我们听的吗？”
李双双嘴巴一动，肚子里一大堆话要往外说，她也不管苏堪愿不愿意听，反正，今日她就是要说。
“熊二憨笨，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过得也比你好些，你自小跟着先生，先生为何宁愿收熊二为徒，也不愿意收你？你想过没有？不要说什么先生看重了熊二的天赋，那都是狗屁！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天赋惊人？我们平常人要想不自欺，就得时时反省自己，若是做不到，就三日一省，若还是做不到，就十日，一月……可你呢，自欺欺人！”
李双双心里不舒服，她不想说这些的，可心里总是忍不住要说这些。
“熊大去战场上搏命，那你克制，熊大年轻的时候曾在长安为边军，他有实力在战场上保命，你有吗？你那一两三斤肉，要去参军，简直就是笑话！”
李双双说完，头也不会地拉着阿娣继续上山，只留苏堪和李从嘉留在原地。
过了许久，还不见苏堪有任何动作，李从嘉折身退了几步，站到了刚才李双双的位置上。
瞧着面前的小厮，李从嘉没来由地心里要笑上一笑，本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但不知怎的，李从嘉就是想要笑一笑。
李双双今日之表现，可谓是再现雄风啊！
李从嘉心里感叹道，像李双双今日之行径，李从嘉记得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反正来金陵这还是头一次。
……
“走吧，路还远着呢！”李从嘉没安慰苏堪什么，反而催促他快些上山。
苏堪背着包裹，手里提着箱子，一时有些感慨，他抬起脑袋，问道：“我真的这么不堪嘛？或者说我真的错了？”
李从嘉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了苏堪的肩膀上，郑重地说道：“纵观这些日子，李双双说的没错，我是懒得说你，齐王府那两个人没有资格，苏大儒没空，熊二憨傻，你要是自己不自觉，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毁了！”
苏堪站在院里，手里不禁握紧了箱子的横梁，内心有些触动。
山中的景色并没有让这位苏大儒的小厮好受些，反而是这些景色与他格格不入。
自家乡发了水灾，一路逃难来到金陵，一日，路上遇见一个老者，那时，老者见他可怜，便赏了几枚铜钱，他拿钱买了饼，终于包餐了一顿。
后来，衣衫褴褛的他寻到了老者的住处，日日在老者院子门口坐下，乞求。
老者起初见天怜人，可怜他，可时间久了，便觉得这个小乞丐实在烦人，就闭门不出。
后来小乞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一跃成了老者的小厮。
那个时候，苏堪是用心用功的，因为从一个小乞丐变成了一个有正经身份的金陵人，服侍的还是当时有名望的苏大儒。
苏堪不知道自己击败了多少竞争对手，他曾看见，那数十个从高门府邸出来的，手脚灵巧的小厮被大儒赶出门去，而大儒也放话：门下只这一小厮！
当时，苏堪很高兴，可是现在，苏堪高兴不起来，因为有人戳穿了他现在的面纱，将他腐朽且令人厌恶的东西拿出来给世人观看。
苏堪因为恨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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