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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七 旧时怨

小说:金丹三十六作者:风雨刀人字数:4526更新时间 : 2020-11-04 23:29:11
众人散去,大殿之中,只剩下姜掌门和两位长老。

        三人一阵沉默过后,姜掌门颇为无奈的道:“恒定长老,无论如何,太岁也是先师唯一后辈,望你念及恩泽,多担待吧。他以后要是再犯混,也请你先行通知,切勿自行责罚。”

        恒定面色不愉,说道:“掌门,我执法以来,刑罚严明。你这是怕我借机害他,还是希望他犯错时,让我徇私。”

        他这话,已是颇为无礼。姜掌门也不介意,微笑道:“恒定长老向来公正严明,自然不会徇私,他若犯错,自当责罚,只是还望你先通知我一声,也好共同决断。”

        内务长老恒归元性情温和,颇识大体,生怕执法长老屡次顶撞,让掌门心生嫌隙,接口道:“道经有云,相由心生,我瞧他相貌气质和少时变化颇大,眉目端正,并无邪气,气度更是渊渟岳峙,颇有先祖之风,想必儿时那些顽劣不堪的性情,早已被红尘俗世,消磨干净了。”

        恒定哼了一声,道:“他气度如何,恕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但他的品质恶劣却是和以前一样!你没听说么?三代弟子元坤,是撞破了他的无耻行径,才挨了他一顿好打。这刘太岁,他师妹不远万里陪他回来,他却鬼鬼祟祟往她杯中下药,绝对不会是想干什么好事。如此忘恩负义,下作行径,也只有这个畜牲才能干得出来。”

        姜掌门笑道:“唉,不然,恒定长老,他们结伴而来,自有他们的因果羁绊,他下的什么药,元坤也不知晓,也不见得就是图谋不轨。即使是有所图谋,你看他二人万里相伴,同来同去,焉知不是你情我愿。这些男女间的恩怨纠葛,是是非非,外人哪里又分得清楚。”

        恒定缄默无言,掌门师兄如此维护,辩下去也是毫无意义,只得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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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赵依丹这几天夜夜噩梦,不同的场景,相同的问题。那就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孔,追问着一个问题:“刘太岁,我问你,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压力。

        那日自从出了玄剑阁之后,柳守则随即在天剑山西侧选了个洞府。通常炼气期的修士,是无权拥有自己的洞府。但柳守则看中了,久岁跑了趟内务处,居然也拿到了洞门玉牌,拿过来时,上面连他名字也已刻好,这既是洞府阵法禁制的玉牌,也是天南剑派的身份象征。

        柳守则在洞府内参观一圈,无视交谈欲望颇强的久岁,把二人请了出去,只说自己最近心有所感,需要闭关几天。

        是夜,柳守则让赵依丹趁他闭关的时候,搜集些门派内的各种消息。记住每个来人的相貌及名讳。他估计,这几日会有人来登门拜访。

        第二日,的确是有同门陆续登门。不过来拜访的没几个,上门的恶客倒是不少。经过统计,四天内,有六名筑基初期,四名筑基中期,一名筑基后期来过。其中只有一个筑基初期的年轻人,那日未在山门,没见过刘太岁,只是过来瞻仰金丹老祖后辈风采的。

        其余那些人,听说刘太岁躲着闭关不见,或嘲讽,或冷笑,或愤怒。有的留下了名讳,有的则是一言不发,直接掉头走人。  

        好在元坤受了师命,每日都会来这里,一些没留名讳的,问他都能得到答案。

        但是门派弟子如此之多,赵依丹这几天得到的消息,不过沧海一粟。越想越是觉得,正如当初柳守则所说,这是个千疮百孔的计划。

        

        天剑山地脉汇聚,灵气浓郁。

        这夜,月华正浓。柳守则自闭关中醒来,他已有所明悟。玄窍内的十三颗金丹碎片,内蕴十三滴元婴精血,相互牵引,生生不息,这才是他自太古沉寂,如今仍能醒来的原因。并且最近这些时日,在他体内真元刻意调动下,能暂时把这些金丹碎片汇聚一处,临时形成一颗满是裂痕的金丹。

        以他曾经的金丹期大圆满的境界,即使只是暂时凝聚出的金丹,也足以夺生死,定乾坤。生死搏杀,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到了今天,他算是在这个世界,有了真正自保的手段。诸多行事,也可以放开些手脚,率性而为。

      他现在倒也不着急进入筑基期,他本来修为就是金丹圆满之境,现在说是突破,倒不如说是恢复修为。只消慢慢滋养体内的金丹碎片,莫说筑基期,就是金丹期,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会是毫无阻碍,水到渠成。

        洞府外,隐约传来一声若不可闻的幽幽叹息。

        柳守则起身,出门,只见暮夜月华下,立着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柳守则不禁哑然,这么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正在伤风悲秋,对月长叹。

        “咦……你,你出关了?”赵依丹收敛了愁容,神色有些期期艾艾。

        柳守则微微点头,看着山中夜色弥漫,四下环顾片刻,指向一个地方说道:“边走边说吧。”

        柳守则手指的方向,是斜下方一处清潭。这清潭位置颇为隐蔽,周围树木生的繁茂,本是极难看见。但他目力极好,恰巧看到月光下的一抹碧波。二人一路行去,赵依丹在途中把收集到的信息,扼要说了一番,脸上始终挂着些忐忑和羞愧。

        柳守则安静听完,宽慰道:“赵师妹,你办的很好,以后一切顺其自然,不必刻意打听,也不必太过费神,我心中已有定数。我看你最近这段时间,从没修行过。要知道你气海丹田虽然出了问题,但法决运用应该无碍。在这灵山宝境,你无事时不如多研习下以往所学,以免来日开元通脉了,再惋惜今日丢失的光阴。”

        这番话,已经颇有劝诫后辈的意味,赵依丹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点头称是。      

        这潭水不深,也极为清澈,触手冰凉,有种沁入心扉的舒适感。周边花草树木环绕,又有着数块光滑的巨石。赵依丹坐在石上,去了鞋袜,把脚放入潭水中,来回轻荡。

        最近这些日子,她和柳守则接触渐多,知他性情淡泊,不喜和人交往过深,但待人温和,并非冷漠无情之人。闲暇之余,每每回思那晚,越发不解。为什么他拒绝自己的恳求,拒绝的毫

无余地。此时清水幽潭边,神清气爽,顺口也就问了出来。    

        柳守则道:“其实也都告诉过你,只是你方寸已乱,又是涉世未深,没想明白而已。一来炼丹材料所需非小,你我手中半株灵草也没有,应该求谁去要,欠谁的债?二来我也有事需要特修局帮忙,自然是你求他们,他们求我。将来也好和他们了因果,清羁绊。”

        赵依丹看着潭水,沉默良久,忽问道:“等你拿回了剑,就要走了吗?”

        “嗯”

        他忽的想起那把篆刻了大半阵法的苍云古剑,还有那句,勿忘还我,就此看着碧波残月,一时间再也无话。

  

……………………………………………………

        日出,云蒸霞蔚。日落,余晖似锦。

        自上天剑山以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按照赵依丹的想法,柳守则应该整日窝在洞府不出,等快到十六门会的时候,再显露丹鼎方面的造诣。哪知柳守则出关之后,第二日就外出四处闲逛,初时还命元坤当向导。

        到了后来,一个人也四处溜达,这十来天的时间,除了个别禁地,整个天剑山被他逛了个遍。

        在这期间,门派中的弟子自然时有遇见。但在山间各个区域职守的,多是些三代弟子,这些人大都年轻,并不认识儿时的刘太岁。但自从刘太岁上山,他们从师傅或者交好的同门处,听说过这号人物。

        是以每每柳守则出现,三代弟子居然都异常的恭敬,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只因他们都被灌输了一个共识,刘太岁品行不端,性情暴戾,又有掌门护着,你们不要招惹。二代的师伯师叔们,早早玩玩会收拾他。

        是以,赵依丹原来担心的处处盘问,时时心惊的情景,倒是并未发生。

        掌门铁了心维护刘太岁的消息,门派上下也人尽皆知。  路上偶尔遇到一些二代弟子,也未必就是以前结怨很深,见到柳守则,多半都只是无视而已。

        而那些儿时积怨颇深的,遇到柳守则,往往会走过来恶言相向,或者嘲笑讥讽。柳守则也不还口,只是静静看过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往往别人说了许多,看他仍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又不能动手揍他,逐渐发觉自己不过是口舌之利,也是索然无味,自行离去。

        唯独有个粗矮汉子是特例,他是二代弟子久远,执法长老的亲传弟子,除了任职执法堂,也负责教习三代弟子一些道决。也不知刘太岁以前怎么得罪过他,他平时只要无事,就会来找柳守则晦气。

        柳守则对待别人的挑衅,往往是云淡风轻,温和相待。唯独对他却是针锋相对,往往数句话就能激得他暴跳如雷。久远修为不弱,但偏生嘴拙。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过。如此折腾了一次,索性也不再来了。

        赵依丹一直以来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放松下来。

        这日,春光明媚,柳守则只身闲逛,不经意间又走到了那处清潭。瞧见潭水边的巨石上,坐这个身形修长的的女子。正用一双白皙双足,在潭水中上下打着水花。

        柳守则瞧她的侧影,这女子皮肤白皙,身段苗条,曲线玲珑,应是个极为漂亮的女子。但是看她举止形态,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穿着红裙绿衫,头上插着数朵山花不说,还别着一根带着几片残叶的枯枝。

        再看她踢水的动作,没有一般女子婉约嬉水的娇态,倒像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下了死力要把这潭水踢到天上去。  

        柳守则怔了片刻,正想转身离去,那女子已经察觉身侧有人,唤了声:“喂。”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柳守则,仔细打量。

        柳守则微笑。

        这女子黛眉清扫,红唇生骄,生的倒不让人失望。柳守则等了半天,见她喂了声,居然没有下文,比自己还沉得住气,不禁问道:“姑娘,何事?”

        女子也不应答,仍是仔仔细细的端详柳守则。

        柳守则拱手,转身离去。

        “喂,你过来。”女子拍拍身边的石头。

        柳守则略一犹豫,随即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盘膝坐下。这女孩满是欢喜的摸样,眼睛眯成了月牙,无声的笑了会,才想起什么似的,继续用力踢着潭水。就这么一个人踢,一个人看,过了许久,柳守则幽幽问道:“你想把这水踢到天上去?”

      “不是,我在找人。”

      “谁?”

      女子停住了踢水的动作,转过脸来望着柳守则,又是长久的注视,才指着自己鼻子说道:“我。”

      柳守则苦笑,难怪之前看她觉得有些怪异,这女子举止言谈,毫无逻辑,眼中神光混沌,显然非傻既疯。他又坐了片刻,这才缓缓起身。

      女子也跟着站起身来,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疯了?我真的没骗你,我就丢在水里了。”她指着水潭,表情认真,盯着柳守则,满脸都是渴望赞同的神情。

      柳守则答道:“嗯。”

      而后转身便走,毫不迟疑。

      女子急忙蹦了起来,光着脚紧随其后。二人走了一会,柳守则转身问道:“你跟我作什么?”

      “我在找一个人。”

      “谁。”

      “刘太岁。”

        柳守则停住脚步,仔仔细细打量。她眼中时而清明,时而浑浊,呼吸长短不一,的确是七窍不通,神智闭塞。确定了她不是同门设的什么圈套,这才又问她:“你找刘太岁做什么?”

      “因为他欠我一条命啊。”

      “谁的命?”

      “我。”

        柳守则眉头皱起,在这女子毫无头绪的言谈中,他却隐有所感,这女子,怕是和刘太岁的陈年旧事有关。正沉思间,忽听一个声音惊恐至极的响起:  “别,别。”

        久岁站在几十丈外的山路上,看见二人站在一起,仿佛见了鬼似的。纵身急掠,转瞬落在二人面前。

      “你,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快走快走。”久岁面上神情极为复杂,又像是惶恐不安,又像是羞愧难当,一只手便要拉住柳守则,口中不停催促快走。

        看他的架势,不是想快走,而是想快逃。

        说话间,女子猛地扑过来,大喊道:“小岁子,你别跑,小岁子,你别跑。”

        久岁这个筑基中期的修士,像是很怕这个女人,被她死死拽住,也不强行挣脱,一只手向柳守则连挥,示意他快走。

      “太岁,你快走,这是,这是,这是青青师姐啊!”

        青青师姐,柳守则哪里会知道这么名字。心最这里肯定是有着旧事牵扯,不易久留。

        天虚宫乃是太古时期的正道大派,规矩礼数都是森严有度,柳守则自幼受师门熏陶,自然不会毫无风度的落荒而逃。他先是拱了拱手,才转身徐徐离开。

        只是他足下真元暗运,看似从容不迫。实则速度奇快,转瞬便已消失在树林之中。

      “太岁……太岁?刘太岁?”青青师姐口中喃喃,望向柳守则消失的方向,摇头道:“不对不对,他不是。”

      久岁正懊悔叫出太岁二字,闻言连忙附和:“他不是他不是,青青师姐,你快放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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