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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蛮来生作

小说:从十里坊走出去的女人作者:辉荣珍字数:3973更新时间 : 2020-10-24 12:12:10
  沈先生打开刚刚买回来的一方“甘”字牌水烟,在当地这可是水烟中的极品。平日他只买旱烟或“肃”字牌的,便宜多了。近来他咳嗽越发严重,浓痰中还带有血丝。便买了方好烟,听人说吸了后没有痰咳嗽也少。

  他捧起铜制的水烟壶,那磨得锃光瓦亮的表面熠熠生辉。壶底是一个扁圆形的底座,用于安装水壶和烟丝筒。水壶上面连着两根铜管,短而粗的是烟锅,长而细且顶端弯曲的是烟嘴管。吸烟时,烟雾从水中过滤通过时,会发出有节奏的“吧嗒吧嗒”的声音。

  他从烟丝块上掰了一只角放入烟丝筒中,再把烟丝块包好藏入粮食里,以防受潮。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从烟丝筒中取出烟丝,然后把它捻成黄豆大小的烟粒,慢条斯理的装入烟锅。

  接着他划了一根火柴,点着嵌在左手手指中用草纸卷成的纸媒,并吹熄明火。很显然,用纸媒是为了节省火柴。他左手托起烟壶,右手将这根燃烧的火柴靠近烟锅,嘴唇吮住烟嘴吸了起来。

  挪开水烟壶,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憋了一会儿后,嘴里喷出气流一般的青烟。看得出,他在体味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

  他从烟壶中取出烟锅,“扑”的一声,豆大的烟灰被口吹的气流送到了远处的泥地上。

  他又去取烟,装满烟锅。右手从左手接过纸媒,将燃着的一头送到嘴边,吹着明火后靠近烟锅。嘴巴才吸了一下,那咳嗽阵阵袭来,他紧皱着眉头,面部涨得通红,双眼泛着泪花,那样子不禁让人心头一颤。

  毅虹闻声前来为父亲捶背,“爷,你不能再吸烟了。”他点点头,很不情愿的放下烟壶,灭掉了纸媒。

  “爷,你咳嗽好长时间了,还有血丝,到镇上的医院看看大夫吧。我担心……”

  “你担心什呢,痨病?”

  “爷,我是担心你的身子,你是咱家顶梁柱。”

  沈先生觉得老三说得在理,但到镇上医院瞧病花钱多,他有些舍不得。他知道邻乡的那个郎中有点名气,让他瞅瞅,抓副中药也许能见效。于是他向队长请了下午的假,去了郎中家。

  郎中一边诊脉一边与沈先生聊开了。

  “你是哪里人?”

  “十里坊的。”

  “那是个知名的地方,我还经常去那里的关帝庙烧香呢。”

  此时郎中想起了打他一记耳光的怀孕女子,沈先生是她一个大队的人,对,告诉他,出出她的丑解解恶气。

  “你们十里坊有个十八九岁的女伢儿,肚子大了。”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别人的事我从来不问。”

  “不要这样啊,一个大队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人家有个什呢难处也可以帮衬一把。”

  “她长什呢样子?”

  “长相很好看,是个勾人的狐狸精。个子高高的,蛮匀称的。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鼻梁蛮挺的,下巴有点尖,脸像白果儿。皮肤也蛮白的。反正人见人爱。”

  沈先生的心咯噔一下,听郎中的描述太像自家老三了。他不放心的问:“有没有其他什呢特别的地方?”

  “有啊,扎两个小把儿辫子,左手脉管内侧有个小痣,绿豆那么大吧。”

  沈先生控制不住而咳嗽了起来,他的心犹如刀割火燎,“喀”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是急火攻心还是肺结核咯血他分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只想马上回家找毅虹问个明白。

  郎中给他开了方子,他根本无心去镇上抓药,一路小跑赶路。

  刚到家门口,他老婆拉他到屋后僻静的地方说话。

  “什呢事这样神神秘秘的,有屁快放。”

  “你爷,毅虹已经三个月不来月经了。当初,我估摸着该来了,就偷偷的到竹园里看,晾的月经带中没有她的。我又悄悄的翻了她的床铺,两根带子一根也不曾动。我以为记错了,也就没有往心上去。”

  “你……你……。”沈先生急得鼻翼翕动。

  “第二个月、第三个月还没有动静,月经带原封不动的压在棉絮底下。我急了,就等你回来商量。”

  “你怎么当娘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沈先生气呼呼的说着,就重重的抽了老婆一记耳光。

  “你做爷的没有责任?”毅虹母亲不服气的哭着说。

  “反了,你!女人的事我哪里懂?”沈先生用大男人的派头说。

  “你不懂,五个伢儿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不要说了!”沈先生吼着冲到屋里,一把揪住毅虹的头发往房间拽。接着,房间里传出了噼里啪啦的抽打声和他的咆哮声:“我问你,那个野杂种是什呢人?”

  毅虹两行清泪哗哗流淌,央求的看着父亲,就是不肯说出她的恋人是谁。

  沈先生愤怒的掀掉床上所有垫盖,毅虹上半身被摁趴在只有几根横档的床上固定起来,胯骨挨着床帮,把两条手臂左右拉直后,被用担绳分别系在床的横档上。

  毅虹母亲掉着泪,按照沈先生的示意,扒掉她的裤子露出屁股后,说:“伢儿啊,不要硬撑,快点说出那个男人,省得挨打受苦。啊,听话。”

  沈先生气呼呼的命令全家人轮流用木尺抽打,并说:“给我狠狠的打,哪个不用力,也就和她一样家法伺候。”

  细心的读者会发现,毅虹遭的罪,与河东街沈家对大小姐执行家法时的情景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没有红木矮桌和戒尺这样豪华的刑具,也没有由下人专司家法的气派。

  全家人的轮番抽打,也不知毅虹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转过头,泪水顺着宽厚的泪痕不断的流淌,流到下巴,嘀嗒嘀嗒的滴在床的横档上。横档上聚集了一汪晶莹的泪水,随着她不断涌出泪滴的冲击,泪水又顺着横档往下滴,滴在床肚的地上,被一片漆黑所吞噬。她的声音很微弱:

  “爷,娘,我是你呢亲生的吗?哥哥姐姐弟子妹子,我是你呢的亲姊妹吗?你呢为什呢要这样打我。喔……喔……”

  沈先生一听这话火又上来了,他高高的举起木尺,想打伤她巧舌如簧的嘴。他犹豫了,打破了相怎么见人,这不更加让人耻笑吗?他放下手,可气没地方出。他又迅速的高举木尺,狠狠抽向毅虹的臀部。

  只听到“哇”的一声惨叫,她晕厥了过去。

  这一夜,毅虹虽然被打晕过去几回,但她就是不肯招供。

  沈先生如此对待毅虹确实太过分,我们不妨设想一下,毅虹怀孕的事倘若发生在过去,或者出现在河东街的沈家,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这场毒打,不亚于渣滓洞酷刑的残忍。沈先生希望通过这种残忍的手段,既可以逼她供出那个男人,进而教训他一顿出口恶气,以达到对毅虹终身负责的目的,又可以让她铭记沈家的家训恪守妇道,同时能小产而隐瞒发生的这种伤风败俗的丑事。

  她下身居然没有出一滴血,这可如何是好?

  他慕名去了外乡的郎中家。可那位郎中仍然记恨毅虹给他的一记耳光,不想帮忙开打胎药方。沈先生跪求,并愿意出三倍的诊费。郎中看在钱的份儿上,勉强答应。

  当他提笔写到麝香时,笔停住了。若没有这位药就打不了胎,让这个该死的女人把孩子生下来,让天下人耻笑。郎中转念又想,拿人钱财忠人之事,打不了胎人家找上门来,不仅要退还诊费,更重要的是名誉扫地,以后还怎么立足?郎中还是把麝香这味重要的药写上了药方。

  毅虹恳求父母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这使父母更加生气。拳脚相加之后,逼迫她把打胎药喝下去,她坚决不从。沈先生叫来全家人死死的按住她,让她一点动弹不得,准备生生的把汤药从她嘴里灌下去。倔强的毅虹紧紧的闭住嘴巴。

  沈先生无法下手,急得满头大汗,她娘掉着泪劝她喝药。毅虹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出,坚决拒绝服药堕胎。

  沈先生气急败坏的从厨房拿来铲刀和勺子,硬生生的用铲刀撬开了毅虹的嘴巴,那金属和牙齿接触的摩擦声让人胆战心惊。

  她的上下牙之间塞着勺子的木柄,占据了她的半个嘴巴,汤药从嘴巴的另一半灌下,她没有任何反抗和拒绝的能力,胃慢慢的鼓了起来。

  那灌汤药的过程尤其是撬开嘴巴的动作,比渣滓洞的刽子手灌辣椒水时还要残忍。

  “我的伢儿,我的伢儿……”毅虹知道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她放声惨哭。

  沈先生怕外人听到,使家丑外扬。他让大家松手,把她一个人锁在房间里。

  她忘记了疼痛,一心只想救肚子中的孩子。她知道,把药吐出来是救孩子的唯一办法,但是吐得满地都是,家人很快会发现,必定会再去抓药。

  她看到了马桶,好,就吐在马桶里。只要声音不大,也许能蒙混过关。

  她想,马桶里的屎尿臭气肯定呛人,加上用手指抠舌根,那该死的药一定会从胃中倾泻而出。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口,闭上一只眼从门缝里窥视外边的动静,她确认安全后,迅速取下马桶的大小盖子。嘴巴伸进马桶,一股臭气扑鼻而来,吐意顿时产生,她将手指快速插到舌根,三抠两抠,哗的一声大量汤药吐了出来。

  她央求弟弟给她水喝,弟弟送来一碗白开水后,哭着把房门锁上。她牛饮般的喝下一碗水后,又强迫把胃中的水全部吐了出来。洗胃后,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毅虹欣慰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默默的说:“伢儿,有救了,不要怕,有娘保护你!”

  郎中信誓旦旦的和沈先生说,不出三天,保准打胎成功。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也不见毅虹下身出血,沈先生急了,就去找郎中算账。

  郎中说,我本心开的堕胎药方,下不来也没有办法。他犯嘀咕,麝香已是最大用量,本想让她多出些血,多遭点罪的,没想到竟然没堕下来。现在就是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加量了,那是要出人命的。想到这里,郎中息事宁人的说:“那钱我全部退了,你另请高明吧。”

  人家没收分文,和郎中也没啥好说的了,沈先生扫兴而归。

  老婆告诉他,有个仙人很神,他能到阴曹地府查到人间发生的怪事,还能对症拿到仙方。只要按照仙方去做,就能消解怪事。

  “担身哪里是什呢怪事?”

  “当然是怪事,十八岁就有了身孕,被打成那样子她也不肯说出男人的名字。我看那个男人不存在,十有八九是什呢怪物附体。”

  沈先生觉得老婆说得在理,便去查仙方。可那仙人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开口就是五十块,这可难死了沈先生,他们全家在生产队劳动一年,年终分配也只有五六十块,这么多人白忙活一年,真是心有不甘。

  仙人看出了端倪,说:“这钱不是我拿,我要交到地府去,不然不能对症拿到仙方。”

  仙人念完咒语就像死人一般昏睡过去了。约摸半个小时,他打了个哈欠,从贴身处掏出一张字条:拖尾一复时。

  沈先生妇夫不解其意。仙人笑道:女事主遇公蛇精,腹中孕美人蛇,倒挂一复时,幼蛇散架而出娘胎。

  沈先生心领神会,千谢万谢的和老婆离开了仙人。一回到家,就把毅虹叫到房间,全家人一起动手,把她绑起来倒挂在二梁上,她大喊大叫,被用毛巾塞了嘴。沈先生看了看门外月亮的高度说:“明天月亮挂到了树梢,就放这个畜生下来。”

  看着痛苦的毅虹,他们不为所动,沈先生夫妇竟然呼呼睡觉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理,为了拿掉腹中的孽种连女儿的性命都不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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