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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落魄

小说:深山渡口作者:绯啊妤字数:2521更新时间 : 2020-05-12 15:00:00
  边璐茗迈着快要抬不动的腿只顾往前跑。手上身上都是血,有干枯的暗红,也有粘稠的鲜红。没有穿鞋的脚被石子砂砾划破,路过的荆棘丛也不忘给她小腿上留下刺。她没有时间去将刺拔下。

  嗓子像是快要冒起青烟,眼前忽明忽暗,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上气。

  这里到处是树,她也无暇顾及是什么树,也感觉不到现在是什么时辰。除了树林和灌木草丛,什么也没有,周遭都是白茫茫一片。

  快要跑断气,她终于冲出山林。从泥土石子中跳出,踩在了咯吱咯吱的木板上。

  这是一个小小的渡口。渡口很小。只有一张小舟的大小,铺着一条条木板。这是湖,还是潭,还是江?她蹲下去,水面很平静,映着她没有染上血迹的脸宕出了层层涟漪,一圈一圈的向外扩开,也不知道要水圈越扩越大要去哪里。深不见底的水倒映出周遭其他绿油油的山林,墨绿色的水有如翡翠。边璐茗蹲下去想摸摸这水,想要洗去她身上的污血。

  碰到水的瞬间,世界颠倒。她感觉自己好像冲向了水里。

  “呼!”她猛的坐起来。

  “醒了?”

  “嗯。”雀鸣捋了口气,使胸口起伏没有那么大。

  “又做噩梦了?”沈谧递了杯热茶来。

  “谢谢。”雀鸣向他点了一下头,接过捧在手里。“也不算是噩梦,怪梦吧。”

  “虽然我不清楚你过去十几年里过得怎么样,但如今你我毕竟是夫妻,我希望你有事可以告诉我。”沈谧坐在床边,边说着边把被子给雀鸣掖了掖,说完便盯着雀鸣的眼睛,等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沈谧的眼睛很漂亮。一双桃花眼,眼波温柔的像那潭水。好在他眉宇间生出一股英气,不然也做不了大理寺少卿。

  单看这双眼尾下至的眼,别不是朝堂上被审讯的犯人也会被他迷住,一不小心就招了实情。

  透过他清透的眼睛,雀鸣看见了他眼里的自己。

  噢,我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她心想。

  “好。”雀鸣又向他点了点头。

  “最近有桩案子有些棘手,需要我亲自去调查一下进宫上报皇上,这两天可能不回来了。我安排了我母亲身边的明月姑姑来。你若是有急事,就差人去大理寺传话。”见雀鸣点了点头,沈谧就起了身拎了一件灰白的褂子,一甩就穿在了身上。

  他身边从来没有侍女仆人伺候,说是怕遭了他人嘴舌,冤了案。就连歇房里也要放张书桌,书房里也要放张床,书桌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书本子和一张张状纸,就为了方便办公。

  沈谧才二十二,当上大理寺少卿也就两年,却平了大大小小新旧狱案四百多件。有些陈年旧案的烂摊子,他铁面无私的处置了,也有些世家的纨绔子弟惹得风流案,他也毫不包庇的该怎么判怎么判了。换来的是百姓安定,民心向国,却也得罪了不少前朝宦官。

  这么好的大理寺少卿,要是宁国有......唉,算了,就算宁国也有那又怎样,那样的昏君,就算给他百个明臣也是徒劳。雀鸣挥了挥手,想打散这些令人作呕的人事物。闷头就又倒在了床的怀抱里。

  杭洛国的皇帝,会是什么样子呢?听闻他也才二十来岁吧。不管是先帝还是当朝皇上,都能把杭洛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呢。好的东西永远都是别人家的。

  雀鸣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如果宁国也有这样的君主,爹爹也不会......

  一想到爹爹,她就控制不住泪水,尽管闭了眼,那滚烫的东西还是要从眼角憋出来,好似大堤决了洪水一样,就算用被角擦去也能感受到这个世界从清晰到模糊。

  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擦去眼泪,一次又一次的感受泪水重新溢出眼眶。

  也不知道爹爹在那边怎么样。曾经爹爹每次上战场前都要跟雀鸣说,如果他没回来,那他一定是成了云朵,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亦或者是晴天,他都会在璐儿和娘亲身边。

  真的是,烦!这种话,小时候说说也就算了,大了还要说,弄得她都要信了。

  雀鸣用衣袖往脸上使劲一抹,管他鼻涕眼泪的,都一把擦去。又将头埋在被子里。

  也不知道娘亲最近在外祖母家过得好不好,有舅舅在,应该不会很难受吧。

  被子里暖和舒服,雀鸣想着想着就又睡着了。

  城里的秦楼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坠茵在六层的屋内算着今日的账。算累了,就从身后提了壶银酒喝。

  出了房门,就是长长的空荡荡的走廊。整个六层就念月房一间,坠茵的起居生活经营都在念月房,除了她,没人进得了房门。

  她坐在窗沿上喝酒,瞥见楼下街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和尚模样的人。皮肤雪白,看不清五官。

  坠茵看他在秦楼前踱步了好几圈,最后消失在秦楼一层正门的房檐下。

  她随手披了一条栀黄绣银线袍子,从房内的旋转楼梯下了一楼。

  她一般是不来一层的。

  秦楼一层大多是平民食客,吵嚷拥挤。二层虽也有食客,但多半是冲着新秀歌舞姬来的。

  来三层的基本都是些赌徒。有人在这里称霸称王,也有人在这里坠入黑暗。从四层五层,就是一些所谓的上流人士了。大多宦官富贵人家不是来邀头牌姑娘作诗吟赋,就是来商量升官发财的计谋对策。

  他们长期盘踞在这里,几乎每人都有固定的房间。秦楼的姑娘小厮都盼望着自己能被调派到四楼五楼做工。

  离上层人近一点就代表着自己离成为上层人近一点。人们总是有这样奇怪的错觉。

  这里充斥着人性的极端和欲望的试炼,坠茵早就看透了。

  她是楼主,是这里欲望的操纵者。然而她涉足的不仅仅是这片领土。

  坠茵在一层暗梯小小的窗格处见着了那个坐在大厅的和尚。桌前就他一人,一碟小菜,一盘肉,一壶酒。

  也是个俗人。她白眼瞟过,没多想,继续走暗梯到了地下。看着眼前的酒窖,这里可都是秦楼的宝贝。

  酒桶酒缸按规律摆的整整齐齐,坠茵像绕迷宫一样曲曲折折走到了一扇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拧了一下酒缸上的陶瓷盖子,进了那扇门。

  雀鸣再醒来的时候都该用午膳了。

  莳兰见主子醒了,便赶忙端了热水来给她洗脸,利索的将一会儿要梳妆打扮用的东西都摆好。

  “有客吗?”看莳兰这般速度,雀鸣心中条件反射的有些隐隐不安。

  虽然以前在将军府也是这样的流程,但那时都是因为爹爹娘亲在,起晚了床是要被说的。所以莳兰每次瞧见夫人的侍女路过主子房门,都要赶紧把主子薅起来假装在背书。

  “沈三夫人要来。”莳兰小心的凑到雀鸣耳边说。

  听这语气倒是不确定的样子。

  “听谁说的?”雀鸣拿过她手里的帕子自己在脸上抹了两下,又把帕子递给她,直接往脸上浇。沈三夫人要来,一点也不奇怪。

  根据雀鸣的了解,她的儿子毫无先兆的成了亲,她作为生母,却是和其他人一同知道此事的。婚宴那天自己盖着红布头,雀鸣既没见到沈三夫人,沈三夫人也没见到雀鸣。奇怪的是她为何不让雀鸣过去?还要不动声色的自己跑一趟?

  “奴婢今晨出去买玫瑰酥的时候听见柳苏姑姑跟下面的丫鬟说的,说是要带着明月姑姑一起来。”莳兰又将帕子揉了一遍拧干了递来,将雀鸣顺着脸颊到下巴快把胸口衣服淋透的水珠擦干净。

  “哦。”雀鸣想起沈谧走的时候说了一声明月姑姑要来,也没说沈三夫人要来。“玫瑰酥呢?”雀鸣将帕子又丢到盆中,抬起头向莳兰眨巴眨巴眼睛,伸出小手望着她。

  “先梳妆了来,万一一会儿沈三夫人来了,抓主子个现行。”莳兰索性拉起雀鸣的手,把她推到了梳妆镜跟前坐下。

  “沈三夫人要来,应当托人传个话才是,不会一声不吭的就来了吧。”雀鸣对着镜子描眉,又看了一眼镜中给她梳头发的莳兰。

  “不好说,”莳兰抓了一把簪子钗子到雀鸣面前,她斜眼扫了一眼,清一色灰白银白的白素色,虽然别人不知道雀鸣就那个亡国将军府出逃的小姐,但毕竟也应当是在守丧,颜色不好太杂了,就挑了只白山茶珍珠绿叶银簪。

  “听说,沈三夫人前些日子还在替他找姑娘家。”

  “啊?”雀鸣有些诧异的回头看着莳兰。

  莳兰又把雀鸣的头掰回去,继续说:“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少卿大人也没想过娶妻的事,大人他肯定也不会跟你提。你又不出门,听不着门外的闲言碎语,也很正常。”她停了一会儿,“不过奴婢听说沈三夫人好像......”

  “什么?”雀鸣这次没敢猛地转过头,只是稍微抬了一点,看着镜子里的莳兰停下了手里的活。

  “性子有点古怪的。”

  “啊?”雀鸣还是没忍住猛地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她。

  莳兰也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对,所以据说她出府来看儿子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就是跟着明月姑姑同一轿子来的。”

  不得不说,这个沈谧一家真的很多地方都不合规矩,但是却又好像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感慨完了之后雀鸣就和莳兰一起坐在屋里,等一个婆婆“突然”来到的消息,再“惊讶”的出去接见,嘴里还要念叨着“儿媳有失远迎”这类话。跟着莳兰反反复复排练了几遍之后,雀鸣就靠在门口吃玫瑰酥,望着走廊的尽头。

  “少卿夫人?”

  背后突然传出一声陌生的女声,雀鸣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在叫自己,差点没被嘴里嚼了一半玫瑰酥给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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