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勾魂使者
做了吸血鬼就得有守夜的自觉, 策反完慕尼黑狼人后，铁徐小组一起往东，超边境中隔海走。
途中随便找个林子休息。
看得出, 吸血鬼的拟态对象是蝙蝠。
铁子吊在树上认真想。
她抠抠口中尖牙，计算文本时间。
狼人也是夜行动物, 其他人睡觉, 他在一旁坐着, 啊不，趴着发呆。
铁训兰感觉有人捡石头丢她脸，哎呦一声。
“干嘛？”她掀开翅膀，安六神看鬼似的看她, 黑漆马虎，真像只大蝙蝠。
安六神龇牙：“看你有没有值夜偷懒。”
铁训兰：“……”你蛋又想被踢了，是吗。
几人夜宿位置很好，临着河岸, 不远不近，月光洒落下来, 能看清河道对面和河水清波，一鬼一狼窝在河边, 暗搓搓看着河面动静。
“这啥情况啊，白天不走船, 晚上走？”
“你问我我问谁, 我脑子不清楚，想不起咱们苑写过啥。”
“……我看你是欠揍，不想和吸血鬼说话吧。”
两人默默盯着河上走船, 大量巨船融在月光水光中, 走得悄无声息, 专挑河边无民居的地方走。
铁训兰悄悄爬起来，身上蝙蝠随之飞起，被安六神一尾巴摁下，“你别飞，爬过去。”
“黑蝙蝠太显眼了。”
铁训兰：“……”
一分钟后，一只同手同脚的大蝙蝠悄悄趴在草丛里，黑黢黢一块，像块斑痕藓或者灌木阴影。
吸血鬼目力惊人，她清晰看到了流动不止的船只上成箱成捆的火铳、弹药，偶尔几只体型特别大的巨船还载着笼子，夜风掀开防水布，露出里面的爪子——
铁训兰：啊这。
那是精钢似的龙爪，鳞片密密，时不时抽搐着。
许是她惊叹声大了，船上被捆的狼人嗷嗷叫唤，天敌相遇，气息激发，很快全船的狼人都嚎叫起来。
铁训兰：“！！！”
顿时，另一艘船上亮起红眼睛，同样的黑色翅膀忽闪起来。
铁训兰卧槽一声，感到了致命的熟悉感。
“怎么回事？”有白袍牧师走来，一路圣光普照，所到之处一团白蒙蒙的光扫着，他冷漠看着被困在笼中的神奇生物，转头望向河岸。
忽然，一阵熟悉的狼人气息传来。
船上大狗们瞬间不叫了。
是野生同类。
……
那还是不给家人找黑锅了。
牧师：“？？？”
怎么又安静了？
船队过去后，安六神才把大蝙蝠从尾巴底下薅出来，“贸贸然去刺探，被狼人闻到了吧。”
“如果不是我来救你，你就能享受光明圣水全身spa了。”
就那硫酸水，秃不死你。
铁训兰认真反省自己。
“对不住，我脑子不太清楚，看到狼人就想啃。”
狼人安六神脸颊飞红，可惜，毛太厚，铁训兰瞧不见。
“刚看到什么了？”他咳嗽两声，转移话题。
“被银针扎成筛子的吸血鬼，足有两船之多。”
“嗯。”
“被捆成团团的地母，也是铁钉钉在船板上。”
“还有呢？”
“还有大量被训成狗的狼人。”
“……知道了。”
两人沉默片刻。
“对不住，安六神，我起西陆框架时是夹带有个人偏见的，把教廷写得控制欲很强，也埋了很多西陆穷兵黩武的伏笔，但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西陆故事走向会顺势而起，变成控制奴役神奇生物吗？”
“……”
“你不是没想到吧，你是觉得这样写，更有戏剧冲突。”
铁训兰：“……”
“没错。”
她坦然道：“东边物种大和谐对抗西边奴役暴力，多有看点。”
熟悉的火光在绿色眼睛中燃起，这一刻，铁训兰凭借着对文豪的热情和对作品的忠诚，挣脱了人设束缚。
安六神看她的眼神没什么感情。
两人又轮番去休息了会，陆续看到船队穿过莱茵河，足有数十支，不断前往中隔海，他们保持着奇怪的缄默，极速奔走又不发一声，一船配备十名牧师，戒备森严，船影整晚都映照着河水波光。
两人心弦紧绷，头顶乌云。
他们不知道的是，数十条故事线的玩家，许有数百人，或多或少都宿在了莱茵河边。
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夜的“川流不息”。
……
【36:00:00】
第四次休息时间到。
正好轮到铁训兰守夜，睁眼后发现多数学生都在闭目睡觉，文豪本的深夜却对应着猎户座的早晨，昼夜颠倒如斯。
她伸伸懒腰，决定打一套军体拳。
光脑闪着暗光。
【徐衡分享给您骑士团庞默默的光脑编码】
【徐衡：加一下】
【徐衡：有空在游戏版发发言，给《未命名》炒点热度】
发送时间是……半夜三点四十。
铁训兰：“？？？”
“衡哥，作息不健康小心英年早秃。”
光脑那头传来铁训兰有点哑的声音。
徐衡坐在千山湖边，周围一圈烟头，巨灵神很嫌弃地扫了几次，总是没一会又冒一堆。
“嗯，有点烦心事，睡得晚了。”
烦心事？
铁训兰敏锐地听出了什么，但没有追问。
徐猎头近来操劳，她决定说点开心的事。
“庞默默游戏师有谈下个本的价格吗？《未命名》快三十小时了，我得了很多灵感，改起来很快！”
“没谈。”
“海春阳老师有接洽你后续工作吗？哇，成名已久的a级文豪，多棒。”
“他问了，我还没安排。”
“……有物色新的小苹果吗？我看蛇夫座徐宁天骄很棒，现实题材溜得飞起，她也没猎头呢！”
“不认识。”
铁训兰：“……”
看来他心情不好的程度，有点高。
铁子发出致命一击：“衡哥，你之前说提取帝国数据池的资料，有反馈了吗？”
徐衡：“……”
虚拟宇宙的人形蹲在他眼前，笑眯眯看着，似乎在讽刺他自己的事都不操心，还得别人提醒。
铁训兰：“看来是没有。”
“我在《未命名》里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说不来，老觉得ai巨神有点危险。”
徐衡心头一揪。
虚拟宇宙在眼前，这让他怎么回答。
铁训兰：“——所以，数据池的事，衡哥你留心下吧，别因为工作忙，错失了重要信息。”
那头还是一片沉默。
小绿毛歪头，男人眼圈青黑面色憔悴，神情有些恍惚，她摇摇头，【你来邮件了，人类id徐衡】
徐衡惊醒，铁训兰那边不知何时扣掉了。
新邮件竟然是帝国数据池发来的。
徐衡：“……”
虚拟宇宙表情温和，甚至用手给徐衡捋了捋发梢：
【肥池找数据很快，我只看你何时真的准备好了，随时都能提供给你】
【确定了吗？人类是种有心理寄托远好过没有的动物，有寄托就有盼头，无论这盼头是好是坏】
【id徐季平，你确定要推翻此前对徐伯兰全部的印象吗？】
徐衡感到发自内心的寒意。
虚拟宇宙并没听到昨晚他和柳园飞雪的深谈。
但话里话外，似乎毫不意外他现在的警惕。
这是自信人类根本无能为力，还是算法预测早就猜到了今天？
……
飞鹤醒来时，休息时间只剩一刻了。
他赶紧开游戏版，上次休息时间正卡在进发慕尼黑，时间紧任务急，他都没尽到版主的责任，这次可得好好利用。
游戏版现在呈现着奇妙的态势。
投放东西大陆的玩家纷纷疯狂开贴，大肆显摆，开头还在好好讲解神奇物种各种好玩，分析非人神通。
诸如：
《地母这摇曳生姿一定是全银河最好看的台步》
《投胎吸血鬼能不能吃鸡鸭鹅？》
《怎么办，我是条龙，爪子好多，我不会吃饭了》。
大伙乐呵呵分享，但随着时间推移，画风偏去了奇怪方向。
——攀比东西大陆谁更炫酷。
前有开贴《西方龙除了喷火什么都不会，蜥蜴，是蜥蜴吧》，后有《东方龙有屁用，主场是人家道士的！》互相对标，从巨龙长相到神威比了个遍——
飞鹤看了五分钟。
现在是东大陆压倒性优势。
热门飘满了“抽空”开贴的东陆玩家，许是东陆故事线没那么紧迫，不用西陆这般万里逃杀，有闲情逸致搞舆论的人也多。
飞鹤：不爽jpg
《别撕了，关注下故事线好吗？西陆都有人开始叛逃对家了，这不比攀比哪条龙爪子亮更燃？》
他实名发帖，不披马甲。
版主飞鹤的大名明晃晃挂着，自带流量，立刻吸引了一波玩家。
一楼是飞鹤自己：
“我扮的地母，十分倒霉催，落进了西陆吸血鬼手里。”
“被她带着好好体验了把……嗯，穿越大陆纵深，阅遍森林河野，好tm爽！”
二楼火速杀到：
“版主，你别尿性，有话直说，叛逃几个意思？”
三楼是个实测玩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有人说叛逃了，我也正有此意，不是我是东陆逃西陆，大伙约起来啊！”
“一起鏖战中隔海！”
四楼一惊一乍：
“楼上进度这么快？到中隔海了？”
“我还在光明教廷呢，也不知哪个瘪犊子先来杀了一波，牧师对我们严阵以待，想偷点银器都不行。”
……
神奇生物优劣是个已经发酵过的爆点，论坛玩家疲惫得很，叛逃——这一故事线的“暗门”宛如及时雨，再次点燃了大众热情。
甚至有人开贴对暗号。
“兄弟们，我预计登陆在中隔海东陆第十六块石头，有人接我吗？”
“我接，我骑龙轰了你，王八羔子，敢背叛我们西陆！”
“看到中隔海大雾了！完了，我没金手指，桃木剑耍的也不好，怎么过海啊？呜呜呜，我想变吸血鬼！”
“楼上，你直接自杀找虚拟宇宙换二次id呗。”
“不一样，你没看吸血鬼玩家帖吗，转变物种的过程真是剧痛又爽快，我想试试！”
“顶楼上，我刚试完回来，实话说，那滋味尝一次顶一百次弱感症治疗，疼得我大小便快失禁了〒_〒”
飞鹤满意地返回文豪本。
东陆先天优势比西陆强，光物种和谐这一点西陆便比不过，但，如果挑叛逃来讲，必然西陆更“有优势”，想跑的人更多。
舆论嘛，造势嘛，红黑都行。
再说，从西路深处一路拼杀，走遍原野深山，踏遍森林长河，抵达黄金东岸——
这不听起来更刺激吗？
……
【33:00:00】
东西大陆中隔海。
越靠近东方，活人越少。
远远地，浓密灰雾笼罩天边，看不出远近高低，只觉得压抑密布，饶是狼人目力出众，安六神也看不穿哪怕一百米灰雾。
众人慢吞吞来到海岸线边。
安六神站定，心中惴惴。
跟着迁徙的族群缀在身后五公里处，很快便要抵达，他作为首领，有义务身先士卒探听虚实。
到底这海能不能过，怎么过。
人一冷静下来，许多事就会慢慢想起。
安六神隐约记得，中隔海这块的故事逻辑，双子座文苑逻辑组和世界观组修过数遍，是个重点展现场景，但究竟如何重点，他想不起来了。
铁训兰在和枯树上的小麻雀展开殊死搏斗。
小东西叽叽喳喳叫，在吸血鬼的鬼爪里拼命啄，吸血鬼头大极了，思考怎么在不捏死它的情况下活体吸血。
“啊？你问中隔海？”
铁训兰一走神，麻雀飞了，吸血鬼顿时如丧考妣，没出息样惹得安六神想给她一脚。
“有点出息，那只是个麻雀。”
铁训兰撇嘴：“你又不给我吸血，我吃飞禽容易吗？”
安六神脸色一红。
他也不知怎么了，往常对铁训兰没这么多奇怪心思的。
……也不能说没有，但他总能很好的区分野心追求和“无关紧要的杂碎”。
许是天敌角色的问题，注意力完全没法从吸血鬼身上移开。
铁训兰：“中隔海海岸线长，形状崎岖，导致东西两岸的直线距离并不处处相同。”
“海岸线绕弯的地方，比不绕弯的能远几百公里。”
“最容易登陆的陆口两岸都有重兵把守，并不容易过去。”
“而且，海水也有鬼，”她不好意思的挠脸，“我设计的，中隔海有一段弱水。”
弱水？
鸿毛不浮、活物皆沉的弱水？
安六神看上去很想捏死她。
又把地母喊来，问他怎么漂洋过海的。
飞鹤十分尴尬：“我这、我不一样。”
“首先，我是大地之母的后代，任何大地之力我都能借——海洋也是有海床的，沉到底也无妨，我慢慢蹭过来就行，大不了费点事。”
“再者——从东路潜伏过来，我不赶时间啊，弱水就这么一段，我绕过去也行啊。”
“但，你们不赶时间吗？”
飞鹤左右看大伙。
没人吭声。
徐宁天骄明显对东方神话知识储备不足，谨慎提问：“哪位大佬愿意解释下，什么是弱水呢？”
安六神踢铁训兰一脚。
铁训兰摸摸鼻子，挣脱文本逻辑后，她性格又变好了，让徐宁心中松了口气：
“弱水，传说中万山之祖昆仑的北道护山水系，有说是条河也有说是片海的。”
“这水水质奇特，什么东西都会沉，船过船破，鸭过鸭沉，鸡毛都飘不起来。”
“换句话说，是个活的，就过不了弱水。”
徐宁眯眼，人类高质量大脑分分钟发光：
“搭桥可以吗？”
“只要找到足够宽阔的材料，同一时刻触到东西两边，有陆地做托力，此困境迎刃而解。”
队友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她。
“你知道现在中隔海多宽吗？”
“不知道多宽怎么找搭桥材料？而且……两边同时落地，那边难道有人接应你？”
徐宁天骄：“……”
铁训兰抓头发：“其实写这段时，我留下造桥这漏洞，也是想着万一我要渡弱水呢，而且，我故意没写能不能飞过去——”
“可以骑龙，对不对！”徐警员眼睛发亮。
“谁认识龙骑士吗？”
铁训兰更尴尬了，“西方龙可以被人搭乘不假，但它只会听龙骑士的。”
咱们不是主人，不能坐。她潜台词道。
徐宁天骄无语，瞪了铁张三一会。
远处，不怕死的小麻雀又飞了回来，好奇啄着安六神的毛屁股，狼人不耐烦地甩着，差点一尾巴拍死它。
“别杀！”
徐宁抢上来，一把捏住作死小畜生，抡圆膀子，用力将它扔进雾中——扔向海的那边，东陆。
大伙跟着往前跑，冲到海边，灰蓝海水凶猛扑上来，差点盖住脚。
“小心。”铁训兰一手抱起陈也行，让他往后稍稍。
“被水浪波及到就麻烦了。”
被同龄女士举高高的陈也行：“……”
“多谢。”
麻雀的身影晃悠悠飞出去。
深蓝色的弱水像头蛰伏猛兽，安静伏在下方，虎视眈眈。
三秒后，麻雀惨叫一声，仿佛空中巨手捏爆了它的呼吸腔，小鸟抖着翅膀掉进海里，波浪一卷，它就沉下去了。
大伙心头一寒：“……”
“好家伙，银河舰队牛逼啊，这么大世界观设定，都能细致入微，把飞渡弱水的bug给修了？”
“得嘞，不用呼唤神龙了，飞翔也过不去，另想辙吧。”
铁训兰有点内疚。
这设定是她一拍脑门整出来的，没想到绊住了自己的手脚。
半小时讨论后，依旧没有很好的结果。
飞鹤小心道：“实在不行，我一个一个带，慢慢总能过去。”
陈也行拒绝：“谢谢地母好意，但是，深海压强你能承受不代表别人也行。”
飞鹤：“……”
徐宁天骄不死心，翻着通讯录看有没有扮演巨龙的同学，想薅一条过来，耳边听着铁训兰低声念叨：“不该啊，设定写出来就该是用的，死棋没有意义啊。”
“舰队多年老手，不会做没出路的迷宫。”
“那你慢慢想呗。”徐宁讥笑。
慢着——
她表情一停。
通讯录里的名字，有一部分恢复绿色了。
这代表可以通讯了。
徐宁：“……”
“铁子，你来看。”
铁训兰：“啥？”
一看自己的通讯录，也绿了几个。
铁子：“？？？咦？”
大家一核对，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同样情况。
“是不是时间长了，不停有id阵亡又有新投放，绿了的就是新加入西陆的？”
“不对，柏晶晶是我同学，她显示在回路四，一开始不能通信，怎么现在又能了？”
“铁训兰，你教堂不是试出来了吗？不能通讯是地理位置原因，西陆只能和西陆联系，东陆一样，那现在……”
——现在咱们可是在东西大陆的【中间】。
安六神暗示道。
就像两个服务区的交界地带，可能谁的信号都收不到，也可能两边信号都能听。
如果是后者，那么现在新冒出的绿色光脑编码，便是这套回路里投放东陆的同学。
东陆有啥神奇物种来着？
铁训兰脑中电光火石一闪。
她抓住了什么。
其实银河舰队的新设定里，有个非常简单的逻辑漏洞。
……
弱水弱水，活物不能过。
那，死物能过吗？
……
铁训兰立刻揪住新冒出的二十编码，群发消息：
【江湖救急！伙计们，有哪位抽了东陆的[无常]角色吗？】
【我铁训兰实名举证，中隔海西边现有一群投靠东陆的神奇生物，亟待无常大佬引渡啊！】
……
死物能渡河吗？
应该是能的。
此方天地是低武神魔大世界，人死后有灵魂。
东方大世界观上接九霄，下通幽冥，无常负责死后亡魂接引，如接引后暴力抢夺，也能利用道家手段重注灵魂做僵尸。
这便是文本留下的取舍与暗示。
你想投敌吗？
可以，但你要接受对面迥然不同的世界观，学会放弃一些东西。
这改动太妙了，当真把东西方世界观联通了起来，铁训兰心神激荡。
三分钟后，一个熟人回复了她的消息：
【苗乐安：你他娘又做啥妖了？】
【苗乐安：我是回路四的无常，喊你爹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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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随便找个林子休息。
看得出, 吸血鬼的拟态对象是蝙蝠。
铁子吊在树上认真想。
她抠抠口中尖牙，计算文本时间。
狼人也是夜行动物, 其他人睡觉, 他在一旁坐着, 啊不，趴着发呆。
铁训兰感觉有人捡石头丢她脸，哎呦一声。
“干嘛？”她掀开翅膀，安六神看鬼似的看她, 黑漆马虎，真像只大蝙蝠。
安六神龇牙：“看你有没有值夜偷懒。”
铁训兰：“……”你蛋又想被踢了，是吗。
几人夜宿位置很好，临着河岸, 不远不近，月光洒落下来, 能看清河道对面和河水清波，一鬼一狼窝在河边, 暗搓搓看着河面动静。
“这啥情况啊，白天不走船, 晚上走？”
“你问我我问谁, 我脑子不清楚，想不起咱们苑写过啥。”
“……我看你是欠揍，不想和吸血鬼说话吧。”
两人默默盯着河上走船, 大量巨船融在月光水光中, 走得悄无声息, 专挑河边无民居的地方走。
铁训兰悄悄爬起来，身上蝙蝠随之飞起，被安六神一尾巴摁下，“你别飞，爬过去。”
“黑蝙蝠太显眼了。”
铁训兰：“……”
一分钟后，一只同手同脚的大蝙蝠悄悄趴在草丛里，黑黢黢一块，像块斑痕藓或者灌木阴影。
吸血鬼目力惊人，她清晰看到了流动不止的船只上成箱成捆的火铳、弹药，偶尔几只体型特别大的巨船还载着笼子，夜风掀开防水布，露出里面的爪子——
铁训兰：啊这。
那是精钢似的龙爪，鳞片密密，时不时抽搐着。
许是她惊叹声大了，船上被捆的狼人嗷嗷叫唤，天敌相遇，气息激发，很快全船的狼人都嚎叫起来。
铁训兰：“！！！”
顿时，另一艘船上亮起红眼睛，同样的黑色翅膀忽闪起来。
铁训兰卧槽一声，感到了致命的熟悉感。
“怎么回事？”有白袍牧师走来，一路圣光普照，所到之处一团白蒙蒙的光扫着，他冷漠看着被困在笼中的神奇生物，转头望向河岸。
忽然，一阵熟悉的狼人气息传来。
船上大狗们瞬间不叫了。
是野生同类。
……
那还是不给家人找黑锅了。
牧师：“？？？”
怎么又安静了？
船队过去后，安六神才把大蝙蝠从尾巴底下薅出来，“贸贸然去刺探，被狼人闻到了吧。”
“如果不是我来救你，你就能享受光明圣水全身spa了。”
就那硫酸水，秃不死你。
铁训兰认真反省自己。
“对不住，我脑子不太清楚，看到狼人就想啃。”
狼人安六神脸颊飞红，可惜，毛太厚，铁训兰瞧不见。
“刚看到什么了？”他咳嗽两声，转移话题。
“被银针扎成筛子的吸血鬼，足有两船之多。”
“嗯。”
“被捆成团团的地母，也是铁钉钉在船板上。”
“还有呢？”
“还有大量被训成狗的狼人。”
“……知道了。”
两人沉默片刻。
“对不住，安六神，我起西陆框架时是夹带有个人偏见的，把教廷写得控制欲很强，也埋了很多西陆穷兵黩武的伏笔，但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西陆故事走向会顺势而起，变成控制奴役神奇生物吗？”
“……”
“你不是没想到吧，你是觉得这样写，更有戏剧冲突。”
铁训兰：“……”
“没错。”
她坦然道：“东边物种大和谐对抗西边奴役暴力，多有看点。”
熟悉的火光在绿色眼睛中燃起，这一刻，铁训兰凭借着对文豪的热情和对作品的忠诚，挣脱了人设束缚。
安六神看她的眼神没什么感情。
两人又轮番去休息了会，陆续看到船队穿过莱茵河，足有数十支，不断前往中隔海，他们保持着奇怪的缄默，极速奔走又不发一声，一船配备十名牧师，戒备森严，船影整晚都映照着河水波光。
两人心弦紧绷，头顶乌云。
他们不知道的是，数十条故事线的玩家，许有数百人，或多或少都宿在了莱茵河边。
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夜的“川流不息”。
……
【36:00:00】
第四次休息时间到。
正好轮到铁训兰守夜，睁眼后发现多数学生都在闭目睡觉，文豪本的深夜却对应着猎户座的早晨，昼夜颠倒如斯。
她伸伸懒腰，决定打一套军体拳。
光脑闪着暗光。
【徐衡分享给您骑士团庞默默的光脑编码】
【徐衡：加一下】
【徐衡：有空在游戏版发发言，给《未命名》炒点热度】
发送时间是……半夜三点四十。
铁训兰：“？？？”
“衡哥，作息不健康小心英年早秃。”
光脑那头传来铁训兰有点哑的声音。
徐衡坐在千山湖边，周围一圈烟头，巨灵神很嫌弃地扫了几次，总是没一会又冒一堆。
“嗯，有点烦心事，睡得晚了。”
烦心事？
铁训兰敏锐地听出了什么，但没有追问。
徐猎头近来操劳，她决定说点开心的事。
“庞默默游戏师有谈下个本的价格吗？《未命名》快三十小时了，我得了很多灵感，改起来很快！”
“没谈。”
“海春阳老师有接洽你后续工作吗？哇，成名已久的a级文豪，多棒。”
“他问了，我还没安排。”
“……有物色新的小苹果吗？我看蛇夫座徐宁天骄很棒，现实题材溜得飞起，她也没猎头呢！”
“不认识。”
铁训兰：“……”
看来他心情不好的程度，有点高。
铁子发出致命一击：“衡哥，你之前说提取帝国数据池的资料，有反馈了吗？”
徐衡：“……”
虚拟宇宙的人形蹲在他眼前，笑眯眯看着，似乎在讽刺他自己的事都不操心，还得别人提醒。
铁训兰：“看来是没有。”
“我在《未命名》里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说不来，老觉得ai巨神有点危险。”
徐衡心头一揪。
虚拟宇宙在眼前，这让他怎么回答。
铁训兰：“——所以，数据池的事，衡哥你留心下吧，别因为工作忙，错失了重要信息。”
那头还是一片沉默。
小绿毛歪头，男人眼圈青黑面色憔悴，神情有些恍惚，她摇摇头，【你来邮件了，人类id徐衡】
徐衡惊醒，铁训兰那边不知何时扣掉了。
新邮件竟然是帝国数据池发来的。
徐衡：“……”
虚拟宇宙表情温和，甚至用手给徐衡捋了捋发梢：
【肥池找数据很快，我只看你何时真的准备好了，随时都能提供给你】
【确定了吗？人类是种有心理寄托远好过没有的动物，有寄托就有盼头，无论这盼头是好是坏】
【id徐季平，你确定要推翻此前对徐伯兰全部的印象吗？】
徐衡感到发自内心的寒意。
虚拟宇宙并没听到昨晚他和柳园飞雪的深谈。
但话里话外，似乎毫不意外他现在的警惕。
这是自信人类根本无能为力，还是算法预测早就猜到了今天？
……
飞鹤醒来时，休息时间只剩一刻了。
他赶紧开游戏版，上次休息时间正卡在进发慕尼黑，时间紧任务急，他都没尽到版主的责任，这次可得好好利用。
游戏版现在呈现着奇妙的态势。
投放东西大陆的玩家纷纷疯狂开贴，大肆显摆，开头还在好好讲解神奇物种各种好玩，分析非人神通。
诸如：
《地母这摇曳生姿一定是全银河最好看的台步》
《投胎吸血鬼能不能吃鸡鸭鹅？》
《怎么办，我是条龙，爪子好多，我不会吃饭了》。
大伙乐呵呵分享，但随着时间推移，画风偏去了奇怪方向。
——攀比东西大陆谁更炫酷。
前有开贴《西方龙除了喷火什么都不会，蜥蜴，是蜥蜴吧》，后有《东方龙有屁用，主场是人家道士的！》互相对标，从巨龙长相到神威比了个遍——
飞鹤看了五分钟。
现在是东大陆压倒性优势。
热门飘满了“抽空”开贴的东陆玩家，许是东陆故事线没那么紧迫，不用西陆这般万里逃杀，有闲情逸致搞舆论的人也多。
飞鹤：不爽jpg
《别撕了，关注下故事线好吗？西陆都有人开始叛逃对家了，这不比攀比哪条龙爪子亮更燃？》
他实名发帖，不披马甲。
版主飞鹤的大名明晃晃挂着，自带流量，立刻吸引了一波玩家。
一楼是飞鹤自己：
“我扮的地母，十分倒霉催，落进了西陆吸血鬼手里。”
“被她带着好好体验了把……嗯，穿越大陆纵深，阅遍森林河野，好tm爽！”
二楼火速杀到：
“版主，你别尿性，有话直说，叛逃几个意思？”
三楼是个实测玩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有人说叛逃了，我也正有此意，不是我是东陆逃西陆，大伙约起来啊！”
“一起鏖战中隔海！”
四楼一惊一乍：
“楼上进度这么快？到中隔海了？”
“我还在光明教廷呢，也不知哪个瘪犊子先来杀了一波，牧师对我们严阵以待，想偷点银器都不行。”
……
神奇生物优劣是个已经发酵过的爆点，论坛玩家疲惫得很，叛逃——这一故事线的“暗门”宛如及时雨，再次点燃了大众热情。
甚至有人开贴对暗号。
“兄弟们，我预计登陆在中隔海东陆第十六块石头，有人接我吗？”
“我接，我骑龙轰了你，王八羔子，敢背叛我们西陆！”
“看到中隔海大雾了！完了，我没金手指，桃木剑耍的也不好，怎么过海啊？呜呜呜，我想变吸血鬼！”
“楼上，你直接自杀找虚拟宇宙换二次id呗。”
“不一样，你没看吸血鬼玩家帖吗，转变物种的过程真是剧痛又爽快，我想试试！”
“顶楼上，我刚试完回来，实话说，那滋味尝一次顶一百次弱感症治疗，疼得我大小便快失禁了〒_〒”
飞鹤满意地返回文豪本。
东陆先天优势比西陆强，光物种和谐这一点西陆便比不过，但，如果挑叛逃来讲，必然西陆更“有优势”，想跑的人更多。
舆论嘛，造势嘛，红黑都行。
再说，从西路深处一路拼杀，走遍原野深山，踏遍森林长河，抵达黄金东岸——
这不听起来更刺激吗？
……
【33:00:00】
东西大陆中隔海。
越靠近东方，活人越少。
远远地，浓密灰雾笼罩天边，看不出远近高低，只觉得压抑密布，饶是狼人目力出众，安六神也看不穿哪怕一百米灰雾。
众人慢吞吞来到海岸线边。
安六神站定，心中惴惴。
跟着迁徙的族群缀在身后五公里处，很快便要抵达，他作为首领，有义务身先士卒探听虚实。
到底这海能不能过，怎么过。
人一冷静下来，许多事就会慢慢想起。
安六神隐约记得，中隔海这块的故事逻辑，双子座文苑逻辑组和世界观组修过数遍，是个重点展现场景，但究竟如何重点，他想不起来了。
铁训兰在和枯树上的小麻雀展开殊死搏斗。
小东西叽叽喳喳叫，在吸血鬼的鬼爪里拼命啄，吸血鬼头大极了，思考怎么在不捏死它的情况下活体吸血。
“啊？你问中隔海？”
铁训兰一走神，麻雀飞了，吸血鬼顿时如丧考妣，没出息样惹得安六神想给她一脚。
“有点出息，那只是个麻雀。”
铁训兰撇嘴：“你又不给我吸血，我吃飞禽容易吗？”
安六神脸色一红。
他也不知怎么了，往常对铁训兰没这么多奇怪心思的。
……也不能说没有，但他总能很好的区分野心追求和“无关紧要的杂碎”。
许是天敌角色的问题，注意力完全没法从吸血鬼身上移开。
铁训兰：“中隔海海岸线长，形状崎岖，导致东西两岸的直线距离并不处处相同。”
“海岸线绕弯的地方，比不绕弯的能远几百公里。”
“最容易登陆的陆口两岸都有重兵把守，并不容易过去。”
“而且，海水也有鬼，”她不好意思的挠脸，“我设计的，中隔海有一段弱水。”
弱水？
鸿毛不浮、活物皆沉的弱水？
安六神看上去很想捏死她。
又把地母喊来，问他怎么漂洋过海的。
飞鹤十分尴尬：“我这、我不一样。”
“首先，我是大地之母的后代，任何大地之力我都能借——海洋也是有海床的，沉到底也无妨，我慢慢蹭过来就行，大不了费点事。”
“再者——从东路潜伏过来，我不赶时间啊，弱水就这么一段，我绕过去也行啊。”
“但，你们不赶时间吗？”
飞鹤左右看大伙。
没人吭声。
徐宁天骄明显对东方神话知识储备不足，谨慎提问：“哪位大佬愿意解释下，什么是弱水呢？”
安六神踢铁训兰一脚。
铁训兰摸摸鼻子，挣脱文本逻辑后，她性格又变好了，让徐宁心中松了口气：
“弱水，传说中万山之祖昆仑的北道护山水系，有说是条河也有说是片海的。”
“这水水质奇特，什么东西都会沉，船过船破，鸭过鸭沉，鸡毛都飘不起来。”
“换句话说，是个活的，就过不了弱水。”
徐宁眯眼，人类高质量大脑分分钟发光：
“搭桥可以吗？”
“只要找到足够宽阔的材料，同一时刻触到东西两边，有陆地做托力，此困境迎刃而解。”
队友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她。
“你知道现在中隔海多宽吗？”
“不知道多宽怎么找搭桥材料？而且……两边同时落地，那边难道有人接应你？”
徐宁天骄：“……”
铁训兰抓头发：“其实写这段时，我留下造桥这漏洞，也是想着万一我要渡弱水呢，而且，我故意没写能不能飞过去——”
“可以骑龙，对不对！”徐警员眼睛发亮。
“谁认识龙骑士吗？”
铁训兰更尴尬了，“西方龙可以被人搭乘不假，但它只会听龙骑士的。”
咱们不是主人，不能坐。她潜台词道。
徐宁天骄无语，瞪了铁张三一会。
远处，不怕死的小麻雀又飞了回来，好奇啄着安六神的毛屁股，狼人不耐烦地甩着，差点一尾巴拍死它。
“别杀！”
徐宁抢上来，一把捏住作死小畜生，抡圆膀子，用力将它扔进雾中——扔向海的那边，东陆。
大伙跟着往前跑，冲到海边，灰蓝海水凶猛扑上来，差点盖住脚。
“小心。”铁训兰一手抱起陈也行，让他往后稍稍。
“被水浪波及到就麻烦了。”
被同龄女士举高高的陈也行：“……”
“多谢。”
麻雀的身影晃悠悠飞出去。
深蓝色的弱水像头蛰伏猛兽，安静伏在下方，虎视眈眈。
三秒后，麻雀惨叫一声，仿佛空中巨手捏爆了它的呼吸腔，小鸟抖着翅膀掉进海里，波浪一卷，它就沉下去了。
大伙心头一寒：“……”
“好家伙，银河舰队牛逼啊，这么大世界观设定，都能细致入微，把飞渡弱水的bug给修了？”
“得嘞，不用呼唤神龙了，飞翔也过不去，另想辙吧。”
铁训兰有点内疚。
这设定是她一拍脑门整出来的，没想到绊住了自己的手脚。
半小时讨论后，依旧没有很好的结果。
飞鹤小心道：“实在不行，我一个一个带，慢慢总能过去。”
陈也行拒绝：“谢谢地母好意，但是，深海压强你能承受不代表别人也行。”
飞鹤：“……”
徐宁天骄不死心，翻着通讯录看有没有扮演巨龙的同学，想薅一条过来，耳边听着铁训兰低声念叨：“不该啊，设定写出来就该是用的，死棋没有意义啊。”
“舰队多年老手，不会做没出路的迷宫。”
“那你慢慢想呗。”徐宁讥笑。
慢着——
她表情一停。
通讯录里的名字，有一部分恢复绿色了。
这代表可以通讯了。
徐宁：“……”
“铁子，你来看。”
铁训兰：“啥？”
一看自己的通讯录，也绿了几个。
铁子：“？？？咦？”
大家一核对，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同样情况。
“是不是时间长了，不停有id阵亡又有新投放，绿了的就是新加入西陆的？”
“不对，柏晶晶是我同学，她显示在回路四，一开始不能通信，怎么现在又能了？”
“铁训兰，你教堂不是试出来了吗？不能通讯是地理位置原因，西陆只能和西陆联系，东陆一样，那现在……”
——现在咱们可是在东西大陆的【中间】。
安六神暗示道。
就像两个服务区的交界地带，可能谁的信号都收不到，也可能两边信号都能听。
如果是后者，那么现在新冒出的绿色光脑编码，便是这套回路里投放东陆的同学。
东陆有啥神奇物种来着？
铁训兰脑中电光火石一闪。
她抓住了什么。
其实银河舰队的新设定里，有个非常简单的逻辑漏洞。
……
弱水弱水，活物不能过。
那，死物能过吗？
……
铁训兰立刻揪住新冒出的二十编码，群发消息：
【江湖救急！伙计们，有哪位抽了东陆的[无常]角色吗？】
【我铁训兰实名举证，中隔海西边现有一群投靠东陆的神奇生物，亟待无常大佬引渡啊！】
……
死物能渡河吗？
应该是能的。
此方天地是低武神魔大世界，人死后有灵魂。
东方大世界观上接九霄，下通幽冥，无常负责死后亡魂接引，如接引后暴力抢夺，也能利用道家手段重注灵魂做僵尸。
这便是文本留下的取舍与暗示。
你想投敌吗？
可以，但你要接受对面迥然不同的世界观，学会放弃一些东西。
这改动太妙了，当真把东西方世界观联通了起来，铁训兰心神激荡。
三分钟后，一个熟人回复了她的消息：
【苗乐安：你他娘又做啥妖了？】
【苗乐安：我是回路四的无常，喊你爹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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