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五条小姐总在拯救世界 > 第26章 26.里见离开的第三天(三合一)

第26章 26.里见离开的第三天(三合一)

小说:五条小姐总在拯救世界作者:聊笙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8-10 06:07:39
高层的本部位置是隐蔽的,  这理所当然。

        他们有特制的结界守护,虽比不上天元大人守护高专的结界,但也能和御三家的相媲美。

        兼具保护与隐藏的功能,  高层本部可以说是咒术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大概也是这个缘故,高层的老橘子们很少外出走动——得亏他们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一出防护圈就要有生命危险。

        前提是,他们没有惹到同等级的、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

        五条悟随意地把手臂肘搭在天台的栏杆上,  身形漂浮在半空,他摘下了圆框墨镜,  苍蓝六眼中无喜无悲,  天穹、白云、川流不息的车辆,  熙熙攘攘、如蚂蚁般勤勤恳恳工作的密集人群,  一一倒映在了那双神明之眼里。

        六眼开始自行运转起来,排除掉所有的多余、驳杂的信息,  剔除空气之中残留的斑点咒力,瞬息间将海量的信息灌输到脑中,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分析、解构。

        他立于天空之上,俯瞰众生,仿佛能将全世界掌握于手中。

        人最好不要站在太高的地方,因为那样会让你生出一种错觉。

        让你以为你可以翻覆昼夜,  掌控人间,  恍若神明。

        但人类怎可能触及到神明的一角呢。

        蝼蚁到头来还是蝼蚁,不过是长久浸泡在权力的糖酒里,  混沌了双眼,迷醉了认知。

        羽毛般的眼睫倏地一颤,五条悟眼眸转动间,锁定了一个方位。

        如他所料,  那帮老橘子果然还如同老鼠般窝在自己的鼠洞里,抱团取暖。

        整个城市,没有察觉到遗落在外的漏网之鱼。

        嗯,这挺好的。

        省了他不少功夫。

        五条悟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戴上了墨镜,接着又如同破碎的海市蜃楼,漂浮于半空的白发少年眨眼便不见了身影。

        高层本部,被他和里见都称为“烂橘子回收站”的地方。

        五条悟的咒力凭空出现在此处,顿时让一帮高层慌了神。

        要知道,一般没有点名传唤的话,咒术师是不可独自前往这里的。

        御三家或许是唯一的例外,因为他们拦不住,但届于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维系,他们也不会好端端的找对方不痛快。

        那么五条悟呢?

        他大概只会说——“去他的条例,给老子滚”,然后一脚把大门踹开吧。

        无法无天到人尽皆知,谁会愿意触这位煞神的霉头?

        白发少年的神情很是平静,平静到诡异的地步。

        他眉毛都没动一下,面无表情地轰碎了高层会议厅的大门,他站在门口,身影逆光,但全身不断攀升的咒力似乎加重了空气的压力,让会议厅内的人呼吸都感到些许困难。

        五条悟此刻的神态,像极了他孩童时期,被周围人称作“神子”的时候,眼中毫无波澜,未见喜怒,正如高天原之上连一丝垂怜的目光也不屑投入凡间的神。

        有人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好像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咄咄逼人,并且在自己的领地上,底气都加成了几分。

        老人面沉如水,瞪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五条悟,你招呼都不打一声,破门而入,这就是五条家的教养?”

        不管这家伙发什么疯,二话不说先扣一顶帽子。

        他们听到白发少年轻微地嗤笑了一声。

        “你们是处心积虑得很啊。”

        “像下水道的蛆虫般只会躲在角落里暗暗窥伺别人的东西,把一亩三分地的权力视为无上珍宝的井底之蛙,大树腐烂的根部,滋生出的蛀虫……”

        五条悟开起嘲讽威力无人可当,这些养尊处优的高层何曾被人如此落了面子,当即便有人面上浮出怒意:“五条悟,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这里可不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撒野的地方,现在认错离开,我们还能看在五条家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

        五条悟懒得听他们的废话,他微微地抬了一下眼皮,眼神如刀,一个个扎在了这些老人的身上。

        “五条里见。”他说道。

        也是这个姓名,让高层忽地噤了声。

        白发少年声音平淡地继续道:“五条里见,那女人的外派任务,是你们授意的吧?她的离开,也是你们算计好的吗?”

        里见的名讳,对于这段时间的高层而言可谓如雷贯耳。

        从乐岩寺的报告开始,第二双六眼现世的冲击,再到中藤家遭遇的毁灭性打击……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迅疾了,快到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高层不慌神是假的,尤其是中藤家被毫不留情地灭了族,彰显了五条里见的态度。

        她绝对是厌恶高层的,和五条悟那小子一派。

        不能再继续让她留在这里。

        但要说高层真的想对五条里见做什么,他们其实也是束手无策的,最多只是把她调开,不让她继续和五条悟接触罢了。

        老人定了定心神,干脆承认道:“是我们把五条里见调离开的,那又如何?”

        “祓除咒灵本就是咒术师的本职任务,任何一个人都不得拒绝吧。”

        派发任务是他们的正当权力吧,这都要追究就离谱了。

        五条悟低垂着头,他注视着地板上蜿蜒的暗纹,闻言,少年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低声轻笑。

        里见离开了,打着出差的幌子,彻彻底底把自己从这个世界抹消。

        他想寻找都无从下手。

        而现今高层也承认了,的确有他们从中作梗。

        五条悟歪了下头,“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既然都承认了,那就好办了。”

        他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深,明明是浅色系的瞳孔,此时却浮现了点点幽光,深邃如黑洞,能将人吞噬的疯狂。

        天色陡然异变。

        方才还风和日丽的天刹那间掀起了黑压压的乌云,滚滚云浪颜色渐深,森然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裹涌而来,呼啸的狂风停滞了些许,接着犹如受到某种阻力,顷刻间朝着相反方向席卷,携带的尘土泥沙此时锋利如刃,割在混凝土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以他的站立点为圆心,方圆万里内,正在膨胀的、尚未成形的、或是刚刚诞生的,所有的咒灵,都在一瞬间覆灭,祓除的那一刻身体都化作齑粉,碾碎豆腐一样的轻而易举。

        五条悟早已习惯了在平日抑制自己的咒力。

        没办法,他在刚刚出生那会儿,过于浑厚可怖的咒力几度摧毁了五条家的宅子,即使是长大了,稍不留神还会伤到身旁的人。直到他十四、五岁的时候,才堪堪能完美控制住自己的咒力。

        他无时无刻不在留意自己咒力的泄露,所以也没心思注意他的咒力又增长了多少,这世界上也没地方可以供他测试。

        五条悟现在,懒得管那么多了。

        压抑成自然的咒力终于打开了缺口,像是反弹一般洪水溃堤式地狂涌而出,高层引以为豪的结界被他寸寸崩碎,最后成了个七零八碎的蛋壳,而或许是风力的压强作祟,只听沉重的一声巨响,会议厅的大门被大力关紧,密不透风。

        这一下,本就暗沉的光线被彻底阻隔,眼中视物,都蒙上了阴暗的灰色、

        五条悟似是心情很好地拍了拍手,他故意出声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好啦,这下也关起门来了,我们就敞开了说吧?”

        ——还给我。

        五条悟面上笑意未褪,他捏了两下手指关节,说道:“我们来做个游戏怎么样?我问你们答,我来出题,你们只能选择回答或者弃权。裁判是我,规则我定,然后呢,我来判定你们回答的正确与否,怎么样?”

        “对了,顺便一提,弃权的人超过三个,你们中的人就要随机死一个哦。”

        ——把她还给我。

        他悠悠地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里见被你们弄去了什么地方?”

        他们当然不可能如此坐以待毙。

        无视了五条悟的话,有人试图联络外界,也有人拦在五条悟身前,五六个人同时释放咒术,想要控制住他。

        只求控制,至于能不能伤到他,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五条悟眼眸眨了眨,不满地哼了一声。

        他抱怨般的哼声,尾音还未消弭,这些人忽然便静止不动了。

        阻拦在他面前的几个咒术师,身体呈现一种极其恐怖的扭曲形态,像是被某种巨力强行压在了脑袋上,体内血液四散迸溅出来,在空中漫出薄薄一层血雾,尸体失去了支撑,畸形地抽动几下,倒在地面不动了。

        而试图联络外界的咒术师,惊慌地发现他们失去了信号,就在他们徒劳无功、满头大汗地想要修复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咔嚓”声响彻了众人的耳际,他们看到这个人惊愕地张大了嘴,骨头被不可见的手一根根掰开,痛呼还没来得及发出,他的眼中失去了光泽。

        仿若在拆解拼接的积木玩具,人体的各个关节被剥离,然后被丢在了地上,呈一片片的碎块。

        那是孩童在摆弄自己的玩具,单纯的好奇心夹杂了最纯净的恶劣,把不喜欢的、反感的东西统统磨灭,这就是不成熟的“孩子”的做法。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场景赫得一时回不了神,还是五条悟的叹息唤回了他们的神志。

        “所以我说啊,乖乖配合我嘛。”

        “好好遵守游戏规则,谁都不许犯规哦。”

        他的声调是天真的,尾音还上挑了几分,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任性。

        “不要管那些犯规被淘汰的家伙了,我们继续游戏吧?”

        任性又残忍的神明伸出了他的手指,点了点最前方的那个老人,灿笑道:“从你开始吧?来,这才第一个问题呢,要好好珍惜机会啊。”

        他在玩弄人命。

        他也不会在乎他们是生是死。

        不……也许对他而言,他们甚至称不上“人类的生命”。又谈何珍惜呢。

        是玩具,都是这个少年童心爆发的玩具而已。

        那老人的额角流下了一滴汗水,在见识过刚才的场面后,他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常年身居高位的他们早已形成了一种习惯,就是他们总以为自己才是棋手,是可以肆意摆布他人的操盘手,其他人不过是他们的棋子和可以随意丢弃的废物。

        一夕之间,境况反转,当惯了棋手的他们头一次切身体会到,被人玩弄于掌心却无法反抗,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他有这个能力,他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切。

        ……以前他会“安分”,只是他尚未被触碰到底线,再加上他对他们毫无兴趣,惰懒的性子作祟罢了。

        老人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他谨慎地说道:“你要问五条里见的动向?我们已经说过了,任务派遣她去了海外——呜呃!!”

        那老人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五条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短短几秒间,老人的脸色便从白变紫,两眼一翻,断了气。

        “在骗我呢。”五条悟淡淡地扫了一眼尸体,“好吧,那么规则再补加一条,说了假话的也去死,怎么样?”

        “不……这不公平!”

        终于有人耐不住恐惧,惊怒交加,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们说的明明都是真话,你凭什么,哪来的证据说我们在骗你!”

        这是真的啊!他们就是单纯地派了一个海外任务啊,为什么五条悟会笃定他们在说谎,然后自顾自地就掐死了一个人?

        五条悟嘴角一拉,兴致缺缺地说道:“我说过了裁判是我嘛,我觉得你们在说假话啊。”

        是的,就是毫无道理地,仅凭自己一厢情愿和直觉,独断和偏见,去判定他们到底有没有说谎。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没有说出让他满意的“真话”,他就会继续杀。

        完全讲不通,这家伙不听人话。

        那出声质问的人卡了壳,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少年,喉咙滚动,却再也无力吐出一句话。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信息可以透露了,他们确确实实就是派发了一个海外的任务而已啊!鬼知道为什么五条悟就是觉得他们在说谎!

        说真话会被杀,说假话,等稍后五条悟调查明晰了……又难逃一劫。

        什么叫进退维谷,这就是了。

        这简直,就像是古时代肆意妄为的暴君。

        “行了,打断的家伙太多了。”五条悟烦恼地揉了揉头发,“要是再随便插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哦?我没那么多耐心和你们周旋。”

        “嗯,那么下一个,你来说吧。”

        五条悟挑挑点点,又选中了一个隐在人群里的高层老人,他笑嘻嘻地把人拽出来,说道:“你别躲啊,过来陪我玩嘛。”

        “没关系,我今天特意空出了大把的时间,我们慢慢耗。”

        那个高层已然感觉死神的镰刀架在脖子上了,他盯着五条悟的双眼,就像在直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他哑着声音说道:“老夫……这个任务不是老夫派发的,老夫也不清楚……”

        “哦,你不知道啊。”五条悟面露苦恼,他松开了拽着老人的衣领,“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我也不能强迫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凭空吐露真相嘛。”

        ——哈?

        其余人顿时傻眼,这就放过了?说不知道就行,这么好蒙混过关?

        “不过,刚才算弃权哦。”五条悟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过去,他“好心”提醒道,“弃权超过三个,每再弃权一次,我就会弄死一个人,你们把握好机会吧。”

        人群中间顿时有人骚动起来。

        人性就是如此,当他们发现自己无法反抗,只能被动接受他的游戏规则时,求生欲在骤然爆发的状态下达到顶峰,此时,诸多的人类劣根性便暴露无遗。

        一些人恶狠狠地怒视着先前说“不知道”的高层老人,是他平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

        “说。”五条悟扬了扬下颌。

        “如果先前弃权的人死掉了,那他用过的弃权机会能不能恢复?”

        “诶,这个啊——”五条悟笑得眯了眼睛,他缓声说道,“可以啊。”

        或许,就在他说出“可以”这个词汇的时候,事态的发展就乱了。

        如同狼一般窥伺的阴狠目光,齐刷刷集中在刚刚被五条悟“赦免”的那人身上。

        那个老人还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转而就发现他成为了众之矢的。

        这家伙死了,弃权机会就会归还。

        那人的生命最后一秒,定格在绝望和惊恐之间,他的胸口被平白开了一个窟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可不是五条悟动的手。

        他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出精彩的剧目,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真是、真该录下来,带给杰他们看看的,你们这种丑陋的样子……”

        要是里见在的话,也一定会被逗笑吧。

        啊,真可惜,真可惜。她走得还是太早了。

        没办法,那就趁这个机会好好享受一下吧。

        人们躁动的心平复下来后,沁入心脾的便是通到天灵盖的冷寒。

        这是在玩弄人性。

        纵然他们能够弃权又如何呢,花费了一次弃权机会的人定然会成为其他人的下一个目标,招惹到全员的仇恨。

        这种压力下,不可能会有人再敢弃权。

        五条悟……他是故意的吗?!

        故意设置这样一个摆设般的弃权机会,只为了欣赏他们内讧的剧目?

        这种不讲道理的机制下,任性的独裁者随心而为,他们像是被强行困在一场求生游戏里的玩家,在反复无常的规则里露尽丑态。

        他们的人命一个个消逝或成必然,五条悟随时添规则打补丁,能钻的漏洞愈来愈少,躺在地上、血泊中间的尸体愈来愈多,最后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浓稠难闻的腥臭味。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大概削减了一半吧,五条悟终于唉叹一声,放过了追问他们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死了这么多人都不肯说啊……嗯,看来是真的不知道了。”

        “我说过……我们都,没有说谎……”

        “嗯,所以我确认一下嘛~”

        少年的神情仍然是笑吟吟的,尽管知道之前误会了他们说假话,他却不见半分心虚和愧疚。

        你会因为不小心踩死了几只蚂蚁而愧疚吗?

        “好吧,那第一个问题跳过,你们都不清楚里见去了哪里。”五条悟失望地撇了撇嘴,一副“你们怎么这么废物”的表情。

        高层……他们当然只能敢怒不敢言。

        至少要活过今天,再怎么说,至少要从这个小疯子手底下挺过来。

        只见五条悟优哉游哉地竖起了第二根手指,高层老人的心似乎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吊起。

        “那第二个问题,你们中有谁认得这个吗?”

        五条悟手腕一翻,即便光线昏暗,但此时所有人都全身心注意力集中在他的一举一动上,自然也第一时间看见了五条悟拿出来的东西。

        是一串铃铛。

        铃铛样式小巧精致,似乎被主人贴心地保养过,表面光洁如新,鎏金色的弧面,悬挂其中的金属球敲敲当当。

        铃铛的尾端被几缕雪白的发丝串起,绑成了死结。

        看清楚了这只铃铛,有人瞳孔骤然缩小,立刻就认出了它:“这是——”

        “好像是中藤家的咒具,你们有人认得它吗?”五条悟晃晃铃铛,清脆悦耳的声响在紧闭的会议厅内回荡。

        一帮长老的头同时朝一个方向扭转,在众人的冷眼注视下,中藤家的长老满头冷汗地走了出来,手都在发抖。

        他顶着前后方的压力,低声说道:“这个,我认得,这是我们中藤家的……之前五条里见夷平了我们家,应该就是那时候她拿走的。”

        “诶。”听到这里,五条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满脸的兴味盎然,催促着说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为什么里见会轰平了你们家呢,就我所知她在这个时空不太张扬,结果却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你们中藤家,是不是做了什么,惹里见生气了?”

        做了什么?

        中藤长老“唰”的一下,冷汗全部下来了。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他们家的继承人,花费十几年收集五条悟的零碎的身体组织,用来制作同样的傀儡啊。

        五条里见会发怒的原因应该就是如此。

        完了,五条悟本人就在这里,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一直被他人觊觎着,还妄图制作一个与他相同的傀儡……他岂不是要当场宰了他这个老头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事会捅到五条悟本人那里去。

        尤其是现在他家都被毁了大半,这是秋后算账啊。

        中藤长老支支吾吾着,不停擦拭流下的冷汗,五条悟刚开始还耐心地等他编织语言,但随着时间流逝,中藤长老什么都没说出来,五条悟的耐心肉眼可见地消失,面色逐渐不虞。

        五条悟捏了个施术的手势,轻描淡写地威胁道:“若是中藤长老再修复不好自己的语言能力,我就直接下手帮你切除脖子上那个没用的东西了哦?”

        中藤心一横。

        这个时机他也不敢撒谎,他闭着眼,倒豆子一般把那时候的事全部交代了个完全。

        包括五条悟的傀儡被五条里见目睹,然后她当场发怒的事。

        “………”

        中藤长老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预感的疼痛也迟迟没有传来。

        他将信将疑地睁开一只眼。

        五条悟整个人呆在了原地,茫然地眨巴眨巴婴儿蓝的眼眸,还保持着即将施术的姿势似乎忘记撤回。听完中藤长老的叙述,他的反应却不太对劲。

        中藤长老以为的怒意并没有在少年脸上流露,与之相反,五条悟像是被什么预料之外的事实给冲击到了,他慢吞吞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随着一声呜咽,猛地捂上了自己的脸。

        他的肤色是冷白的,因此,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的粉红色就显得十分扎眼。

        这个人,在害羞?

        气氛陷入了不知名的尴尬,幸存的老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发展。

        五条悟的手是微凉的,他用手贴上自己的面颊,徒劳地试图给自己降温。

        好了好了,别这么没出息,这样就破防了。

        五条悟在心底如是对自己说。

        他在心里自言自语,用话语劝说自己,然而脱离于理智之外,体内不可忽视的逐渐升温的某种介质,却激荡卷涌,化作了热烈的情感,融入了全身的血液里。

        好高兴。非常高兴。

        性格反复这一点也像极了孩童,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哄好了,若即若离的丝丝甜意在舌尖漫开,个性幼稚的少年被一颗金平糖安抚住了。

        诶,原来是因为他呀。

        是为了他,里见才会发怒,索性放弃了隐瞒自身的想法,以极其恐怖的力量摧灭了整个中藤家。

        因为中藤家制作了他的傀儡,她对此感到愤怒。

        所谓的咒具铃铛……也是来由于“他”。

        什么啊……

        偏偏在走了之后才让他知道。

        里见是在乎他的吧,是珍惜他的吧?

        “嗯,我明白了,早点老实交代不就好了嘛。”白发少年移开了捂着脸的手,指缝间露出的苍瞳里酝酿着醉酒般的笑意,流转了星星点点的羞赧,盛开的是欢欣雀跃的光。

        他大发慈悲地挥了挥手,三两步走到中藤家的长老面前,心情愉快地把铃铛放在长老的手中。

        “中藤家还有幸存人口真是太好啦,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五条悟对他说道:“中藤长老,我听说你们家的铃铛是可以感知到双方的位置吧?麻烦,把这玩意升级一下?”

        白发少年语气轻快,“另一半好像丢到世界之外的地方去了,如果能感知到就太好了。”

        “这不是你们家的祖传秘术吗?中藤长老,一定能做到的吧——”

        白发少年最后语调都放软和了不少,轻轻淡淡,少年特有的清朗声线,还拖出了少许的撒娇意味。

        不过这听在中藤长老的耳朵里,就是换一种方式的威胁了。

        做不到会怎么样?看看身后的一大堆尸体吧。

        这个五条家的家主,已经无所顾忌了。

        他把会议厅锁住,把所有高层关在门内,玩这一场“生死问答”的游戏,他真的没想过后果是什么吗?

        咒术界的机制是僵化的,这也从侧面反应了高层权力的难以动摇。上下层恒定不变,世袭的制度更是让权力被特定的家族所垄断。

        从这就可以看出,高层所掌握的权势何其之大。

        正如古代皇帝无法一朝一夕剥夺权势滔天的臣子,因为他们需要考虑到朝廷的稳定,权力的倾塌。

        有谁可以在这场政治的游戏里任性?

        顾虑太多、牵制太多,不知不觉,就是满身束缚。

        人是组成机制的核心,但他们从来不是根本。

        五条悟这样恣意妄为,凭自己个人喜好杀戮高层,难道他以为这样做可以动摇咒术界千年不变的秩序吗?

        没用的。

        有立有破,在新生代尚未成长起来之前,在新的先进制度提出来之前,强行打破旧有的制度,只会引来更大的混乱。

        一位老人满目怨毒,临死前留下了终生的诅咒。

        “你改变不了的,即使你杀遍了高层,也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涌现……五条悟!你厌恶我等,你屠杀我等,但你能改变什么呢?”

        刺耳的尖笑,成为了这个老人生命的余音。

        “你注定要和你厌恶的事物永远共处一片天地,你奈何不了!拥有神明的力量又如何,你只能任由我等——”

        话音未落,他便断了气。

        五条悟消散了指尖凝聚的咒力,微光中,他眼里的情绪分外无趣。

        “我真是没想到,都死了这么多人,你们还没搞清楚重点?”

        烂橘子果然是烂橘子。

        “从头到尾,我有在乎过咒术界的秩序吗?”

        五条悟的笑容里蕴着狂气,傲慢的居高临下,少年的声线和稳,他慢条斯理地吐露自己所想。

        他会带来混乱?那就混乱好了。

        打破不了咒术界延续千年的制度?随便啦。

        他又不是里见。

        或许十年之后的他,和里见一样踏上了教师的道路时,会把腐朽的制度放在心上,会想要从学生、从基层开始,一点一滴地改变这个咒术界。

        然而这和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

        咒术界的腐烂机制,僵硬的体制,高层手中难以动摇的权力。

        ——这些关他屁事?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里见。他会杀戮高层,是因为他们惹他不爽了。

        从头到尾都是他个人的随心所欲,从他一开始就将之称为“游戏”便能看出来。

        至于他们所说的,他这么做的后果,单纯的杀戮无法扭转咒术界的现状——五条悟压根就不在乎。

        “我来这里,又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目的,谁要费心思要为咒术界谋未来啊?”五条悟大声说出了极为任性的发言。

        “那你究竟为何,要动用如此血腥的手段?”

        “因为——”五条悟嘻嘻笑着,一脚踩上了刚刚发言的老人脑袋上,用力碾了碾。

        “老子乐意啊。”

        我杀你们,我乐意。

        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十八岁的少年,未曾经历过挚友的叛离,也尚未体会过十年的熏陶,没有踏足教育的道路,也没有回馈他以温情的学生们。

        正是在极叛逆、极率性的年纪。

        甚至可以说,他连普世的善恶观,都没有完整成型。

        他曾经会留在“善”的一方,会做出“善行善举”,不过是他个人的情愿,再加上身边老师同学拉着他罢了。

        一个人最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年龄段,乃至于塑造了、奠定了一生性格的基础,正是青春期的这几年。

        青春时期的少年们就像是白纸,朦朦胧胧对世界有了简单的认知,但却阻挡不了外界对他们渲染更深的色彩。

        更别提这个人是五条悟。

        在御三家成长的他,因为天生六眼而称作“神子”,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毫无底线的纵容更是惯得他无法无天。

        当然,如果按原本的命运走下去的话,他也会慢慢学会“人性”,学着从神坛上投落目光,去看曾经被他忽视的“人类”。

        如果五条里见……那个女人没来过的话。

        五条里见的到来,把原本的命运线更改得面目全非了。

        是她亲手点染了五条悟,她企图在少年的白纸上抹平自己的颜色,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不能如人所愿。

        这都是因为她。

        她成为了他的“偏执”。

        于是未来扑朔迷离了,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好似水到渠成。

        五条悟甩了甩手上的血滴,飞溅在墙壁上的深红色晕开了斑点。

        他似乎是玩腻了,没再施舍给其余的高层一丁点目光,他拖着中藤家的长老,拽着他的头发晃悠了两下,仿佛要把人的脑浆给晃出来:“中藤长老,升级这只铃铛,要耗费多少时间啊?”

        “这些、这些要从头开始更新咒具……需要不少的时间。”长老已经完全吓破了胆,他颤颤巍巍地说着,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已然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少年就是来玩的。

        他什么都不在乎。因而,他们手上掌握的筹码,引以为傲的手段,也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力。

        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白发少年思忖了一会儿,他张开手掌,比了个四的手势。

        “那,给长老四个星期的时间,约莫一个月吧。一个月之后我来取,时间够不够?”

        够才怪了!

        中藤长老眼睛都瞪出了血丝,但看着少年俊秀的面容,瞳里不见底的笑意,他愣是没敢吭声。

        “没说话,我就当默认了。那就说好了,中藤长老就借我用一个月~”

        少年音里掺了愉快的情绪,五条悟拍了拍手,揪起中藤长老的衣领子,在众目睽睽下说了声“拜拜”,接着便使用术式,瞬移消失。

        良久的死寂过后,遍地疮痍的会议厅内,才响起了几声闷响,是一些高层老人再也支撑不住,腿软跪地的声音。

        他们发布命令的声线都在发抖:“快……快派人联络外界,收拾现场,追踪犯人……”

        “颁布五条悟的通缉令,但这里的信息不能对外暴露,派来现场的只能是亲属心腹……”

        被咒力丝缝贴合的大门终于松动,灌进了呼啦啦的冷风,吹散了空气里凝滞的血气,同时又把这股腥味带得更远。

        当高层的心腹下属姗姗来迟,目睹到惨烈的场景时,登时惊愕得忘记了呼吸,极强的视觉冲击在瞬间剥夺了他们的思考能力,大脑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仍然站着的只有寥寥数人,一部分人跌倒、靠在了墙壁边,剩下的人都浑身浴血,其中不乏超出人类想象的畸形人体,扭曲着被丢弃在了地上,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最前方赶来的心腹下属,双手还维持着推门的姿态,但他手臂僵硬,双腿发抖,贴着门的手都在不自然地痉挛。

        推开这扇门,好似推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一线分隔,这边是人间,那边是黄泉。

        这是一场屠杀,是属于神明的恶劣游戏。

        天灾降临在了高层的头上,经此一劫,高层的人削减了三分之二,幸存下的零星几个,精神状态由于遭到长时间的折磨,也无法回归正常了。

        自此以后,五条悟、五条里见……这二人的姓名,或成禁忌。

        ………

        对于咒术界的人而言,这兴许是翻天覆地的一日,浸满了血色,充盈着绝望。

        但对于整个咒术界,这不过是小小的波澜,在不久之后,又会被咒术界的机制自然修复。

        咒术界上层掀起了一阵阵的混乱倾轧,脆弱的稳定被简单粗暴地破坏了,搅乱了一滩浑水的罪魁祸首仍逍遥自在。

        在让人喘不过来气的争斗中,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惊破了天际,如瘟疫般飞速传播开来,震撼了咒术界的所有人,包括诅咒师。

        在屠杀了大半个高层、犯下此等罄竹难书的罪行之后。

        五条家当任家主,咒术高专二年级学生——

        五条悟,宣布叛逃。

        作者有话要说:  这波啊,这波就叫走杰哥的路,让杰哥无路可走。

        叛逃五和教师杰的世界线,这不就打出来了嘛。

        里见姐姐太在意杰了,她处处防着夏油叛逃,结果杰哥没叛,被她“忽视”的悟叛逃了。

        里见:就挺突然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g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qg9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