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窗外
很难形容这是一个怎样的表情。
你说他在笑, 他的眼睛又没有笑意，你说他在哭，他的嘴角又分明上扬。
那一双眼睛, 悲凉, 死寂, 像是在一瞬间, 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对美好的向往。
“我以为……她至少……不应该……”
他声音哽咽，竟是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摘星和回头的何莉对视一眼, 显然这个事实，比警方为虎作伥对男生的打击更大。
“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在哪里？”沈摘星问他。
“我不知道……”阮斌摇头，“思思被带走以后，她被吓坏了, 我让她自己一个人出去躲一躲。”
沈摘星道：“给她打个电话吧。”
阮斌的电话没打通, 沈摘星的倒是通了, 但被挂断的很快。
两人等了一会儿，用何莉的手机打过去，何莉是京城人，电话卡也是京城的。
这一次通的很快, 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一起传来的, 还有嘈杂的麻将声。
“喂, 谁啊？说话啊……”电话那头传来阮斌熟悉的声音。
“嫂子，谁给你打电话, 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
电话里, 隐约能听到一个男人语气油腻的调侃。
“你烦不烦呢, 我出去接个电话，这里面太吵了……”
沈摘星和何莉就看着阮斌举着电话，身体直挺挺的坐着, 一个大男生，眼睛倏地变得通红。
“……什么叫我不要管，什么叫你心里有数，你心里有数，你倒是告诉我，思思去了哪里？你为什么要欺骗警方，说思思跟你在一块儿？妈，我叫你一声妈，你如果怕，你躲在一边，把事情交给我处理好不好？我能解决好的，你相信我一下好不好……”
话还没说完，阮斌闭上眼睛，将手机还给了何莉。
手机屏幕上，电话已经挂了。
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沈摘星递过去几张面巾纸，阮斌接过，擦了擦，发现眼泪还是一个劲的往外流，干脆用一张纸捂住脸，静静地坐在那里，沈摘星和何莉默契的没有打扰他，一直等他情绪缓过来，沈摘星
才将手机推向他，“不再打一个？”
“她不会接的。”
阮斌这个时候倒是很清醒。
他自嘲一笑，“我早该知道……”
他又说，“我只是没想到……”
沈摘星对阮斌的家庭并不了解，先前两人对话，聊的也更多的是沈旭东和阮家的恩与怨，故事里头并无阮母的存在。
倒是阮斌苦笑着说，“我爸长得一般，我妈是他千辛万苦才追到手的，我妈本来看不上我爸……”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砸钱。
说白了，这就是个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的故事。
用阮斌的话说，他爷爷是很看不上他妈的，认为他妈除了外表，一无是处。
性格骄纵，脾气古怪，偏偏他爸就吃这一套，花大价钱把人砸进家里，像是请了尊佛回家一样供着，夫妻俩结婚二十余年，阮母的手就没沾过一次洗碗水，每天的日常就是吃吃喝喝买买买，孩子扔下来就交给月嫂保姆阿姨带，反正她只负责额抱着孩子拍照美美的发朋友圈。
阮斌和妹妹阮思思，跟保姆阿姨的关系，都比跟亲妈亲近。
但不论如何，母亲就是母亲，彼此之间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
阮斌虽然一直觉得父亲对母亲太娇宠了一些，但这毕竟是父母之间的事，做子女的也不好多管，而且大半辈子，阮建楠两口子都过来了，好像也不差那余下的几十年了……阮斌只是没想到，二十多年的时间，就是捂一块石头，也该捂化了，他爸还是没能打动他妈的心。
又或者……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心，从小到大她可能都只学会了一个道理，趋利避害，什么事情对自己最有利，就去做什么事情，就像菟丝子一样，一棵攀附的大树倒了，立刻去寻找另一棵。
“别太难过。”沈摘星将纸巾递给他，“ 也别做傻事，想要对付沈旭东的方法有很多，别拿自己去换，太傻太不值得，你家的事情先放一放，你现在主要是想找妹妹对不对？”
阮斌：“她绝对没有在我妈身边……”
沈摘星站起身，“你等一下。”
她去吧台，找正在看
电影的老板娘，买了一个香薰蜡烛。
将蜡烛放在座位上，用打火机点燃，沈摘星对阮斌说道：“给我几根你的头发。”
阮斌茫然，“这是要做什么？”
“给我就行了，反正不会害你。”
出于对她的信任，阮斌从头上拔下来几根头发递给她。
沈摘星接过头发，往火中一扔，头发在接触到火光的瞬间，就化作黑烟升起。
阮斌全神贯注地看着，身体不由得微微前倾，有些靠前，于是沈摘星当头一巴掌拍过来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一掌打到了额头，整个人重重地向后靠去，砸在了沙发里。
光怪陆离的场景闪过，看得他头昏脑涨，等终于落到实地上时，他摇晃了好几下，才站住脚。
这是哪儿？
阮斌神智还有一些不太清醒，竟是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阮思思的房间。
他怎么会突然回到家里？
忽然，他听到一阵哭声，阮斌神情大变，这是思思的声音！
他着急的在房间里找起来，终于确认了哭声的来源，是阮思思房间中那个高大的衣柜。
他将衣柜一个个的打开，终于在打开到最后一道门的时候，见到了里面抱着一个巨大的史迪奇公仔正在啜泣的妹妹。
“思思！”他满脸惊喜。
小姑娘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头，露出一张脏的跟小花猫似的脸。
“哥哥？”见到阮斌，小姑娘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是哥哥吗？我不是在做梦吗？”
阮斌什么时候在妹妹的脸上，见到这么小心翼翼的表情，一颗心简直碎成了八瓣。
他蹲下身，摸着妹妹乱糟糟的头发，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我是哥哥，哥哥来找你了……”
“他这是在做梦？”何莉和安妮平时只能在梦中相见，因此对阮斌的这个状态，她并不陌生。
“嗯哼。”沈摘星从鼻子里发出声音，一边在手机上给晴晴子发消息，一边和何莉聊天，“希望他能在梦境里直接找到他妹妹现在在的地方吧，不然就只能靠占卜了，我的占卜水平你是知道的……占个东南西
北，跟没占有什么区别。”
何莉笑了一下，“还是有的，就算是大海捞针，至少你排除了肯定捞不到的那一块。”
沈摘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很难讲你这是在奉承我还是在嘲讽我啊……”
两人说话间，阮斌突然长吸一口气，从梦中惊醒，醒来时，他还在喊着妹妹的名字，“思思！”
他就像是每一个刚从梦中醒来，还不知道身在何处的人一样，一脸迷茫的张望着四周，待看到玻璃窗外的街景，才骤然反应过来，他看向沈摘星，说着就要离开座位跪下来，“你能找到思思对不对？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找到思思好不好？你要多少钱？我全都给你……”
沈摘星给了何莉一个眼神，后者拎着阮斌的衣领，将人按在了座位上。
沈摘星：“有话好好说，你动作太大我害怕。”
阮斌看着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沈摘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沈摘星，手可摘星辰的摘星。”
“沈小姐……”
沈摘星做了个stop的手势，“你刚刚见到妹妹了吧？”
阮斌点头，“见到了，见到了，她一直在哭，说有人欺负她。”
“你在哪儿见的她？”沈摘星又问道。
阮斌一脸迷茫，“在我家啊……难道您的意思是，思思已经回家了？”
“应该不是。”沈摘星倒真没想到这一点，她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勉强有了一个猜测，“应该是在你妹妹的梦境里，家是最安全温暖的地方，所以梦中的她也在家里，你有没有朝窗户外面看，看清楚外面的景色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和你家外面的景色是一样的……”
阮斌闭上眼，他突然站起身，飞快地跑到吧台，找老板娘要了一张纸和一支笔，然后重新回到座位上，飞快地画了起来。
阮斌的手很稳，画功也很好，感觉像是学过的。
“这是……招牌？”沈摘星很快认出了他画的是什么东西。
画出挂在门市上方的招牌后，阮斌开始填充招牌的内容。
招牌中间是四个大字，写着“李氏车行”，下面
是一排小字，写着“专业维修摩托车电瓶车三轮车收售二手车”，更重要的是在最右边，竟然还有一串联系电话，上面写着135，只有最后一位在视觉死角被挡住了看不到。
阮斌画完，将画纸转到沈摘星的面前，语气激动，“这是我在梦里看到的窗外的景象，这绝对不是我家外面的景象，我家在城南的别墅区，外面只看得到山和树，沈小姐，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思思现在所在的地方，从外面能够看得到的景象？”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沈摘星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为了避免阮斌期望太高，她泼了一盆冷水，“看到这个景象，只能说明你妹妹对这个场景印象很深，但并不一定保证你妹妹就在那里，你懂我的意思吧？”
“没事的，没事的，有一条线索也不错了，我，我……这就给那个车行打电话问问，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阮斌说着，就要起身出去打电话，
沈摘星无奈地敲了敲桌面，指了指外面的天空，“这大半夜的，你确定现在打电话，人家会搭理你？而且现在还不知道这个车行和带走你妹妹的那群人有没有关系，你就这么莽莽撞撞的打过去，万一暴露了身份怎么办？人家把你妹妹给转移了，你还怎么找？”
被她一说，阮斌总算是冷静下来，但此时，他的眼睛里已经燃烧起熊熊火焰，再不复先前的冰冷与绝望。他抹了一把脸，对沈摘星感激涕零，“沈小姐，真的，真的，谢谢您，谢谢您，要是没有您帮助，我……多的就不说了，只要这次我能够成功找到妹妹，从此我阮斌任由沈小姐差遣，决不食言。”
“我差遣你干嘛……”沈摘星喝掉杯子里最后一滴可可，满足的舔舔嘴巴，“你身上的钱应该还够结账吧？去把帐结了，咱们之间的因果就算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孤寡老人为了有个对象，连肝两天星露谷，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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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哽咽，竟是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摘星和回头的何莉对视一眼, 显然这个事实，比警方为虎作伥对男生的打击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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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阮斌摇头，“思思被带走以后，她被吓坏了, 我让她自己一个人出去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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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斌这个时候倒是很清醒。
他自嘲一笑，“我早该知道……”
他又说，“我只是没想到……”
沈摘星对阮斌的家庭并不了解，先前两人对话，聊的也更多的是沈旭东和阮家的恩与怨，故事里头并无阮母的存在。
倒是阮斌苦笑着说，“我爸长得一般，我妈是他千辛万苦才追到手的，我妈本来看不上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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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斌和妹妹阮思思，跟保姆阿姨的关系，都比跟亲妈亲近。
但不论如何，母亲就是母亲，彼此之间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
阮斌虽然一直觉得父亲对母亲太娇宠了一些，但这毕竟是父母之间的事，做子女的也不好多管，而且大半辈子，阮建楠两口子都过来了，好像也不差那余下的几十年了……阮斌只是没想到，二十多年的时间，就是捂一块石头，也该捂化了，他爸还是没能打动他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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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斌茫然，“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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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摘星接过头发，往火中一扔，头发在接触到火光的瞬间，就化作黑烟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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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在做梦？”何莉和安妮平时只能在梦中相见，因此对阮斌的这个状态，她并不陌生。
“嗯哼。”沈摘星从鼻子里发出声音，一边在手机上给晴晴子发消息，一边和何莉聊天，“希望他能在梦境里直接找到他妹妹现在在的地方吧，不然就只能靠占卜了，我的占卜水平你是知道的……占个东南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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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摘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很难讲你这是在奉承我还是在嘲讽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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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摘星：“有话好好说，你动作太大我害怕。”
阮斌看着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沈摘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沈摘星，手可摘星辰的摘星。”
“沈小姐……”
沈摘星做了个stop的手势，“你刚刚见到妹妹了吧？”
阮斌点头，“见到了，见到了，她一直在哭，说有人欺负她。”
“你在哪儿见的她？”沈摘星又问道。
阮斌一脸迷茫，“在我家啊……难道您的意思是，思思已经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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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遣你干嘛……”沈摘星喝掉杯子里最后一滴可可，满足的舔舔嘴巴，“你身上的钱应该还够结账吧？去把帐结了，咱们之间的因果就算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孤寡老人为了有个对象，连肝两天星露谷，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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