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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小说:海王说她不干了作者:弦上丝缕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4-12 14:20:51
西门吹雪察觉到,  怀中的未婚妻子突然颤抖起来。

        “别怕。”

        拢在她腰间的手再次收紧,西门吹雪却没有低头去查看未婚妻子的状况,他的目光正直视向前,  冷冽得无惧且无畏,却又锐利无匹,  像是一把横斩夜幕的长剑。

        暗处的声音突然沉默,铁链却瞬间响得更为狂乱,  宛如一只被囚的猛兽正在奋力挣扎,  随时都要扑将出来,张开满口的森然利齿,咬断他们的脖子再三两口撕咬入腹。

        宋坊主立刻抖得更凶。

        哥!西门哥哥!求你了,  快收了神通吧!

        如果前面真是敖灼的本命法器,  你这么一往无前的剑意散发出来,  简直就是在向掌珠剑挑衅!

        就算断裂,就算封葬,  那也是四位龙王合力打造的神剑,剑气凌然冲天,  直有翻江倒海之势。且掌珠常年被敖灼的龙珠锻造,物似主人形,  虽还没有生出真正的剑灵,却实在不是一把好相处的剑,活生生把敖玉的长息剑都压得没了脾气——兄妹比试时,长息向来安静得让人心疼,连剑气都不敢往上涨一涨。

        可怜的白龙三太子,  背地里不知道抱着命剑哭了多少回。(……并没有!)

        要说掌珠只是窝里横也就罢了,  反正它的主人比它还莽,  四海敖氏被祸祸了这么些年,  差不多也能捏着鼻子说声习惯了。

        但冰晶珠砂合铸的神剑何等傲然!

        麻哒,它连见了杨戬的三尖两刃刀都要别一别苗头,战意竟然还前所未有的高昂,不了解的还以为是西海三公主爱而不得,走火入魔,终于要对显圣真君下杀手了!

        ——敖灼苦追二郎真君多少年,再剖心剖肺的表白都说过了,却没想到第一次面红耳赤,居然会是一边摁住长鸣不休的命剑,一边干巴巴找着借口,说自己久仰真君战力,只盼有幸继续切磋的场面。

        画风如此清奇的神兵利器,不是宋坊主故意要贬低自家前夫,而是他的乌鞘长剑在掌珠面前,确实跟破铜烂铁没什么两样!

        再者说,之所以不能修复只能封葬,就是因为在种种意外之下,掌珠沾染了魔气!

        你居然还敢挑衅它!?

        千年苦工一口老血几乎梗在喉头。

        西门吹雪却在犹豫。

        他剑心澄明,一直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少有左右为难的时候。此时此刻,身陷如同地穴似的诡秘昏暗之地,以剑神的性子,别说长剑尚且在握,就算是手无寸铁,他也不会畏缩却步。

        于西门吹雪而言,所谓出路,永远向前。

        可是,谁叫他的怀里偏偏还有一个宋玉红。

        西门吹雪感受着未婚妻子止不住的轻颤,脚步停在原地,久久未动,也久久不言。

        ——“别怕”,这样简短的两个字,实打实就是剑神安慰人的极限了。

        最后还是宋坊主开口打破了沉默。

        “……要不要过去?”

        她显然是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绪似的,这才低声道:“我们方才向下坠落,若是酒窖里的机关,桑落他们还能想想办法。可如果不是机关……那个声音方才又说什么西海三公主,什么剑冢,我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他妈哪里都不对!

        掌珠断剑魔气未消,而作为敖灼的本命法器,这把剑与她息息相关,断裂带来的反噬几乎等同于龙珠受损。别说还没找到彻底销毁一把神剑的办法,就算找到了,以敖灼当初的伤势,只怕也要把小命都搭进去。

        彼时还没追到二郎哥哥的敖灼,可不敢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是舍不得扔,二是没办法毁。

        最后,敖灼只能亲手把掌珠葬在极北一处深渊,那里了无人迹,鸟兽灭绝。就算地貌再如何的变迁,让从前的深渊化作了今日的塞北,但敖灼不惜加重伤势都要设下的七重封禁,总不会无缘无故自己消失。

        可如今笼罩着宋氏酒窖的结界,又的确不是敖灼的手笔,否则早在迈入酒窖的第一时间,她就能发现剑冢的所在。

        ——那就是有别的什么人找到了掌珠,甚至,可能已经破开了原先的结界。

        宋坊主长睫低垂,即便是正抱着她的西门吹雪,也看不见她眼底变换的神色。

        他只听见了未婚妻子努力镇定下来的声音:“……要去看看么?我,也有些担心桑落元正和冯掌柜。”

        “……”

        剑神没有回答,可他原本护在她腰间的手松开了,转而握住了她的手。未婚妻子向来温热的手掌此刻一片冰凉,他微微一顿,随即握得更紧些。

        宋坊主顺从地任他带路。

        两个人行走在无边的黑暗里。

        这似乎是一处弯弯曲曲的通道,狭窄的部分极窄,只能让一个人侧着身子通过,宽阔的地方却又极宽,宋坊主轻软的绣鞋踩在地上,几乎都要听见了回音。

        有未婚妻子在身边的时候,剑神的步速一向不急不缓,此时便更加放慢了——武功练到他这个境界,不仅目能夜视,听声辨位也不再是难题。他略领先了半步,后面的宋坊主便安安稳稳地一路走过来,没有遇见一颗绊脚的石子。

        而越是往前走,铁链响动之声便越清晰,躁动却森冷,不绝于耳,像是敲在心口上的急促鼓点,连成了一首催魂夺命的魔音。

        等到突兀地转过一个拐角,眼前竟一下子豁然开朗,微弱的光亮也扑面而来。

        几乎是在看清眼前景象的同时,西门吹雪本能地就把未婚妻子挡在了身后:“闭上眼睛!”

        语气一下子严肃得如同命令。

        可他从没有这样对宋玉红说过话。

        “……”

        宋坊主沉默稍顷,突然往旁边迈了一步。

        整个视野瞬间清晰。

        而她看见了红如天火的剑锋。

        又过去了多少个春与秋,待字闺中的东海五公主如今已经娇女在侧,总爱偷偷溜去人间的西海三太子修得正果,成了大名鼎鼎的八部天龙广力菩萨。连从前藏有剑冢的深渊都被岁月填平,凡人在这里安居乐业,不知道被他们踩在脚下的,乃是昔年四海龙王赠于掌上明珠的神剑。

        剑身已断,魔气入侵。

        这把剑被主人亲手封葬,千百年来,不曾有一日得见天光。

        可它依旧锋利。

        被西海龙王心头热血染就的赤红不曾褪色,哪怕深埋地底,耀眼的剑光再不复从前明亮,却始终没有熄灭过,就像是一轮不肯沉落的朝阳,与缠绕不去的魔气搏斗了这么久,燃尽了自己也还不愿意认输。

        掌珠。

        宋坊主唇角轻抿。

        ……掌珠啊。

        敖灼昔年设立的七重封禁,从这一路畅通无阻的状况来看,只怕已破其六,只剩下最后一重仍在坚持,闪烁着浅浅的灵光,如菟丝花一般盛开在两截断剑之上,与红烈的剑锋交相辉映。

        她一点点地看过断裂的剑身,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去了神剑上的尘埃,而后继续向下,看向生生被钉在两截断剑上的人。

        那应该是一个女子。

        之所以用“应该”,是因为她实在没有了人样。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衫如同破布,几乎遮挡不住什么,让她青紫干瘪如同老树根一般的皮肉一览无遗。最人人惊骇欲绝的是,一截断剑精准地插·入她的心口,一截又没入丹田,无数条成人手臂粗细的铁链像是从地底长出来的枝干,将她和断剑牢牢束缚在一起,困死在原先供奉掌珠的剑台之上。

        久未打理的长发胡乱散开,将那女子的面容遮盖了大半,可她艰难地扭过头,看向出现在面前的两个不速之客时,瘦凸了眼眶的黑眸却仍满含警惕。

        西门吹雪立刻伸手,不假思索地把未婚妻子揽了回来。

        这样的伤势,常人不可能还活着。能活下来的,只怕也绝不会是“常人”。

        剑神眼眸轻沉,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转向身后,又落回未婚妻子身上。

        ——若眼前是敌人,那么,长剑尚未出鞘,西门吹雪不会临场怯阵,也从不考虑自己的退路。

        他的剑法,本就是一往无前,必分生死的决绝。

        但他的未婚妻子不行。

        他要看着她安全离开。

        他要她分毫无损。

        西门吹雪手中的乌鞘长剑微微一震。

        ——他要自己的未婚妻子好好活着。

        仿佛是感应到他陡然升腾的剑意,两截断剑一顿,忽而紧跟着齐齐震动,难以数计的铁链立刻地动山摇起来,连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颤抖。

        那女子顿时死死咬紧双唇,喉间滚动不止,显然是在压抑痛苦。

        是缚妖阵!

        宋玉红定定地看着剑台之上的女子,有人把她困在这里,又将掌珠钉在她的身上,竟是在吸取这个女妖的精·血和灵力?

        为什么?

        即便将她完全融入掌珠,也不可能修复神剑——七重封禁,一重更比一重坚固,最后护着掌珠的这一重,看似透明欲碎,却险些耗死了当年重伤的敖灼。这女妖如此模样,被困的年头不会少于十年,单看至今没有破开第七重封禁,也该知道不能指望她了。

        那么,把她困在这里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何要用这女妖血祭掌珠?

        她究竟有什么特别?

        她又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是西海敖灼的剑冢?

        千年苦工煎熬得都快要疯了。

        她到底是谁?!

        “啊——!”

        突然之间,剑台上的女妖张开嘴,再也无法忍耐地呻··吟出声,被她亲口咬伤的唇瓣却已经流不出新鲜的血液了!这嗓音嘶哑干裂,低弱得可怕,却如同尖锐的指甲剐蹭过铁片,让听见的人恨不能割下耳朵才好!

        宋坊主便眼睁睁地看着,女妖痛得双眼泣血,像是要给自己鼓劲一般,血泪滑落在剑台上的那一瞬,她微弱的声音掺杂在撕心裂肺的呻··吟里,终于脱口而出。

        “三……公主……”

        她意识不清地念着,每一个字都在颤抖,每一个字都郑重得如同誓言:“……我替你……守着……”

        你的掌珠命剑。

        你留在这世上的东西。

        你残存在三界的最后一点气息。

        我都替你守着。

        女妖的身形突然如同水波一般虚晃不止,恍惚之间,重重缚妖链下,似乎出现了一只淡红色的硕大河蚌,蚌壳上伤痕累累,遍布裂纹,像是下一瞬就要全然碎裂。

        千年苦工心头猛地一跳!

        西海小魔头享年两千余岁,认识的人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敖氏和四方水族就不用说了,昆仑山有显圣真君,鬼域有鬼王,说出去都是一个顶一群的大人物。

        但是河蚌原身的妖,还是女妖,她就只认得一个。

        ——老子当年被囚于万丈海牢的时候,统共也就拿一只蚌壳垫过桌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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