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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小说:海王说她不干了作者:弦上丝缕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4-12 14:20:45
说实话,  敖灼这个事做得实在很光棍,仗着龙身属于一次性··设备,下个任务次元就用不上了,她自己薅自己真是一点都不带心疼的。虽然拔鳞的时候疼得嗷嗷叫,  为此还特意设了好几个结界隔音,  但是痛过了也就算了,  比起身体设备,那肯定还是保证自己的任务对象活着更重要啊。

        毕竟杨二爷状态不佳,偏偏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明说,  好家伙,  这万一闭关闭到一半,没人管没人问的,  再嘎嘣一下就地坐化了可怎么办?她上哪儿再捞一个这么糟心的真君??

        所以敖灼毫不犹豫地送出了逆鳞结,就相当于给他上个保险了。可问题是她不能告诉二郎真君,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即使被他拒收了也不能解释!

        只要她说了,只怕杨戬宁死也不会用。

        不过他怎么能死?

        起码绝壁不能比她先死啊!

        怀揣着如此坚定的职业信仰,敖灼抢起盒饭来那叫一个眼疾手快。

        杨二爷闭关五十年的时候,  敖灼正好满了一千六百岁,  也是她苦追二郎真君的千年纪念日。生活总得有点仪式感嘛,  在真君殿外差点蹲成望夫石的龙女拍拍屁股,  就赶着这个当口儿,  成功地先把自己送进万丈海牢了。

        因为不想糟践东西——好歹也是自己身上拔下来的鳞,  服刑之前,她就把逆鳞结托付给了东海五公主代为保管。

        “虽然到了五姐姐手里,  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珏了,  不过凑活着也能把玩把玩。”

        脱下锦衣华服的罪女一身素白,  她看着泪水涟涟的敖清,一边为她擦去眼泪,一边还能笑着说:“姐姐可要替我收好,毕竟这逆鳞拔了也不能再长了,说不定哪天我还得再贴回去呢。”

        那神情鲜活如同往日,不见半点颓丧,明明将要迈入一场无望且无尽的囚··禁,却还在没心没肺地说着玩笑。

        敖清捧着妹妹塞给她的逆鳞结,一时泪水落得更多。

        她知道这是阿灼信她。

        剜鳞之痛是何等酷刑?古往今来多少龙族眷侣,情深意笃者不少,恩爱白头者亦不鲜见,赠出逆鳞的却是寥寥无几。

        只有她的阿灼高傲又倔强。

        追逐千年都没有等来对方的一声“喜欢”,却还是不肯死心,不愿放弃,悄无声息地竟连自己的逆鳞都拔了下来,结出这小小的玉珏。

        ——这分明已经是她所能给出的,最真挚的定情信物了。

        那个人却还是没有收下。

        所以阿灼自己也不肯要了。

        舍不得丢,拿着又伤心,交给别人只怕四海敖氏转眼便能杀上昆仑山,而敖清与她向来亲密,便成了她唯一可以托付之人。

        “五姐姐若是想我了,便看看它吧,也是一样的。”

        阿灼最后一次握着她的手时,也留下这样一句话。

        于是敖清那时就明白了,阿灼……大概出不了万丈海牢了。

        这才要给她留个念想。

        “……你为何非要这般执拗……”

        泪珠润湿五公主柔美的面颊,她紧紧握着阿灼的手不敢放,怕一松开就再也看不见宠爱了千百年的妹妹:“你难道不知道,那郡守为求自己一族的私利,寻了方士擅改龙脉乃是逆天大罪吗?你为何还要私自降雨?”

        敖灼歪了歪头,带着些许不以为然道:“纵是如此,也不过就是郡守一人一族之罪,天帝罚的却是十年不得滴雨,那里的老百姓可怎么活?”

        “那你呢?”敖清双目通红,已是哭得连眼睛都肿了,哽咽着问她,“阿灼,这一去,你自己要怎么活?”

        四海敖氏与天地同寿,天帝降罚的谕旨上却没有写明囚··禁的期限,往后漫长无垠的岁月里,阿灼一个人困于凄清破败的海牢之中,她要怎么办?

        她要怎么活下去?

        何况昔年祖··龙身归天道,所留残躯便葬在了归墟谷。对于传承祖··龙血脉的敖氏而言,比起万丈海牢,归墟谷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压力,每近一步,便会被血脉源头的力量压制得更狠一分。

        这看不到尽头的刑··期,阿灼如何熬得过?

        敖清双手颤抖,再不敢细想下去。

        敖灼却还是笑着的。

        她甚至还有余力挨近过来,不管不顾地蹭进敖清的怀里,好像她还是那条尚未成年的□□,撒个娇卖个乖,就能让素来心软的姐姐纵容地将她抱得更紧些。

        “五姐姐别哭呀。”

        任性妄为了小半辈子的西海三公主,虽然一身素白,以后也再不能穿上她最爱的红衣了,可弯唇而笑的时候,仍然像是破开暗夜的第一缕晨光。

        “惹你伤心,可比私自降雨的罪过还要命。姐姐行行好,求你放过我吧。”

        ——她竟还有心情,挑着捡着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她。

        敖清抱着似乎浑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妹妹,不知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她想给阿灼多备些东西,海牢凄苦,她怕娇生惯养的西海小公主遭罪;一时又想着比起身外之物,不如多输些法力和真气给她,或许能让阿灼过得更好些。

        “不然,你把我的龙珠也拿去吧。”

        温柔婉约的东海五公主已然是阵脚大乱了,她满心想着怎么帮妹妹撑过刑罚,说着说着便当真要把自己的本命真元逼出来,被敖灼啼笑皆非地急忙按住了。

        “世上哪有两颗龙珠的龙?”

        敖灼嘴上打趣,眼底却是柔柔软软的一片。她看着多年如一日照拂自己的姐姐,停顿片刻,终于还是笑叹道:“五姐姐,你一向疼我……就不要让我放心不下了。”

        此去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你要让我放心啊。

        未曾吐露的言下之意悠悠传入敖清耳中,她整个人僵在那里,看向微笑着与她作别的妹妹,下一瞬,便再也无法忍耐地痛哭出声。

        那是敖清千百年来第一次失态至此。

        而第二次是在五百九十三年以后。

        ——突然自归墟谷传出的龙吟痛苦不堪,万丈深海也无法掩盖那摧心蚀骨般的凄厉,其声哀绝,竟瞬间响彻天地之间。

        那是高傲非凡的敖氏真龙,拼尽全力也无法遏制的悲鸣。

        霎时四海皆惊。

        敖清跟在东海龙王身后跌跌撞撞地腾着云,赶过去的路上脑中嗡鸣阵阵,像是听见幼时的阿灼攀在她肩上,把一声“五姐姐”翻来倒去念了无数遍,活似个前来讨债的烦人精。

        “五姐姐……我要走啦。”

        冥冥之中,那个笑着闹着的声音附在敖清耳边,与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东海五公主看着破败牢狱中徐徐飘荡的微光,那是龙身消亡时一同散去的魂魄,如同从前她陪着阿灼去凡间游玩时,顽劣的妹妹在溪水边捧在掌心的萤火虫。

        西海罪女敖灼被囚近六百年。万丈海牢深不见底,终日幽暗,直到最后的最后了,她才自己给自己燃起一点光,一点亮。

        然后抛下身前生后的所有,再也不必煎熬地……

        沉入一场长梦。

        “……阿灼不会再难过了。”

        牢牢扶稳身边老泪纵横的西海叔父,敖清看着与在场龙族格格不入的显圣真君,她含了满眼的泪,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哽咽,可敖清逼着自己站稳了,站住了,在支撑着痛失爱女的叔父的同时,她定定地看着二郎真君,轻声道:“……多谢真君顾念。”

        敖灼一生并非无过。

        她苦恋一人,执着千年,沦为三界谈资也在所不惜。多少人在背地里捂着嘴笑话过她,说西海敖氏不知造的什么孽,怎么就生出这般不知进退的女儿?

        何况她还罪犯天条,单这一点,便是龙族至死也无法洗净的污名。

        敖灼带累了西海乃至于整个敖氏。

        可她统统都还回去了。

        天柱倾斜,四海动荡,遭殃的不止龙族与各方水族,还有凡间的茫茫众生。多少三界大能为此忧心忡忡,却偏偏是被囚于海牢的罪女敖灼,拼上她自己的性命,将这一场浩劫化于无形。

        她把天地诞育之德,亲族生养之恩都一一还上了。

        敖清知道,阿灼高傲了一辈子,就连走都要走得不拖不欠,坦坦荡荡。

        为此,她做到了力所能及的极致。

        以后再无执念。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所以,也只有这个人最不应该到场。

        “杨二爷。”

        敖清看着始终沉默的显圣真君,想起昔年妹妹念叨“二爷”时满含笑意的脸,眼底泪光顿时如海般翻涌:“恕敖清失礼,可是……请您离开吧。”

        二郎真君站在人群末尾,无声无息地静默着,仿佛他也只是这海牢里的一张桌子,一方矮榻,与消散不见的囚徒一起浸没在六百年的岁月中。

        可他自天庭赶来,因战功受封时必须穿戴的银甲还没有换下,与这简陋幽暗的囚牢没有一点相称,反而像是美玉蒙尘般让人不忍细看。

        敖清想起被自己深藏的赤红玉珏,双眼不由轻闭,这才能继续道:“阿灼是个小疯子。你若来了……”

        ——“她就不能安心走了。”

        敖清实在是怕了,她的妹妹为这个人痴痴傻傻一千年,连逆鳞都剜了,也没有得到半点回应。如今阿灼魂魄已散,这最后一程,敖清不想让这份求而不得再勾起她的伤心事。

        尽管她也知道,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再让她的阿灼伤心了。

        敖清偏过了头,怕再多看这个人一眼,就要为她的妹妹心疼得泣下血泪。

        所以她也没有看到,显圣真君转身离开时,脚下竟然踉跄了一步。

        默默蜷缩着的哮天犬,担忧地蹭了蹭他冷硬的银甲。

        敖清也不知道,那一日,天庭正在论功行赏,二郎真君在天魔大战中立下不世功勋,天帝问他可有所求,他还未及回答,凄绝龙吟却先一步惊动九霄。

        那一瞬,将将结束大战的众仙惊惶不已,无人可见二郎真君的眼底陡然沉如渊海,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凌霄宝殿上已经不见真君的身影。

        只差了那一瞬。

        二郎真君就可以将缄默多年的心愿说出口,那也是他投身战场的初衷。

        他想让天帝赦免一人。

        只差了那一日。

        二郎真君等着天庭封赏,想用赫赫战功换取的不是什么稀世灵宝,也不是什么无谓虚名,他只是想把一个人换出万丈海牢。

        他只是有些话要告诉她。

        就只是差了那一瞬,那一日而已。

        可天地之间九万里,即使二郎真君腾云的速度再快,最后看见的也只有一室渐渐飞散的萤火。

        他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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