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乡间的富家少爷21
窗玻璃映出的灯盏开始移动，随后逐渐加速，连绵成数条并行着奔腾的光带。
前方高架入口的交通信号灯即将由绿变黄，时微又加了一脚油门，在跃动着的绿色数字跳转到“1”之前冲进闸口。
一上高架，cbd区的繁华夜景就像是被捻住一端线头的毛线团，一圈一圈地飞速散开。
朝着市区边缘更深沉的那片夜色前行的同时，时微信马由缰地遐想着——如果秦一程到时候见到自己了摆臭脸闹别扭，那他就掏出钱包砸他脸上，使用最恶臭的金钱攻势狠狠羞辱对方。
……算了，人也怪不容易的，好言好语哄吧。
一个半小时后——其中有半个小时是用来找车位停车的——时微在一扇老旧的红漆木门前驻步，抬手，深吸一口气，用指节在门板上叩了三下。
这栋居民楼整体都是九十年代风格，所有墙壁只敷着层水泥，没刷漆也没贴砖，把本就昏黄的白炽灯光线吸收大半，跟时微开车过来时穿过的市中心简直不像存在于同一个次元。
“谁？”有人应门，但是道有外地口音的女声。时微很纳闷，抬头看了眼门牌号。
德叔没给错地址吧，怎么是个姑娘？
“我找秦一程。”
“找秦哥？你是哪位？”
秦哥？
时微当即就有些不是滋味。
……他还以为秦一程来蓉城后孤独又冷清，惨得没眼看呢，结果他非但有人陪，还跟别人都打得这么火热了，还跟别人同住呢？
还让人姑娘叫他“秦哥”……要脸吗，四处给人当哥很开心很骄傲？
“我是他……同学。”
“同学？”
“对。”
秦一程不会真不想见他吧？时微有些慌了。
要是秦一程明明在里面却不出声装做不在，他还真就没辙——总不能强闯女士的门。
门豁开了一小条缝隙，时微不自在地微垂下眼，避免跟她直视。
他感觉到一道紧张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
“可不巧了，秦哥现在不在呀。你是来……？”
时微心想：我他妈来犯贱。
“他没在就算了，谢谢你了。”
“诶你先别走啊，”门里的人大约是觉得他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反倒开始留他，“他应该马上就回了，你可以进来坐会儿等他啊——”
……好像是真不在。
这么晚了秦一程还在外边晃荡什么，他一个剪草坪的难不成还值夜班？
时微胸口莫名堵得更慌了。
跑这么远来找人却扑了个空……
怎么一有一件事不顺，接着跟来的就没有哪件顺心的？
时微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没事，我也没什么急事，下次再说吧，没关系的。”他下了两级台阶又厚着脸皮回过头，“我姓时，等他回来了，麻烦跟他说一声我来过，谢谢。”
不能就他一个人闹心。
下楼的时候德叔来了电话，说那位聂秘书周末两天都有空，问时微哪个时间方便。
“他这么就容易就同意跟我见面？”
时微还以为他会害怕或者忌惮自己——聂秘书应该很清楚他自己是插足他人婚姻的第三者，按照传统看法，他在时枫这个“原配”面前多多少少都该有一两分心虚。
德叔诚实道：“确实花费了一点代价，但是不过分。”
肯为钱让步的应该都比较好说话。“那就周六晚上吧。”
德叔应是。“秦先生他还好吗？”
“不知道，可能死了吧。”
“？”
电话那头有些吵。德叔还以为听错了，正要再问，时微却已经收了线。
楼道口的声控灯时明时灭，一只浑身漆黑的猫蹲在一架生锈的自行车后座上舔毛。
前边不远处转角是酒吧ktv一条街，时不时有几嗓子惊天动地的鬼叫从那些透出诡异灯光的窗户里飞出来，震得时微脚下的地面都要跟着一起一伏。
一道听起来特别像哭丧的男声在一遍又一遍重复：“死了——都要爱——！！！”
“……”
时微头痛欲裂。
倏地，鬼哭狼嚎中间出现了一阵玻璃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随即汽车报警器尖锐的叫声响了起来，把在此情此景之下唯一不让人生厌的猫赶回了黑暗深处。
辨认出声源的方向后时微喉头一紧——他停角落里的车好像出事了？
跑近一看果不其然。
副驾驶的车窗已经不健在了，玻璃渣洒了一地。他原本放在座位里的东西被掏出来了一大半，一个光头男把装着新西装的纸袋抱在右臂里，眉飞色舞地跟身边人说着什么。
这鬼地方还有砸车偷东西的？那可是他要送给……
最后一根稻草放在了骆驼身上，时微耳畔一瞬间只剩下了怒火燃到顶点的嗡鸣——这些破事到底还有完没完？！
“——你们干什么的？”
围在车边的两人齐齐回头。
“哎，”光头毫无惧色，“这你车啊？”
旁边的板寸头吹了个流氓哨，也是一副毫不紧张的样子。
时微气愤太过，出口的话根本不过脑子：“我已经报警了，东西都给我放回去！”
“报警？好吓人，他报警了呢——”板寸噗嗤笑出声。
“诶，”光头用胳膊肘顶了顶板寸，“他身上应该还有东西，你去看看。别让他瞎叫唤。”
时微终于发现自己在干蠢事，但他还不想就此承认，无声握紧拳头。
没有意外地，几秒过后他就被人轻轻松松仰面按在了引擎盖上。一只手不由分说往他衣兜裤兜里一通乱摸，“别动别喊啊，不然我就真乱来了。”
腹部屡屡被或轻或重地蹭过，时微后颈上的神经简直要炸开。
“你——”
话音被抵到颈间的冰凉刀刃切断了。“都说了别喊，怎么一定要逼人动手呢？”
“……”
“哎，峰哥你来看，他手上这钻是不是真的？”
“你能不能好好看看人家这车，人家那像是戴假货的吗？”
“真的啊？有这么大的天然钻么——”
“那他妈是你见得少！”
要不是实在太难找车位，时微也不会在一开始把车停在这么偏的位置。目前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地方太偏，就算居民楼时不时有人进出，也基本没人会来这边。
时微后背的衣料很快就被冷汗浸湿了。他总忍不住去瞥板寸头手里的刀，努力不令人察觉地往与远离刀尖的方向移动。
“行了，你按着人家还按上瘾了？拿上东西闪人了。”
板寸头吃吃地笑，“见得少嘛。他要是去喊人怎么办？”
“把他身上衣服也扒了呗，有钱人脸皮都薄，不会光着往人堆跑的。”
时微心想你扒我还不如捅死我，也不管刀还比在脖子上，放开声音就喊：“有人抢劫——唔……”
他被一记猛拳打得向右翻滚数周，直接从车前盖翻到了满是玻璃渣的地面，瞬间陷入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之中。
老秦又在念诗。别的主角这时候都准备爆种了，这人住在他脑子里却只他妈的会念诗。
“……宝宝他怎么样？”
他自己都要死了，孩子怎么样个屁呢？
老秦还真就换了个话题。“你觉得世界上有没有神灵？”
他苦笑，“有啊，你嘛。你满意了？”
“微微——！！”
老秦的声音烟消云散，时微蓦地睁开眼睛，觉得两只耳的鼓膜都被这平地拔起的一声狂吼捅了个对穿。
意识回笼的第一秒，他张嘴就开始干呕，掺着血的涎丝一直垂落到亮晶晶的玻璃渣上。
“微微，微微……”
不止有一个人在说话。旋转的警灯把这个原本昏暗的角落照成了红蓝两色，也把撑在他身前的两只手臂照成红蓝两色。
又过了会儿时微才缓缓抬眼。
“一程哥……”
他叹息一般地唤出这个称谓。
这人的天赋是卡点出场吗？
“他也受伤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你先简单反应下情况——”
时微有些茫然。
“也”受伤了？还有谁？
这时一位女警官在几坨不明堆积物前蹲下身，“能听见我说话吗？救护车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啊。”
“……”时微看清堆积物的真实模样之后险些站不稳，“这……”
光头和板寸几乎被弄得没了形状。
过来盘问的警官语气很严厉：“他们两个都是你打的？”
“是！”
“知不知道他们伤得有多严重？你这样是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
秦一程依然梗着脖子说是。
“……什么啊，”时微忍不住了，“我们是防卫，我们没错，是这两个人先动手抢劫……”
警官原本皱着眉，但在朝时微看过来后脸色却变了。“你是……时少爷么？您怎么来这儿了？”
他把“你”改成了“您”，时微突然就感觉到环绕自己的空气突然不同了。
这可能就是肮脏的特权阶级的气息，他想。“我来见我朋友，然后遇上了抢劫。事情就是这样，还需要问什么么？”
“原来是这样。您和您朋友有受伤吧，您看是直接去医院还是……？”
“不用了。”应该只是牙龈出了点儿血……吧。他用舌尖轻轻碰了碰破皮的地方，轻轻“嘶”了一声。
秦一程立刻看了过来。
“微微……”
“今晚谢谢你。”
时微忽然就想起了今晚这一切的根源，顿时十分想远离眼前这张脸。“就这样吧，我猜你也挺忙的，早点做完笔录早点回。”
“都怪我，都是我不对……要不是我，你今晚也不会……”
他一个没忍住就说出了此刻正在想的话：“是啊，确实都怪你。”
“……”
“这些都是时少爷的吧？”
警官拿着那几件新衣服过来了。时微只瞥了一眼就说：“我都不要了，直接扔了吧。”
包装都脏成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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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小时后——其中有半个小时是用来找车位停车的——时微在一扇老旧的红漆木门前驻步，抬手，深吸一口气，用指节在门板上叩了三下。
这栋居民楼整体都是九十年代风格，所有墙壁只敷着层水泥，没刷漆也没贴砖，把本就昏黄的白炽灯光线吸收大半，跟时微开车过来时穿过的市中心简直不像存在于同一个次元。
“谁？”有人应门，但是道有外地口音的女声。时微很纳闷，抬头看了眼门牌号。
德叔没给错地址吧，怎么是个姑娘？
“我找秦一程。”
“找秦哥？你是哪位？”
秦哥？
时微当即就有些不是滋味。
……他还以为秦一程来蓉城后孤独又冷清，惨得没眼看呢，结果他非但有人陪，还跟别人都打得这么火热了，还跟别人同住呢？
还让人姑娘叫他“秦哥”……要脸吗，四处给人当哥很开心很骄傲？
“我是他……同学。”
“同学？”
“对。”
秦一程不会真不想见他吧？时微有些慌了。
要是秦一程明明在里面却不出声装做不在，他还真就没辙——总不能强闯女士的门。
门豁开了一小条缝隙，时微不自在地微垂下眼，避免跟她直视。
他感觉到一道紧张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
“可不巧了，秦哥现在不在呀。你是来……？”
时微心想：我他妈来犯贱。
“他没在就算了，谢谢你了。”
“诶你先别走啊，”门里的人大约是觉得他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反倒开始留他，“他应该马上就回了，你可以进来坐会儿等他啊——”
……好像是真不在。
这么晚了秦一程还在外边晃荡什么，他一个剪草坪的难不成还值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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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这么远来找人却扑了个空……
怎么一有一件事不顺，接着跟来的就没有哪件顺心的？
时微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没事，我也没什么急事，下次再说吧，没关系的。”他下了两级台阶又厚着脸皮回过头，“我姓时，等他回来了，麻烦跟他说一声我来过，谢谢。”
不能就他一个人闹心。
下楼的时候德叔来了电话，说那位聂秘书周末两天都有空，问时微哪个时间方便。
“他这么就容易就同意跟我见面？”
时微还以为他会害怕或者忌惮自己——聂秘书应该很清楚他自己是插足他人婚姻的第三者，按照传统看法，他在时枫这个“原配”面前多多少少都该有一两分心虚。
德叔诚实道：“确实花费了一点代价，但是不过分。”
肯为钱让步的应该都比较好说话。“那就周六晚上吧。”
德叔应是。“秦先生他还好吗？”
“不知道，可能死了吧。”
“？”
电话那头有些吵。德叔还以为听错了，正要再问，时微却已经收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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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不远处转角是酒吧ktv一条街，时不时有几嗓子惊天动地的鬼叫从那些透出诡异灯光的窗户里飞出来，震得时微脚下的地面都要跟着一起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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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微头痛欲裂。
倏地，鬼哭狼嚎中间出现了一阵玻璃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随即汽车报警器尖锐的叫声响了起来，把在此情此景之下唯一不让人生厌的猫赶回了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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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驾驶的车窗已经不健在了，玻璃渣洒了一地。他原本放在座位里的东西被掏出来了一大半，一个光头男把装着新西装的纸袋抱在右臂里，眉飞色舞地跟身边人说着什么。
这鬼地方还有砸车偷东西的？那可是他要送给……
最后一根稻草放在了骆驼身上，时微耳畔一瞬间只剩下了怒火燃到顶点的嗡鸣——这些破事到底还有完没完？！
“——你们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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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光头毫无惧色，“这你车啊？”
旁边的板寸头吹了个流氓哨，也是一副毫不紧张的样子。
时微气愤太过，出口的话根本不过脑子：“我已经报警了，东西都给我放回去！”
“报警？好吓人，他报警了呢——”板寸噗嗤笑出声。
“诶，”光头用胳膊肘顶了顶板寸，“他身上应该还有东西，你去看看。别让他瞎叫唤。”
时微终于发现自己在干蠢事，但他还不想就此承认，无声握紧拳头。
没有意外地，几秒过后他就被人轻轻松松仰面按在了引擎盖上。一只手不由分说往他衣兜裤兜里一通乱摸，“别动别喊啊，不然我就真乱来了。”
腹部屡屡被或轻或重地蹭过，时微后颈上的神经简直要炸开。
“你——”
话音被抵到颈间的冰凉刀刃切断了。“都说了别喊，怎么一定要逼人动手呢？”
“……”
“哎，峰哥你来看，他手上这钻是不是真的？”
“你能不能好好看看人家这车，人家那像是戴假货的吗？”
“真的啊？有这么大的天然钻么——”
“那他妈是你见得少！”
要不是实在太难找车位，时微也不会在一开始把车停在这么偏的位置。目前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地方太偏，就算居民楼时不时有人进出，也基本没人会来这边。
时微后背的衣料很快就被冷汗浸湿了。他总忍不住去瞥板寸头手里的刀，努力不令人察觉地往与远离刀尖的方向移动。
“行了，你按着人家还按上瘾了？拿上东西闪人了。”
板寸头吃吃地笑，“见得少嘛。他要是去喊人怎么办？”
“把他身上衣服也扒了呗，有钱人脸皮都薄，不会光着往人堆跑的。”
时微心想你扒我还不如捅死我，也不管刀还比在脖子上，放开声音就喊：“有人抢劫——唔……”
他被一记猛拳打得向右翻滚数周，直接从车前盖翻到了满是玻璃渣的地面，瞬间陷入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之中。
老秦又在念诗。别的主角这时候都准备爆种了，这人住在他脑子里却只他妈的会念诗。
“……宝宝他怎么样？”
他自己都要死了，孩子怎么样个屁呢？
老秦还真就换了个话题。“你觉得世界上有没有神灵？”
他苦笑，“有啊，你嘛。你满意了？”
“微微——！！”
老秦的声音烟消云散，时微蓦地睁开眼睛，觉得两只耳的鼓膜都被这平地拔起的一声狂吼捅了个对穿。
意识回笼的第一秒，他张嘴就开始干呕，掺着血的涎丝一直垂落到亮晶晶的玻璃渣上。
“微微，微微……”
不止有一个人在说话。旋转的警灯把这个原本昏暗的角落照成了红蓝两色，也把撑在他身前的两只手臂照成红蓝两色。
又过了会儿时微才缓缓抬眼。
“一程哥……”
他叹息一般地唤出这个称谓。
这人的天赋是卡点出场吗？
“他也受伤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你先简单反应下情况——”
时微有些茫然。
“也”受伤了？还有谁？
这时一位女警官在几坨不明堆积物前蹲下身，“能听见我说话吗？救护车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啊。”
“……”时微看清堆积物的真实模样之后险些站不稳，“这……”
光头和板寸几乎被弄得没了形状。
过来盘问的警官语气很严厉：“他们两个都是你打的？”
“是！”
“知不知道他们伤得有多严重？你这样是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
秦一程依然梗着脖子说是。
“……什么啊，”时微忍不住了，“我们是防卫，我们没错，是这两个人先动手抢劫……”
警官原本皱着眉，但在朝时微看过来后脸色却变了。“你是……时少爷么？您怎么来这儿了？”
他把“你”改成了“您”，时微突然就感觉到环绕自己的空气突然不同了。
这可能就是肮脏的特权阶级的气息，他想。“我来见我朋友，然后遇上了抢劫。事情就是这样，还需要问什么么？”
“原来是这样。您和您朋友有受伤吧，您看是直接去医院还是……？”
“不用了。”应该只是牙龈出了点儿血……吧。他用舌尖轻轻碰了碰破皮的地方，轻轻“嘶”了一声。
秦一程立刻看了过来。
“微微……”
“今晚谢谢你。”
时微忽然就想起了今晚这一切的根源，顿时十分想远离眼前这张脸。“就这样吧，我猜你也挺忙的，早点做完笔录早点回。”
“都怪我，都是我不对……要不是我，你今晚也不会……”
他一个没忍住就说出了此刻正在想的话：“是啊，确实都怪你。”
“……”
“这些都是时少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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