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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2

小说:这届圣女不行作者:百玖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4-11 18:56:35
一只绵兔飞快地蹿过小径,一头钻进旁边的树丛中,几块细碎的砂石被它踢进路面上的坑洞中。

        “咚”!

        栀春被砸醒了。

        她打了个喷嚏,抹掉脸上的细沙草屑,迷茫地抬起头。四下一片昏暗,隐隐约约能看见顶上塌陷的窟窿与边缘垂下的树木根须。她举起手比划了一下,感觉这个高度非常麻烦。

        而且,已经入夜了。

        意识到这一点,栀春急忙坐起身,从护在怀中的背包中拎出一盏提灯。她将提灯拧亮,又摸出一块符文板,插入底座的卡槽内。

        灯火摇曳着,逐渐被染上清澈的湛蓝色,照亮了几步见方的范围,栀春将它放在脚边,借着光线检视起自己的其他财产。

        勉强能够接受。

        “蜂鸟齿轮”工房出售的冒险者背包质量向来很好,防护符文顽强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经过一系列的折腾,居然只磕坏了最外侧的几个玻璃罐。

        栀春松了口气,仔细拣出碎片,又逮住正在越狱中途的树翼蜥,将它塞进新瓶子里,然后拾起掉在一旁的机械弩。

        弩臂上有数道深刻的爪痕,弓弦断了,机簧也被撬起大半,恐怕是报废了。她心疼地摩挲了几下,幸好最重要的符文插件没受到什么损伤,应该还能修。

        当然,得等天亮以后再说。

        眼下的问题是:这是什么地方?

        教堂下方有这样的空间吗?

        栀春揉了揉脚踝,站起身,眼前是整面平整的白色石壁,她扫了一眼便不打算尝试攀爬,将提灯举高了些,借着灯光,试图搜索其他的出口。

        “啊,你醒了。”

        栀春一怔。

        一个近似少年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还好吗?”

        谁?!

        栀春猛地转过身,同时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没有脚步声,甚至没有捕捉到任何气味。

        在提灯的余光中,一只细瘦而白皙的手搭在栏杆上,看起来温顺而无害。

        倘若不是在一个这样古怪的地方。

        乍一看上去,那应该是一处监牢,两指粗细的金属栅栏严严实实地钉死在石壁上,上面却没有类似门的结构,仿佛在建造伊始就打算把什么东西关在里头一般。

        “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对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栀春的警惕,听上去好像还有些开心似的,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的栏杆,但没发出什么声音,“你掉下来时我还吓了一跳——嗯……你没事吧?”

        哦,那的确是很久了。

        栀春想。

        至少两百年?或者三百年?她可从没听说过还有人生活在这片遗迹内的传言。

        然而,虽说不需要多想都知道非常可疑,但神使鬼差般的,栀春还是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

        栏杆那边的身影在灯光中变得清晰起来——

        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衣物与垂落的淡金色头发。

        这可不像是被关了很长时间的样子。她想。

        然后栀春便愣住了。

        提灯的光晕映照着一张苍白洁净的脸。

        那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孩子,有着近似于少年的青涩轮廓,柔顺的长发沿着脸颊和肩膀一直垂落到胸口,露出一段形状优美的脖颈,而镶嵌在他脸上的一切都无可挑剔,犹如神衹的造物。

        很难说清在此之前究竟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或许有吧?在那些年幼时才会有的、疯狂而不切实际的幻梦中……

        少年正好奇地打量着那盏提灯,栀春注意到,他的瞳孔是极为清澈的湛蓝色,与净化符文中的火焰相似,如同明净晴朗的天空。

        “这很像星星……”他小声地说。

        “什么?”栀春还有点恍惚,下意识地重复道。

        “这个。”

        少年将手伸过栏杆,指尖轻轻碰了碰玻璃灯罩。

        即使被近距离地触碰,湛蓝色的火焰依旧平静地燃烧着,至少说明他不是什么具有威胁性的污染生物……吧?

        他又小心地敲了敲提手的部位:“上面有树木的味道。”

        “啊,那个,”栀春总算收拢自己的理智,她呼出一口气,道,“上面刷了防锈的松油。”

        “外面有松树吗?”

        “应该没有吧——”栀春回忆着,然后在少年变得有些失望的目光中补充道,“不过有很多其他的树,上面是一片很大的树林。”

        于是少年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

        “真好。”他说,“森林非常漂亮,而且总是热热闹闹的。”

        栀春沉吟片刻,转身从背包中拿出采集瓶,放到栅栏边。那只树翼蜥正精神十足地上下扑腾,薄翼上的鳞粉沾在瓶壁上,一闪一闪的。

        少年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他蹲下身,凑近栏杆,颇为入迷地注视着那只活跃的小动物。

        栀春则退了半步,抬头打量起四周。

        栏杆周遭的石壁上刻有一些不甚清晰的花纹,隐约可以看出是什么花朵或是植物之类的图案。石刻的边缘很光滑,像是精心打磨过,却又有一些剥落的痕迹,在栏杆的正上方,还雕刻着一把庄严的长剑。

        那些从旧帝国时代残留下来教堂与神殿之类的地方经常都有类似的纹饰——

        看起来,这里也许原本是一个神庙,在废弃之后又被改造成牢房的形制。

        被这种特意建造的监牢壁垒森严地关押在残存的神庙内,又镇压在教堂下,搞不好是什么了不得的家伙吧?

        斟酌了好一会儿,栀春才试探地询问:“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呢?”

        “因为大家希望我留在这里啊。”少年仿佛漫不经心、又理所应当地回答道。他专注地盯着采集瓶,指尖在瓶子上戳戳点点,看着树翼蜥因此跳跃着,眼里带着愉快又柔和的笑意。

        栀春:?

        “对了,”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少年抬起头,轻声问,“那个,能请你摘一些花吗?”

        栀春:“嗯?”

        少年像是感到不好意思般,腼腆地笑了一下:“虽说不是很重要,但是,现在应该是花朵开放的时候吧?我喜欢花,它们很柔软,又有许多颜色……就是有段时间没见过了。”

        “……抱歉。”这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危险,但栀春仍谨慎地没有应下。

        她拎起提灯,在附近搜寻了一番,很快便在最角落的拐角处发现了两级破碎的台阶,通往一条幽森的走廊。

        然而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少年看看她:“你要走了吗?”

        “对。”栀春打开怀表瞄了一眼,“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

        “嗯,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很忙碌嘛。”少年懵懂又煞有介事地点头,他拿起采集瓶,递还给她,“这个还给你。”

        栀春倒是迟疑了一瞬:“你可以留着它。”

        “不用了,这对你来说挺重要的吧。”少年闻言,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带着些许的羞涩,“而且,我也没有东西喂养它。”

        栀春也没打算养它,活体树翼蜥的单价大约是六十芬尼,经过处理后还会更高。

        她没打算说,短暂地思忖后,掏出那包红莓糖。

        “喏,尝尝看——”她将一枚糖果放在少年掌心,看着他好奇地放进嘴里,随即收获了一个惊奇的表情。

        “味道还不错吧?”栀春笑了起来,自己吃了一个,然后把剩下的糖果都递了过去。

        少年稍微哼了一声算作回答,一脸兴奋地打开纸包,似乎在数糖果的数量。

        算啦,就当他是多么厉害的家伙吧。栀春想,还不是被乡野孩童都买得起的小零食给唬住了?

        “人们都在吃这样奇特的食物吗?”

        终于从糖果上分出了一些注意力,少年询问道。

        “对呀。”栀春不由得起了点坏心,“在大城市里,还有跟宝石一样的糖果,放在水里会变成花朵呢。”

        少年顿时惊讶地睁大眼睛,片刻后才懊恼地敲敲栏杆:“我还以为食物只有祭坛供奉的那些……”

        诶,居然真的是有人供奉的奇怪家伙么?

        栀春不禁感到一阵好笑,那些人知道自己供奉的是这样一个小孩子吗?

        她笑着摇摇头,重新背起背包:“那么,我该走了。”

        “再见——对了,”少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别再摔倒了。”

        出乎意料的,那条走廊并不长,没过多久,栀春就被一道厚重的铁门挡住了去路。

        锁眼早已锈成一团,她捣鼓了不少时间,笨重的门锁“哐当”掉在地上,锈蚀的轴承在推开时发出绵长刺耳的呻吟,在逼仄的空间里久久回荡。

        迎面扑来的一股陈腐朽坏的气味,栀春低下头,与先前干净平整的石板不同,脚下的砖石坑坑洼洼,布满干涸的污垢与死掉的藓类。

        灯光所能照亮的是仅能一人行走的甬道,两侧皆是森森牢笼,低矮的囚室里勉强还能辨认出锁链与镣铐之间一些曾属于人类的痕迹。

        地牢。

        栀春回想起来,这座教堂底下的确有一层地牢,应该是过去用来关押毫无价值的异教徒或者罪犯的地方。这样糟糕的囚牢,过去鲜有人知,如今也只留下一些零散遗骸。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一直没人发现在最里头的牢房角落还藏着一道暗门。

        在曲折阴沉的通道内摸索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找到看守的房间。拆掉那扇锈迹斑斑的栅门,栀春沿着摇摇晃晃的扶梯回到地面,又穿过一截杂草丛生的长廊。

        天已经亮了。

        从尖顶缺隙间漏下的阳光落满苔痕斑驳的神像,窗上的彩绘玻璃早就碎了,繁盛的树枝伸了进来。

        正值春季,一簇簇粉白花朵盛开在枝头。

        ——我喜欢花,很柔软,又有许多颜色。

        从大崩塌时代前到现在,是什么邪灵本尊也说不定呢。

        栀春想。

        她看着手中褪去湛蓝的灯火。

        半晌深吸了一口气。

        ……

        少年仍蹲在那里,认真地盯着从破损的穹顶落到地面的一小块模糊光斑,试探着从栏杆间伸出手,还差一点距离。他也没显得恼火,只是托着腮,轻轻叹了口气。

        栀春走上前,递过一枝小白兰。

        少年惊喜地抬起头,神情雀跃,他小心翼翼地将花捧在眼前,像握着什么稀世珍宝:“谢谢……它们真美。”

        栀春看看他,犹豫了片刻,才放下背包:“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少年:“?”

        栀春:“但是,妈妈说过,炼金术师总有只凭直觉就意气用事的时候!”

        说罢,她举起斧头——

        “哐”!

        从附近拣到的、大概是樵夫遗落的生锈斧子居然比想象中锋利许多,一下、两下……没过多久,那些看似坚固的栏杆便被砍出一道缺口。

        少年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两步,贴在墙边,睁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栀春。

        栀春笑了下,伸手直接将他拽了出来:“走吧。”

        与想象的不同,那只手并没有不见天日的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干燥柔和的温度。

        她带着少年径直离开阴森的地牢,见他像还没反应过来似的,茫然又专注地环顾着阳光中的周遭。

        “还没介绍,”栀春熄灭提灯,道,“我叫栀春,勉强算是修习中的炼金术师。”

        “啊。”少年这才回过神,他像是在记忆中搜寻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露出犹疑的神色,“我没有名字,不清楚该叫什么。不过,你们过去好像是这样称呼我的——”

        “伊兰。”

        字节落在很轻的音调上,仿佛早春的花瓣被风吹拂到地上。

        栀春隐约听到细微的声响。

        在地底的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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