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顾小
自从记事起, 顾小住的是石头和土盖的房子，家里有嗓门极大，总爱说别家坏话的奶, 一声不吭的爷。
成日干活不在家的爹, 吊儿郎当不着家的兄长。说话难听的婶婶，总喜欢抢她东西的堂姐妹。
还有娘。
娘。
偷偷藏好吃的给她，带她上山挖野菜打猪草, 去河边洗衣服也带着她, 给她讲故事，夜晚带她看星星数星星。
顾小躺在娘的臂弯里, 任夏日的风慢慢吹着。赵氏晃着蒲扇, 给她驱赶蚊虫。
小姑娘长的小了点, 瘦了点, 可脸上带着酒窝, 里面装着醉人的甜意。
她最喜欢就是晚上了，这时候不用干活，什么都不做，就听赵氏给她讲故事，有时候赵氏还会给她一块饼, 半块糕, 偷偷地吃下，可甜了。
顾小却不知道这些吃的是赵氏藏了多久, 攒了多久才买下来的。
赵氏摸摸女儿的脑袋，轻声问好吃吗。
顾小吃的慢，她舍不得这滋味, “好吃, 娘也吃！”
赵氏笑着摇头, “娘吃饱了，再说，娘不爱吃这个，你吃吧。”
全天下母亲都爱说的一句话，娘不爱吃这个。
赵氏看着女儿吃就饱了，她不差这几口，她心里想着还是女儿贴心，儿子被他奶宠坏了，家里这个样子还以为自己是少爷呢，这个女儿虽然是捡来的，可就跟亲的一样。
赵氏想等女儿大一些，就给她说门亲事，别嫁远了，她也能照看一些。
女儿模样好，亲事差不了。
顾小就这样长到了十岁，日子虽然苦，可有赵氏疼她，去哪儿都带着她，白氏虽然刻薄，但顾小没受什么苦。
而后一天，顾小跟着赵氏回家，看白氏笑得开心。
眼睛眯着，嘴咧得极大，露出牙花，好像一张血盆大口，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吞下，连骨带肉，一点不剩。
白氏看着顾小的眼睛冒精光，顾小下意识往赵氏背后躲。
若是往常定少不了一顿责骂，不过今天白氏心情好，她对赵氏说：“我给她定了门好亲事，你准备准备。”
赵氏一头雾水，“娘，小小才多大，还没到嫁人的年纪呢。”
定亲也早呀，赵氏还想多留顾小几年，女儿太贴心了，她舍不得。赵氏看着白氏的神色，心中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么大点的姑娘，嫁人，能嫁到哪儿去……
顾小紧紧攥着赵氏的袖子，小声喊了句娘。
白氏看着顾小的脸，道：“我这个当奶奶的还能害了她不成，是邻村尚阳村沈家，家里三个兄弟，两个闺女都出嫁了，他们家老三还在书院念书。嫁过去就是好日子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亲事。”
沈家赵氏听过，可是顾小才十岁，嫁过去做什么，去他们家当牛做马？
白氏看着大儿媳妇，道：“要不是小小八字好，这好事还轮不着她呢，你别给我哭丧着个脸，收拾收拾，过几天把人送过去。”
白氏心道，五两银子不少呢，可以给大孙子娶个媳妇。
看那个周老婆子精明得跟啥似的，原来是个傻的，道士的话也信。
白氏乐呵呵的，可顾小看了只有害怕，她听不懂这些话，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只觉得白氏笑得吓人。
顾小不住地往赵氏身后躲，白氏走过来掐了一把顾小的脸，一下就留了个印子，“还细皮嫩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
赵氏把孩子拉到怀里，“……娘，小小还太小了，就再等几年吧。”
“你等几年，沈家等不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反正村里还有个老员外，”说完，白氏晃荡着走了。
赵氏心里冰凉，她蹲下来把顾小抱在怀里，“别怕，娘来想办法，娘想办法。”
可板上钉钉的事，赵氏一个女人能有啥法子。
白氏道：“你咋就想不通呢，沈家哪儿不好，多少人上赶着嫁过去，沈三郎读书呢，日后小小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这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五两银子，再给程远娶个媳妇，正正好。”
赵氏声音哽咽，“那是做童养媳，哪儿是什么正经媳妇，这是把小小卖了啊。”
什么荣华富贵，哪儿有荣华富贵，在赵氏看来那就是个火坑。
白氏冷下脸，“你不愿意？那再等几年，我看小小模样好，等几年长开了，送到县城给有钱人家做填房，肯定不止五两银子。”
赵氏脸色煞白，“娘……”
屋里就他们俩，白氏说话也没个顾忌，“咋了，她吃我的喝我的，亲事就得我作主，你要不愿意把她卖到沈家，那就再养几年。”
赵氏手在发抖，白氏还在说，“你看着办吧，到底是沈家好，还是怎么咋地……”
从小带大的女儿，赵氏肯定是不愿意她去给那些老头子做填房。
兴许白氏说的没错呢，沈羲和读书，顾小过去兴许过好日子，无论如何都比给人做填房小妾强。
赵氏点了头。
顾小被周氏带到了尚阳村沈家，住在了沈羲和的屋子里，平日里沈羲和不在家，每次休沐回来，两人都说不上一句话，顾小在小榻上睡了三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在沈家待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周氏对她不好也不差，每天早上一碗稀饭，中午能吃一个馒头，晚上也有一碗稀饭。
陈氏李氏不怎么管她，十一二岁的姑娘能干什么活，将心比心，两人闺女才这般大，就舍不得苛待顾小。
只不过，家里没钱，日子还是苦。
顾小想回顾家，虽然也吃不饱，但是家里有娘，有娘就够了。
她真的好想娘。
顾小想走，她想把卖身契拿回来，她想回家。
三四月，周氏他们去地里耕地，顾小偷偷溜进了正屋，她翻遍了都没找到那张卖身契，却找到了周氏压在陶罐下的钱袋。
钱袋边角都磨破了，上面的花纹有些刺眼，鬼使神差地，顾小把钱袋打开了。
她不知道周氏和陈氏就在门口，她不知道过一会儿两人就会把她抓个现形，更不知道她会被赶出沈家，在回顾家的路上不小心跌下山崖死无全尸。
顾小不知道这是自己的结局。
风好像停了一瞬。
时空错位，来自不同时代的两人换了灵魂。
顾筱睁开眼，手里正拿着一只钱袋。
顾小睁开眼，她趴在桌子上，电脑前是昨晚没剪完的视频。
顾小脑子里多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林荫街道，车水马龙，金黄色梧桐树，还有各种各样的方块字，以及许多从没听过的声音。
顾小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弄明白，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身体的主人叫顾筱，恐怕去了自己那里。
顾小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平整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黑乎乎的方正之物，记忆里管这个叫电脑。
能看东西，能查资料，能剪视频，能做直播……
顾小明白这些概念，却还是一头雾水。
电脑桌边裹了一圈毛毛，桌上的兔子水杯里面的水已经凉了，原来的记忆太清晰，顾小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还是她真的从过去来到了未来。
真正让她明白的是，她仍然不会写字，记忆里的东西指引着她，却不属于她。
来这儿三四天，循着记忆她才明白手机电脑怎么开，热水器怎么用，她发现重启键是真的好用。
吃饭很方便，顾小在柜子里找到了几桶泡面，热水一冲，盖上一会儿就能吃了，吃完把垃圾提到楼下，夜空茫茫，万家灯火，顾小一人站在树下，有些许迷茫。
她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姑娘在广宁村还好吗。
顾小愣怔了一会儿，然后转身上楼，三四月的天，温暖浸人，那些记忆好像慢慢变得模糊了，顾小不得不开电脑看手机。
那个姑娘是个有几百万粉丝的手工up主，能做手工，剪视频，在顾小看来这太厉害了，要是她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她看着上一期视频下面的评论，心里有些痒。
[迟到永远不会缺席，手动再见]
[我劝你识相点更新，不然我就跪下来求求你【狗头】]
[更新更新更新，重要的事说三遍]
[怎么还不更新，up主被外星人掳走了吗]
[有一说一，羊毛毡yyds，看了这么多期视频，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手就是我的手，再怎么样，也变不成up主的手。]
顾小费力地查了一下yyds是什么意思，然后还恶补了字典拼音和打字，有那些记忆这个学起来并不难，可记忆越来越模糊，记忆并不能帮她太多。
顾小不想打乱那个姑娘的生活，更怕把这些弄得一团糟，万一哪一日她回来了，顾小希望往后的日子，还和她没走之前一样。
顾小把做羊毛毡的材料找了出来。
白炽灯把夜晚照的和白天一样，顾小把原来发的视频看了好多遍，从半夜看到天明，又把做羊毛毡的步骤一步步记在纸上，早上简单吃过，就开始动手做。
顾筱发过不少羊毛毡的视频，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羊毛毡做成什么样都行，不同的东西不同的样子，其二是因为有的粉丝真的手残，同样的材料做出来的羊毛毡差了十万八千里。
买家秀和卖家秀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顾小以前没想过读书画画这些，能吃饱就知足了，哪里还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扯了点棕色羊毛，揉成了一个球，一边看视频一边用竹签把仓鼠肚子扎实，做了一上午，只比粉丝做的好一点。
这个东西拿来发视频，恐怕粉丝都要掉光了。
顾小丧气地叹了口气，真难呀，比上山挖野菜打猪草难多了，也不知道那个姑娘做这些的时候手疼不疼，累不累。
顾小手被扎了好几下，大概是因为那个姑娘做多了，扎羊毛毡对她来说不难，可是她做的不好看，要发视频还得再练练。
这一做就到了中午，顾小肚子饿了。
公寓里的泡面被她吃光了，柜子里有米面，冰箱里有蔬菜，顾小在沈家烧火做饭，但没做过这种好东西，她怕煮坏霍霍东西，思来想去，拿了十块钱下楼了。
公寓就在大学城旁边，邻着的两条街热闹非凡。
没有叫卖声，却到处都是客人。
烤冷面，章鱼小丸子，臭豆腐，烤猪蹄，火锅面……还有烧烤摊，火锅店，大学城附近的吃的，又好吃又便宜。
顾小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一碗红烧牛肉面，一共八块钱，找了她两个钢镚，被她妥帖地收好。
墙上画着的红烧面有一大碗，好几块肉，可端上来的只有两块肉，但是桌上的醋，辣椒，咸菜可以随便吃。
顾小人生地不熟，不敢乱说话，不敢乱花钱，老老实实在角落里把红烧牛肉面吃完，对她来说这碗面真好吃，又香又软，肉也好吃，面也好吃，最后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顾小揣着两个钢镚回家，循着记忆给放陶瓷储钱罐里，那是一只小猪，青色上了釉，憨态可掬，也是那个姑娘做的。
顾小在心里说了遍真厉害，就乖乖在桌前做羊毛毡。
粉丝让做什么的都有，顾小选了最简单的一个，别的一时半会儿学不来，羊毛毡她做的也不好，但多练几遍比别的强。
做了三天，顾小开始用摄像机录视频。
原来顾筱会一边做一边说，可顾小胆子小，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就低着头扎羊毛毡，她动作有点笨拙，可做出来的样子却是好看的，那是乡间的麻雀，灰扑扑的身子，翅膀上有浅色的小点点，眼睛灵动，嘴巴黄黄的，又胖又可爱。
这是顾小在村子里看的最多的东西，也记得最清楚，做的很可爱。
录好视频，她慢慢摸索着剪辑，和从前的视频比起来，简直算得上粗制滥造。
顾小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又开始重新剪，到了深夜，这个两分多钟的视频才剪好，顾小累的不行，趴在桌上歇了好一会儿。
那些记忆越来越微弱，好像只是指引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而后的路只能靠她自己走。
顾小把视频传上去，然后去厨房转了一圈，冰箱里东西不少，下面冷冻层有包好的饺子馄饨，应该是那个姑娘包的，煮一煮就能吃。
顾小看了看，还是把冷冻层关上，这些还是留着吧，柜子里有挂面，冰箱上面有青菜，她煮一点。
顾小在沈家烧火做饭，也看陈氏她们煮，只不过陈氏做饭并不好吃，她煮的面条味道十分一般。
但不能一直去外面吃，外面的饭要花钱，还贵，那个姑娘的钱她不能一直花。
顾小把面条青菜全吃光，又把碗筷和锅洗干净。厨房的灯是橙黄色，很好看，不知怎么的，顾小想起了家里的烛灯，也是这个颜色。
家自然不是指沈家，而是有娘的地方。
顾小没敢睡，她守着电脑，看视频的评论和弹幕。
[竟然等到了更新！果然晚睡的鸟儿有虫吃！]
[啊啊啊啊啊啊竟然是羊毛毡，我又觉得我行了！]
[啥都不说就是干]
[小麻雀好灵，和活得一样]
[up主手有些抖，哈哈哈是不是太久没做了]
[太久不做也比我强qaq]
[第十八遍]
[下回想看陶瓷，想和你商量一个事，高产一点好不好，两分钟看不起谁呢]
[up主保重身体呀]
粉丝能看出来这个视频剪得并不是很好，却没往别处想，只以为是顾筱最近身体不好，下面一排全是提醒她注意身体，养好身体，多多更新的。
顾小松了口气，应付过这一关就行，她能看书，能认字，剩下的可以慢慢学。
也许是她和那个姑娘之间有奇异的缘分，学东西累是累，但她能学会。
从小到大她都没学过什么，做羊毛毡很新奇，也很满足。
顾小盯了一会儿评论，又沉沉睡去。
次日。
是个下雨天。
不用传视频，顾小肩头的担子少了一半，做视频是为了那个姑娘，包括羊毛毡也是，不用传视频，她就坐在窗前看了一会雨。
楼下的人撑着花伞，行行停停，远处的街仍旧热闹，忽然间，手机响了，顾小愣了愣，接起电话。
“小小呀……下雨了，你多穿点衣裳，把窗户关好，妈一会儿过去。”
顾小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而后她听见电话那头人又喊了她的名字，“小小？”
顾小嗯了一声，“您别过来了，下着雨呢。”
记忆中，好像妈妈就住在同城，离得很近。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呀就爱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吃饭，那螺蛳粉炸鸡有啥好吃的。行了，我一会儿就到了，挂了啊。”
电话那边有鸣笛声，雨声，顾小呆呆地看着手机，她来这儿好多天了，早知道那个姑娘的朋友亲人。
爸爸，妈妈，弟弟，还有许多朋友。
顾小从不认为这些也是她的，更没想过据为己有，她也害怕，万一他们发现她是个假的，是个冒牌货，那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顾小心脏砰砰直跳，忽然间，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顾母推门进来，另一手还拎了一大袋东西，伞就靠在门口的墙上，袋子外面沾了不少水。
顾母弯着腰，“还愣着干啥，快把东西拎进去呀。”
顾小回过神，把东西接过来放桌子上，顾母跟着进来，拂了拂身上的水。
顾小心还在猛跳，顾母摸了一把她的脑袋，“一天天傻愣愣的，吃饭了吗？”
顾小被摸得低了一下头，顾母的手有些凉，应该是在雨中待得太久了，可是，菜摸了一下顾小的脑袋就热了。
“还没吃，起得晚。”顾小轻声道：“您吃了吗……”
“我早吃了，一天天得就管那点手工活，饭都不记得吃，我给你做点。”顾母把袋子里的肉和菜拿出来，该放冷藏的放冷藏，该放冷冻的放冷冻。
打开下面，顾母看见饺子馄饨根本没动，她起来打开柜子，里面泡面不见了。
“包现成饺子馄饨不吃，非吃泡面，那玩意忒好吃似的。”顾母拿出一袋，烧水下锅煮饺子。
顾小站在一旁看着她忙碌，眼睛泛酸。虽然顾母和赵氏长得一点都不像，可那种感觉像。
她觉得对不起那个姑娘，在广宁村什么都没有，可这里什么都有。
饺子煮好了，顾母给端过来，“成天熬夜不睡觉，早上不起不吃饭，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就宅吧。”
顾小微微抿了一下唇，不知怎么解释，好在顾母也没多问，把筷子往顾小手里一塞，“快吃。”
饺子热气腾腾，皮薄馅儿大，咬一口是香菇猪肉的，顾小很少很少吃肉，香菇也没吃过，只觉得好吃极了，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顾母没闲着，擦屋子，扫地拖地，等顾小吃完，又去厨房把排骨猪蹄泡上，她絮絮叨叨的，“你爸上班，下着雨中午不回来，我给小源打电话来着，说是同学聚餐，咱娘俩吃，黄豆炖猪蹄，红烧排骨，多炖点，剩下的你留着慢慢吃。”
顾母做事利落，顾小笑了一下，“我帮忙。”
顾母：“你能帮啥忙，不添乱我就念阿弥陀佛了。”在顾母眼里，闺女再大，粉丝再多，那也是小孩儿。
顾小却没走，安静地在一旁洗菜摘菜，外面雨声细密，屋里温暖静谧。
慢慢地，排骨猪蹄炖上，空气里传来一阵饭香。
母女两人把屋子打扫干净，脏衣服全丢洗衣机里，书房里全是做手工的东西，那些顾母没动。
“以后不许买泡面了，少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垃圾食品。”顾母最不愿意看的就是顾筱吃烧烤，螺蛳粉这些。
顾小只吃过泡面，没吃过别的，街上的吃的闻着很好吃，“挺好吃的。”
顾母像被点着的□□桶，“好吃但不卫生！”
顾小吓了一跳，“……那我以后少吃。”
“这才像话嘛，你把水果洗洗，看会儿电视去，水果吃完饭就熟了。”顾母带来了好多水果。
草莓，密瓜，橙子，是这个季节的不是这个季节的，全是顾筱爱吃的。
顾筱想碰又不敢碰，半响她咬咬嘴唇，问道：“妈，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顾母看了她一眼：“有啥不一样，头发变长了？那不还是我姑娘。”
她闺女她能不认识，是变了一点。
感觉变小了，好像回到了她小时候，那会儿家里穷，闺女特别懂事，就跟现在一样。
顾小笑了一下，转身去厨房洗水果。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个世界温暖，光明，什么都有，弥补了过去十几年她受过的所有磨难。
顾小愿称之为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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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日干活不在家的爹, 吊儿郎当不着家的兄长。说话难听的婶婶，总喜欢抢她东西的堂姐妹。
还有娘。
娘。
偷偷藏好吃的给她，带她上山挖野菜打猪草, 去河边洗衣服也带着她, 给她讲故事，夜晚带她看星星数星星。
顾小躺在娘的臂弯里, 任夏日的风慢慢吹着。赵氏晃着蒲扇, 给她驱赶蚊虫。
小姑娘长的小了点, 瘦了点, 可脸上带着酒窝, 里面装着醉人的甜意。
她最喜欢就是晚上了，这时候不用干活，什么都不做，就听赵氏给她讲故事，有时候赵氏还会给她一块饼, 半块糕, 偷偷地吃下，可甜了。
顾小却不知道这些吃的是赵氏藏了多久, 攒了多久才买下来的。
赵氏摸摸女儿的脑袋，轻声问好吃吗。
顾小吃的慢，她舍不得这滋味, “好吃, 娘也吃！”
赵氏笑着摇头, “娘吃饱了，再说，娘不爱吃这个，你吃吧。”
全天下母亲都爱说的一句话，娘不爱吃这个。
赵氏看着女儿吃就饱了，她不差这几口，她心里想着还是女儿贴心，儿子被他奶宠坏了，家里这个样子还以为自己是少爷呢，这个女儿虽然是捡来的，可就跟亲的一样。
赵氏想等女儿大一些，就给她说门亲事，别嫁远了，她也能照看一些。
女儿模样好，亲事差不了。
顾小就这样长到了十岁，日子虽然苦，可有赵氏疼她，去哪儿都带着她，白氏虽然刻薄，但顾小没受什么苦。
而后一天，顾小跟着赵氏回家，看白氏笑得开心。
眼睛眯着，嘴咧得极大，露出牙花，好像一张血盆大口，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吞下，连骨带肉，一点不剩。
白氏看着顾小的眼睛冒精光，顾小下意识往赵氏背后躲。
若是往常定少不了一顿责骂，不过今天白氏心情好，她对赵氏说：“我给她定了门好亲事，你准备准备。”
赵氏一头雾水，“娘，小小才多大，还没到嫁人的年纪呢。”
定亲也早呀，赵氏还想多留顾小几年，女儿太贴心了，她舍不得。赵氏看着白氏的神色，心中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么大点的姑娘，嫁人，能嫁到哪儿去……
顾小紧紧攥着赵氏的袖子，小声喊了句娘。
白氏看着顾小的脸，道：“我这个当奶奶的还能害了她不成，是邻村尚阳村沈家，家里三个兄弟，两个闺女都出嫁了，他们家老三还在书院念书。嫁过去就是好日子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亲事。”
沈家赵氏听过，可是顾小才十岁，嫁过去做什么，去他们家当牛做马？
白氏看着大儿媳妇，道：“要不是小小八字好，这好事还轮不着她呢，你别给我哭丧着个脸，收拾收拾，过几天把人送过去。”
白氏心道，五两银子不少呢，可以给大孙子娶个媳妇。
看那个周老婆子精明得跟啥似的，原来是个傻的，道士的话也信。
白氏乐呵呵的，可顾小看了只有害怕，她听不懂这些话，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只觉得白氏笑得吓人。
顾小不住地往赵氏身后躲，白氏走过来掐了一把顾小的脸，一下就留了个印子，“还细皮嫩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
赵氏把孩子拉到怀里，“……娘，小小还太小了，就再等几年吧。”
“你等几年，沈家等不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反正村里还有个老员外，”说完，白氏晃荡着走了。
赵氏心里冰凉，她蹲下来把顾小抱在怀里，“别怕，娘来想办法，娘想办法。”
可板上钉钉的事，赵氏一个女人能有啥法子。
白氏道：“你咋就想不通呢，沈家哪儿不好，多少人上赶着嫁过去，沈三郎读书呢，日后小小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这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五两银子，再给程远娶个媳妇，正正好。”
赵氏声音哽咽，“那是做童养媳，哪儿是什么正经媳妇，这是把小小卖了啊。”
什么荣华富贵，哪儿有荣华富贵，在赵氏看来那就是个火坑。
白氏冷下脸，“你不愿意？那再等几年，我看小小模样好，等几年长开了，送到县城给有钱人家做填房，肯定不止五两银子。”
赵氏脸色煞白，“娘……”
屋里就他们俩，白氏说话也没个顾忌，“咋了，她吃我的喝我的，亲事就得我作主，你要不愿意把她卖到沈家，那就再养几年。”
赵氏手在发抖，白氏还在说，“你看着办吧，到底是沈家好，还是怎么咋地……”
从小带大的女儿，赵氏肯定是不愿意她去给那些老头子做填房。
兴许白氏说的没错呢，沈羲和读书，顾小过去兴许过好日子，无论如何都比给人做填房小妾强。
赵氏点了头。
顾小被周氏带到了尚阳村沈家，住在了沈羲和的屋子里，平日里沈羲和不在家，每次休沐回来，两人都说不上一句话，顾小在小榻上睡了三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在沈家待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周氏对她不好也不差，每天早上一碗稀饭，中午能吃一个馒头，晚上也有一碗稀饭。
陈氏李氏不怎么管她，十一二岁的姑娘能干什么活，将心比心，两人闺女才这般大，就舍不得苛待顾小。
只不过，家里没钱，日子还是苦。
顾小想回顾家，虽然也吃不饱，但是家里有娘，有娘就够了。
她真的好想娘。
顾小想走，她想把卖身契拿回来，她想回家。
三四月，周氏他们去地里耕地，顾小偷偷溜进了正屋，她翻遍了都没找到那张卖身契，却找到了周氏压在陶罐下的钱袋。
钱袋边角都磨破了，上面的花纹有些刺眼，鬼使神差地，顾小把钱袋打开了。
她不知道周氏和陈氏就在门口，她不知道过一会儿两人就会把她抓个现形，更不知道她会被赶出沈家，在回顾家的路上不小心跌下山崖死无全尸。
顾小不知道这是自己的结局。
风好像停了一瞬。
时空错位，来自不同时代的两人换了灵魂。
顾筱睁开眼，手里正拿着一只钱袋。
顾小睁开眼，她趴在桌子上，电脑前是昨晚没剪完的视频。
顾小脑子里多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林荫街道，车水马龙，金黄色梧桐树，还有各种各样的方块字，以及许多从没听过的声音。
顾小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弄明白，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身体的主人叫顾筱，恐怕去了自己那里。
顾小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平整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黑乎乎的方正之物，记忆里管这个叫电脑。
能看东西，能查资料，能剪视频，能做直播……
顾小明白这些概念，却还是一头雾水。
电脑桌边裹了一圈毛毛，桌上的兔子水杯里面的水已经凉了，原来的记忆太清晰，顾小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还是她真的从过去来到了未来。
真正让她明白的是，她仍然不会写字，记忆里的东西指引着她，却不属于她。
来这儿三四天，循着记忆她才明白手机电脑怎么开，热水器怎么用，她发现重启键是真的好用。
吃饭很方便，顾小在柜子里找到了几桶泡面，热水一冲，盖上一会儿就能吃了，吃完把垃圾提到楼下，夜空茫茫，万家灯火，顾小一人站在树下，有些许迷茫。
她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姑娘在广宁村还好吗。
顾小愣怔了一会儿，然后转身上楼，三四月的天，温暖浸人，那些记忆好像慢慢变得模糊了，顾小不得不开电脑看手机。
那个姑娘是个有几百万粉丝的手工up主，能做手工，剪视频，在顾小看来这太厉害了，要是她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她看着上一期视频下面的评论，心里有些痒。
[迟到永远不会缺席，手动再见]
[我劝你识相点更新，不然我就跪下来求求你【狗头】]
[更新更新更新，重要的事说三遍]
[怎么还不更新，up主被外星人掳走了吗]
[有一说一，羊毛毡yyds，看了这么多期视频，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手就是我的手，再怎么样，也变不成up主的手。]
顾小费力地查了一下yyds是什么意思，然后还恶补了字典拼音和打字，有那些记忆这个学起来并不难，可记忆越来越模糊，记忆并不能帮她太多。
顾小不想打乱那个姑娘的生活，更怕把这些弄得一团糟，万一哪一日她回来了，顾小希望往后的日子，还和她没走之前一样。
顾小把做羊毛毡的材料找了出来。
白炽灯把夜晚照的和白天一样，顾小把原来发的视频看了好多遍，从半夜看到天明，又把做羊毛毡的步骤一步步记在纸上，早上简单吃过，就开始动手做。
顾筱发过不少羊毛毡的视频，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羊毛毡做成什么样都行，不同的东西不同的样子，其二是因为有的粉丝真的手残，同样的材料做出来的羊毛毡差了十万八千里。
买家秀和卖家秀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顾小以前没想过读书画画这些，能吃饱就知足了，哪里还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扯了点棕色羊毛，揉成了一个球，一边看视频一边用竹签把仓鼠肚子扎实，做了一上午，只比粉丝做的好一点。
这个东西拿来发视频，恐怕粉丝都要掉光了。
顾小丧气地叹了口气，真难呀，比上山挖野菜打猪草难多了，也不知道那个姑娘做这些的时候手疼不疼，累不累。
顾小手被扎了好几下，大概是因为那个姑娘做多了，扎羊毛毡对她来说不难，可是她做的不好看，要发视频还得再练练。
这一做就到了中午，顾小肚子饿了。
公寓里的泡面被她吃光了，柜子里有米面，冰箱里有蔬菜，顾小在沈家烧火做饭，但没做过这种好东西，她怕煮坏霍霍东西，思来想去，拿了十块钱下楼了。
公寓就在大学城旁边，邻着的两条街热闹非凡。
没有叫卖声，却到处都是客人。
烤冷面，章鱼小丸子，臭豆腐，烤猪蹄，火锅面……还有烧烤摊，火锅店，大学城附近的吃的，又好吃又便宜。
顾小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一碗红烧牛肉面，一共八块钱，找了她两个钢镚，被她妥帖地收好。
墙上画着的红烧面有一大碗，好几块肉，可端上来的只有两块肉，但是桌上的醋，辣椒，咸菜可以随便吃。
顾小人生地不熟，不敢乱说话，不敢乱花钱，老老实实在角落里把红烧牛肉面吃完，对她来说这碗面真好吃，又香又软，肉也好吃，面也好吃，最后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顾小揣着两个钢镚回家，循着记忆给放陶瓷储钱罐里，那是一只小猪，青色上了釉，憨态可掬，也是那个姑娘做的。
顾小在心里说了遍真厉害，就乖乖在桌前做羊毛毡。
粉丝让做什么的都有，顾小选了最简单的一个，别的一时半会儿学不来，羊毛毡她做的也不好，但多练几遍比别的强。
做了三天，顾小开始用摄像机录视频。
原来顾筱会一边做一边说，可顾小胆子小，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就低着头扎羊毛毡，她动作有点笨拙，可做出来的样子却是好看的，那是乡间的麻雀，灰扑扑的身子，翅膀上有浅色的小点点，眼睛灵动，嘴巴黄黄的，又胖又可爱。
这是顾小在村子里看的最多的东西，也记得最清楚，做的很可爱。
录好视频，她慢慢摸索着剪辑，和从前的视频比起来，简直算得上粗制滥造。
顾小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又开始重新剪，到了深夜，这个两分多钟的视频才剪好，顾小累的不行，趴在桌上歇了好一会儿。
那些记忆越来越微弱，好像只是指引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而后的路只能靠她自己走。
顾小把视频传上去，然后去厨房转了一圈，冰箱里东西不少，下面冷冻层有包好的饺子馄饨，应该是那个姑娘包的，煮一煮就能吃。
顾小看了看，还是把冷冻层关上，这些还是留着吧，柜子里有挂面，冰箱上面有青菜，她煮一点。
顾小在沈家烧火做饭，也看陈氏她们煮，只不过陈氏做饭并不好吃，她煮的面条味道十分一般。
但不能一直去外面吃，外面的饭要花钱，还贵，那个姑娘的钱她不能一直花。
顾小把面条青菜全吃光，又把碗筷和锅洗干净。厨房的灯是橙黄色，很好看，不知怎么的，顾小想起了家里的烛灯，也是这个颜色。
家自然不是指沈家，而是有娘的地方。
顾小没敢睡，她守着电脑，看视频的评论和弹幕。
[竟然等到了更新！果然晚睡的鸟儿有虫吃！]
[啊啊啊啊啊啊竟然是羊毛毡，我又觉得我行了！]
[啥都不说就是干]
[小麻雀好灵，和活得一样]
[up主手有些抖，哈哈哈是不是太久没做了]
[太久不做也比我强qaq]
[第十八遍]
[下回想看陶瓷，想和你商量一个事，高产一点好不好，两分钟看不起谁呢]
[up主保重身体呀]
粉丝能看出来这个视频剪得并不是很好，却没往别处想，只以为是顾筱最近身体不好，下面一排全是提醒她注意身体，养好身体，多多更新的。
顾小松了口气，应付过这一关就行，她能看书，能认字，剩下的可以慢慢学。
也许是她和那个姑娘之间有奇异的缘分，学东西累是累，但她能学会。
从小到大她都没学过什么，做羊毛毡很新奇，也很满足。
顾小盯了一会儿评论，又沉沉睡去。
次日。
是个下雨天。
不用传视频，顾小肩头的担子少了一半，做视频是为了那个姑娘，包括羊毛毡也是，不用传视频，她就坐在窗前看了一会雨。
楼下的人撑着花伞，行行停停，远处的街仍旧热闹，忽然间，手机响了，顾小愣了愣，接起电话。
“小小呀……下雨了，你多穿点衣裳，把窗户关好，妈一会儿过去。”
顾小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而后她听见电话那头人又喊了她的名字，“小小？”
顾小嗯了一声，“您别过来了，下着雨呢。”
记忆中，好像妈妈就住在同城，离得很近。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呀就爱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吃饭，那螺蛳粉炸鸡有啥好吃的。行了，我一会儿就到了，挂了啊。”
电话那边有鸣笛声，雨声，顾小呆呆地看着手机，她来这儿好多天了，早知道那个姑娘的朋友亲人。
爸爸，妈妈，弟弟，还有许多朋友。
顾小从不认为这些也是她的，更没想过据为己有，她也害怕，万一他们发现她是个假的，是个冒牌货，那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顾小心脏砰砰直跳，忽然间，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顾母推门进来，另一手还拎了一大袋东西，伞就靠在门口的墙上，袋子外面沾了不少水。
顾母弯着腰，“还愣着干啥，快把东西拎进去呀。”
顾小回过神，把东西接过来放桌子上，顾母跟着进来，拂了拂身上的水。
顾小心还在猛跳，顾母摸了一把她的脑袋，“一天天傻愣愣的，吃饭了吗？”
顾小被摸得低了一下头，顾母的手有些凉，应该是在雨中待得太久了，可是，菜摸了一下顾小的脑袋就热了。
“还没吃，起得晚。”顾小轻声道：“您吃了吗……”
“我早吃了，一天天得就管那点手工活，饭都不记得吃，我给你做点。”顾母把袋子里的肉和菜拿出来，该放冷藏的放冷藏，该放冷冻的放冷冻。
打开下面，顾母看见饺子馄饨根本没动，她起来打开柜子，里面泡面不见了。
“包现成饺子馄饨不吃，非吃泡面，那玩意忒好吃似的。”顾母拿出一袋，烧水下锅煮饺子。
顾小站在一旁看着她忙碌，眼睛泛酸。虽然顾母和赵氏长得一点都不像，可那种感觉像。
她觉得对不起那个姑娘，在广宁村什么都没有，可这里什么都有。
饺子煮好了，顾母给端过来，“成天熬夜不睡觉，早上不起不吃饭，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就宅吧。”
顾小微微抿了一下唇，不知怎么解释，好在顾母也没多问，把筷子往顾小手里一塞，“快吃。”
饺子热气腾腾，皮薄馅儿大，咬一口是香菇猪肉的，顾小很少很少吃肉，香菇也没吃过，只觉得好吃极了，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顾母没闲着，擦屋子，扫地拖地，等顾小吃完，又去厨房把排骨猪蹄泡上，她絮絮叨叨的，“你爸上班，下着雨中午不回来，我给小源打电话来着，说是同学聚餐，咱娘俩吃，黄豆炖猪蹄，红烧排骨，多炖点，剩下的你留着慢慢吃。”
顾母做事利落，顾小笑了一下，“我帮忙。”
顾母：“你能帮啥忙，不添乱我就念阿弥陀佛了。”在顾母眼里，闺女再大，粉丝再多，那也是小孩儿。
顾小却没走，安静地在一旁洗菜摘菜，外面雨声细密，屋里温暖静谧。
慢慢地，排骨猪蹄炖上，空气里传来一阵饭香。
母女两人把屋子打扫干净，脏衣服全丢洗衣机里，书房里全是做手工的东西，那些顾母没动。
“以后不许买泡面了，少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垃圾食品。”顾母最不愿意看的就是顾筱吃烧烤，螺蛳粉这些。
顾小只吃过泡面，没吃过别的，街上的吃的闻着很好吃，“挺好吃的。”
顾母像被点着的□□桶，“好吃但不卫生！”
顾小吓了一跳，“……那我以后少吃。”
“这才像话嘛，你把水果洗洗，看会儿电视去，水果吃完饭就熟了。”顾母带来了好多水果。
草莓，密瓜，橙子，是这个季节的不是这个季节的，全是顾筱爱吃的。
顾筱想碰又不敢碰，半响她咬咬嘴唇，问道：“妈，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顾母看了她一眼：“有啥不一样，头发变长了？那不还是我姑娘。”
她闺女她能不认识，是变了一点。
感觉变小了，好像回到了她小时候，那会儿家里穷，闺女特别懂事，就跟现在一样。
顾小笑了一下，转身去厨房洗水果。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个世界温暖，光明，什么都有，弥补了过去十几年她受过的所有磨难。
顾小愿称之为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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