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秘密
孟棠心里有点儿犹豫。
只要不是个瞎子, 都能看得出来宋青雪对崔曜的情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肯定不是宋青雪说的那样简单。
孟棠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她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慕华晖。
慕华晖知道孟棠心中所想, 便简洁的对宋青雪说道：“说出你的身份，以及你和崔曜之间的事。”
宋青雪看着他没说话。
片刻之后她忽然开口叫他：“你过来。”
慕华晖尚未回答，孟棠已经先行一步蹿到了慕华晖的身前挡住他。又皱眉问宋青雪：“你想做什么？”
这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宋青雪见状不由的笑了起来。
“我十五年前便将自己的一身魔骨剔除, 余下的一点魔气在刚刚为我夫君续上断臂的时候也消失殆尽。我现在已经形同废人，连站起来都难。但你师兄乃化神境的修为, 难道你还怕我伤了他？”
宋青雪笑的温和, “孟妹妹, 承蒙你唤我几声宋姐姐，我心里也有将你当做亲妹妹来看待。”
“我叫你师兄过来给我看看，其实也是为你好，你不用这么紧张。”
孟棠不相信她说的话。
她确实是叫了宋青雪几声宋姐姐不错, 但她们两个人毕竟昨日才见, 宋青雪对她能有多少情分？
说什么心里将她当做亲妹妹来看待的话, 摆明了就是在哄骗慕华晖。
因为宋青雪很清楚，她要是直接让慕华晖过去给她看看，慕华晖肯定不会过去。但要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慕华晖就肯定会过去。
哪怕慕华晖心中对这话有怀疑，但他也依然会过去。
孟棠忙握住慕华晖的手，急急的说道：“师兄，你不要信她的话。你别过去。”
如她所料想的一般，慕华晖对宋青雪的话虽然确实存有怀疑，但他还是轻轻的拂开孟棠的手，抬脚往宋青雪那里走去。
他心中有困惑和不解，也有恐惧和不安。
因为他发现, 自从进入那个秘境之后，他神府中就数次有魔气逸出。
而每次魔气逸出的时候他都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只有无穷无尽的，想要屠尽一切的戾气。
沉默的走至宋青雪面前，他矮身在她面前半蹲下。
“右手。”
宋青雪开口，简洁的说着。
慕华晖看了她一眼，依言将右手伸出。
虽然慕华晖不听自己的劝阻还是过来了，但孟棠依然担心他，所以连忙跟着一并过来了。
此刻她就站在慕华晖的旁侧，一手紧紧的按在手腕上的青鸾镯子上。打算要是待会儿宋青雪敢对慕华晖不利，她就立刻出手。
却没有想到宋青雪会叫慕华晖伸手，而慕华晖也很听话的伸了。
便也垂眸看着慕华晖伸出去的右手。
慕华晖的皮肤应该是冷白皮。手指匀称修长，手腕不粗。相较其他男人来说，他的手腕生的应该算是秀气。
手侧的腕骨凸起的恰到好处，不高也不矮，不大也不小，十分的引人心动。
腕骨旁侧还生有一颗芝麻粒大小的殷红小痣，妍丽的仿似雪地里面开着的一朵红梅。
孟棠握着青鸾的手忽然一紧。
她想起来了。对于慕华晖腕骨旁侧的这颗殷红小痣，原书中其实是有提过一次的。
那是墨霄用来确认慕华晖少主身份的，但是现在宋青雪却让慕华晖伸右手给她看......
难道宋青雪也知道慕华晖的真实身世？
甚至她还要告诉慕华晖所有事情的真相，催他入魔？
孟棠心中一沉。
若果真如此，她决不会有机会让宋青雪开口。
目光更紧的盯着宋青雪的一举一动了。整个人也如同搭在绷紧了弓弦的一支箭，蓄势待发。
宋青雪沉默的盯着那颗红痣看了一会，忽然伸手，将慕华晖的手翻过来，掌心向上。随后她又伸出两根手指轻搭在慕华晖的手腕上。
孟棠的青鸾剑已经出鞘，森冷剑尖直指宋青雪的脖颈。
宋青雪不闪也不避，反倒还抬起头对着孟棠微微一笑。
“孟妹妹，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师兄做什么。”
言谈间，她已经收手回来。
果然如她所料，慕华晖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只是造化弄人，没想到他竟然会成为一个玄门正道的修真人士。
但他体内的那个封印却已经松动了，也不知道他天魔体的秘密还能够隐瞒多久。
宋青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当年她尚且还能周旋一二，竭力保住这孩子的一命，但是现在她连自身都难保，是肯定没有能力再为他做什么的了。
宋青雪想了一想，转而看向孟棠。
“孟妹妹，我有话想要单独对你说。”
别看慕华晖刚刚毫不犹豫的就听宋青雪的话走了过来，但现在宋青雪说想要单独同孟棠说话，慕华晖却是立刻就出声拒绝。
甚至还侧身挡在了孟棠身前，看着宋青雪的目光也开始不善起来。
宋青雪微微一笑。
这两个人倒是很会为彼此着想。
这样挺好的。漫漫人生路，有个能彼此相知相许，肯为对方舍弃生命的伴侣，已是这孩子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她看着慕华晖，问道：“你不想知道这段时间发生在你身上的异常？”
“只要你让我同你师妹单独相处半刻钟，我便告知你原由。”
她果然知道他体内为何有魔气的事！
慕华晖瞳孔微缩。
虽然很想知道其中的原由，但慕华晖握着孟棠的手依然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反倒握的越发的紧了。
“我不想知道。”他语声淡漠，起身带着孟棠欲离开。
虽然不知道宋青雪为何要单独同孟棠说话，又会同她说些什么，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他都不会让孟棠去。
至于他神府内的异常，宋青雪愿说便说，不愿说便罢，休想用这个来胁迫他！
但是孟棠想单独跟宋青雪相处啊。不然她怕宋青雪会将慕华晖的真实身世告知他。
极力的劝说了慕华晖一番，又再三保证，终于争取到了同宋青雪单独相处半刻钟的机会。
结界一下，孟棠就直截了当的问宋青雪：“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崔曜躺在宋青雪身边。纵然他还在昏迷中，眉头却紧紧的皱着。
宋青雪伸手过去，一下一下轻轻的抚着他的眉心。好像这样就能将他所有的烦心事都抹去一般。
“孟妹妹，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以此为交换，我想你保住我夫君的性命，放他自由。”
宋青雪目光敏锐，心思通透。早就看出他们一行五人中以慕华晖的修为最高，也看出慕华晖定下的事旁人纵然质疑，但在他绝对实力的碾压下也只能服从。
但是若她开口向慕华晖相求，慕华晖未必会留下崔曜的性命。
即便留了，也会将崔曜交还给他的师门药王谷。
但药王谷的谷主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的弟子与魔域的人结合？到时崔曜的性命依然会丟。
只有向孟棠求助了。
因为她看得出来孟棠实际上是个很良善心软的人，打动她比打动慕华晖要容易得多。
只要孟棠同意了，但凡她开口相求，慕华晖最后也肯定会同意。
而且，告诉孟棠那件事，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必要时也能让她拉慕华晖一把。
孟棠并不傻。
她没有接宋青雪抛出来的这个饵，而是很冷静的问道：“你要告诉我的这个秘密，是有关我师兄的？”
宋青雪点点头：“是。”
“让我猜猜你的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孟棠目光牢牢的盯着她，声音放缓，“我师兄的身世？”
宋青雪难掩心中惊讶，双眼略略睁大。
很好。孟棠心想，这个宋青雪果然知道慕华晖真正的身世。
这个宋青雪，或者说月魔，到底是什么人？
孟棠现在就后悔，特别的后悔。
要是早知道她会穿书，当初她就该将整本书从头到尾，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的研读一遍的。而不该只是看有关慕华晖的那些部分。现在好了，完全两眼一抹黑。
但就算心内慌得一批，孟棠表面依然稳如老狗。
“宋姐姐，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知道的事，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我也知道。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说秘密这两个字。你的那些秘密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
“而且，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即便我师兄的身世异于常人，但我依然会永远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她这番话，虽然猛一听上去信息量很大，但其实要是认真想起来，其实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出来。无非是就身世两个字在一直扯皮就是了。
但扯到后来，慕华晖的真实身世到底是什么，孟棠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其实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要是宋青雪真的知道慕华晖的真实身世，这一番话足够打消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说不定还能从宋青雪这里套出点儿她不知道的事情来。
要是宋青雪并不知道慕华晖的真实身世，只是诈她的。那好的很，她也是在诈嘛。
什么身世？我师兄的身世就是千鹤城少城主啊，放眼这整个修真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什么，你竟然不知道？那我现在就明白告诉你知道啊。
至于说身世异常这种话，能投胎成一个少城主，金尊玉贵，这还不够异常啊？
两诈相遇，必有一输。
孟棠一脸的老神在在，看着简直极是一副万事尽在我掌控之中的淡定从容模样。
反观宋青雪，心里还真没什么底。
原本她确实是有疑心过孟棠是不是在诓她，但孟棠看着实在是太淡定了。而且刚刚她一开口就能直接猜中她的秘密是有关慕华晖的身世......
由不得宋青雪不信。
所以慕华晖其实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了？他同孟棠亲厚，就将此事告知了孟棠，所以孟棠才能得知？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天魔体异于常人，即便当年慕华晖的魔骨被封印住，但他同旁人总归还是会有些不同之处的。
宋青雪沉默片刻。
原还以为能以此秘密同孟棠交换下崔曜的性命，不想孟棠对此早就已经知晓。
那眼下她也只能将一切都如实相告，盼着能打动孟棠了。
“不错。你师兄体内的封印已经松动，魔气已然外泄，你师兄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他对于自己的身世，怎么可能会没有怀疑？”
千鹤城城主和他夫人可都是出自玄门正派，绝对生不出一个体内自带魔气的儿子。慕华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不心生怀疑？
只要他有怀疑，他就会去查。
当年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只要有心查探，总归不是没有一点踪迹的。
而且慕华晖还是明华宗宗主的首席弟子，千鹤城的少城主，他手中能调动的人脉和资源有很多。
孟棠大吃一惊。
什么？师兄体内的封印已经松动，魔气已经外泄了？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而且宋青雪说师兄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
脑中快速的回想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
秘境里的老鼠和小黑屋；她先后服用丹阳莲和寒朱果之后提升修为，师兄并无多少欣喜高兴的神情。事后他有一次还曾对她提起，让她往后不可再随意食用寒朱果，说是修为提升太快，若道心不稳，容易滋生心魔。
但那时候在秘境中，她擅自将龙珠给慕华晖服下，让他的修为一举从金丹境后期提升到了化神境......
原本她以为这是在为师兄好，但现在想来，师兄的修为忽然提升的这么快，他会不会因此滋生心魔？
他原本就是天魔体，体内有被封印的魔骨，对于魔气的感知原就较他人敏锐，一旦滋生心魔，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是她害了师兄！
一想到这里，孟棠就觉得全身如坠冰窖。
但为了不漏听宋青雪的话，她还是竭力压下心内的自责和慌乱。
“......你师兄天生魔骨，乃是我魔域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天魔体。天魔体一旦生下来，就该是魔域之王，为众魔臣服。”
“只是当年你师兄的魔骨被他母亲和父亲一起集毕生修为封印，这才让他表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现今不知为何，他体内那道封印已有裂缝。”
“裂缝以后会越来越大，他天魔体的魔气也会逸出的越来越多。等到封印完全消除，你师兄就会彻底入魔。”
“因为天魔体残戾嗜血的特性，到时只怕你师兄就不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宋青雪略有些怜悯的看了孟棠一眼。
现在的慕华晖，皎如云上月，清似山中竹，孟棠心里喜欢的是这样的师兄吧？
若是他日慕华晖入魔，换了一副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禀性，孟棠肯定会很伤心的吧？
等到那时候，她是否还愿意陪在慕华晖身边？
孟棠心里乱糟糟的。
其实她很清楚，虽然天魔体确实天生就残戾嗜血，但慕华晖非比常人，所以即便他完全入魔，他依然会保留自己的心智，压根就不会如他人想的那样残戾嗜血。
但是孟棠不能接受慕华晖原本都是好好的，却因为她的一片‘好心’开始魔化。
她不能原谅自己犯下的这个错误。
既是错误，那就一定要想办法改正。
于是孟棠冷静的询问：“那个已经有裂缝的封印，有没有办法能将裂缝再重新封起来？或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原本的那个封印再修补一番？”
但是身侧一双紧握成拳的手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紧张。
宋青雪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她没有回答孟棠的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为何要这般做？”
“因为师兄接受不了。”
千鹤城也算是玄门正派，身为千鹤城的少城主，慕华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魔都是坏的，可恶的，残暴的，玄门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
后来他拜入明华宗，这样的教育他接受的更多。
所以慕华晖心里对于魔是排斥的，反感的，甚至是憎恨的。
这样的情况下，若忽然有一天让他得知他竟然是自己一直反感憎恨，见到就必杀之的魔，他能接受？
昔日爱护他的师长一口一声魔物的叫他，誓要杀他以涤荡乾坤，澄清玉宇；曾经敬服他，与他并肩作战的同门尽皆倒戈，欲杀他而后快，他能接受？
就是个圣人都接受不了。
这样已经足够摧毁一个人，让他万念俱灰，毫无求生意志了。
孟棠不想慕华晖毁掉。
她想慕华晖永远都是那个光风霁月，隽雅从容的慕华晖。
宋青雪低头沉吟不语。
孟棠心急，见状不由的就有些暴躁起来。
“你想单独同我说话，无非是想蛊惑我救下你夫君的性命。只要你告诉我修补我师兄体内封印的办法，我一定保下你和你夫君的性命。”
宋青雪看向依然昏迷未醒的崔曜，唇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她的命是任何人都保不下的了。但只要夫君此生安稳无虞，她也无憾了。
而且对于慕华晖......
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宋青雪抬眼看着孟棠。
“罢了。造化弄人，谁都想不到昔日的天魔体竟然会成为明华宗的首徒，以诛魔卫道为己任。若有一日真让他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只怕这孩子确实接受不了。”
“我曾经听闻，这世上有一处名唤镜花水月的仙境。仙境里有一种极上幽昙。满月夜间幽昙开放，取其蕊间花露服下，可修补世间任何封印。”
“但这镜花水月到底位于何方，并没有人能确切的说得出来。有人说，这仙境是假的，是有人特地编出来哄人的。”
“但也有人说是真的。说是当年衡阳城的一位祖上就曾进过镜花水月仙境，带出来一株灵草，炼成了五颗能让修士很容易就能突破瓶颈的仙丹。”
“众说纷纭，我也不知真假。唯一我能确定的是，大凡仙境，必然难进。固然一靠机缘，但二，寻找的途中肯定艰难重重，随时都可能会毙命。”
这一点孟棠觉得很正常。
仙境嘛，要是这么容易人人都能进，那里面的好东西早就被瓜分掉了，仙境也成了普通的地方。
至于说艰难险阻，危险重重，她不怕。
既是她的缘故让慕华晖体内的封印有了裂缝，那她就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至于说这世间到底有没有这个镜花水月仙境，没关系，去衡阳城想办法找周映雪打探一番再说。
而且，她模糊的记得，原书中好像是有提过这个仙境的。但那应该是云初月和凌星遥两个人的机缘，所以她并没有细看。
但这就够了。只要时间有这个仙境，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到。
一番思量下来，孟棠心中安稳了一些。
她看向宋青雪。
“最后一个问题，你同我师兄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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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是个瞎子, 都能看得出来宋青雪对崔曜的情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肯定不是宋青雪说的那样简单。
孟棠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她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慕华晖。
慕华晖知道孟棠心中所想, 便简洁的对宋青雪说道：“说出你的身份，以及你和崔曜之间的事。”
宋青雪看着他没说话。
片刻之后她忽然开口叫他：“你过来。”
慕华晖尚未回答，孟棠已经先行一步蹿到了慕华晖的身前挡住他。又皱眉问宋青雪：“你想做什么？”
这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宋青雪见状不由的笑了起来。
“我十五年前便将自己的一身魔骨剔除, 余下的一点魔气在刚刚为我夫君续上断臂的时候也消失殆尽。我现在已经形同废人，连站起来都难。但你师兄乃化神境的修为, 难道你还怕我伤了他？”
宋青雪笑的温和, “孟妹妹, 承蒙你唤我几声宋姐姐，我心里也有将你当做亲妹妹来看待。”
“我叫你师兄过来给我看看，其实也是为你好，你不用这么紧张。”
孟棠不相信她说的话。
她确实是叫了宋青雪几声宋姐姐不错, 但她们两个人毕竟昨日才见, 宋青雪对她能有多少情分？
说什么心里将她当做亲妹妹来看待的话, 摆明了就是在哄骗慕华晖。
因为宋青雪很清楚，她要是直接让慕华晖过去给她看看，慕华晖肯定不会过去。但要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慕华晖就肯定会过去。
哪怕慕华晖心中对这话有怀疑，但他也依然会过去。
孟棠忙握住慕华晖的手，急急的说道：“师兄，你不要信她的话。你别过去。”
如她所料想的一般，慕华晖对宋青雪的话虽然确实存有怀疑，但他还是轻轻的拂开孟棠的手，抬脚往宋青雪那里走去。
他心中有困惑和不解，也有恐惧和不安。
因为他发现, 自从进入那个秘境之后，他神府中就数次有魔气逸出。
而每次魔气逸出的时候他都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只有无穷无尽的，想要屠尽一切的戾气。
沉默的走至宋青雪面前，他矮身在她面前半蹲下。
“右手。”
宋青雪开口，简洁的说着。
慕华晖看了她一眼，依言将右手伸出。
虽然慕华晖不听自己的劝阻还是过来了，但孟棠依然担心他，所以连忙跟着一并过来了。
此刻她就站在慕华晖的旁侧，一手紧紧的按在手腕上的青鸾镯子上。打算要是待会儿宋青雪敢对慕华晖不利，她就立刻出手。
却没有想到宋青雪会叫慕华晖伸手，而慕华晖也很听话的伸了。
便也垂眸看着慕华晖伸出去的右手。
慕华晖的皮肤应该是冷白皮。手指匀称修长，手腕不粗。相较其他男人来说，他的手腕生的应该算是秀气。
手侧的腕骨凸起的恰到好处，不高也不矮，不大也不小，十分的引人心动。
腕骨旁侧还生有一颗芝麻粒大小的殷红小痣，妍丽的仿似雪地里面开着的一朵红梅。
孟棠握着青鸾的手忽然一紧。
她想起来了。对于慕华晖腕骨旁侧的这颗殷红小痣，原书中其实是有提过一次的。
那是墨霄用来确认慕华晖少主身份的，但是现在宋青雪却让慕华晖伸右手给她看......
难道宋青雪也知道慕华晖的真实身世？
甚至她还要告诉慕华晖所有事情的真相，催他入魔？
孟棠心中一沉。
若果真如此，她决不会有机会让宋青雪开口。
目光更紧的盯着宋青雪的一举一动了。整个人也如同搭在绷紧了弓弦的一支箭，蓄势待发。
宋青雪沉默的盯着那颗红痣看了一会，忽然伸手，将慕华晖的手翻过来，掌心向上。随后她又伸出两根手指轻搭在慕华晖的手腕上。
孟棠的青鸾剑已经出鞘，森冷剑尖直指宋青雪的脖颈。
宋青雪不闪也不避，反倒还抬起头对着孟棠微微一笑。
“孟妹妹，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师兄做什么。”
言谈间，她已经收手回来。
果然如她所料，慕华晖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只是造化弄人，没想到他竟然会成为一个玄门正道的修真人士。
但他体内的那个封印却已经松动了，也不知道他天魔体的秘密还能够隐瞒多久。
宋青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当年她尚且还能周旋一二，竭力保住这孩子的一命，但是现在她连自身都难保，是肯定没有能力再为他做什么的了。
宋青雪想了一想，转而看向孟棠。
“孟妹妹，我有话想要单独对你说。”
别看慕华晖刚刚毫不犹豫的就听宋青雪的话走了过来，但现在宋青雪说想要单独同孟棠说话，慕华晖却是立刻就出声拒绝。
甚至还侧身挡在了孟棠身前，看着宋青雪的目光也开始不善起来。
宋青雪微微一笑。
这两个人倒是很会为彼此着想。
这样挺好的。漫漫人生路，有个能彼此相知相许，肯为对方舍弃生命的伴侣，已是这孩子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她看着慕华晖，问道：“你不想知道这段时间发生在你身上的异常？”
“只要你让我同你师妹单独相处半刻钟，我便告知你原由。”
她果然知道他体内为何有魔气的事！
慕华晖瞳孔微缩。
虽然很想知道其中的原由，但慕华晖握着孟棠的手依然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反倒握的越发的紧了。
“我不想知道。”他语声淡漠，起身带着孟棠欲离开。
虽然不知道宋青雪为何要单独同孟棠说话，又会同她说些什么，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他都不会让孟棠去。
至于他神府内的异常，宋青雪愿说便说，不愿说便罢，休想用这个来胁迫他！
但是孟棠想单独跟宋青雪相处啊。不然她怕宋青雪会将慕华晖的真实身世告知他。
极力的劝说了慕华晖一番，又再三保证，终于争取到了同宋青雪单独相处半刻钟的机会。
结界一下，孟棠就直截了当的问宋青雪：“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崔曜躺在宋青雪身边。纵然他还在昏迷中，眉头却紧紧的皱着。
宋青雪伸手过去，一下一下轻轻的抚着他的眉心。好像这样就能将他所有的烦心事都抹去一般。
“孟妹妹，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以此为交换，我想你保住我夫君的性命，放他自由。”
宋青雪目光敏锐，心思通透。早就看出他们一行五人中以慕华晖的修为最高，也看出慕华晖定下的事旁人纵然质疑，但在他绝对实力的碾压下也只能服从。
但是若她开口向慕华晖相求，慕华晖未必会留下崔曜的性命。
即便留了，也会将崔曜交还给他的师门药王谷。
但药王谷的谷主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的弟子与魔域的人结合？到时崔曜的性命依然会丟。
只有向孟棠求助了。
因为她看得出来孟棠实际上是个很良善心软的人，打动她比打动慕华晖要容易得多。
只要孟棠同意了，但凡她开口相求，慕华晖最后也肯定会同意。
而且，告诉孟棠那件事，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必要时也能让她拉慕华晖一把。
孟棠并不傻。
她没有接宋青雪抛出来的这个饵，而是很冷静的问道：“你要告诉我的这个秘密，是有关我师兄的？”
宋青雪点点头：“是。”
“让我猜猜你的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孟棠目光牢牢的盯着她，声音放缓，“我师兄的身世？”
宋青雪难掩心中惊讶，双眼略略睁大。
很好。孟棠心想，这个宋青雪果然知道慕华晖真正的身世。
这个宋青雪，或者说月魔，到底是什么人？
孟棠现在就后悔，特别的后悔。
要是早知道她会穿书，当初她就该将整本书从头到尾，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的研读一遍的。而不该只是看有关慕华晖的那些部分。现在好了，完全两眼一抹黑。
但就算心内慌得一批，孟棠表面依然稳如老狗。
“宋姐姐，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知道的事，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我也知道。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说秘密这两个字。你的那些秘密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
“而且，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即便我师兄的身世异于常人，但我依然会永远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她这番话，虽然猛一听上去信息量很大，但其实要是认真想起来，其实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出来。无非是就身世两个字在一直扯皮就是了。
但扯到后来，慕华晖的真实身世到底是什么，孟棠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其实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要是宋青雪真的知道慕华晖的真实身世，这一番话足够打消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说不定还能从宋青雪这里套出点儿她不知道的事情来。
要是宋青雪并不知道慕华晖的真实身世，只是诈她的。那好的很，她也是在诈嘛。
什么身世？我师兄的身世就是千鹤城少城主啊，放眼这整个修真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什么，你竟然不知道？那我现在就明白告诉你知道啊。
至于说身世异常这种话，能投胎成一个少城主，金尊玉贵，这还不够异常啊？
两诈相遇，必有一输。
孟棠一脸的老神在在，看着简直极是一副万事尽在我掌控之中的淡定从容模样。
反观宋青雪，心里还真没什么底。
原本她确实是有疑心过孟棠是不是在诓她，但孟棠看着实在是太淡定了。而且刚刚她一开口就能直接猜中她的秘密是有关慕华晖的身世......
由不得宋青雪不信。
所以慕华晖其实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了？他同孟棠亲厚，就将此事告知了孟棠，所以孟棠才能得知？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天魔体异于常人，即便当年慕华晖的魔骨被封印住，但他同旁人总归还是会有些不同之处的。
宋青雪沉默片刻。
原还以为能以此秘密同孟棠交换下崔曜的性命，不想孟棠对此早就已经知晓。
那眼下她也只能将一切都如实相告，盼着能打动孟棠了。
“不错。你师兄体内的封印已经松动，魔气已然外泄，你师兄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他对于自己的身世，怎么可能会没有怀疑？”
千鹤城城主和他夫人可都是出自玄门正派，绝对生不出一个体内自带魔气的儿子。慕华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不心生怀疑？
只要他有怀疑，他就会去查。
当年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只要有心查探，总归不是没有一点踪迹的。
而且慕华晖还是明华宗宗主的首席弟子，千鹤城的少城主，他手中能调动的人脉和资源有很多。
孟棠大吃一惊。
什么？师兄体内的封印已经松动，魔气已经外泄了？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而且宋青雪说师兄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
脑中快速的回想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
秘境里的老鼠和小黑屋；她先后服用丹阳莲和寒朱果之后提升修为，师兄并无多少欣喜高兴的神情。事后他有一次还曾对她提起，让她往后不可再随意食用寒朱果，说是修为提升太快，若道心不稳，容易滋生心魔。
但那时候在秘境中，她擅自将龙珠给慕华晖服下，让他的修为一举从金丹境后期提升到了化神境......
原本她以为这是在为师兄好，但现在想来，师兄的修为忽然提升的这么快，他会不会因此滋生心魔？
他原本就是天魔体，体内有被封印的魔骨，对于魔气的感知原就较他人敏锐，一旦滋生心魔，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是她害了师兄！
一想到这里，孟棠就觉得全身如坠冰窖。
但为了不漏听宋青雪的话，她还是竭力压下心内的自责和慌乱。
“......你师兄天生魔骨，乃是我魔域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天魔体。天魔体一旦生下来，就该是魔域之王，为众魔臣服。”
“只是当年你师兄的魔骨被他母亲和父亲一起集毕生修为封印，这才让他表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现今不知为何，他体内那道封印已有裂缝。”
“裂缝以后会越来越大，他天魔体的魔气也会逸出的越来越多。等到封印完全消除，你师兄就会彻底入魔。”
“因为天魔体残戾嗜血的特性，到时只怕你师兄就不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宋青雪略有些怜悯的看了孟棠一眼。
现在的慕华晖，皎如云上月，清似山中竹，孟棠心里喜欢的是这样的师兄吧？
若是他日慕华晖入魔，换了一副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禀性，孟棠肯定会很伤心的吧？
等到那时候，她是否还愿意陪在慕华晖身边？
孟棠心里乱糟糟的。
其实她很清楚，虽然天魔体确实天生就残戾嗜血，但慕华晖非比常人，所以即便他完全入魔，他依然会保留自己的心智，压根就不会如他人想的那样残戾嗜血。
但是孟棠不能接受慕华晖原本都是好好的，却因为她的一片‘好心’开始魔化。
她不能原谅自己犯下的这个错误。
既是错误，那就一定要想办法改正。
于是孟棠冷静的询问：“那个已经有裂缝的封印，有没有办法能将裂缝再重新封起来？或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原本的那个封印再修补一番？”
但是身侧一双紧握成拳的手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紧张。
宋青雪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她没有回答孟棠的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为何要这般做？”
“因为师兄接受不了。”
千鹤城也算是玄门正派，身为千鹤城的少城主，慕华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魔都是坏的，可恶的，残暴的，玄门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
后来他拜入明华宗，这样的教育他接受的更多。
所以慕华晖心里对于魔是排斥的，反感的，甚至是憎恨的。
这样的情况下，若忽然有一天让他得知他竟然是自己一直反感憎恨，见到就必杀之的魔，他能接受？
昔日爱护他的师长一口一声魔物的叫他，誓要杀他以涤荡乾坤，澄清玉宇；曾经敬服他，与他并肩作战的同门尽皆倒戈，欲杀他而后快，他能接受？
就是个圣人都接受不了。
这样已经足够摧毁一个人，让他万念俱灰，毫无求生意志了。
孟棠不想慕华晖毁掉。
她想慕华晖永远都是那个光风霁月，隽雅从容的慕华晖。
宋青雪低头沉吟不语。
孟棠心急，见状不由的就有些暴躁起来。
“你想单独同我说话，无非是想蛊惑我救下你夫君的性命。只要你告诉我修补我师兄体内封印的办法，我一定保下你和你夫君的性命。”
宋青雪看向依然昏迷未醒的崔曜，唇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她的命是任何人都保不下的了。但只要夫君此生安稳无虞，她也无憾了。
而且对于慕华晖......
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宋青雪抬眼看着孟棠。
“罢了。造化弄人，谁都想不到昔日的天魔体竟然会成为明华宗的首徒，以诛魔卫道为己任。若有一日真让他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只怕这孩子确实接受不了。”
“我曾经听闻，这世上有一处名唤镜花水月的仙境。仙境里有一种极上幽昙。满月夜间幽昙开放，取其蕊间花露服下，可修补世间任何封印。”
“但这镜花水月到底位于何方，并没有人能确切的说得出来。有人说，这仙境是假的，是有人特地编出来哄人的。”
“但也有人说是真的。说是当年衡阳城的一位祖上就曾进过镜花水月仙境，带出来一株灵草，炼成了五颗能让修士很容易就能突破瓶颈的仙丹。”
“众说纷纭，我也不知真假。唯一我能确定的是，大凡仙境，必然难进。固然一靠机缘，但二，寻找的途中肯定艰难重重，随时都可能会毙命。”
这一点孟棠觉得很正常。
仙境嘛，要是这么容易人人都能进，那里面的好东西早就被瓜分掉了，仙境也成了普通的地方。
至于说艰难险阻，危险重重，她不怕。
既是她的缘故让慕华晖体内的封印有了裂缝，那她就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至于说这世间到底有没有这个镜花水月仙境，没关系，去衡阳城想办法找周映雪打探一番再说。
而且，她模糊的记得，原书中好像是有提过这个仙境的。但那应该是云初月和凌星遥两个人的机缘，所以她并没有细看。
但这就够了。只要时间有这个仙境，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到。
一番思量下来，孟棠心中安稳了一些。
她看向宋青雪。
“最后一个问题，你同我师兄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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