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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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s="jjwxt_000mn"> 慕华晖长到这么大, 还从没有人对他说过欢迎家。
他是明华宗宗主的首徒，但孟青衡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闭关，真正教导他的时间很，师徒两个人之间的情分自然有限。纵有同门长辈指导, 但到底隔着一层, 并不亲近。
明华宗于他而言过是师门罢, 他也一直中规中矩的担着他身为大师兄该有的职责。
他倒是从小在千鹤城长大, 那里有他的父母, 但是他却并愿称之为家。
家该是温暖的地方, 但那里却是冷冰冰的。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在那里感受过半点温暖。他每次回去的时候，也从没有谁对他说过欢迎家。
但是现在, 孟棠对他说，欢迎家。
眼中蓦然涌上一股热意。他几乎是有些狼狈的立刻垂下眼眸，敢让孟棠见。
慕华晖在察觉到自己失态的第一时间就快速的垂下眼, 再加上天色已经昏暗，所以孟棠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双眼。
见他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弹，就走过来叫他：“师兄？”
慕华晖很快就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依然是平日温和沉静的模样。
“嗯, 们进，你家里。”
说到家这个字的时候, 心中依然无法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跟在孟棠的身后跨过院门，走进正厅。
同于修真人士居住的简洁冷清，孟棠将这屋子布置的世俗且温暖。
有桌椅条几, 有床榻柜子。
孟棠一边领着他到处走走，一边跟他发表自己的装修意见。
“觉得墙上太素，得挂点儿字画什么的。这窗纸也素净, 可以买点儿或者干脆自己剪点儿喜庆的窗花贴上面。”
“帐幔也要做一些。夏天就挂冷色调，什么浅蓝色啊，淡绿色啊之类的轻纱，着凉快。冬天就挂红色，橙色之类的暖色调，着就觉得温暖。”
“这里空了点，觉得有必要摆一张屏风什么的。这角落里可以摆一张花几，等以后我找到有灵力的仙器，但这上面可以摆放盆景，就是庭院里面也可以种满花草。桃花，睡莲，桂花，梅花这些都要种，这样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赏，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也都能闻到花香。”
“旁边的那个架子上就种葡萄。夏天坐架子下面纳凉，秋天伸手就能摘葡萄吃，多好！院墙边上还可以种蔷薇。蔷薇会爬墙的，到时爬的满墙都是。暮春初夏的时候，那整个儿的就是一片蔷薇海啊。”
“对了，还要弄一张躺椅。就躺上面可以晃啊晃的那种。冬天可以坐在上面晒太阳。”
孟棠越说越兴奋。
这种有自己的房子，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装修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棒！
而慕华晖也在孟棠的这些描述中，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仿似能看到孟棠躺在躺椅上猫儿一样慵懒的晒着太阳。依着她的性子，旁边肯定会摆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各样糕点蜜饯，伸手就能拿到。
很世俗很温暖的生活，能极容易就让人心生懈怠，只愿如此悠闲平稳过一生。其他的任何大业，在这样的生活里都会慢慢的生懈怠之心。
眸中的笑意渐渐敛去，慕华晖开始尽他身为师兄的规劝职责。
“师妹，身为修真人士，岂可如此贪图享乐？这样容易道心稳，致境界踌躇前，无法得证大道。”
孟棠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好，并不生气。甚至面上还做极乖巧的样子听着。
但她心中并以为意。
人各有志。确实有人一心寻求大道，为此可以摒弃一切的世俗和情爱，日复一日的过着单调枯燥的生活，但是她能。
她就是热爱世俗温暖的生活。哪怕这样的生活不能让她长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她也甘愿。
重重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进慕华晖的话之后，下一刻孟棠就拉起慕华晖的手，兴致勃勃的说道：“师兄，你跟来。”
慕华晖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
她这样子显然是没有将他刚刚那些规劝的话听进去。
过她小孩子心性，暂且也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孟棠带他去的是东次间。
东次间跟西次间一般儿的有床榻柜子，向南的窗台上甚至还放着一尊憨态可掬的泥娃娃。
慕华晖认出来这是他去年从千鹤城回来时在路上随手给孟棠买的礼物，没想到她会放在这里。
再一屋子里摆放的其他小玩意儿，也多是他以前随手买来送她的东西。
以前他一直没在云棠小筑到这些东西，还以为孟棠过是嘴上说喜欢他送的礼物，实际上全都扔或者压在箱底，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把这些放在她很珍视的家里面。
“师兄，”
孟棠站在屋子中央，四周环顾了一圈，然后问他，“你觉得这间屋子怎么样？”
语气有些忐忑。
因为这屋子里面现在也就只有一些必须的东西，软装还一样都没弄，在她来未免还是太素净冷清些。
但是慕华晖环顾一圈之后却是点头：“很好。”
孟棠放心。
“师兄，”她笑着，眉眼弯如月牙，“呐，这是你的房间。现在这里只是个简单的雏形，以后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喜好来装饰这间屋子，你觉得怎么样？”
慕华晖瞳孔微张，好一会儿才僵硬着身体转头孟棠。
“的房间？”
有别于他平日温和的声音，这会儿他的声音如他的身体一样的僵硬。
先前他以为孟棠对他说的欢迎家不过是句客套的话，这只是孟棠的家罢。所以刚刚孟棠邀他屋，他才会说进你家看。
但是没有想到孟棠竟然会给他留一间屋子。
“是啊。”
正在这屋子里面到处的孟棠并没有察觉到慕华晖的异常。听了他的这句问话，过头看他，面上是一副天经地义，所应当的表情。
“这里仅是我的家，也是师兄的家，所以当然有师兄的房间了。”
要是没有慕华晖辛苦为她采摘来的那些紫灵兰，那位学器修的师兄也可能会给她弄这么一所院子。
而且孟棠也知道，慕华晖虽然面上着是个很温暖的人，但其实他内心深处却是很脆弱的。
原书中他曾亲口说过，自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亲人的关怀，也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所以孟棠也挺想给他一个家的。
想要守护一个人，但要给他肉、体上的守护，更要给他心灵上的守护，然有什么意思。
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还是说师兄喜欢这个房间？那我住这间，你住西次间也行。”
反正现在这两间屋子除了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屋里面所有的硬装都一个样。
慕华晖抿唇语，目光深深的着她。
片刻之后，他才别开视线，轻声的答着：“用。很喜欢这房间。”
这房间是比他在千鹤城和明华宗里的房间要小很多。甚至论摆设，它比上千鹤城的那个，论灵气充裕，它比上明华宗的那个，但是他确实很喜欢。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悉心为他准备的，也是有人第一次对他说家这个字眼。
孟棠听到他说喜欢，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
拉着慕华晖到正厅的圆桌前坐下，然后自己跑去厨房弄饭菜。
正所谓衣食住行，食还在住前面呢，怎么能不重视？所以孟棠特地将旁侧的一间厢房改造成厨房。
至于食材之类的东西，经历过年初闭门几个月能出的事件，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囤货。
所以厨房里面什么样的食材都有。对应的，也什么样的锅具都有。
试问在大雪纷飞，滴水成冰的天气吃什么最好？
那当然是热气腾腾的火锅啊！！
孟棠很快就把所需要的食材都准备好端过来，火锅也准备好开烧。
是只红泥小火炉，烧的无烟的木炭，上面架了只陶制的锅。
至于食材，前几天他们住在那家客栈，临要启程的时候孟棠特地的去了趟厨房，掏银子给店家，将他们店里的所有食材都给买了下来。
那个用梅花上的雪水酿的酒她觉得挺好喝的，所以也买了坛。
于是这会儿她就掏一壶酒和两只酒杯过来。自己跟前放一只酒杯，慕华晖跟前放上一只，提着酒壶就要倒酒。
“来，师兄，满上，满上。”
但半道上她手里的酒壶被一直玉白修长的手轻悄悄的截走。
是慕华晖。
“忘上次你醉酒的事？还敢喝酒？”
责备的语气，好像大人在关心的训诫自己听话的孩子。
孟棠能是那种大人叫不做什么就不会做什么的小孩吗？
当然不是！
阳奉阴违她会，这撒娇卖乖扮可怜她也照样会。
“师兄，师兄，”
她伸两根手指，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保证，就两杯，绝对不会多喝。”
慕华晖为所动，夹了一筷子切的很薄的羊肉放到锅里烫。
“上次我是喝瓶才会醉的嘛，现在就喝两杯，怎么可能会醉？”
这下子但师兄，连好师兄都叫出来了。
慕华晖却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将已经熟的羊肉夹到她的碗里。
“你以为知你心中所想？现在说只喝两杯，真等让你喝两杯，又会央着再喝两杯。如此下去，只怕这一壶酒都不够你喝。”
孟棠：......
被师兄出来了！
这下子可真的是连半滴酒都别想沾。
但是吃火锅的时候喝点儿东西总觉得点什么，够圆满啊。
她怏怏的低下头吃羊肉，下垂的视线里却忽然看到了一只好的手。
手里还提着酒壶。随后酒壶微微倾斜，往她的酒杯里面倒满了一杯酒。
孟棠惊讶的抬起头，就对上慕华晖含笑的双眼。
“只能喝杯。”
原本以为今晚一滴酒都喝到，没想到现在师兄竟然允许她喝杯。比她一开始说的两杯还要多一杯！！
孟棠简直喜出望外，激动的都差点儿想跑过去给慕华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她忍住了。
“师兄真好。”
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甜甜的笑意。
说完，她捧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因为只能喝杯的啊！那她可得珍惜点了。
慕华晖她一会，然后才垂眸，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火锅里去烫。
过随后他一直在走。还是孟棠提醒他青菜都烫老，他才过，夹了青菜慢慢的吃起来。
屋外雪花簌簌落下，万籁俱寂。屋檐下甚至很快就挂上一条条细细的冰棱。
但是屋内却是红泥小火炉，烧的红通通的木炭，热气腾腾的火锅。
孟棠喝完第三杯酒。
放下酒杯的时候，她感叹着：“这才是生活啊。”
前些日子整天待在明华宗，天天修炼也就算，关键是还给吃东西！美其名曰辟谷，能让体内有浊气。
知道美食能治愈一切吗？没有美食，人生都是不完美的！
慕华晖吃的多，也多是食素。酒倒是喝些，但也只有一杯。这会儿放下筷子，循着孟棠的视线看着门外。
门外的雪未停。好像比他们进来的时候下的还要大一些，鹅毛一般。但是现在待在屋子里，一点都感觉到寒冷。
或许，这就是家的意义所在吧。
遮风挡雨，避雪挡寒。无论何时回来，门一关，便将所有的苦寒都挡在外面，内心升腾起温暖和放松来。
饭后，孟棠将碗碟锅具之类的送厨房。慕华晖站在庭院中，抬头着夜空。
明明是在下雪，夜空却清幽如洗，有繁星满月。
十分美丽的场景，却也会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孟棠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见慕华晖在庭院中走走停停。长指时伸出，在虚空中快速的划过。
直等他转身向她走来，孟棠才开口问道：“师兄，你刚刚在做什么？”
“在四周下个守护阵法。”
慕华晖言简意赅。叫她，“你晚上安心睡。”
他自会好好的守护着。
孟棠并不是很担心。
这秘境想来只是给凌星遥和云初月送经验值和宝物的，危险度应该不会很高。
最重要的是，有慕华晖在，她莫名的就觉得安心。
于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之后就洗漱洗漱，屋睡觉去了。
过她是合衣躺在床上的。而且躺下去之后她还伸指轻轻的弹了下一直以手镯形态环在她手腕上的青鸾，嘱咐她：“鸾儿，你晚上机灵点。要是有什么对劲的地方记得要立刻给预警啊。”
虽然不担心，但该有的小心还是要的。
青鸾听了她这话给气的。
合着你是将当本命剑，是当成狗啊？
而且鸾儿是什么鬼？可从来没有人叫过它鸾儿！
满的在孟棠的手腕间上下跳动了好几下，结果直接被孟棠用两颗山楂味儿的糖给‘镇压’安分。
今天一天太累了，孟棠几乎是阖上双眼的时候就立刻睡着。
慕华晖却没有睡。
他甚至都没有躺下，而是盘腿闭目坐在床上打坐。
屋外星月光幽亮，雪花依旧永停歇一般的在簌簌落下，万籁俱寂。
前半夜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异常。但子时刚过，忽然不知从哪里无声无息的飘来一股极淡极淡的白色烟雾来。
那烟雾无风自动，漫过院墙，自门缝，窗户缝中轻飘飘的钻入屋中，慕华晖并没有察觉到。
渐渐的，屋中的烟雾越来越浓，阖着双眼坐在床上的慕华晖眉心也随之皱的越来越紧。
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沼泽地中。明明意识还算清醒，知道现在很危险，但眼皮就是很沉重，无论如何都睁开。
身体好像也受控制似的在一直往下坠落。
恍恍惚惚中，他听到有冷漠的男声在说着：“你是我儿子。慕岩只有慕华辰一个儿子。”
随后是一道冰冷的女声：“没用的东西！既然你留住你父亲，让你父亲依然整日陪在那个贱女人身边，要你何用？去死！”
一阵接一阵重物落地的钝声，和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
慕华晖站在门口，色漠然的着屋中的那个女人。
这是千鹤城的城主夫人，也就是他的母亲，。
但与她平素在外人面前的端庄雅致不同，此刻的她歇斯底里，面色狰狞的仿似恶鬼。
早先梳的一丝苟的发髻已乱，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她半边秀美的面容。眼中满是恶毒憎恨的光。
她手中拿着一只铜鼎，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重重的向前方砸了过去。
前方跪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年纪。
额头和脸颊已经有血迹蜿蜒流下来，但小男孩脸上并没有半点痛苦或者害怕的表情。
甚至眼看着铜鼎兜头朝他砸了过来的时候，他也依然跪着动。
铜鼎落了下来。重重的落在他的头上，一刹那头晕目眩，但小男孩依然麻木的跪着没有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花瓶，香炉，一样一样的东西又砸了过来。
有的砸在小男孩身上，有的砸偏了，或在地上碎裂，或咕噜噜的滚出好远。
小男孩依然跪着，哭，也动。仿似被砸的那个人压根就是他一样。
女人崩溃一般的大叫起来，走过来一脚重重的踢在小男孩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一边踢着他，女人还一边在尖声咒骂着他。
“废物！怪物！你就跟你的父亲一样，是个冷心冷血的人！”
但是他的父亲，她的丈夫，却对另外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生的儿子百般温柔。
明明当初他落魄上门来求娶他的时候也是那样温柔的，但等他坐稳了千鹤城城主的位子，她的娘家落魄，却立刻翻脸，对她冷漠无情起来。
甚至还说这孩子体内留着她的血，他肯承认这是他的儿子。
她的这个儿子也是没用。让他去找他的父亲，恳求他来，反倒招他的一顿骂和一顿打。
她还要这样的废物儿子做什么？
“来人！来人！”
她尖声大叫起来，“将这个废物拉到屋里锁起来。没有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给他一口饭吃，一口水喝，违令者斩。”
小男孩被带走了。
满头满脸的血，但没有人为他清洗包扎，甚至没有人会多他一眼。
漆黑无光的屋子里，忍着身上的伤痛和腹中的饥饿，小男孩蜷在墙角，双臂抱着膝盖，慢慢的将自己缩成一个团，许久许久都没有动弹一下。仿似他已经死了。
慕华晖面色平静的着那个小男孩。
是了，他心里慢慢的想着，这是他。
他的童年就是这样过来的。这样的事，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发生多次。到后来他都已经麻木了。
眼前的场景忽然一转。
小小的他走进乳母的屋里，绕过屏风。
面色青黑已死的乳母。啃咬着乳母的老鼠。听到脚步声，老鼠拖着细长的尾巴，吱吱的叫着四处逃窜。
两个场景忽然合二为一。
他在漆黑无光的屋子里，眼前是一双双老鼠小而亮的眼睛，耳旁是不绝于耳的吱吱叫声。
他一步步的后退，最后幼小的自己蜷缩在角落里，眼望着周遭成千上万的老鼠渐渐的向他逼近过来。
心中弥漫起巨大的恐惧。
是的。这些年他虽然表面看着谦和稳重，所有人都以为他就算泰山崩于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但是他其实内心也有恐惧。
他怕小黑屋，他怕老鼠。
现在他就被关在小黑屋里面出不去，身边是数不清的老鼠。
它们在吱吱的停的叫着，一步步的朝他爬过来。
当年幼小的孩子终于抬起头。
青涩的脸上再是超出自身年龄的冷静漠然，而是满面惊慌，眼中都是恐惧。
救。他无声的呐喊着，谁能过来看，救出去！
冥冥中似是有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虚空中同他说话。
“你死心吧，没有人会来救你的。这就是你的宿命。”
“这世上没有人在乎你，也没有人在意你的死活。你活着，如蝼蚁一样的卑贱，你死了，没有人会记得你。”
“这样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来吧，将你的命给，灵魂给。”
眼前似有微光亮起。微光过处，有一条长长的，窄小的路通向远方。
慕华晖分清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到底是年幼的他，还是现在的自己。又或许都是。
他从来都没有走出过自己内心的恐惧。
他慢慢的起身站起，行尸走肉一般走向那条窄小的路。
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裂条缝，有一丝魔气自缝隙中逸了出来
*
孟棠睡至半夜，忽然感觉右手腕上一阵阵的发热。
醒过来时，就见青鸾不但在闪光，还在不停的上下跳动。
孟棠正要开口问是怎么，就听到窗外有吱吱的叫声绝于耳。
心中一凛，忙伸手按住躁动的青鸾。
然后她动作轻轻的起身坐起，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旁边，将窗子掀开一条缝，小心翼翼的往外。
结果这一，只吓的她一身冷汗都下来了。
就见外面漆黑一团。
但就在这团漆黑中，却又有无数点小小的光亮。
这些东西似是什么东西的眼睛。贪婪的，邪恶的眼睛。
孟棠自储物戒中取出七宝琉璃灯。
琉璃灯自推开的窗户中飘出去，冉冉升空。
然后孟棠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场景。
似是有一口锅严丝合缝的罩住院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哪里都是封闭的，透半点光亮。
而在这口锅中，墙头上，庭院里，台阶上，有无数只密密麻麻的老鼠。
它们正在挨挨挤挤的想要到屋子里面来。
孟棠甚至都能听到正厅的门被老鼠们推挤的在吱呀吱呀停晃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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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明华宗宗主的首徒，但孟青衡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闭关，真正教导他的时间很，师徒两个人之间的情分自然有限。纵有同门长辈指导, 但到底隔着一层, 并不亲近。
明华宗于他而言过是师门罢, 他也一直中规中矩的担着他身为大师兄该有的职责。
他倒是从小在千鹤城长大, 那里有他的父母, 但是他却并愿称之为家。
家该是温暖的地方, 但那里却是冷冰冰的。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在那里感受过半点温暖。他每次回去的时候，也从没有谁对他说过欢迎家。
但是现在, 孟棠对他说，欢迎家。
眼中蓦然涌上一股热意。他几乎是有些狼狈的立刻垂下眼眸，敢让孟棠见。
慕华晖在察觉到自己失态的第一时间就快速的垂下眼, 再加上天色已经昏暗，所以孟棠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双眼。
见他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弹，就走过来叫他：“师兄？”
慕华晖很快就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依然是平日温和沉静的模样。
“嗯, 们进，你家里。”
说到家这个字的时候, 心中依然无法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跟在孟棠的身后跨过院门，走进正厅。
同于修真人士居住的简洁冷清，孟棠将这屋子布置的世俗且温暖。
有桌椅条几, 有床榻柜子。
孟棠一边领着他到处走走，一边跟他发表自己的装修意见。
“觉得墙上太素，得挂点儿字画什么的。这窗纸也素净, 可以买点儿或者干脆自己剪点儿喜庆的窗花贴上面。”
“帐幔也要做一些。夏天就挂冷色调，什么浅蓝色啊，淡绿色啊之类的轻纱，着凉快。冬天就挂红色，橙色之类的暖色调，着就觉得温暖。”
“这里空了点，觉得有必要摆一张屏风什么的。这角落里可以摆一张花几，等以后我找到有灵力的仙器，但这上面可以摆放盆景，就是庭院里面也可以种满花草。桃花，睡莲，桂花，梅花这些都要种，这样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赏，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也都能闻到花香。”
“旁边的那个架子上就种葡萄。夏天坐架子下面纳凉，秋天伸手就能摘葡萄吃，多好！院墙边上还可以种蔷薇。蔷薇会爬墙的，到时爬的满墙都是。暮春初夏的时候，那整个儿的就是一片蔷薇海啊。”
“对了，还要弄一张躺椅。就躺上面可以晃啊晃的那种。冬天可以坐在上面晒太阳。”
孟棠越说越兴奋。
这种有自己的房子，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装修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棒！
而慕华晖也在孟棠的这些描述中，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仿似能看到孟棠躺在躺椅上猫儿一样慵懒的晒着太阳。依着她的性子，旁边肯定会摆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各样糕点蜜饯，伸手就能拿到。
很世俗很温暖的生活，能极容易就让人心生懈怠，只愿如此悠闲平稳过一生。其他的任何大业，在这样的生活里都会慢慢的生懈怠之心。
眸中的笑意渐渐敛去，慕华晖开始尽他身为师兄的规劝职责。
“师妹，身为修真人士，岂可如此贪图享乐？这样容易道心稳，致境界踌躇前，无法得证大道。”
孟棠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好，并不生气。甚至面上还做极乖巧的样子听着。
但她心中并以为意。
人各有志。确实有人一心寻求大道，为此可以摒弃一切的世俗和情爱，日复一日的过着单调枯燥的生活，但是她能。
她就是热爱世俗温暖的生活。哪怕这样的生活不能让她长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她也甘愿。
重重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进慕华晖的话之后，下一刻孟棠就拉起慕华晖的手，兴致勃勃的说道：“师兄，你跟来。”
慕华晖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
她这样子显然是没有将他刚刚那些规劝的话听进去。
过她小孩子心性，暂且也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孟棠带他去的是东次间。
东次间跟西次间一般儿的有床榻柜子，向南的窗台上甚至还放着一尊憨态可掬的泥娃娃。
慕华晖认出来这是他去年从千鹤城回来时在路上随手给孟棠买的礼物，没想到她会放在这里。
再一屋子里摆放的其他小玩意儿，也多是他以前随手买来送她的东西。
以前他一直没在云棠小筑到这些东西，还以为孟棠过是嘴上说喜欢他送的礼物，实际上全都扔或者压在箱底，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把这些放在她很珍视的家里面。
“师兄，”
孟棠站在屋子中央，四周环顾了一圈，然后问他，“你觉得这间屋子怎么样？”
语气有些忐忑。
因为这屋子里面现在也就只有一些必须的东西，软装还一样都没弄，在她来未免还是太素净冷清些。
但是慕华晖环顾一圈之后却是点头：“很好。”
孟棠放心。
“师兄，”她笑着，眉眼弯如月牙，“呐，这是你的房间。现在这里只是个简单的雏形，以后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喜好来装饰这间屋子，你觉得怎么样？”
慕华晖瞳孔微张，好一会儿才僵硬着身体转头孟棠。
“的房间？”
有别于他平日温和的声音，这会儿他的声音如他的身体一样的僵硬。
先前他以为孟棠对他说的欢迎家不过是句客套的话，这只是孟棠的家罢。所以刚刚孟棠邀他屋，他才会说进你家看。
但是没有想到孟棠竟然会给他留一间屋子。
“是啊。”
正在这屋子里面到处的孟棠并没有察觉到慕华晖的异常。听了他的这句问话，过头看他，面上是一副天经地义，所应当的表情。
“这里仅是我的家，也是师兄的家，所以当然有师兄的房间了。”
要是没有慕华晖辛苦为她采摘来的那些紫灵兰，那位学器修的师兄也可能会给她弄这么一所院子。
而且孟棠也知道，慕华晖虽然面上着是个很温暖的人，但其实他内心深处却是很脆弱的。
原书中他曾亲口说过，自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亲人的关怀，也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所以孟棠也挺想给他一个家的。
想要守护一个人，但要给他肉、体上的守护，更要给他心灵上的守护，然有什么意思。
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还是说师兄喜欢这个房间？那我住这间，你住西次间也行。”
反正现在这两间屋子除了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屋里面所有的硬装都一个样。
慕华晖抿唇语，目光深深的着她。
片刻之后，他才别开视线，轻声的答着：“用。很喜欢这房间。”
这房间是比他在千鹤城和明华宗里的房间要小很多。甚至论摆设，它比上千鹤城的那个，论灵气充裕，它比上明华宗的那个，但是他确实很喜欢。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悉心为他准备的，也是有人第一次对他说家这个字眼。
孟棠听到他说喜欢，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
拉着慕华晖到正厅的圆桌前坐下，然后自己跑去厨房弄饭菜。
正所谓衣食住行，食还在住前面呢，怎么能不重视？所以孟棠特地将旁侧的一间厢房改造成厨房。
至于食材之类的东西，经历过年初闭门几个月能出的事件，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囤货。
所以厨房里面什么样的食材都有。对应的，也什么样的锅具都有。
试问在大雪纷飞，滴水成冰的天气吃什么最好？
那当然是热气腾腾的火锅啊！！
孟棠很快就把所需要的食材都准备好端过来，火锅也准备好开烧。
是只红泥小火炉，烧的无烟的木炭，上面架了只陶制的锅。
至于食材，前几天他们住在那家客栈，临要启程的时候孟棠特地的去了趟厨房，掏银子给店家，将他们店里的所有食材都给买了下来。
那个用梅花上的雪水酿的酒她觉得挺好喝的，所以也买了坛。
于是这会儿她就掏一壶酒和两只酒杯过来。自己跟前放一只酒杯，慕华晖跟前放上一只，提着酒壶就要倒酒。
“来，师兄，满上，满上。”
但半道上她手里的酒壶被一直玉白修长的手轻悄悄的截走。
是慕华晖。
“忘上次你醉酒的事？还敢喝酒？”
责备的语气，好像大人在关心的训诫自己听话的孩子。
孟棠能是那种大人叫不做什么就不会做什么的小孩吗？
当然不是！
阳奉阴违她会，这撒娇卖乖扮可怜她也照样会。
“师兄，师兄，”
她伸两根手指，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保证，就两杯，绝对不会多喝。”
慕华晖为所动，夹了一筷子切的很薄的羊肉放到锅里烫。
“上次我是喝瓶才会醉的嘛，现在就喝两杯，怎么可能会醉？”
这下子但师兄，连好师兄都叫出来了。
慕华晖却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将已经熟的羊肉夹到她的碗里。
“你以为知你心中所想？现在说只喝两杯，真等让你喝两杯，又会央着再喝两杯。如此下去，只怕这一壶酒都不够你喝。”
孟棠：......
被师兄出来了！
这下子可真的是连半滴酒都别想沾。
但是吃火锅的时候喝点儿东西总觉得点什么，够圆满啊。
她怏怏的低下头吃羊肉，下垂的视线里却忽然看到了一只好的手。
手里还提着酒壶。随后酒壶微微倾斜，往她的酒杯里面倒满了一杯酒。
孟棠惊讶的抬起头，就对上慕华晖含笑的双眼。
“只能喝杯。”
原本以为今晚一滴酒都喝到，没想到现在师兄竟然允许她喝杯。比她一开始说的两杯还要多一杯！！
孟棠简直喜出望外，激动的都差点儿想跑过去给慕华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她忍住了。
“师兄真好。”
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甜甜的笑意。
说完，她捧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因为只能喝杯的啊！那她可得珍惜点了。
慕华晖她一会，然后才垂眸，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火锅里去烫。
过随后他一直在走。还是孟棠提醒他青菜都烫老，他才过，夹了青菜慢慢的吃起来。
屋外雪花簌簌落下，万籁俱寂。屋檐下甚至很快就挂上一条条细细的冰棱。
但是屋内却是红泥小火炉，烧的红通通的木炭，热气腾腾的火锅。
孟棠喝完第三杯酒。
放下酒杯的时候，她感叹着：“这才是生活啊。”
前些日子整天待在明华宗，天天修炼也就算，关键是还给吃东西！美其名曰辟谷，能让体内有浊气。
知道美食能治愈一切吗？没有美食，人生都是不完美的！
慕华晖吃的多，也多是食素。酒倒是喝些，但也只有一杯。这会儿放下筷子，循着孟棠的视线看着门外。
门外的雪未停。好像比他们进来的时候下的还要大一些，鹅毛一般。但是现在待在屋子里，一点都感觉到寒冷。
或许，这就是家的意义所在吧。
遮风挡雨，避雪挡寒。无论何时回来，门一关，便将所有的苦寒都挡在外面，内心升腾起温暖和放松来。
饭后，孟棠将碗碟锅具之类的送厨房。慕华晖站在庭院中，抬头着夜空。
明明是在下雪，夜空却清幽如洗，有繁星满月。
十分美丽的场景，却也会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孟棠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见慕华晖在庭院中走走停停。长指时伸出，在虚空中快速的划过。
直等他转身向她走来，孟棠才开口问道：“师兄，你刚刚在做什么？”
“在四周下个守护阵法。”
慕华晖言简意赅。叫她，“你晚上安心睡。”
他自会好好的守护着。
孟棠并不是很担心。
这秘境想来只是给凌星遥和云初月送经验值和宝物的，危险度应该不会很高。
最重要的是，有慕华晖在，她莫名的就觉得安心。
于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之后就洗漱洗漱，屋睡觉去了。
过她是合衣躺在床上的。而且躺下去之后她还伸指轻轻的弹了下一直以手镯形态环在她手腕上的青鸾，嘱咐她：“鸾儿，你晚上机灵点。要是有什么对劲的地方记得要立刻给预警啊。”
虽然不担心，但该有的小心还是要的。
青鸾听了她这话给气的。
合着你是将当本命剑，是当成狗啊？
而且鸾儿是什么鬼？可从来没有人叫过它鸾儿！
满的在孟棠的手腕间上下跳动了好几下，结果直接被孟棠用两颗山楂味儿的糖给‘镇压’安分。
今天一天太累了，孟棠几乎是阖上双眼的时候就立刻睡着。
慕华晖却没有睡。
他甚至都没有躺下，而是盘腿闭目坐在床上打坐。
屋外星月光幽亮，雪花依旧永停歇一般的在簌簌落下，万籁俱寂。
前半夜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异常。但子时刚过，忽然不知从哪里无声无息的飘来一股极淡极淡的白色烟雾来。
那烟雾无风自动，漫过院墙，自门缝，窗户缝中轻飘飘的钻入屋中，慕华晖并没有察觉到。
渐渐的，屋中的烟雾越来越浓，阖着双眼坐在床上的慕华晖眉心也随之皱的越来越紧。
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沼泽地中。明明意识还算清醒，知道现在很危险，但眼皮就是很沉重，无论如何都睁开。
身体好像也受控制似的在一直往下坠落。
恍恍惚惚中，他听到有冷漠的男声在说着：“你是我儿子。慕岩只有慕华辰一个儿子。”
随后是一道冰冷的女声：“没用的东西！既然你留住你父亲，让你父亲依然整日陪在那个贱女人身边，要你何用？去死！”
一阵接一阵重物落地的钝声，和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
慕华晖站在门口，色漠然的着屋中的那个女人。
这是千鹤城的城主夫人，也就是他的母亲，。
但与她平素在外人面前的端庄雅致不同，此刻的她歇斯底里，面色狰狞的仿似恶鬼。
早先梳的一丝苟的发髻已乱，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她半边秀美的面容。眼中满是恶毒憎恨的光。
她手中拿着一只铜鼎，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重重的向前方砸了过去。
前方跪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年纪。
额头和脸颊已经有血迹蜿蜒流下来，但小男孩脸上并没有半点痛苦或者害怕的表情。
甚至眼看着铜鼎兜头朝他砸了过来的时候，他也依然跪着动。
铜鼎落了下来。重重的落在他的头上，一刹那头晕目眩，但小男孩依然麻木的跪着没有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花瓶，香炉，一样一样的东西又砸了过来。
有的砸在小男孩身上，有的砸偏了，或在地上碎裂，或咕噜噜的滚出好远。
小男孩依然跪着，哭，也动。仿似被砸的那个人压根就是他一样。
女人崩溃一般的大叫起来，走过来一脚重重的踢在小男孩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一边踢着他，女人还一边在尖声咒骂着他。
“废物！怪物！你就跟你的父亲一样，是个冷心冷血的人！”
但是他的父亲，她的丈夫，却对另外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生的儿子百般温柔。
明明当初他落魄上门来求娶他的时候也是那样温柔的，但等他坐稳了千鹤城城主的位子，她的娘家落魄，却立刻翻脸，对她冷漠无情起来。
甚至还说这孩子体内留着她的血，他肯承认这是他的儿子。
她的这个儿子也是没用。让他去找他的父亲，恳求他来，反倒招他的一顿骂和一顿打。
她还要这样的废物儿子做什么？
“来人！来人！”
她尖声大叫起来，“将这个废物拉到屋里锁起来。没有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给他一口饭吃，一口水喝，违令者斩。”
小男孩被带走了。
满头满脸的血，但没有人为他清洗包扎，甚至没有人会多他一眼。
漆黑无光的屋子里，忍着身上的伤痛和腹中的饥饿，小男孩蜷在墙角，双臂抱着膝盖，慢慢的将自己缩成一个团，许久许久都没有动弹一下。仿似他已经死了。
慕华晖面色平静的着那个小男孩。
是了，他心里慢慢的想着，这是他。
他的童年就是这样过来的。这样的事，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发生多次。到后来他都已经麻木了。
眼前的场景忽然一转。
小小的他走进乳母的屋里，绕过屏风。
面色青黑已死的乳母。啃咬着乳母的老鼠。听到脚步声，老鼠拖着细长的尾巴，吱吱的叫着四处逃窜。
两个场景忽然合二为一。
他在漆黑无光的屋子里，眼前是一双双老鼠小而亮的眼睛，耳旁是不绝于耳的吱吱叫声。
他一步步的后退，最后幼小的自己蜷缩在角落里，眼望着周遭成千上万的老鼠渐渐的向他逼近过来。
心中弥漫起巨大的恐惧。
是的。这些年他虽然表面看着谦和稳重，所有人都以为他就算泰山崩于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但是他其实内心也有恐惧。
他怕小黑屋，他怕老鼠。
现在他就被关在小黑屋里面出不去，身边是数不清的老鼠。
它们在吱吱的停的叫着，一步步的朝他爬过来。
当年幼小的孩子终于抬起头。
青涩的脸上再是超出自身年龄的冷静漠然，而是满面惊慌，眼中都是恐惧。
救。他无声的呐喊着，谁能过来看，救出去！
冥冥中似是有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虚空中同他说话。
“你死心吧，没有人会来救你的。这就是你的宿命。”
“这世上没有人在乎你，也没有人在意你的死活。你活着，如蝼蚁一样的卑贱，你死了，没有人会记得你。”
“这样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来吧，将你的命给，灵魂给。”
眼前似有微光亮起。微光过处，有一条长长的，窄小的路通向远方。
慕华晖分清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到底是年幼的他，还是现在的自己。又或许都是。
他从来都没有走出过自己内心的恐惧。
他慢慢的起身站起，行尸走肉一般走向那条窄小的路。
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裂条缝，有一丝魔气自缝隙中逸了出来
*
孟棠睡至半夜，忽然感觉右手腕上一阵阵的发热。
醒过来时，就见青鸾不但在闪光，还在不停的上下跳动。
孟棠正要开口问是怎么，就听到窗外有吱吱的叫声绝于耳。
心中一凛，忙伸手按住躁动的青鸾。
然后她动作轻轻的起身坐起，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旁边，将窗子掀开一条缝，小心翼翼的往外。
结果这一，只吓的她一身冷汗都下来了。
就见外面漆黑一团。
但就在这团漆黑中，却又有无数点小小的光亮。
这些东西似是什么东西的眼睛。贪婪的，邪恶的眼睛。
孟棠自储物戒中取出七宝琉璃灯。
琉璃灯自推开的窗户中飘出去，冉冉升空。
然后孟棠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场景。
似是有一口锅严丝合缝的罩住院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哪里都是封闭的，透半点光亮。
而在这口锅中，墙头上，庭院里，台阶上，有无数只密密麻麻的老鼠。
它们正在挨挨挤挤的想要到屋子里面来。
孟棠甚至都能听到正厅的门被老鼠们推挤的在吱呀吱呀停晃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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