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苏凉

　　
玉鸾巷的一户人家里，苏凉正和唐雅在院子里玩闹。毕竟二人在年幼的时候就已经相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又变得与先前一般熟络。
苏凉与唐雅玩累了，就歇在一旁。
“苏凉哥哥，你说爹爹什么时候会回来？”唐雅以手枕着脑袋，目光全在苏凉稚嫩的脸上。
换作平日，这个时候唐铸早就回来了。可是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还没有见到唐铸和苏武。
也不知道什么缘由，唐雅今日就觉得脑袋昏沉，心上似乎蒙了一层阴霾。这种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让小女孩的心也变得急躁起来。
苏凉年长唐雅一岁，自然也看出了唐雅脸上的不安。他伸出手掌，拍了拍唐雅的肩旁，轻声说道，“放心吧，唐叔叔和爷爷马上就会回来的。”
就在这时候，有一道身影破门而入。他的身上浑身都是血渍。来人面目狰狞，似是经历了什么九死一生的事。
还没等到唐雅和苏凉反应过来，瓷碗碎裂的声音在小院里响起。
林瑶正端着食案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如此模样的唐铸，自然是吓了一跳。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唐铸身边，一把抱住了他。
“当家的……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转瞬间，林瑶的眼眶湿润，有泪珠渗出，顺着双颊流下。
唐铸颤声说道，“我没事。”
他转头看向苏凉。苏凉正茫然地看着他。看到唐铸眼中的血丝，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苏凉的心头。
若是可以的话，苏凉或许永远都不想唐铸说出那三个字。可是世间事，从来没有如果，从来不由人选择。
“凉儿，对不起。”
流云城中，最大的药铺就属济春堂了。流云城中修士众多，对丹药的需求自然就大。济春堂天天门庭若市，只是今日的济春堂前则是车马稀少。
济春堂外的街道上，几名墨云军甲士把守住济春堂的大门。堂内的前院，一个白衣中年负手而立，而他对面则站着一个紫衣人。
白衣中年的胸口处绣了一轮新月，他的姓名呼之欲出——正是济春堂的堂主，朱月桥。
朱月桥看着对头紫发下那张略显沧桑的脸，“阁下何人。”
那紫衣人声音漠然，“孙传庭。”
孙传庭答了朱月桥的话后，转身看向已经躺在地上的苏武。
苏武已经死了。他的胸口处有了一个狰狞恐怖的窟窿，有鲜血不断地从其中渗出。若是仔细辨别，依稀可以辨认这个窟窿是由受了一位强者磅礴地掌力所生。
朱月桥先是一愣，说道，“不知前辈从梦华山不远万里迢递到流云城，来我这小药铺有何指教？”
孙传庭瞥了一眼朱月桥，目中有不屑之色，嘴角扬起轻蔑的微笑，“游鱼安敢与海龙争强？”
听到这话，朱月桥面生愠色，声音也冷了下来，“前辈莫非不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孙传庭冷哼一声，“池中小鱼也敢妄称江中大蛟？”
只见孙传庭袖袍中的手掌一招，转而向苏武拍出了一道暗紫色掌印。掌印化作一束紫气没入了苏武眉心之中。
转瞬之间，苏武原本空洞的眸子燃起暗紫色的光。
他竟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向朱月桥拍出了一掌。
在朱月桥的眼中，苏武的这一掌极慢，他很轻松地避了过去。
朱月桥拂了拂袖子，声音之中有些惊讶，“第一楼！”
他看向孙传庭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凝重。苏武刚来济春堂的时候，朱月桥就已经检验过他的修为，实打实的赤炉境。
赤炉境，乃是超凡三境中的止境。凡是能修炼到赤炉境的修士在芸芸众生之中当得上‘天赋尚可’四字，皆有一丝机会摸到灵仙二十四楼的门槛。
纵然是赤炉境与灵仙二十四楼中的第一楼只有咫尺之遥，可又有无数修士终其一生都困在那一线瓶颈之上。所以，天藏界一些好事者，便将这一现象称作“咫尺天涯”。
然而，这孙传庭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不仅能够操纵苏武的尸体，还将其战力提升到了第一楼。这份本事，就是放在上渊学宫之中也不容小觑。
看到了朱月桥面上的惊诧之色，孙传庭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他颇为闲适地说道，“这老家伙资质尚可，只是年轻时受了伤，得了暗疾，本来这辈子最多也只有古松境。”
孙传庭顿了顿，朱月桥正听得入神。见到孙传庭突然停住，他微微皱了皱眉。
“前辈，为何不开门见山，却要卖给关子？”
其实，关于苏武的根基薄弱，朱月桥的心里也是清楚得跟一面明镜似的。之所以让苏武跟在身边，除了卖给那人的一个面子，还可以更加细致地观察苏武的情况。朱月桥原本推测是苏武误服了一种灵丹妙药，如今有了孙传庭的解惑，他就更加来了兴趣。
朱月桥作为济春堂的掌柜，对丹药一道甚是热忱。眼下这个机会，他不会错过。
孙传庭哈哈一笑，伸手向前一摊，“那里的白鹿丹向来不错，就是我梦华山也没有几瓶。若是朱掌柜愿意割爱的话，老夫倒是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月桥面上闪过一丝阴沉，但很快恢复先前平和的脸色。
“罢了，就是给这老家伙一颗，又如何。只要能弄清楚苏武违背寻常道理跻身入赤炉境的原因，对那边也好交代。”朱月桥心中想到。
只见一道乳白色流光自朱月桥手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弯弧，悬停在了孙传庭的手上。
孙传庭瞥了一眼手中的乳白色流光，映入眼帘的是一枚表面流转这光华的丹药。
“这白鹿丹的成色果然不凡，朱掌柜如此客气，老夫就笑纳了。”孙川庭手掌一旋，就将白鹿丹收入了袖中。
“收了东西，就请继续往下说吧。”朱月桥问道。
孙传庭说道，“黄龙涎。”
朱月桥只觉脑海中有一道惊雷劈过，连忙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如假包换。”
朱月桥正要追问下去，孙传庭悠然道，“有人来了。”
唐铸的心情很沉重。他得到苏武的死讯之时，正在敲打着铺子的模具，惊悸之下差点伤到了自己的手臂。如今带着苏凉来找苏武，唐铸的心像是被一面蛛网缠绕住了一般
“唐叔叔，爷爷在哪里。”苏凉问道。
唐铸声音很轻，似是在安慰苏凉，“就快到了。”
唐铸带着苏凉在济春堂里绕了几个圈子，终于进了那个小院。
“爷爷！”苏凉见到了呆呆站在一边的苏武，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朝着苏武跑去。
只是苏凉才堪堪跑出了几步，背后的衣襟就被人拉住。拉住他的人正是朱月桥，苏凉拼命挣扎也挣不开。
“放开我……”苏凉哽咽着、叫唤着，“我要给爷爷报仇！”
苏凉的双目变得血红，一股恨意从这对清秀的眸子里射出！他狠狠地盯着站在苏武边上的紫衣人。
他将这紫衣人的面容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朱月桥声音平淡，却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平息了苏凉焦躁的心。
“你在他面前，就是一只蚂蚁。他一个喷嚏，就够你死上几百回了。你死了，还怎么替你的苏爷爷报仇。”
苏凉转头看向朱月桥。这个儒雅的文士，在苏凉眼中便得面目可憎。
苏凉指着孙传庭，眼神狠狠地看向朱月桥，声音之中带着阵阵寒意，“我爷爷在你济春堂做事，为什么会被他杀了！”
朱月桥说道，“万事有因，你爷爷修炼那套功法的那天，就注定着他的性命不属于他自己了。”
苏凉神色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闪过一丝悲戚，又问道，“你明明可以拦下他的。”
朱月桥耐心地说道，“我打不过他。”
孙传庭饶有兴致地看着朱月桥和苏凉。修道百年，此情此景，他只在少时见过。如今得见，个中滋味却与旧时不同。在孙传庭看来，这个小毛孩——苏凉，蠢得可爱。
就在此时，苏凉突然挣开了朱月桥的手，冲向了孙传庭！
站在一旁的唐铸见到这一幕，大惊道，“小凉，回来！”
唐铸正要去追，却被朱月桥抬手拦住。
唐铸瞪着眼喝道，“朱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月桥说道，“他不会有事的。”
孙传庭见到苏凉朝着自己冲来，神色丝毫不改。他只是微微抬手，而后一指点出。
苏凉的身形戛然而止。他的嘴角挂着一抹鲜红。
苏凉突然觉得周遭地一切都暗了下来，院子的树木正在离他不断地远去。
他好像要看不见了，好像要听不清了。就在此时，一抹金色涌入了苏凉的脑海之中！苏亮顿时觉得天地是无比的清明，正是可以捕捉到空气之中流动的乳白色灵气。
“咦”孙传庭轻咦一声，被他用指力定住的苏凉突然动了。
“这怎么可能！”孙传庭目露惊诧之色。
只见苏凉幼小的身子上翻涌着金黄色的气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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