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诛心

　　
“夫人，你怎么跑出来了。”这仆妇气喘吁吁，缓了一口气后说道。
虞西儿转身弯腰从身后的木椅下，拣起了一方手帕。
“苦婆，你慢些，别跑得那么急。”虞西儿擦了擦仆妇的额头。
这仆妇名叫苦婆，在虞西儿嫁后来到家里侍候她家的生活起居的。虞西儿出身贫苦，自然没有什么架子，对待这苦婆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
苦婆说道，“夫人，老爷已经回来了。见你不在房间里，可急着呢。快与老婆子一道 回去吧。”
虞西儿说道，“夫君回来了？”
她的声音之中有着欣喜，另一边苦婆已经帮衬着收拾摊子。
过了一会儿，虞西儿与周笑尘、虞水生作别，与苦婆一道消失在了鸿鲤巷口。
陆辞渊做了一个梦。
在他的梦境之中，是白茫茫的一片。陆辞渊置身在这似真似幻的白色世界里，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道白虹在陆辞渊头顶划过。陆辞渊的眸子紧紧跟着那道白虹。自白虹消散处，走下了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
陆辞渊觉得眼前女子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她的名字。
那女子踏着莲步来到了她的身边。
“你是谁？”陆辞渊问道。
那女子莞尔一笑，说道，“我是你……”
女子话还未说完，身形就变得虚幻转而化作了过眼云烟，仿佛从来没有存在的。
陆辞渊伸手去抓，只是扑了个空。
就在这时，陆辞渊的脚下出现了一本陈旧的古书。古书的封面上写着三个古朴的大字——“浩然经。”
“这浩然经……也好熟悉。”
陆辞渊蹲下身子，伸手要捡起那本古书。可就在他的指尖刚刚碰触到那书本的时候，书本也如同先前的白裙女子一般，化作为虚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辞渊眉头紧锁，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环顾了周围的环境。
“那是什么”，陆辞渊呢喃道。
只见自一片白茫茫中，有灰褐色的气雾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那灰褐色气雾之中响起，“真是弱啊。堂堂上渊学宫首席弟子竟然被人这么编排，真是丢脸。”
陆辞渊喝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谁？”
那人自言自语，转而大笑道，“我是你啊。”
就在这话音落下之际，那灰褐色气雾倏忽一散转而一聚，冲天而起，一束灰褐色光柱直上九霄。
等到光柱消散，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映入了陆辞渊的眼中。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辞渊面露惊骇之色。
白衣男子带着邪气，说道，“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就是你。此处是你的功体，不过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出去。”
白衣男子手掌一招，一柄漆黑色的长剑已经握在了他的手中。
“那是……临渊剑。”陆辞渊脱口而出。
白衣男子邪魅一笑，剑指陆辞渊，“你错了，这把剑可不是你手中的破铜烂铁。”
他向前踏出一步，朗声道，“剑名，藏渊。”
只见自剑尖处有磅礴的灰色雾气涌出，化作一条长龙，冲向陆辞渊。
陆辞渊心中一惊，那灰色长龙速度极快，根本不给陆辞渊反应的时机。
眼看着灰色长龙要撞向陆辞渊的面门，瞬息之间，一道金光于陆辞渊头顶三尺处一闪而落，自灰色长龙脖颈处滑落，将灰色雾气悉数击散。
陆辞渊怔了一下，才看清楚悬浮在他眼前的金光竟然一把长剑，而且这把剑的制式与“临渊剑”一致。
陆辞渊握住长剑，顿觉一股温和的气机渗入他的四肢百脉之间。
他挥剑拂出一个剑花，手中长剑发出了悠悠剑鸣。
“剑名，少临。”
陆辞渊眼中有一道紫金光华流转，熠熠生光。
“原来你我之间，必有一场对决。”
陆辞渊看向那个白衣男子，缓缓说道。先前他手中的少临剑发出的悠悠剑鸣便是告诉了那白衣男子的来历以及与他陆辞渊的渊源。
那白衣男子笑道，“你手中的那把破铜烂铁，哪里比得上我手中的藏渊剑。”
白衣男子执剑向陆辞渊冲去，速度极快，瞬息之间便踏过了三十丈！
陆辞渊战意昂然，执剑迎上了男子。
自二人长剑相击之处，爆发出了灰白相间的气浪！
陆辞渊与白衣男子互换了一掌，又拉开了十丈的距离。
白衣男子提剑而立，反观陆辞渊则是以剑撑地，半蹲在地上。
“弃剑认输，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留给你一缕分魂，让你转世投胎。”
白衣男子喝道。
陆辞渊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白衣男子，心中惊骇已极。除了适才的一掌之外，二人短兵相接之时，那白衣男子竟然出了四十五剑。陆辞渊身手敏捷，躲过了白衣男子先前的四十剑，可最后五剑他没有躲过。陆辞渊修习浩然剑法多年，自问在剑道一途上也算小有建树，没想到今日与白衣男子一战，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的剑，好快。”陆辞渊说道。
那白衣男子冷笑道，“你引以为傲的‘浩然剑法’在我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的蹒跚学步罢了。”
“弃剑吧。”
白衣男子重复了这句话。他并不着急，说道，“你就是再练三五百年，在剑法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陆辞渊笑了。
他抬起头，目光之中带着坚定之色，“打与不打是一码事，打不打得过是另一码事。”
陆辞渊说着就从地上起身，剑指白衣男子，朗声道，“一剑不够，我就出十剑、百剑、千万剑。”
他的话音刚落。
自周遭空气之中，有无数淡紫金色的星点往他手中的少临剑剑尖处汇聚。
站在不远处的白衣男子，脸上出现了一抹凝重之色。不过这抹凝重之色只是在他面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瞬间，转而消逝不见。
“事情变得有些意思了呢。”
男子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他手执藏渊剑，在手腕处割开了一道口子，并不见其中血肉，而是有悉数灰褐色气雾从中涌出，涌向了藏渊剑剑身之上。
霎时间，藏渊剑剑身漆黑如松墨，整把剑散发着邪气。
“你想干什么……你这么做是赌博。”
自黑雾之中发出了略带怒意的咆哮，若是陆辞渊走得稍近一些，便能听清这声音正是属于的先前在房中那团黑雾。
白衣男子冷笑道，“我与你们不同，你们怎么懂得我的骄傲。”
“你……是我太渊将你救了出来。你这般忘恩负义，就不怕天道彰显吗！”
“你们这些苟且偷生的鼠辈，也配谈‘天道’二字？”
白衣男子伸手将缠绕在手臂上的灰褐色气雾中颜色稍深的一缕给捏碎。
在流云城向西数百里外的一座小峰上，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险峰陡壁之中辗转腾挪。
显然，白影的战力不及黑影，数十个回合下来，不过是勉强招架。
若是长此以往，白影必败无疑。只是眼下黑影的招法走的是疾险的路数，白影毫无与之拉开距离的机会。
突然，那黑色身影吐出了一道鲜血。白影趁势与他拉开了距离。
这道白影正是陆辞渊的娘亲，白素。
白素已然是香汗淋漓，显然与这黑影一战耗去了她大半的体力。
同时，那黑影也旋停在地上。这是一个男子，男子眉如墨刀，凤眼狭长，颇具英气。
男子捂着胸口，其嘴角还有几缕鲜血渗出。
男子看了一眼白素，白素的神色平静，也盯着男子。
“这一次，算你走运。”他丢下了一句话，身形化作了一道黑光破空而去。
见到男子掠走，白素并未去追，而是化作一道白虹离开了这处山峰。
突兀的山峰仍然孤零零地立在云中，一道蓝色流光落在峰上。
这是一个身着蓝色袍服的老者。老者须发洁白，腰上佩着一把棕色的木尺，像是平日里训导学生用的戒尺。
老者神情淡然，眸子在怪石嶙峋的岩壁上扫过。他取出棕色木尺，朝虚空某处一点。
只听一声闷哼，一个身影从虚空之中跌落。
老者看着眼前的狼狈之人，“万风轻，太渊第八楼修士，来我天藏界，所谋甚大。”
万风轻面露惊诧之色，他没想到眼前这个老者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先前老者说话之际，他发现老者身上的气息平和，这定然是将仙家功法修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
这老者的修为远远在他之上！第十楼甚至是第十一楼的修士！
“你是何人。”万风轻强按下心头的紧张，问道。
“这不重要”，老者瞥了他一眼，而后背过身去，悠悠说道，“圣人曾有言‘不耻下问’，老夫生平求学则当‘不耻好问’。”
听到了这话，万风轻面色大变，心中惊骇已极。他已经猜到了这老者的身份。
顿时，峰顶上有狂风大作！老者已然转过身来，双袖鼓荡，翩翩若九天上仙。
“老夫这第一问，便是太渊染指流云城是准备撕契毁约？”
万风轻噤若寒蝉，面对眼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他连一丝反抗的斗志也升不起来。
“老夫这第二问，便是你万风轻能不能活着回到太渊？”
万风轻惊觉自己的第八楼境界，在老者的两问之下，竟然有了摇摇欲坠之势。
元好问之言已近诛心。
还没等万风轻说话，老者又补上了一句，说道，“这第二问的答案，老夫已经有了。”
元好问将腰间的戒尺取下，随手掷向空中。戒尺化作一道流光直上九霄，没入云间。
一息之后，自云中有一道蓝色光束奔流而下，直击万风轻。
元好问脚步轻点，踏云而去。他身后的那座山峰已然成了过眼烟云。
至于万风轻，已然没了踪影，说不定淹没在碎石乱岩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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