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仙人临尘（二）
天路上，光束中的世间百姓，身上皆有光印浮现，在光柱中，未受到丝毫影响。
拼尽他的所有，韩玉山也只能够维持这一瞬间的，辖境灵阵全面开启。
在天门内，上界地表以下，有一剑裂土穿云。在天门边上的众仙接连躲避时，一道魂魄御剑而出，迎着光束，奔赴两淮。
黄金剑气融入光束中，如游鱼逆流，回溯原地！
与之同时，他还在不停地对跳下天路的人群呼喊着，“过了天门就可位列仙班的传言，从始至终都是一场骗局！”
“谁在妖言惑众！尔等若可擒住他，可不必通过天路，直接拥有进入上界的资格！”天门外，天猷元帅手持戈矛，抵御光束时朗声喝道，其音滚滚如雷，彻底压下了赵安宁的声音，他的声音在天路上不断回响。
顿时间，整条天路上所有修士一片哗然，人人眼神贪婪地看向御剑下天路的赵安宁！
赵安宁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刘言章当着两淮圣人的面，信誓旦旦地对他说，去上界的地底下看一看，就知道这世间的人与妖相处地有多和谐了。或许也能够悟出来，打破人族与妖族隔阂的方法。
他在那里见到的，是无数来自此间的修士与妖修，踏过天路，却被囚禁在阵法中，即便身死，魂魄也难逃离。
他下界而来，想要找两淮圣人与刘言章问个明白。
只不过，两淮圣人，在他的目光里，随着光束，就此湮灭于世间。
赵安宁现在是真的肠子都悔青了，他就不该来这两淮，这样，他就不会失去肉身，他就不会失去余荫，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助。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是个痴儿，任人玩弄。
可是即便是痴儿，也有三分怒气。更何况，他真的，真的已经忍了太久了。
如今，那些同族人类，居然想要抓他。
赵安宁怒视四方，胆敢有靠近的，一剑斩灭。
一如当初立于城头，怒视万千妖族。
如今来看，这些愚昧世人，与那些行凶作恶的妖类，有何区别！
赵安宁与下方距离最近之人，只差了三五个台阶，那人把心一横，直接扑向赵安宁，只是没等他扑到赵安宁，他的身体就飞了起来，然后在高空的风中飞离了天路，在赵安宁一剑挥出后，再无反抗地坠落下去。
尽管如此，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从下方赶上来，只要抓住他，就可以获得过天门的资格，这可比完整地走过天路要简单得多！赵安宁不断御剑躲避着，不要命的人越来越多，向着他调过身来，然后坠落下去。韩玉山倾力一击的光束被上界的天猷元帅挡了下来，此刻，天兵天将也如潮水涌出天门，驾驭宝物浮空而来，与赵安宁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赵安宁避开真龙缠绕而来的长尾，他紧贴着龙躯不断下落，在脱离真龙袭扰的同时，他看到了正在坠落的秦蝉衣！
秦蝉衣腰间悬挂着的葫芦，在赵安宁与秦蝉衣相见的瞬间，闪耀着炽烈的光。葫芦塞自行脱离，葫芦口正对着的赵安宁与上方天龙，他们的身形瞬息被撕裂，被拉扯入葫芦中。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秦蝉衣再次看清周围景象的时候，在自己上方的那道魂魄已经消失不见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道魂魄后方的天龙！
她没来得及看清，但是天路上的一众人却是看得十分真切！就在那一瞬间，赵安宁的魂魄被吸进了葫芦中的同时，有两团清浊之气从葫芦里飘了出来，将天龙包裹在了其中。当清浊之气回归葫芦内的时候，原本真龙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了稀薄的云雾。
不用想也知道，那葫芦，一定是件至宝！无数人贪婪地看着开始加速下坠的姑娘，不顾一切地跳下天路，奔着姑娘而去。天猷元帅指挥统领一军的大天将曹源下界，将那葫芦带回来。
大天将曹源得令下界，飞身跃上麒麟兽的头顶，眼神炽热地盯着再度挂至秦蝉衣腰间的宝葫芦。
一众天兵天将跟随着统领的曹源跃上麒麟背。麒麟载着众将士踏风而行，而秦蝉衣并未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何等局面，她扇动蝶翼维持身体平稳，趁着身体平稳时还将腰间葫芦取了下来，拔下葫芦塞后，葫芦里陈放着颗晶莹珠子，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龙珠。
姑娘欣喜地将葫芦塞好，再度挂回腰间。
而这时候，在她的头顶，麒麟踏空而来，两相距离，已不足数十步。
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浪费了多少的时间。
她收拢蝶翼，开始祈祷自己所带的御风珠能起作用。
不知是御风珠真的起了作用，还是两淮的风有古怪。
风真的在送着姑娘落入两淮，也在阻碍着麒麟踏入两淮。
然而，即便如此，两者间的距离依旧在缩减。
就在秦蝉衣快要坠至屋舍时，她张开了蝶翼，想要平稳落下。
同一时间，麒麟踏空，已经到了她的头顶。
兽足猛然踏下，房屋塌陷，烟尘四起。
那一瞬间里，姑娘似乎看到了洛离站在自己身边！紧接着，她眼前一花，再看清时自己就已经躺在了清蛰街道上，与刚刚落至的房屋处，隔了数十米。
那麒麟一击未果，大天将巡视四周，再次发现秦蝉衣的身影后，他驾驭麒麟，向着她奔来，誓要将姑娘踩成肉泥！
只是在兽蹄踏入清蛰街道的瞬间，兽蹄处如有刀芒翻飞，麒麟兽的前蹄上，肉片飞舞。
秦蝉衣闭着眼睛、偏着头不敢看向携风雷之势向自己踏来的麒麟巨兽！只是过了许久，她也没有任何痛感。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下子被踩死了，根本来不及感受疼痛。
等她壮着胆子睁开眼时，在她的头顶，咫尺之遥，麒麟兽强撑着血淋淋的断肢缓缓后退。它的前蹄被削去了一半，那断口处宛如镜面，在清蛰街道与另一街道的交汇处，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刀墙，上面鲜红一片，在下方叠放着两摞肉片，依旧是兽蹄的模样，只是已经被切成了无数的肉片。
面容因疼痛而扭曲变形的麒麟愤怒地咆哮着，它的后蹄不断踏下，宣泄着它的怒火！在它背上诸多的天兵天将纷纷被掀落下。一旁的街道完全承受不了巨兽的重压，青石路坍塌破碎，连带着的，周围的不少房屋都跟着坍塌！
凡人如蝼蚁，从坍倒的碎砖瓦砾中爬出来，从巨兽的腹下逃出，逃向远处。
依旧安坐在麒麟背上的曹源挥舞手中长戟，戟尖直指秦蝉衣！他想要力劈了她，一步之遥，他的大戟完全够得着！血肉之躯承受不住结界的锋芒，他这精铁锻铸的长戟难道也承受不了？
他踏着麒麟背，一跃而下，长戟裹挟着大天将一身精气，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与那无形的结界触碰在了一起。结界显化，如水波凹陷下去些许，又瞬间反弹，一股更为强劲的力道顺着长戟弹回。大天将如遭重锤，整个人身子下陷，青石板直接没过膝盖。他双臂上的护甲寸寸爆裂，持握大戟的手掌如瓷器布满裂纹。在他身后的众天兵天将噤若寒蝉，无人敢动。
他单手撑着长戟从坑内爬出来，再次横戟直指长街，今日当着这么多士卒的面颜面尽失，他怎可如此收场！秦蝉衣已经反应了过来，自己这应该算是暂时得救了，她从地上爬起来小心地在众人虎视眈眈之下往后退去。
“不知阁下何人？为何要阻我天界行事！”曹源压下心中不平，如是喊道，他根本不知道这方结界是谁所设，只得拿出上界的名头压一压幕后之人，若是此人知晓事理，就乖乖撤了结界，让他拿人回天界复命，若是个不知好歹之人，可别怪他让这些臭泥潭里的凡人好好感受一下来自天神的怒火！
四野落针可闻，无人答话，气氛压抑沉闷，如山雨欲来。曹源连声道“好”，语气中难以克制的愠怒，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卑贱的蝼蚁，你彻底激怒了神明！”呼的一声，未待他反应过来，一道光华自清蛰街道激射而出。其头上包裹着的银甲四分五裂，在他的额头处，一枚桃花安静地悬浮、吞吐着凛冽杀机，似乎只要他再多言一句，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滚回你的天界，当你那自封的神明。”自长街上，秦蝉衣的身后，化生出一道靓丽身影，一袭粉黛，轻启唇齿，只是语气毫不客气，甚至于整句话的最后两个字，她故意咬得特别重，来刺激那些不敢真身现于人间的“神明”。
头上盔甲被击碎的大天将，其容貌与人间普通百姓并无二异，甚至可以说，把他脱去盔甲扔到人堆里，没人会相信他是自上界而来。毕竟登仙境的修士，这世间现在还是有不少的。
在姬府的墙头上，坐着个少年郎，他盯着桃夭姑娘的背影，愈发地有些惆怅，是不是连玖儿都已经离开了自己？
街道的最后面还吊着无数赶过来的人群，虽然不敢走近，却也不想离开。神仙哎，神仙下界了，多少年没有发生的事情，难得一饱眼福，多看一眼说不定就能沾沾仙气，就此改运了。亦有一门心思在此守株待兔等着秦蝉衣逃出来，然后由自己擒住送给任何一位神仙，都可以就此平地飞升，位列仙班了。
大天将默然不语，过了许久，他握着长戟的手松开了，戟坠落在地，而他眉心的桃叶儿顿时如失去支撑，轻飘飘地在空中旋转、飘落……
“蝼蚁，也配玷污神明二字？”桃夭不屑地瞥了眼那些明晃晃的甲胄，将曹源的话还赠予他，她走到秦蝉衣的身边，向秦蝉衣伸出了手，将她拉起，“不是说了让你最近不要乱跑吗？”
秦蝉衣尴尬地低着头。
在清蛰街道之外，众天兵天将拳头紧捏，却无人胆敢出声反驳。曹源登仙境的实力，在这位姑娘手底下都是不堪一击，自己实力再强，强得过统兵的大天将了？“麒麟兽与我一同回天界，其余人等看守此地，等我回来。”曹源冷冽地盯着街道上的两位姑娘，而后驾驭前足已断的麒麟，离开两淮。
在他离开后，众天兵天将迅速排兵布阵，将整条街道都给封锁了起来，外圈的围观人群聚集的越来越多，居住在清蛰街道上的其他居民都惶惶逃离，其中，有位少年，跟着四散人群，一同离去。
小镇街道两边的商贩早已不再，原地残留着三五个品相不好的瓜果蔬菜。街道上坑坑洼洼，躺着不少能力不济从高空摔落的修士，他们满脸泥水，有气无力地哼哼着。
然而在小镇房屋的上方，依旧是人影重重，有向着天路跃去的，有从天路摔落下来的。四下里混乱不堪。
姚府外，离开清蛰街道的姬曜看着府门处进进出出的陌生人，愣了神。他抬头看了眼府门上方，那儿原该有一块“姚府”的牌匾，如今消失不见了。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建筑皆是熟悉的样子，再回头看向姚府门内。
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一众人，或多或少，他都能从中感受到修士独有的气机流转，他深深地看了眼从府内低头哈腰地送修士出门的管家，随即转入深巷之中。
钟城揉了揉眼睛，刚刚似乎有个年轻人，在看自己，只是一抬眼再准备找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了。想来应该是眼花看错了吧！他并未多想，将身材魁梧、浑身湿透了的福财送到府外，福财本已登上天路，已经快要穿过风墙，触及天门了，却因为那冲天而起的光束，因为要躲避那从天门内御剑而出的魂魄，不得不离开天路，幸而是坠落于姚府的湖中，未有性命之忧。
福财从袖中掏出自湖中顺出来的小乌龟，这倒是个稀奇玩意，早听说姜姚两家府里的内湖中养着两只叫“满月”与“洛洛”的乌龟，如今自己居然能够顺走其中一个，以后逢人也能好好吹嘘几句。
小乌龟整个身子缩在龟壳里，身材魁梧的福财就将其放在手中，当做石子来回扔到半空，再接住，再扔，再接住……街角处，有少年挡住了他的去路，先于他接住了半空中的小乌龟，紧接着二话不说地对着男子鼻梁就是一拳下去。
姬曜离开之后，街道上躺在雨水中哼哼的人中，多了一个鼻青脸肿的魁梧汉子。姬曜收起小乌龟，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拳头，他一路向着镇北的流川而去。
行至流川，他才知道，年少嬉闹的山溪，早已断流了。
姬曜没有在此多做停留，故人不知归处，他一个人在此多做停留，也只会徒增伤感。他将小乌龟带了回去，带回了清蛰街道，姬府。
此后不久，在曹源进入天门后顷刻间，宏伟的天门，缓缓地闭合了。
两淮众人一片哗然。他们尴尬地看着身边的众人，他们灰溜溜地离开天路，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们像是忽然又有了人性。
只不过那些无辜遭受他们伤害的人，却不肯去相信这些两脚直立行走、语言行为皆与人类相似的生灵。
他们惧怕，当某一刻天门再次开启后，现在身边的这些人，会再次化身毫无人性的野兽。
桃夭打开秦蝉衣的葫芦看了许久，看的秦蝉衣都有些怀疑玖儿是不是也想要里面的龙珠了。
内化混沌，神散物外，经文作引，催生万象。是想要衍化天地，再造神祇时代？桃夭思量着，有些不解，自己既是上古的混沌神祇，深知神祇的缺陷所在。这千万年来，混沌中一共出现三十几个混沌种，加上人间大大小小的香火神祇，估摸着神祇应有千数了吧，但是除了天地孕生的混沌种，又有几个世间神祇熬过了百年之数？那些香火神祇，多是在香火凋零的时候就已经神性枯朽了，如今这方世界尚存的混沌神祇，恐怕就只有烛龙、戴忘书与自己这位不知还算不算是神祇的桃祖了吧。
至于其间的香火神祇，整个两淮境都找不到一个了，若是几天之前，还有一个苟延残存着的城隍神可以拿得出手，如今呀，是真的一个都没有了。
这就是神祇的宿命。混沌种尚好一些，岁元悠久，无惧时光的洗礼，但是人间这些曾拥有过肉身与魂魄的神祇，就不一样了，他们惧怕时光的冲洗，惧怕香火凋零，他们的缺点太多了，就是让烛龙再造一个神祇时代，又有何用？
看到姬曜烦闷地跃上楼顶后，桃夭让秦蝉衣等自己一会，然后她跟在轻跃上屋顶，坐到姬曜身边。她闭着眼，依靠着他的肩膀。姬曜身子一颤，偏着头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姑娘，少年有点恍惚，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以为身边的姑娘依旧是那个天真烂漫的玖儿。“你把她送回去，好不好？”姑娘声音软糯，“洛离……你可能会在她那儿，再见到洛离！”
少年听到“洛离”二字瞬间来了精神，他抓着玖儿的肩膀，眼睛里似乎燃起了火焰，“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他？”他质问着她。玖儿小声地喊疼，紧接着说道，“她是这么对我说的！”姬曜一愣，有点不明就里，“她……是谁？”只是下一秒，少年瞬间反应过来了。他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生怕下一秒，怀里的姑娘就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女孩了。
原来玖儿还在，原来自己并不是举目无亲！少年喜极而泣，压了这么久的情绪，瞬间被点爆了。楼下站着的姑娘仰着头，看着屋顶上行为怪异的两个人，然后默默低头，找了个看不到屋顶上两个人的地方待着。总有些别人的故事是自己不能理解的，不能理解，但是要接受！
“玖儿，姜明法不见了”、“玖儿知道”、“玖儿，父亲死了”、“玖儿知道”、“玖儿，洛离也死了”、“玖儿知道”、“玖儿，待在我身边”，唯有这一句，姑娘没有应和他，她挣开少年的怀抱，退后一步看着眉目坚毅的哥哥，她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温柔地说，“哥哥，要好好活着！”
少年止不住地号啕大哭，姑娘再没有劝他，任由他肆意地发泄着情绪。直到少年哭累了，情绪释放完了，她才走近抱着他，“哥哥，你跟着蝉衣去吧，她说，只要你跟着蝉衣回去，在九影山里待上一阵子，就能够再见到洛离哥哥。”少年有些歉疚，玖儿的肩上沾满了自己的眼泪，湿乎乎的一片，他抬起头看着玖儿，眼睛里清澈分明，他问她，“你呢？你怎么办？”
“哥哥，你明白的，我只是部分的她！她想要做什么，我……拦不住的。”说到最后，姑娘低下了头，不再看着哥哥，“再见了，哥哥！”当姑娘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眼中再无如水般的温柔。“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害你的。让你跟她去，也是为你好。”桃夭说完后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给出自己的答案。
少年最终还是点了头，“我可以去，但是我回来以后，我想再见玖儿一面。”桃夭嘴角微扬，“我又没有求着你去，你还和我谈起了条件？不过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对姬曜伸出了手，真心实意地喊了句“哥哥”！
姬曜一个翻身跃下屋顶，仰头说道，“君子一言！”桃夭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有接他的话茬，在她的手中一朵桃花逐渐绽放，粉色的光洒落姬曜的身上，姬曜整个人瞬间被收到花瓣之中，桃花闭拢。她落下房顶，来到秦蝉衣的身边，对她施了个礼，方才说道，“此番送姑娘回去的，是我哥哥，烦请姑娘能够留我哥哥落住几天，在天门未散之前，他想要回来之时，劳烦姑娘替我拦住他。”
刺骨冬风中，一枚无形无色的花骨朵穿过了清蛰街道外的人群，向着小镇外飞去。
当天门再次开启的时候，日轮挂于东南，朝霞未散，冬雪已停。灿灿银光闪耀照彻两淮境的云顶之上，七道浑身散发着银光的人影走出天门，“是何人胆敢阻我天界修士？是何人伤我天界麒麟？是何人？”为首之人其音若雷霆，若重重浪潮，在众人耳畔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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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尽他的所有，韩玉山也只能够维持这一瞬间的，辖境灵阵全面开启。
在天门内，上界地表以下，有一剑裂土穿云。在天门边上的众仙接连躲避时，一道魂魄御剑而出，迎着光束，奔赴两淮。
黄金剑气融入光束中，如游鱼逆流，回溯原地！
与之同时，他还在不停地对跳下天路的人群呼喊着，“过了天门就可位列仙班的传言，从始至终都是一场骗局！”
“谁在妖言惑众！尔等若可擒住他，可不必通过天路，直接拥有进入上界的资格！”天门外，天猷元帅手持戈矛，抵御光束时朗声喝道，其音滚滚如雷，彻底压下了赵安宁的声音，他的声音在天路上不断回响。
顿时间，整条天路上所有修士一片哗然，人人眼神贪婪地看向御剑下天路的赵安宁！
赵安宁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刘言章当着两淮圣人的面，信誓旦旦地对他说，去上界的地底下看一看，就知道这世间的人与妖相处地有多和谐了。或许也能够悟出来，打破人族与妖族隔阂的方法。
他在那里见到的，是无数来自此间的修士与妖修，踏过天路，却被囚禁在阵法中，即便身死，魂魄也难逃离。
他下界而来，想要找两淮圣人与刘言章问个明白。
只不过，两淮圣人，在他的目光里，随着光束，就此湮灭于世间。
赵安宁现在是真的肠子都悔青了，他就不该来这两淮，这样，他就不会失去肉身，他就不会失去余荫，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助。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是个痴儿，任人玩弄。
可是即便是痴儿，也有三分怒气。更何况，他真的，真的已经忍了太久了。
如今，那些同族人类，居然想要抓他。
赵安宁怒视四方，胆敢有靠近的，一剑斩灭。
一如当初立于城头，怒视万千妖族。
如今来看，这些愚昧世人，与那些行凶作恶的妖类，有何区别！
赵安宁与下方距离最近之人，只差了三五个台阶，那人把心一横，直接扑向赵安宁，只是没等他扑到赵安宁，他的身体就飞了起来，然后在高空的风中飞离了天路，在赵安宁一剑挥出后，再无反抗地坠落下去。
尽管如此，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从下方赶上来，只要抓住他，就可以获得过天门的资格，这可比完整地走过天路要简单得多！赵安宁不断御剑躲避着，不要命的人越来越多，向着他调过身来，然后坠落下去。韩玉山倾力一击的光束被上界的天猷元帅挡了下来，此刻，天兵天将也如潮水涌出天门，驾驭宝物浮空而来，与赵安宁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赵安宁避开真龙缠绕而来的长尾，他紧贴着龙躯不断下落，在脱离真龙袭扰的同时，他看到了正在坠落的秦蝉衣！
秦蝉衣腰间悬挂着的葫芦，在赵安宁与秦蝉衣相见的瞬间，闪耀着炽烈的光。葫芦塞自行脱离，葫芦口正对着的赵安宁与上方天龙，他们的身形瞬息被撕裂，被拉扯入葫芦中。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秦蝉衣再次看清周围景象的时候，在自己上方的那道魂魄已经消失不见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道魂魄后方的天龙！
她没来得及看清，但是天路上的一众人却是看得十分真切！就在那一瞬间，赵安宁的魂魄被吸进了葫芦中的同时，有两团清浊之气从葫芦里飘了出来，将天龙包裹在了其中。当清浊之气回归葫芦内的时候，原本真龙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了稀薄的云雾。
不用想也知道，那葫芦，一定是件至宝！无数人贪婪地看着开始加速下坠的姑娘，不顾一切地跳下天路，奔着姑娘而去。天猷元帅指挥统领一军的大天将曹源下界，将那葫芦带回来。
大天将曹源得令下界，飞身跃上麒麟兽的头顶，眼神炽热地盯着再度挂至秦蝉衣腰间的宝葫芦。
一众天兵天将跟随着统领的曹源跃上麒麟背。麒麟载着众将士踏风而行，而秦蝉衣并未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何等局面，她扇动蝶翼维持身体平稳，趁着身体平稳时还将腰间葫芦取了下来，拔下葫芦塞后，葫芦里陈放着颗晶莹珠子，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龙珠。
姑娘欣喜地将葫芦塞好，再度挂回腰间。
而这时候，在她的头顶，麒麟踏空而来，两相距离，已不足数十步。
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浪费了多少的时间。
她收拢蝶翼，开始祈祷自己所带的御风珠能起作用。
不知是御风珠真的起了作用，还是两淮的风有古怪。
风真的在送着姑娘落入两淮，也在阻碍着麒麟踏入两淮。
然而，即便如此，两者间的距离依旧在缩减。
就在秦蝉衣快要坠至屋舍时，她张开了蝶翼，想要平稳落下。
同一时间，麒麟踏空，已经到了她的头顶。
兽足猛然踏下，房屋塌陷，烟尘四起。
那一瞬间里，姑娘似乎看到了洛离站在自己身边！紧接着，她眼前一花，再看清时自己就已经躺在了清蛰街道上，与刚刚落至的房屋处，隔了数十米。
那麒麟一击未果，大天将巡视四周，再次发现秦蝉衣的身影后，他驾驭麒麟，向着她奔来，誓要将姑娘踩成肉泥！
只是在兽蹄踏入清蛰街道的瞬间，兽蹄处如有刀芒翻飞，麒麟兽的前蹄上，肉片飞舞。
秦蝉衣闭着眼睛、偏着头不敢看向携风雷之势向自己踏来的麒麟巨兽！只是过了许久，她也没有任何痛感。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下子被踩死了，根本来不及感受疼痛。
等她壮着胆子睁开眼时，在她的头顶，咫尺之遥，麒麟兽强撑着血淋淋的断肢缓缓后退。它的前蹄被削去了一半，那断口处宛如镜面，在清蛰街道与另一街道的交汇处，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刀墙，上面鲜红一片，在下方叠放着两摞肉片，依旧是兽蹄的模样，只是已经被切成了无数的肉片。
面容因疼痛而扭曲变形的麒麟愤怒地咆哮着，它的后蹄不断踏下，宣泄着它的怒火！在它背上诸多的天兵天将纷纷被掀落下。一旁的街道完全承受不了巨兽的重压，青石路坍塌破碎，连带着的，周围的不少房屋都跟着坍塌！
凡人如蝼蚁，从坍倒的碎砖瓦砾中爬出来，从巨兽的腹下逃出，逃向远处。
依旧安坐在麒麟背上的曹源挥舞手中长戟，戟尖直指秦蝉衣！他想要力劈了她，一步之遥，他的大戟完全够得着！血肉之躯承受不住结界的锋芒，他这精铁锻铸的长戟难道也承受不了？
他踏着麒麟背，一跃而下，长戟裹挟着大天将一身精气，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与那无形的结界触碰在了一起。结界显化，如水波凹陷下去些许，又瞬间反弹，一股更为强劲的力道顺着长戟弹回。大天将如遭重锤，整个人身子下陷，青石板直接没过膝盖。他双臂上的护甲寸寸爆裂，持握大戟的手掌如瓷器布满裂纹。在他身后的众天兵天将噤若寒蝉，无人敢动。
他单手撑着长戟从坑内爬出来，再次横戟直指长街，今日当着这么多士卒的面颜面尽失，他怎可如此收场！秦蝉衣已经反应了过来，自己这应该算是暂时得救了，她从地上爬起来小心地在众人虎视眈眈之下往后退去。
“不知阁下何人？为何要阻我天界行事！”曹源压下心中不平，如是喊道，他根本不知道这方结界是谁所设，只得拿出上界的名头压一压幕后之人，若是此人知晓事理，就乖乖撤了结界，让他拿人回天界复命，若是个不知好歹之人，可别怪他让这些臭泥潭里的凡人好好感受一下来自天神的怒火！
四野落针可闻，无人答话，气氛压抑沉闷，如山雨欲来。曹源连声道“好”，语气中难以克制的愠怒，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卑贱的蝼蚁，你彻底激怒了神明！”呼的一声，未待他反应过来，一道光华自清蛰街道激射而出。其头上包裹着的银甲四分五裂，在他的额头处，一枚桃花安静地悬浮、吞吐着凛冽杀机，似乎只要他再多言一句，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滚回你的天界，当你那自封的神明。”自长街上，秦蝉衣的身后，化生出一道靓丽身影，一袭粉黛，轻启唇齿，只是语气毫不客气，甚至于整句话的最后两个字，她故意咬得特别重，来刺激那些不敢真身现于人间的“神明”。
头上盔甲被击碎的大天将，其容貌与人间普通百姓并无二异，甚至可以说，把他脱去盔甲扔到人堆里，没人会相信他是自上界而来。毕竟登仙境的修士，这世间现在还是有不少的。
在姬府的墙头上，坐着个少年郎，他盯着桃夭姑娘的背影，愈发地有些惆怅，是不是连玖儿都已经离开了自己？
街道的最后面还吊着无数赶过来的人群，虽然不敢走近，却也不想离开。神仙哎，神仙下界了，多少年没有发生的事情，难得一饱眼福，多看一眼说不定就能沾沾仙气，就此改运了。亦有一门心思在此守株待兔等着秦蝉衣逃出来，然后由自己擒住送给任何一位神仙，都可以就此平地飞升，位列仙班了。
大天将默然不语，过了许久，他握着长戟的手松开了，戟坠落在地，而他眉心的桃叶儿顿时如失去支撑，轻飘飘地在空中旋转、飘落……
“蝼蚁，也配玷污神明二字？”桃夭不屑地瞥了眼那些明晃晃的甲胄，将曹源的话还赠予他，她走到秦蝉衣的身边，向秦蝉衣伸出了手，将她拉起，“不是说了让你最近不要乱跑吗？”
秦蝉衣尴尬地低着头。
在清蛰街道之外，众天兵天将拳头紧捏，却无人胆敢出声反驳。曹源登仙境的实力，在这位姑娘手底下都是不堪一击，自己实力再强，强得过统兵的大天将了？“麒麟兽与我一同回天界，其余人等看守此地，等我回来。”曹源冷冽地盯着街道上的两位姑娘，而后驾驭前足已断的麒麟，离开两淮。
在他离开后，众天兵天将迅速排兵布阵，将整条街道都给封锁了起来，外圈的围观人群聚集的越来越多，居住在清蛰街道上的其他居民都惶惶逃离，其中，有位少年，跟着四散人群，一同离去。
小镇街道两边的商贩早已不再，原地残留着三五个品相不好的瓜果蔬菜。街道上坑坑洼洼，躺着不少能力不济从高空摔落的修士，他们满脸泥水，有气无力地哼哼着。
然而在小镇房屋的上方，依旧是人影重重，有向着天路跃去的，有从天路摔落下来的。四下里混乱不堪。
姚府外，离开清蛰街道的姬曜看着府门处进进出出的陌生人，愣了神。他抬头看了眼府门上方，那儿原该有一块“姚府”的牌匾，如今消失不见了。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建筑皆是熟悉的样子，再回头看向姚府门内。
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一众人，或多或少，他都能从中感受到修士独有的气机流转，他深深地看了眼从府内低头哈腰地送修士出门的管家，随即转入深巷之中。
钟城揉了揉眼睛，刚刚似乎有个年轻人，在看自己，只是一抬眼再准备找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了。想来应该是眼花看错了吧！他并未多想，将身材魁梧、浑身湿透了的福财送到府外，福财本已登上天路，已经快要穿过风墙，触及天门了，却因为那冲天而起的光束，因为要躲避那从天门内御剑而出的魂魄，不得不离开天路，幸而是坠落于姚府的湖中，未有性命之忧。
福财从袖中掏出自湖中顺出来的小乌龟，这倒是个稀奇玩意，早听说姜姚两家府里的内湖中养着两只叫“满月”与“洛洛”的乌龟，如今自己居然能够顺走其中一个，以后逢人也能好好吹嘘几句。
小乌龟整个身子缩在龟壳里，身材魁梧的福财就将其放在手中，当做石子来回扔到半空，再接住，再扔，再接住……街角处，有少年挡住了他的去路，先于他接住了半空中的小乌龟，紧接着二话不说地对着男子鼻梁就是一拳下去。
姬曜离开之后，街道上躺在雨水中哼哼的人中，多了一个鼻青脸肿的魁梧汉子。姬曜收起小乌龟，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拳头，他一路向着镇北的流川而去。
行至流川，他才知道，年少嬉闹的山溪，早已断流了。
姬曜没有在此多做停留，故人不知归处，他一个人在此多做停留，也只会徒增伤感。他将小乌龟带了回去，带回了清蛰街道，姬府。
此后不久，在曹源进入天门后顷刻间，宏伟的天门，缓缓地闭合了。
两淮众人一片哗然。他们尴尬地看着身边的众人，他们灰溜溜地离开天路，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们像是忽然又有了人性。
只不过那些无辜遭受他们伤害的人，却不肯去相信这些两脚直立行走、语言行为皆与人类相似的生灵。
他们惧怕，当某一刻天门再次开启后，现在身边的这些人，会再次化身毫无人性的野兽。
桃夭打开秦蝉衣的葫芦看了许久，看的秦蝉衣都有些怀疑玖儿是不是也想要里面的龙珠了。
内化混沌，神散物外，经文作引，催生万象。是想要衍化天地，再造神祇时代？桃夭思量着，有些不解，自己既是上古的混沌神祇，深知神祇的缺陷所在。这千万年来，混沌中一共出现三十几个混沌种，加上人间大大小小的香火神祇，估摸着神祇应有千数了吧，但是除了天地孕生的混沌种，又有几个世间神祇熬过了百年之数？那些香火神祇，多是在香火凋零的时候就已经神性枯朽了，如今这方世界尚存的混沌神祇，恐怕就只有烛龙、戴忘书与自己这位不知还算不算是神祇的桃祖了吧。
至于其间的香火神祇，整个两淮境都找不到一个了，若是几天之前，还有一个苟延残存着的城隍神可以拿得出手，如今呀，是真的一个都没有了。
这就是神祇的宿命。混沌种尚好一些，岁元悠久，无惧时光的洗礼，但是人间这些曾拥有过肉身与魂魄的神祇，就不一样了，他们惧怕时光的冲洗，惧怕香火凋零，他们的缺点太多了，就是让烛龙再造一个神祇时代，又有何用？
看到姬曜烦闷地跃上楼顶后，桃夭让秦蝉衣等自己一会，然后她跟在轻跃上屋顶，坐到姬曜身边。她闭着眼，依靠着他的肩膀。姬曜身子一颤，偏着头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姑娘，少年有点恍惚，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以为身边的姑娘依旧是那个天真烂漫的玖儿。“你把她送回去，好不好？”姑娘声音软糯，“洛离……你可能会在她那儿，再见到洛离！”
少年听到“洛离”二字瞬间来了精神，他抓着玖儿的肩膀，眼睛里似乎燃起了火焰，“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他？”他质问着她。玖儿小声地喊疼，紧接着说道，“她是这么对我说的！”姬曜一愣，有点不明就里，“她……是谁？”只是下一秒，少年瞬间反应过来了。他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生怕下一秒，怀里的姑娘就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女孩了。
原来玖儿还在，原来自己并不是举目无亲！少年喜极而泣，压了这么久的情绪，瞬间被点爆了。楼下站着的姑娘仰着头，看着屋顶上行为怪异的两个人，然后默默低头，找了个看不到屋顶上两个人的地方待着。总有些别人的故事是自己不能理解的，不能理解，但是要接受！
“玖儿，姜明法不见了”、“玖儿知道”、“玖儿，父亲死了”、“玖儿知道”、“玖儿，洛离也死了”、“玖儿知道”、“玖儿，待在我身边”，唯有这一句，姑娘没有应和他，她挣开少年的怀抱，退后一步看着眉目坚毅的哥哥，她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温柔地说，“哥哥，要好好活着！”
少年止不住地号啕大哭，姑娘再没有劝他，任由他肆意地发泄着情绪。直到少年哭累了，情绪释放完了，她才走近抱着他，“哥哥，你跟着蝉衣去吧，她说，只要你跟着蝉衣回去，在九影山里待上一阵子，就能够再见到洛离哥哥。”少年有些歉疚，玖儿的肩上沾满了自己的眼泪，湿乎乎的一片，他抬起头看着玖儿，眼睛里清澈分明，他问她，“你呢？你怎么办？”
“哥哥，你明白的，我只是部分的她！她想要做什么，我……拦不住的。”说到最后，姑娘低下了头，不再看着哥哥，“再见了，哥哥！”当姑娘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眼中再无如水般的温柔。“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害你的。让你跟她去，也是为你好。”桃夭说完后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给出自己的答案。
少年最终还是点了头，“我可以去，但是我回来以后，我想再见玖儿一面。”桃夭嘴角微扬，“我又没有求着你去，你还和我谈起了条件？不过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对姬曜伸出了手，真心实意地喊了句“哥哥”！
姬曜一个翻身跃下屋顶，仰头说道，“君子一言！”桃夭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有接他的话茬，在她的手中一朵桃花逐渐绽放，粉色的光洒落姬曜的身上，姬曜整个人瞬间被收到花瓣之中，桃花闭拢。她落下房顶，来到秦蝉衣的身边，对她施了个礼，方才说道，“此番送姑娘回去的，是我哥哥，烦请姑娘能够留我哥哥落住几天，在天门未散之前，他想要回来之时，劳烦姑娘替我拦住他。”
刺骨冬风中，一枚无形无色的花骨朵穿过了清蛰街道外的人群，向着小镇外飞去。
当天门再次开启的时候，日轮挂于东南，朝霞未散，冬雪已停。灿灿银光闪耀照彻两淮境的云顶之上，七道浑身散发着银光的人影走出天门，“是何人胆敢阻我天界修士？是何人伤我天界麒麟？是何人？”为首之人其音若雷霆，若重重浪潮，在众人耳畔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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