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登门与出城
漫步风雪中，陈逸之从未觉得金陵的天气有这么冷，这么刺骨，这么令人难以忍受。
雪其实并不大，纷纷扬扬的，可是有风，让人有些瞧不清楚前面的路。
头发上，肩头，鞋面不一会儿就落满了小雪花。
每一脚踩出，身后都能踩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陈逸之眯眼，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自废太子李从睿在国宴之上露头，朝中这帮子顽固的老大臣便没有再踏入皇宫一步，陈逸之也没有，这些时日，过得倒是舒坦，日日喝茶看景，闲来无事钓鱼下棋。
今早，吃过早饭后，便有慌慌张张的仆人进来通报，说是小少爷被官府的人捉了去，一问才知道，是陈云庭那个不争气的东西。
永安郡主府满门子清流，陈逸之自觉这些年把府里上下照顾的很好，家中没出什么害人的子弟来，可唯独这年纪最小的陈云庭，陈逸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路上，陈逸之听闻了小厮细细说来早上在风柳舫发生的事情，马车上，陈逸之流露出的担忧让小厮很诧异。
因为小厮认为，官府请小少爷去，是为了韩苏御逼迫清倌一事，自家小少爷虽是手段欠考虑，但大抵惹不住太大的祸端来，老爷也不必如此愁眉苦脸？
刑部审案期间，小厮终于明白了老爷为什么要愁眉苦脸。
原想着小少爷不会有什么大事，可事情发展越到后面，越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是风柳舫的楚云秀出来作证，她竟当面说：奴家与韩公子是两情相悦，韩公子从未逼迫奴家。
一句话掀翻了陈云庭之前所有的努力，他的为民除害，到此竟成了蓄意伤害他人！
被罚了三十大棒，外加二十年的牢狱之灾。
……
算计一个出自永安郡主府的纨绔子弟，韩家有那么无聊吗？
陈逸之走在路上，心中默默地想到，或是韩家想要永安郡主府付出些什么？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值得韩苏御舍掉了自己的后半生？
不对，即使算计，那韩家也不会蠢到把家中最看重的子弟这样糟蹋，想来韩苏御并没有什么事。
想到这，陈逸之的眼睛眯得愈发深，嘴唇在微微颤抖着，下一刻，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叹道：“府里的人该换一批了！”
既然韩苏御没事，那先前陈云庭下刀之时，不可能是这小子故意偏了几分，必定是陈云庭身边小厮的问题了。
走在路上，陈逸之寻着脑中记忆找到了那家门户，叩响门环，来开门的是年轻人。
年轻人探出脑袋，问门口的老者寻谁？
陈逸之微微一笑，答：苏无用！
……
……
满院子的书，陈逸之走进来时，被这院子里的格局吓了一跳，原本该是空地，现如今沿着房檐的高度，蒙了一层厚厚的油纸，是雨水不进，可就有些黑。
想是这院子小了些，搁不下这许多书，故而那苏老头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那为何不去太学或者是国子监呢？
陈逸之有些疑惑，带着疑惑绕过了前面两个黑不隆通院子，陈逸之见到了此行想要见之人。
这最后一个院子与寻常家户相同，一圈屋子围住，中间有空地，雪花落了下来。
苏无用正一只手拿着一根细笔，站在门口，朝外瞅了瞅，瞧见来人是谁后，咧嘴笑了笑：“稀客呀！草民见过大学士！”
嘴上虽是这般恭敬地说，可也不见这厮行礼，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等陈逸之走过庭院来见他。
陈逸之缓慢撩起前摆，跨过门槛，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路过有雪的庭院，也没等苏大儒让路，就硬挤进了最后一间屋子。
屋子里很暖和，有一盆烧的很旺的炭火，屋子里很宽敞，像是人做学问的地方，屋子里还有一个大块头，听说是苏无用新收的关门弟子。
陈逸之也不客气，硬挤进了屋子，寻了一张椅子坐下，他瞄了两眼伏在案头奋笔疾书的大块头，有些惊讶。
世面传言苏无用这关门弟子是个憨傻儿，只是个子长的高，听话，其他和傻子无疑。
陈逸之竟想象不到，傻子也能伏案写字？
而且看握笔的姿势，写字的流畅度，和正常人无异。
“传闻苏无用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一顿能吃下五碗米饭，是个做力气的好把式！”陈逸之抚须故意说道。
苏无用听罢，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将毛笔搁下，摆手叫带着人寻到这里的苏堪去泡壶茶过来。
“我这徒儿，吃的多身体好，最重要的是这字写的极好，由我这良师教导，将来读书中举，揽个状元在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苏无用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他倒是想听一听这陈逸之此行前来，究竟有何贵干？总不至于是来瞧一瞧自己这徒儿。
陈逸之拢了拢袖子，背靠在椅子上，嘴角一翘，有些不屑：“你这徒儿中个武状元老夫还信，这读书执笔的话，是不是有些……”
“有些什么？你老小子不要搁这阴阳怪气！”苏无用当即反驳，骂道。
陈逸之听了，也不生气，换了一个话题继续：“听闻你致仕之后，就潜心著书，就是不知道想要写出一部什么旷世奇书来？”
说实在的，还真有些好奇苏无用这一年多来，闷在这个小院子里在搞什么名堂。
外人传言他在著书。可据自己所知，苏无用这小老头最不喜麻烦，这著书要大量查阅典籍，又要逐字逐字的仔细推敲，苏无用还有这耐心？
“这就不劳大学士费心了！您也甭操心了！”苏无用舒展眉头，只是这话将大学士三字咬的极重。
早前致仕，苏无用是怕闭门著书的时候，身上还有国子监祭酒的职位被人叨扰，可这越到后面，苏无用发觉自己这致仕倒是脱身的早，好处多多。
最不喜官场那套阴奉阳违之术，比如新宋将书运来金陵时，那太学和国子监两方争抢，说的话苏无用简直替他们害臊。
如今苏无用嘴里的官职名讳，那都是带着一些贬义色彩，是用来讥讽他人的。
陈逸之官拜中书大学士说来也是巧，他本来准备再在礼部干上几年，就也上一封致仕的折子，回府养老了。
可中书冯姓兄弟莫名其妙地就死了，中书缺人，他这个老家伙正好补上来，别说，这官职还提了半级。
“老伙计，这是吃了哪门子枪药，火气这么大？”
陈逸之很反常没有和苏无用面对面地碰，以往二人见面，话没说两句，那就要吵起来，今日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陈逸之的反常，苏无用自然也诧异，本来已经准备好大战一场了，这倒好，陈逸之似乎有退一步的想法。
眯眼扬眉，嘴巴朝一个方向撅着，苏无用用一只手撑着脑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对面的陈逸之瞧了个遍，最后问了一嘴：“遇见难事了？”
二人是冤家，也是知己。
冤家是后半生，知己是前三十岁。
苏无用太了解这个同僚了，没遇见连他也解决不了的难事，他是不会如此让步？脾气转好的。
被人看破，陈逸之长叹了一口气，索性也不掩饰了，恰逢苏堪斟茶进门，就缓了缓，只是面色愈发沉重。
苏堪将茶放下，又缓缓退出屋子。
掀开茶杯，里面蒸腾而上的热气一时迷住了苏无用的眼睛，他在想：陈逸之到底遇见了什么难事，值得他这般？
……
城东外二十里，有个“望君归”的小亭子。
从金陵酒家出来，二人无事，雇了一辆马车来到此处。
雪依旧没有要下大的迹象，今日的雪很轻，很柔，像柳絮一样。
站在亭子里，二人极目远眺，远处枯黄的黄土地上什么也没有，只有秋收时节留下的三两农人不要的秸秆。
那三三两两的稻草人成了这一方白茫茫世界里，最不一样的颜色。
红色，蓝色的烂布衣裳套在稻草人身上，任意风雪吹着。
更远处的山林里，白蒙蒙的一片，瞧不清楚，漫天风雪之下，一切好像都没有生机。
李双双小脸冻得通红，她很害冷，将毛茸茸的耳笼子重新戴上，又搓了搓手掌。
“少爷，这里和长安真的不一样！”
“嗯，是有些……”
长安时，二人也曾出城瞧过雪景，只是那时，雪很大，回城的时候，路上的雪埋过了膝盖，长安的雪很粗犷，它几乎要吞噬一切，而不像金陵的，绵绵的，柔柔的，轻声细语。
就好比是一个粗犷汉子和一个江南水乡姑娘一样。
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美。
“二位去过长安？”
车夫是一位年长老汉，穿着粗布衣裳，蹲在亭子的一角，开口问道。
“去过，怎的老翁也去过？”
“去过，不过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情了，就是不知道现在的长安变成什么模样了？”老汉眼里充满了对往昔的怀念。
想来他年轻时候在长安的经历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你去长安，怎么又回来了？”这是李双双问的。
老汉咧嘴，露出一口老黄牙，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因为家在这里，长安虽好，但不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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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其实并不大，纷纷扬扬的，可是有风，让人有些瞧不清楚前面的路。
头发上，肩头，鞋面不一会儿就落满了小雪花。
每一脚踩出，身后都能踩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陈逸之眯眼，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自废太子李从睿在国宴之上露头，朝中这帮子顽固的老大臣便没有再踏入皇宫一步，陈逸之也没有，这些时日，过得倒是舒坦，日日喝茶看景，闲来无事钓鱼下棋。
今早，吃过早饭后，便有慌慌张张的仆人进来通报，说是小少爷被官府的人捉了去，一问才知道，是陈云庭那个不争气的东西。
永安郡主府满门子清流，陈逸之自觉这些年把府里上下照顾的很好，家中没出什么害人的子弟来，可唯独这年纪最小的陈云庭，陈逸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路上，陈逸之听闻了小厮细细说来早上在风柳舫发生的事情，马车上，陈逸之流露出的担忧让小厮很诧异。
因为小厮认为，官府请小少爷去，是为了韩苏御逼迫清倌一事，自家小少爷虽是手段欠考虑，但大抵惹不住太大的祸端来，老爷也不必如此愁眉苦脸？
刑部审案期间，小厮终于明白了老爷为什么要愁眉苦脸。
原想着小少爷不会有什么大事，可事情发展越到后面，越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是风柳舫的楚云秀出来作证，她竟当面说：奴家与韩公子是两情相悦，韩公子从未逼迫奴家。
一句话掀翻了陈云庭之前所有的努力，他的为民除害，到此竟成了蓄意伤害他人！
被罚了三十大棒，外加二十年的牢狱之灾。
……
算计一个出自永安郡主府的纨绔子弟，韩家有那么无聊吗？
陈逸之走在路上，心中默默地想到，或是韩家想要永安郡主府付出些什么？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值得韩苏御舍掉了自己的后半生？
不对，即使算计，那韩家也不会蠢到把家中最看重的子弟这样糟蹋，想来韩苏御并没有什么事。
想到这，陈逸之的眼睛眯得愈发深，嘴唇在微微颤抖着，下一刻，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叹道：“府里的人该换一批了！”
既然韩苏御没事，那先前陈云庭下刀之时，不可能是这小子故意偏了几分，必定是陈云庭身边小厮的问题了。
走在路上，陈逸之寻着脑中记忆找到了那家门户，叩响门环，来开门的是年轻人。
年轻人探出脑袋，问门口的老者寻谁？
陈逸之微微一笑，答：苏无用！
……
……
满院子的书，陈逸之走进来时，被这院子里的格局吓了一跳，原本该是空地，现如今沿着房檐的高度，蒙了一层厚厚的油纸，是雨水不进，可就有些黑。
想是这院子小了些，搁不下这许多书，故而那苏老头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那为何不去太学或者是国子监呢？
陈逸之有些疑惑，带着疑惑绕过了前面两个黑不隆通院子，陈逸之见到了此行想要见之人。
这最后一个院子与寻常家户相同，一圈屋子围住，中间有空地，雪花落了下来。
苏无用正一只手拿着一根细笔，站在门口，朝外瞅了瞅，瞧见来人是谁后，咧嘴笑了笑：“稀客呀！草民见过大学士！”
嘴上虽是这般恭敬地说，可也不见这厮行礼，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等陈逸之走过庭院来见他。
陈逸之缓慢撩起前摆，跨过门槛，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路过有雪的庭院，也没等苏大儒让路，就硬挤进了最后一间屋子。
屋子里很暖和，有一盆烧的很旺的炭火，屋子里很宽敞，像是人做学问的地方，屋子里还有一个大块头，听说是苏无用新收的关门弟子。
陈逸之也不客气，硬挤进了屋子，寻了一张椅子坐下，他瞄了两眼伏在案头奋笔疾书的大块头，有些惊讶。
世面传言苏无用这关门弟子是个憨傻儿，只是个子长的高，听话，其他和傻子无疑。
陈逸之竟想象不到，傻子也能伏案写字？
而且看握笔的姿势，写字的流畅度，和正常人无异。
“传闻苏无用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一顿能吃下五碗米饭，是个做力气的好把式！”陈逸之抚须故意说道。
苏无用听罢，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将毛笔搁下，摆手叫带着人寻到这里的苏堪去泡壶茶过来。
“我这徒儿，吃的多身体好，最重要的是这字写的极好，由我这良师教导，将来读书中举，揽个状元在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苏无用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他倒是想听一听这陈逸之此行前来，究竟有何贵干？总不至于是来瞧一瞧自己这徒儿。
陈逸之拢了拢袖子，背靠在椅子上，嘴角一翘，有些不屑：“你这徒儿中个武状元老夫还信，这读书执笔的话，是不是有些……”
“有些什么？你老小子不要搁这阴阳怪气！”苏无用当即反驳，骂道。
陈逸之听了，也不生气，换了一个话题继续：“听闻你致仕之后，就潜心著书，就是不知道想要写出一部什么旷世奇书来？”
说实在的，还真有些好奇苏无用这一年多来，闷在这个小院子里在搞什么名堂。
外人传言他在著书。可据自己所知，苏无用这小老头最不喜麻烦，这著书要大量查阅典籍，又要逐字逐字的仔细推敲，苏无用还有这耐心？
“这就不劳大学士费心了！您也甭操心了！”苏无用舒展眉头，只是这话将大学士三字咬的极重。
早前致仕，苏无用是怕闭门著书的时候，身上还有国子监祭酒的职位被人叨扰，可这越到后面，苏无用发觉自己这致仕倒是脱身的早，好处多多。
最不喜官场那套阴奉阳违之术，比如新宋将书运来金陵时，那太学和国子监两方争抢，说的话苏无用简直替他们害臊。
如今苏无用嘴里的官职名讳，那都是带着一些贬义色彩，是用来讥讽他人的。
陈逸之官拜中书大学士说来也是巧，他本来准备再在礼部干上几年，就也上一封致仕的折子，回府养老了。
可中书冯姓兄弟莫名其妙地就死了，中书缺人，他这个老家伙正好补上来，别说，这官职还提了半级。
“老伙计，这是吃了哪门子枪药，火气这么大？”
陈逸之很反常没有和苏无用面对面地碰，以往二人见面，话没说两句，那就要吵起来，今日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陈逸之的反常，苏无用自然也诧异，本来已经准备好大战一场了，这倒好，陈逸之似乎有退一步的想法。
眯眼扬眉，嘴巴朝一个方向撅着，苏无用用一只手撑着脑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对面的陈逸之瞧了个遍，最后问了一嘴：“遇见难事了？”
二人是冤家，也是知己。
冤家是后半生，知己是前三十岁。
苏无用太了解这个同僚了，没遇见连他也解决不了的难事，他是不会如此让步？脾气转好的。
被人看破，陈逸之长叹了一口气，索性也不掩饰了，恰逢苏堪斟茶进门，就缓了缓，只是面色愈发沉重。
苏堪将茶放下，又缓缓退出屋子。
掀开茶杯，里面蒸腾而上的热气一时迷住了苏无用的眼睛，他在想：陈逸之到底遇见了什么难事，值得他这般？
……
城东外二十里，有个“望君归”的小亭子。
从金陵酒家出来，二人无事，雇了一辆马车来到此处。
雪依旧没有要下大的迹象，今日的雪很轻，很柔，像柳絮一样。
站在亭子里，二人极目远眺，远处枯黄的黄土地上什么也没有，只有秋收时节留下的三两农人不要的秸秆。
那三三两两的稻草人成了这一方白茫茫世界里，最不一样的颜色。
红色，蓝色的烂布衣裳套在稻草人身上，任意风雪吹着。
更远处的山林里，白蒙蒙的一片，瞧不清楚，漫天风雪之下，一切好像都没有生机。
李双双小脸冻得通红，她很害冷，将毛茸茸的耳笼子重新戴上，又搓了搓手掌。
“少爷，这里和长安真的不一样！”
“嗯，是有些……”
长安时，二人也曾出城瞧过雪景，只是那时，雪很大，回城的时候，路上的雪埋过了膝盖，长安的雪很粗犷，它几乎要吞噬一切，而不像金陵的，绵绵的，柔柔的，轻声细语。
就好比是一个粗犷汉子和一个江南水乡姑娘一样。
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美。
“二位去过长安？”
车夫是一位年长老汉，穿着粗布衣裳，蹲在亭子的一角，开口问道。
“去过，怎的老翁也去过？”
“去过，不过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情了，就是不知道现在的长安变成什么模样了？”老汉眼里充满了对往昔的怀念。
想来他年轻时候在长安的经历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你去长安，怎么又回来了？”这是李双双问的。
老汉咧嘴，露出一口老黄牙，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因为家在这里，长安虽好，但不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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