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皇帝的一早
一场小闹剧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最终还是因为齐王李从恪不想见血的缘故，而叫秦问用蛮力手段中止了此事。
固执，伸着脖子等着人来砍的周岑撇撇嘴巴，自讨没趣，干脆蜷着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老夫这可不是持中立态度，老夫这是站着说话说累了，想坐下来歇一会儿！”
“真是有我当年的三分风范呀！”苏大儒倚在太师椅上，嘴里噙着壶嘴，悠悠地叹道。
不过这话，也只有李从嘉能听见罢了，可李从嘉并不相信苏大儒面对今日周岑之情形，会如周岑这般，大义凛然，丝毫不低头！
…………
太阳高高的悬挂在空中，无云有风！
承天殿依旧有脖子硬的老大臣出来说话，驳斥齐王今日带兵逼宫的忤逆之举，可没了安道海出来反驳，现下齐王一派，也没人出来搭话了，秦问只是带着禁军将那几十个还站的人团团围住，不准他们上前一步。
周岑依旧坐在冰凉的宫殿地板上，和他一样的，还有礼部尚书陈逸之，二人一样的脾性，现在也懒得再开口，因为他们知道，齐王根本不想搭理自己这几人，或许只有等到那人出现，才有转机！
那人是谁？
像一只年迈的巨兽一样，他拖着这个国家已经走了十几年……
他已经老了，两鬓斑白，眼袋低垂，可他的实际年龄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大，但多年的操劳使他看起来，像个迟暮的老人一般，或是下一刻，他就要走进为他早已经准备好的坟墓。
今日整个世界还处在黑暗的时候，老皇帝就已经醒了，他醒在温暖的大床上，身边还依偎着前些年刚进宫的秀女，干枯满是皱纹的手指搭在秀女光滑的肩膀上，他很讨厌有人在这个时候叫醒自己。
手掌寻到柔软饱满之处，狠狠地捏了两把，老皇帝才掀开了帘子，林华凑上前在老皇帝耳边低语了两句，初闻，李璟脸色大变，满是惊慌，因为透过窗外的影子，他瞧见殿外站满了人，还点着无数火把，将有大事要发生的样子。
可仅仅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李璟就重新拉上了帘子，重归平静，身边年轻的秀女早已经被惊醒，现在像只受惊吓的小兔子一样，只露出个脑袋，剩下的全部躲在温暖的被窝里，李璟笑了笑，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温柔，他轻轻地拍了拍秀女，安慰道：“没事的……”
帘子被重新拉上，李璟重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耳朵里传来，暖阁殿外整齐的脚步声，也有盔甲，刀枪相撞的金属声响。火把在他们手上熊熊地燃烧着，一切都和十几年的一幕格外相像，只是那时候，李璟站在殿外阶上，正握着一把天子剑，向效忠自己的属下发表着最后的宣言。
数百天子亲军，李璟知道他们今日对最后的局势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可使命使然，他们还是在殿外集结，以防叛军攻入宫闱。
闭眼，李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边的年轻秀女早已没了踪影，或是逃命去了，李璟缓慢地起了身，早已经有准备好的宫人服侍，洗手洗脸期间，李璟听闻了林华从外边得到的消息。
有那么一丝丝的震惊，可震惊之后，李璟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脸上镇定自若，像是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那般的坦然。
待仪容收拾完毕，李璟像平常一样，传唤了御膳房的人进来送膳，只是今日林华对自己要吃的食物，前前后后又检查了三遍，虽然他往日并不需要这么做。
吃了点心，喝了碗羹汤，有反叛的禁军穿着一身玄黑甲胄，壮着胆子走了进来，李璟并不认得他，但有些面熟，李璟问他:“来做什么？”
那反叛禁军道：“请陛下去承天殿，退位！”
李璟又问：“背后主使之人？”
反叛禁军报了一个名字：“秦问！”
李璟听罢，扶了扶额，轻笑了一声，打发走了那个小喽啰。
秦问，李璟自然认得，禁军统领，为人武艺高强，治军严谨，秦问能任禁军统领，掌宫闱护卫职责，还是安老国公当年用手中兵权交换而来的，数十万边塞强军军权换一个京畿之地三万禁军统领之权，怎么看，李璟都觉得十分划算。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李璟这一刻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明白了安国朝的良苦用心，数十万的边塞强军，就算战力再剽悍，也不及三万禁军顷刻间便能围了皇宫。
秦问是背后主使之人？李璟可不大相信，他可不相信一个武夫竟然有改朝换代的心思，李璟相信秦问背后还有人，指使着秦问跟着造反。
“齐王殿下！”林华在一旁小声疑惑道。
李璟听到了，伸手叫林华扶自己从软榻上起来，是的，背后主使之人是齐王无疑了，毕竟秦问可是安国公府的人，乃是齐王一派。
那个懦夫竟然逼宫了？
李璟想想都可笑！
出了暖阁，李璟看见了自己的天子羽林军正拔剑和数百禁军对峙着，禁军瞧见老皇帝从宫中走了出来，都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慌乱，毕竟他们现在做的，可是反叛之事。
禁军一位副统领上前，眯眼瞧着李璟，要李璟速速前去承天殿。
李璟没理，只是在林华的搀扶下，缓步路过天子羽林军，陷入禁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吩咐着那名副统领，说：“不急，先去正阳宫！”
老皇帝的威严还在，那位副统领也没真敢拿着长刀架在李璟的脖子上，逼李璟现在非去承天殿不可，他得到的命令是：正午之前，务必要请皇帝到承天殿。
现在这个时辰还早，去一趟正阳宫似乎也耽误不了太多的时间，那副统领一挥手，让围着的禁军让开了一条道路，自己则亲自在前带着路，前往正阳宫。
正阳宫是当今皇后的居所，朝阳，温暖，宫殿宏伟，比李璟的暖阁还要气派一些。
李璟许久没有踏足此地了，正阳宫的宫人看见李璟，像是看见了什么害怕的，令她们十分震惊的事情，一个个跌跌撞撞地跪了下来，将脑袋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嘴里喊着：“陛下万安，陛下万安……”
也不怪正阳宫的宫人们会露出害怕和震惊的神情，实在是他们这些人在正阳宫做活，三年五载地都瞧不着皇帝过来一次，都说后宫最是容易见着真龙天子的地方了，更何况还在在皇后宫中，按理说，每月都要看见皇帝数次，可她们不一样，一些年轻的，刚来正阳宫的，今日是第一次见着皇帝。
原来皇帝长这么一个样子？
他比皇后娘娘老许多呀！
这般阵势，是想拆了正阳宫吗？
……
宫人们心中的疑惑与好奇，在这一刻已经无法用言语所表达了，直到李璟见着了皇后，他才发觉，正阳宫根本就没有宫人通报。
也不知是正阳宫的宫人们怠懒，还是她们给忘记了。
见着皇后，是在一片阳光充足的地方，她穿着黛青色的长裙，发髻也没有挽，像一个刚起床的妇人一样，坐在石凳上，面对着数盆鲜艳的花，低头绣着女红。
她一针一线地绣着，有时还要拿在手里仔细看看，映着太阳看看，露出憨笑……
她应是喜欢黛青色的，李璟站在远处想到，记得第一次见着安凉瑶，那是在金陵的一家胭脂铺里，那个时候，李璟已经知道了那个正在给自己挑选胭脂的女子，就是自己未来的皇后。
安凉瑶并不漂亮，也不出众，唯一能让人记得的就是她做得一手的好女红，她会绣花，拿着针线，绣各种各样的花，李璟曾见过安凉瑶绣的花，比宫里的绣工绣的都要好些，栩栩如生。
李璟屏退身后的众人，连林华也没带着，那禁军副统领倒不怕皇帝这个时候跑了，也没带兵跟着，他只是想着，或许老皇帝只是想在最后的时刻，和自己的发妻待一会儿吧！
李璟走路很慢，也很轻，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安凉瑶身后，他弯了弯腰，仔细瞅了瞅安凉瑶手上绣的东西，那是一朵菊花，黄色的细长花蕊，好像真的在迎风摆动。
过不多时，李璟就算再小心，还是被安凉瑶给发现了，她有些惶恐，急急忙忙地提着黛青色长裙跪了下来，问着安。
李璟从安凉瑶脸上，看出了惊慌，看出了手足无措，还有欣喜！
可李璟并不欣喜，他只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自己以前给忘记了！
李璟坐了另一张石凳上，叫皇后起来坐，皇后不敢，她依旧跪在那里，低着脑袋，像个犯错误的小孩子一样。
“昨日齐王进宫来问安了吗？”
“没有！”
“前日呢？”
“没有！”
“大前日？”
“没有……恪儿他已经许久没有进宫了，他说他有要事要忙，忙完就会进宫的！”安凉瑶实话说道。
李璟想要再问下去，可看见安凉瑶脸上茫然无措的神情，李璟就有些于心不忍。
她也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母亲罢了！她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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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因为齐王李从恪不想见血的缘故，而叫秦问用蛮力手段中止了此事。
固执，伸着脖子等着人来砍的周岑撇撇嘴巴，自讨没趣，干脆蜷着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老夫这可不是持中立态度，老夫这是站着说话说累了，想坐下来歇一会儿！”
“真是有我当年的三分风范呀！”苏大儒倚在太师椅上，嘴里噙着壶嘴，悠悠地叹道。
不过这话，也只有李从嘉能听见罢了，可李从嘉并不相信苏大儒面对今日周岑之情形，会如周岑这般，大义凛然，丝毫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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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殿依旧有脖子硬的老大臣出来说话，驳斥齐王今日带兵逼宫的忤逆之举，可没了安道海出来反驳，现下齐王一派，也没人出来搭话了，秦问只是带着禁军将那几十个还站的人团团围住，不准他们上前一步。
周岑依旧坐在冰凉的宫殿地板上，和他一样的，还有礼部尚书陈逸之，二人一样的脾性，现在也懒得再开口，因为他们知道，齐王根本不想搭理自己这几人，或许只有等到那人出现，才有转机！
那人是谁？
像一只年迈的巨兽一样，他拖着这个国家已经走了十几年……
他已经老了，两鬓斑白，眼袋低垂，可他的实际年龄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大，但多年的操劳使他看起来，像个迟暮的老人一般，或是下一刻，他就要走进为他早已经准备好的坟墓。
今日整个世界还处在黑暗的时候，老皇帝就已经醒了，他醒在温暖的大床上，身边还依偎着前些年刚进宫的秀女，干枯满是皱纹的手指搭在秀女光滑的肩膀上，他很讨厌有人在这个时候叫醒自己。
手掌寻到柔软饱满之处，狠狠地捏了两把，老皇帝才掀开了帘子，林华凑上前在老皇帝耳边低语了两句，初闻，李璟脸色大变，满是惊慌，因为透过窗外的影子，他瞧见殿外站满了人，还点着无数火把，将有大事要发生的样子。
可仅仅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李璟就重新拉上了帘子，重归平静，身边年轻的秀女早已经被惊醒，现在像只受惊吓的小兔子一样，只露出个脑袋，剩下的全部躲在温暖的被窝里，李璟笑了笑，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温柔，他轻轻地拍了拍秀女，安慰道：“没事的……”
帘子被重新拉上，李璟重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耳朵里传来，暖阁殿外整齐的脚步声，也有盔甲，刀枪相撞的金属声响。火把在他们手上熊熊地燃烧着，一切都和十几年的一幕格外相像，只是那时候，李璟站在殿外阶上，正握着一把天子剑，向效忠自己的属下发表着最后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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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眼，李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边的年轻秀女早已没了踪影，或是逃命去了，李璟缓慢地起了身，早已经有准备好的宫人服侍，洗手洗脸期间，李璟听闻了林华从外边得到的消息。
有那么一丝丝的震惊，可震惊之后，李璟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脸上镇定自若，像是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那般的坦然。
待仪容收拾完毕，李璟像平常一样，传唤了御膳房的人进来送膳，只是今日林华对自己要吃的食物，前前后后又检查了三遍，虽然他往日并不需要这么做。
吃了点心，喝了碗羹汤，有反叛的禁军穿着一身玄黑甲胄，壮着胆子走了进来，李璟并不认得他，但有些面熟，李璟问他:“来做什么？”
那反叛禁军道：“请陛下去承天殿，退位！”
李璟又问：“背后主使之人？”
反叛禁军报了一个名字：“秦问！”
李璟听罢，扶了扶额，轻笑了一声，打发走了那个小喽啰。
秦问，李璟自然认得，禁军统领，为人武艺高强，治军严谨，秦问能任禁军统领，掌宫闱护卫职责，还是安老国公当年用手中兵权交换而来的，数十万边塞强军军权换一个京畿之地三万禁军统领之权，怎么看，李璟都觉得十分划算。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李璟这一刻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明白了安国朝的良苦用心，数十万的边塞强军，就算战力再剽悍，也不及三万禁军顷刻间便能围了皇宫。
秦问是背后主使之人？李璟可不大相信，他可不相信一个武夫竟然有改朝换代的心思，李璟相信秦问背后还有人，指使着秦问跟着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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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想想都可笑！
出了暖阁，李璟看见了自己的天子羽林军正拔剑和数百禁军对峙着，禁军瞧见老皇帝从宫中走了出来，都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慌乱，毕竟他们现在做的，可是反叛之事。
禁军一位副统领上前，眯眼瞧着李璟，要李璟速速前去承天殿。
李璟没理，只是在林华的搀扶下，缓步路过天子羽林军，陷入禁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吩咐着那名副统领，说：“不急，先去正阳宫！”
老皇帝的威严还在，那位副统领也没真敢拿着长刀架在李璟的脖子上，逼李璟现在非去承天殿不可，他得到的命令是：正午之前，务必要请皇帝到承天殿。
现在这个时辰还早，去一趟正阳宫似乎也耽误不了太多的时间，那副统领一挥手，让围着的禁军让开了一条道路，自己则亲自在前带着路，前往正阳宫。
正阳宫是当今皇后的居所，朝阳，温暖，宫殿宏伟，比李璟的暖阁还要气派一些。
李璟许久没有踏足此地了，正阳宫的宫人看见李璟，像是看见了什么害怕的，令她们十分震惊的事情，一个个跌跌撞撞地跪了下来，将脑袋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嘴里喊着：“陛下万安，陛下万安……”
也不怪正阳宫的宫人们会露出害怕和震惊的神情，实在是他们这些人在正阳宫做活，三年五载地都瞧不着皇帝过来一次，都说后宫最是容易见着真龙天子的地方了，更何况还在在皇后宫中，按理说，每月都要看见皇帝数次，可她们不一样，一些年轻的，刚来正阳宫的，今日是第一次见着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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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心中的疑惑与好奇，在这一刻已经无法用言语所表达了，直到李璟见着了皇后，他才发觉，正阳宫根本就没有宫人通报。
也不知是正阳宫的宫人们怠懒，还是她们给忘记了。
见着皇后，是在一片阳光充足的地方，她穿着黛青色的长裙，发髻也没有挽，像一个刚起床的妇人一样，坐在石凳上，面对着数盆鲜艳的花，低头绣着女红。
她一针一线地绣着，有时还要拿在手里仔细看看，映着太阳看看，露出憨笑……
她应是喜欢黛青色的，李璟站在远处想到，记得第一次见着安凉瑶，那是在金陵的一家胭脂铺里，那个时候，李璟已经知道了那个正在给自己挑选胭脂的女子，就是自己未来的皇后。
安凉瑶并不漂亮，也不出众，唯一能让人记得的就是她做得一手的好女红，她会绣花，拿着针线，绣各种各样的花，李璟曾见过安凉瑶绣的花，比宫里的绣工绣的都要好些，栩栩如生。
李璟屏退身后的众人，连林华也没带着，那禁军副统领倒不怕皇帝这个时候跑了，也没带兵跟着，他只是想着，或许老皇帝只是想在最后的时刻，和自己的发妻待一会儿吧！
李璟走路很慢，也很轻，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安凉瑶身后，他弯了弯腰，仔细瞅了瞅安凉瑶手上绣的东西，那是一朵菊花，黄色的细长花蕊，好像真的在迎风摆动。
过不多时，李璟就算再小心，还是被安凉瑶给发现了，她有些惶恐，急急忙忙地提着黛青色长裙跪了下来，问着安。
李璟从安凉瑶脸上，看出了惊慌，看出了手足无措，还有欣喜！
可李璟并不欣喜，他只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自己以前给忘记了！
李璟坐了另一张石凳上，叫皇后起来坐，皇后不敢，她依旧跪在那里，低着脑袋，像个犯错误的小孩子一样。
“昨日齐王进宫来问安了吗？”
“没有！”
“前日呢？”
“没有！”
“大前日？”
“没有……恪儿他已经许久没有进宫了，他说他有要事要忙，忙完就会进宫的！”安凉瑶实话说道。
李璟想要再问下去，可看见安凉瑶脸上茫然无措的神情，李璟就有些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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