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该还了
汤店的位置是固定的，又是隐秘的。
阖京城，晓得又能找到，并且能到汤店买到汤的人，绝对不出一掌之数。
石家大车往西南方向走了一段路后，孟十三让大车停在一个街口前，大车上还拉着猪鼠妖的尸体，让大引把大麻袋搬下大车后，她让大引先行回府。
“五少爷，要不我就在这儿等着吧。”大引瞧了眼黑不隆咚的街口，他特意前后左右四下望了望，倘若没认错，这里应该是距离贫民区不远的玢雪街。
他没有说不的权利，却又不放心孟十三一个人走进这样的街口，还得去办什么事儿，只能转了个弯儿，提出折中的法子。
与其回到石府担心，还不如就地等着，也好早一刻接到五少爷回府，他早安心一刻。
孟十三看到大引眼里的担忧，却还是拒绝了大引的提议，温声道：“不用了，你先回府，我很快也会回的。不过一件小事儿，搁误不了多少时间，也并无危险，你不必担心。”
“就是，不还有我么。”陆罗说着转向零秋，“你也先回府，不必等我，待事情一了，我与余哥儿一同回去。”
“是。”零秋转身就走，没有多说半个字。
大引看了已经上了车驾要先行回府的零秋一眼，回过头来无奈道：“那、那我也先回了……”
两辆大车一前一后离开，很快消失在不长的街道之中。
“二姐夫膝下就你一个宝贝疙瘩，指派在你身边侍候的人，果真是不太一样。”据陆罗所知，大引到孟十三身边侍候时日并不长，“他待你忠心，你待他真心。”
大引侍候处处周全用心，孟十三对大引也是有问必答，还会主动解释许多。
待他这个小舅舅，可就无此般耐心了。
孟十三没应声，伸手一挥，被放在地上的大麻袋即时消失。
看着像变戏法一样的法术，陆罗已无初时那般震惊，只是难掩眼底的小讶异：“我要是想学你这几手，你会不会……”
“不会。”孟十三果断拒绝。
陆罗想叹气：“真是区别对待。”
他竟尚不如一个下人。
两人走进街口，走在无灯无火的玢雪街道上。
街道两旁皆是高高的围墙，围墙的两边跟街道中一样不见半丝灯光。
“记得第一次走入这个街口，就是在这样的夜里。”陆罗边走边回忆着，“在那之前，我并未来过玢雪街，更不知道日间的玢雪街与夜里的玢雪街，完全是两个模样。”
“世上许多事物，都不止两面。”要走出街道还要走很长一段，或因着无聊，孟十三接了陆罗抛出的话题。
“是啊，都不止两面……”陆罗感叹一句，看了眼身侧与他并肩走着的矮个子便宜侄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懂得这么多。”
也不知以往在金陵，他这个便宜侄儿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孟十三说的是她躯壳虽然只有十岁，实则灵魂早已是一千五百岁。
陆罗显然并不能真正意会到她的意有所指，只以为孟十三仍在说事物的多面性，点点头表示赞同。
又往前走了一段。
“母亲待我不错，我希望……”孟十三顿了顿，“是真的不错。”
而不是在耍什么以退为进的手段。
陆罗出身权贵，虽为男儿，并不整日浸在深宅之中，然后宅那些为争宠或夺产的见不得光的手段，他多少知道些：“我二姐是直性子，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从来不会委屈自已去讨好谁，她若讨厌你，便不会让你觉得不错。”
孟十三看陆罗一眼，没再说话。
“不过我倒是好奇，倘若我二姐真是虚伪之辈，明一套暗一套，你一介庶子，又能如何？”陆罗以轻松的口吻随意问道。
“有一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孟十三勾起嘴角，笑容隐在连月辉都照不进来的街道之中，“再说了，人是最脆弱的物种。”
她连妖鬼都能一拳打死，何况区区凡人。
陆罗听出孟十三很乐意以武力解决麻烦的意思：“你这是威胁，需要我转告么？”
“随便你。”孟十三敢说，就不怕被陆氏知道。
汤店就在夜里玢雪街的尽头。
走出街尾，汤店就在眼前，恰与街尾正对着。
汤店开着，这让心思各不同的孟十三和陆罗都松了口气。
走到店前，两人都跟老婆婆打了招呼。
老婆婆从摇椅里起身：“想买什么？”
“我想请婆婆帮我煮两碗安魂汤。”孟十三道。
“我想买隐魂汤。”陆罗道。
“安魂汤需要汤引。”
老婆婆话语刚落，孟十三抬手一挥，大麻袋即刻出现在汤店内的地面，又掏出小黑瓷瓶递到老婆婆跟前。
老婆婆接过：“得等一会儿。”
煮汤需要时间。
解决了孟十三要的问题后，老婆婆转对陆罗说道：“没有隐魂汤了，你回去吧。”
陆罗大惊：“怎么会没有了？”
老婆婆瞧了孟十三一眼，视线又转回来落在陆罗脸上，毫无情绪起伏的老脸难得露出一抹笑意：“你可还记得，最初我带你来我这儿买汤，我同你说过什么？”
“记得，您说，汤钱先欠着。”陆罗记得很牢，他也一直在想，欠着的汤钱到最后到底会用什么来还。
“没错。”老婆婆点头，“六年的汤钱，你该还了。”
“要怎么还？”陆罗问道。
老婆婆却没再说话，转身走入店内，弯腰拖着地面的大麻袋，慢慢走进汤店后厨。
孟十三在边上听着，也没听出老婆婆的意思。
故而陆罗问她，她只能摇头。
“婆婆说隐魂汤没有了，此为何意？”陆罗皱着眉峰，“是缺什么食材？”
孟十三沉默，她也拿不准老婆婆的用意。
自她能见到汤店，走到汤店来买汤开始，已有数百年。
数百年的岁月，老婆婆一直守着汤店，一直都是这副面孔。
煮汤卖汤，都只有老婆婆选客人的份，丝毫无客人选择的余地。
她无法肯定老婆婆一直以来是以什么来决定煮汤卖汤，但至少有一点能肯定，陆罗今夜又买不到隐魂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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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京城，晓得又能找到，并且能到汤店买到汤的人，绝对不出一掌之数。
石家大车往西南方向走了一段路后，孟十三让大车停在一个街口前，大车上还拉着猪鼠妖的尸体，让大引把大麻袋搬下大车后，她让大引先行回府。
“五少爷，要不我就在这儿等着吧。”大引瞧了眼黑不隆咚的街口，他特意前后左右四下望了望，倘若没认错，这里应该是距离贫民区不远的玢雪街。
他没有说不的权利，却又不放心孟十三一个人走进这样的街口，还得去办什么事儿，只能转了个弯儿，提出折中的法子。
与其回到石府担心，还不如就地等着，也好早一刻接到五少爷回府，他早安心一刻。
孟十三看到大引眼里的担忧，却还是拒绝了大引的提议，温声道：“不用了，你先回府，我很快也会回的。不过一件小事儿，搁误不了多少时间，也并无危险，你不必担心。”
“就是，不还有我么。”陆罗说着转向零秋，“你也先回府，不必等我，待事情一了，我与余哥儿一同回去。”
“是。”零秋转身就走，没有多说半个字。
大引看了已经上了车驾要先行回府的零秋一眼，回过头来无奈道：“那、那我也先回了……”
两辆大车一前一后离开，很快消失在不长的街道之中。
“二姐夫膝下就你一个宝贝疙瘩，指派在你身边侍候的人，果真是不太一样。”据陆罗所知，大引到孟十三身边侍候时日并不长，“他待你忠心，你待他真心。”
大引侍候处处周全用心，孟十三对大引也是有问必答，还会主动解释许多。
待他这个小舅舅，可就无此般耐心了。
孟十三没应声，伸手一挥，被放在地上的大麻袋即时消失。
看着像变戏法一样的法术，陆罗已无初时那般震惊，只是难掩眼底的小讶异：“我要是想学你这几手，你会不会……”
“不会。”孟十三果断拒绝。
陆罗想叹气：“真是区别对待。”
他竟尚不如一个下人。
两人走进街口，走在无灯无火的玢雪街道上。
街道两旁皆是高高的围墙，围墙的两边跟街道中一样不见半丝灯光。
“记得第一次走入这个街口，就是在这样的夜里。”陆罗边走边回忆着，“在那之前，我并未来过玢雪街，更不知道日间的玢雪街与夜里的玢雪街，完全是两个模样。”
“世上许多事物，都不止两面。”要走出街道还要走很长一段，或因着无聊，孟十三接了陆罗抛出的话题。
“是啊，都不止两面……”陆罗感叹一句，看了眼身侧与他并肩走着的矮个子便宜侄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懂得这么多。”
也不知以往在金陵，他这个便宜侄儿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孟十三说的是她躯壳虽然只有十岁，实则灵魂早已是一千五百岁。
陆罗显然并不能真正意会到她的意有所指，只以为孟十三仍在说事物的多面性，点点头表示赞同。
又往前走了一段。
“母亲待我不错，我希望……”孟十三顿了顿，“是真的不错。”
而不是在耍什么以退为进的手段。
陆罗出身权贵，虽为男儿，并不整日浸在深宅之中，然后宅那些为争宠或夺产的见不得光的手段，他多少知道些：“我二姐是直性子，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从来不会委屈自已去讨好谁，她若讨厌你，便不会让你觉得不错。”
孟十三看陆罗一眼，没再说话。
“不过我倒是好奇，倘若我二姐真是虚伪之辈，明一套暗一套，你一介庶子，又能如何？”陆罗以轻松的口吻随意问道。
“有一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孟十三勾起嘴角，笑容隐在连月辉都照不进来的街道之中，“再说了，人是最脆弱的物种。”
她连妖鬼都能一拳打死，何况区区凡人。
陆罗听出孟十三很乐意以武力解决麻烦的意思：“你这是威胁，需要我转告么？”
“随便你。”孟十三敢说，就不怕被陆氏知道。
汤店就在夜里玢雪街的尽头。
走出街尾，汤店就在眼前，恰与街尾正对着。
汤店开着，这让心思各不同的孟十三和陆罗都松了口气。
走到店前，两人都跟老婆婆打了招呼。
老婆婆从摇椅里起身：“想买什么？”
“我想请婆婆帮我煮两碗安魂汤。”孟十三道。
“我想买隐魂汤。”陆罗道。
“安魂汤需要汤引。”
老婆婆话语刚落，孟十三抬手一挥，大麻袋即刻出现在汤店内的地面，又掏出小黑瓷瓶递到老婆婆跟前。
老婆婆接过：“得等一会儿。”
煮汤需要时间。
解决了孟十三要的问题后，老婆婆转对陆罗说道：“没有隐魂汤了，你回去吧。”
陆罗大惊：“怎么会没有了？”
老婆婆瞧了孟十三一眼，视线又转回来落在陆罗脸上，毫无情绪起伏的老脸难得露出一抹笑意：“你可还记得，最初我带你来我这儿买汤，我同你说过什么？”
“记得，您说，汤钱先欠着。”陆罗记得很牢，他也一直在想，欠着的汤钱到最后到底会用什么来还。
“没错。”老婆婆点头，“六年的汤钱，你该还了。”
“要怎么还？”陆罗问道。
老婆婆却没再说话，转身走入店内，弯腰拖着地面的大麻袋，慢慢走进汤店后厨。
孟十三在边上听着，也没听出老婆婆的意思。
故而陆罗问她，她只能摇头。
“婆婆说隐魂汤没有了，此为何意？”陆罗皱着眉峰，“是缺什么食材？”
孟十三沉默，她也拿不准老婆婆的用意。
自她能见到汤店，走到汤店来买汤开始，已有数百年。
数百年的岁月，老婆婆一直守着汤店，一直都是这副面孔。
煮汤卖汤，都只有老婆婆选客人的份，丝毫无客人选择的余地。
她无法肯定老婆婆一直以来是以什么来决定煮汤卖汤，但至少有一点能肯定，陆罗今夜又买不到隐魂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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