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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定情

小说:深山渡口作者:绯啊妤字数:4154更新时间 : 2020-08-20 22:25:31
  “不可能。”边戎果断又坚决,“何时有过用人做注的规矩了?”

  “现在,就有。”藏蓝色衣服收回手中的剑,“边将军可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啊。”

  边戎看着他蒙面下露出的眼睛眯成缝,无不充满着挑衅。

  “只要你我打成平手,从此以后象芝山的人便不会再来打扰你。”藏蓝衣服撂下话。

  这是象芝山帮派的习俗,所有想要离开的人必须同首领过招,如若不达标,就连自由离开的权力都没有。

  雀杏看着眼前两个新旧江湖霸主,深知其中的“规矩”。

  强者即规矩。

  她想起边戎曾跟她说起自己年轻时在象芝山帮派做首领的事。那时年轻气盛,仗着天赋四处“行侠仗义”,但也因此遭人利用,杀害很多无辜的生命。

  等醒悟的时候已经背负太多的人命。边戎忏悔着自己身上牵绊的冤屈太多,自知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山门,不敢回去面对师父。

  也是因此他才回到了宁国从军,想要赎罪。

  后来从军之后不仅有了战功,还通过谈判的方式避免了很多无谓的战争。但是当他再想要回去向师父认罪时,师父已经不再了。

  从此之后边戎便再没有回到过象芝山,帮派传来的无数封书信也从未回过。也有不少人前来对他围追堵截,硬来的软磨的什么招数都用尽,但他始终没有答应回去。

  他说,不想再回到整日在自责和愧疚的噩梦之中。

  世人都知道边将军武功盖世功夫了得,奉他为宁国的英雄,视他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但旁人不知,战神也是人,也是个无家可归无人惜爱的可怜孩子。他有过犯错的时候,却没得到被原谅的机会。

  眼下是他脱离苦海的最好时机,只要他赢了这场比武,就能永远离开他想要离开的地方。

  不能让他因为自己的牵绊而失去这个机会。

  “我做注。”雀杏出了屋门,来到边上的空地。

  “进屋去!”边戎压低了嗓音,几乎是低吼一样的说出来。

  他从没有像这样吼过雀杏,甚至雀杏都能嗅到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野兽味道。那是这个男人最初的野性。

  是因为自己,才激发了他心底的柔软。

  如今的救赎机会难得,雀杏虽然害怕,但还是一步都没有后退,仍旧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藏蓝色衣服。

  她不敢看边戎,生怕只是一个眼神的碰撞,自己就会听从他的话,放弃这个关键的时刻。

  “好,”藏蓝色衣服赞赏的点了点头。他拍了拍手,唤出不知从哪里请出来的两人抬出一只漆黑的柜子。

  “姑娘只需到那边柜子中稍等片刻。”说着,五指并拢,用请的手势指向那个被搬到院子边上的一个雕花大木柜。

  活像一口竖放的棺材。

  望着那口黑到她远远看去甚至看不见底的“棺材”,雀杏心里还是紧了一下。她低下头,将自己的拳头攥紧,轻叹一口气后重新扬起头,朝大木柜走去。守在木柜两边的侍为她把门开得更大了些。

  好像要被吞掉一样。

  “你给我回去待着!”边戎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雀杏看见他甚至眼角有些许沧桑的细纹都在颤抖。

  她也害怕,害怕自己进去之后再也不能走出来。

  但雀杏还是一如最开始那样温柔的笑着,摸了摸他有些抖动的脸:“你只管专心去做你想做的。”

  她见边戎不说话,便一把抱住了他,伸着胳膊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胛骨,待到他浑身紧绷的肌理都稍稍放松才缓缓松开怀抱。

  “放心去吧,我等你来接我。”雀杏说完便转身向大木柜快步走去。

  她没敢回头,她害怕一回头两个人都动摇。

  不远处的大木柜敞开着门,张着漆黑大口,如同无底的黑洞要将她吸入。

  “瑾儿!”边戎在雀杏身后喊着她的乳名,甚至能听见沙哑的嗓子里发出盖不住的哭腔。

  他那时候才知道自己也有一天会如此在乎一个人的生命,胜过在乎自己的死活。

  以前颠沛流离时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对谁动心,从未想过在他三十多岁的那一年里,人生的轨迹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折。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定,等他把这一切烂摊子都收拾干净了,就去娶她。

  他要给她一个家。

  雀杏听见了他在身后撕心裂肺的呼喊,但仍旧头也没有回的从小木屋的门口走向院子的边缘。她觉得那几步路应该世界上最长的距离了。

  是生与死的距离。

  当木柜门关上的一瞬间,她从缝隙中望见了边戎双目含泪看着自己。

  他手上死死握着自己为他亲手缝制的驱蚊的荷包。

  纵使没有背剑,没有身披铠甲,但那是雀杏见过的他最像个将军的样子。

  木柜的门被狠狠的关上,也挂上了沉重的枷锁。

  “她什么时候能出来。”边戎仍旧没有回头,望着大木柜,只觉太阳穴处好似是有着锥子一样凿着,直逼脑仁的钝感疼痛。

  “等你赢了我。”藏蓝色衣服将佩剑丢回。

  边戎啪的一声接住了师父留给他的长剑。左手拿着心爱的荷包,右手攥紧信仰的佩剑。尽管身经百战,但边戎还是从未感到过如此大的压力。

  如果输了,她就会被带走。

  这一仗不得不赢。

  无尽的黑暗环绕着雀杏,恐惧与无助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无处安放的双手只能紧紧扣着门上的花纹,任由胸口剧烈的起伏,在一丝光也不透的空间里艰难呼吸。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也听不见外面哪怕一丁点的声音,只有虚无和不知名的木香。手指触摸着周围温凉的壁,好像是潮湿的,可两指再慢慢捻过之后又从指尖传来清晰的干燥,片刻后是细腻的汗。

  雀杏越呼吸不过来就越努力呼吸,可闻到木香后又愈发的清醒。好似掉入了无底的梦境,从小到大的往事历历在目,如走马灯般闪过她的眼前。而她只是一个旁观者,眼前闪过的片段中,主人公是自己,也不是自己。

  雀杏困难的喘着气,而意识却异常的清醒。

  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边戎的旧伤还没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对方能不能让他全身而退了?

  还有,雀杏有些犹豫的问自己,我...是他最重要的吗?

  脑海里回响起藏蓝色衣服说的话:“押注从来都是要押最重要的。”

  片段闪过的间隙她也同时担心着外面的情况,可就连将耳朵贴在了摸起来潮湿的柜子上也只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和很重的呼吸声。

  不觉自己早已手脚冰凉,四肢发麻。

  挣扎无果之后的雀杏沿着柜壁坐下,抱着自己的膝盖,缓缓闭上了眼睛。

  其实那时候闭眼与否已经没有区别,不过是自己给予的黑暗和他人强加的黑暗罢了。

  她开始回想这些日子来跟边戎相处的点滴,以取代自己脑海中走马灯的场景。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每日每夜都相处在一起,彼此都深刻的了解了对方。

  其实雀杏当时选择住在这间小木屋,既是为了方便照顾受着重伤的边戎,也是为了逃离父亲为她安排的婚事。

  她已经二十岁了,家中的其他兄弟姐妹都成了家立了业。虽说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但对于女子,早就到了该出阁的年纪。

  但是她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更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对于未知的种种恐惧,驱使着向来听从长辈安排的雀杏逐渐萌生了叛逆的幼苗。

  而与边戎的遇见更像是阳光和雨水,及时而准确的浇灌在了她刚刚破土而出的想法,更是为她构架了不回家的合理理由。

  对于将军,雀杏本是丝毫了解都没有。同样的,身为武将的边戎也更是从未同她这样,一直以来都养在深闺的姑娘有过接触。

  也偏就老天爷开玩笑,将如此两个看起来不可能有交集的人,阴差阳错的缠绕在了缘分里,相处得意外的投缘。

  雀杏不知道边戎的心意到底是怎样的,可能只是将她当成了临时的避风港,也可能只是像他说的,单纯的想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可现在的雀杏知道自己,绝不只是将他当成朋友或是知己。

  突然门缝中透出一缕的光,刺痛她的眼睛。

  “边戎?”雀杏在逆光中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她在一阵奇怪的清醒中冲出去抱住他,在看到他并无大碍后心中石头终于落地。

  “我没....”边戎还没说上话,雀杏就毫无征兆的眼前一黑,仿佛刚才的清醒都融入了清晨的雾气里,瞬间烟消云散。

  “瑾儿!瑾儿!”边戎跪在地上抱着怀里晕过去的雀杏,回头冲藏蓝色衣服怒吼:“你对她做了什么?”

  那人掏出一把折扇,单手背后,向他们走来。

  “这可怪不得我。我这木香柜,身处其中,越紧张的人闻着越清醒,可一旦吸入了新鲜空调,越紧张的人就越快陷入昏迷。恭喜你,看来她还挺在乎你的。”

  藏蓝色衣服啪一声将折扇打开,轻轻摇着扇子低头看着边戎抱着那个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转瞬即逝。

  “从今天起,我们就算结束了。从此以后,你与象芝山再无交集。”他摇着扇子转过身,把话说完了就准备离开。

  “解药给我。”边戎手一抬,抓住他衣袂。

  藏蓝色衣服被牵住,顿了顿步子,没有回头。

  “不需要解药,两个时辰之后她自己会醒。此香无害。”

  边戎犹豫片刻后松了手,将雀杏抱起向屋里走去。

  两人背对着背,边戎没有停顿,没有回首,没有说话,毫不留情的关上了木屋的门。

  藏蓝色衣服站在原地,始终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停下的步伐,半晌过后,他消失在起雾的迷蒙山林。

  故事讲到这里,坠茵听得有些出了神,呆坐着缓了好久才拉着雀鸣的衣袖,将她满肚子的疑惑一股脑的倒出来。

  “后来呢?”

  雀鸣喝了口茶水,咂咂嘴,抬起头看着一脸期待的坠茵:“后来我爹爹就去雀家提亲了呀。”

  她眨了眨她和娘亲一样的大眼睛:“正巧当时我的外祖父正帮我娘亲寻亲事,我爹爹也是一品大将。两国也正好能借此机会缓和一下因为演练造成的紧张关系,外祖父便答应了我爹爹的请求,将他最心爱的小女儿,也就是我娘亲,嫁给了他。”

  坠茵好像意犹未尽,穷追不舍:“再后来呢?”

  “再后来就有了我呀。”雀鸣觉得自己的事没必要讲了,就停了下来。

  坠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那个藏蓝色衣服的人到底是谁呀?当时边将军到底同那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当真是一点动静都听不见吗?”归藏和坠茵一样,满肚子都是好奇。

  这下雀鸣摇了摇头:“听不见是真的,但是至于当时外面的情况,娘亲没有告诉我。后来娘亲醒来之后,爹爹直接带她回了雀府,向外祖父全盘托出并提了亲事。然后这件事,爹爹和娘亲都没有再提过了。”

  雀鸣简短的回复了归藏的三连问,张着嘴接过沈谧喂来的橘子瓣。

  归藏也和坠茵一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些事都是雀鸣小时候听娘亲讲的,当时是娘亲为了阻止雀鸣整天往将军府外跑,作为诱惑她留在府中的条件才告诉她的。

  所以站在雀杏的角度,当时是被关在木柜里的,也确实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都不知道师娘的乳名呢。”沈谧给雀鸣剥了一盘子的橘子,顺口说着。

  “我以前也不知道,爹爹在家时也很少叫娘亲的乳名。因为娘亲不愿意,她说喊乳名听起来没有女人味儿。”雀鸣摇着食指,边回忆边说,说完也给沈谧喂了瓣橘子。

  “师娘好像一直都在向着贤妻良母的典范努力。”沈谧一想起自己的岳母,就不禁感慨世间怎会有如此绝妙的女子。

  雀鸣突然放下了自己搭在沈谧腿上的正在晃动的腿,把裙摆往下扯了扯,正襟危坐的看着沈谧:“啊对,我也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沈谧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自己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已经很合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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